三日时光,只一瞬便过去。
封亦感觉自己还未真正习惯作为青云门一名新入门的弟子,可转眼便到了与梁文策师兄约定传习入门修行的日子。今日江枫、何劲等极为距离近,平日熟悉且颇多照顾的师兄都没有出现。
相比徐明的稍显不习惯,封亦却知道这才是常态。
青云门弟子,终是要以修行为要,哪怕相互比邻而居,每日能见面的时间也是极短。若碰上修为有所突破,或是入定、顿悟静修时,恐怕几日都难以碰见。
修行者,除了有让人艳羡的神通法力,更多的却还是每日往复的清苦修行。对于这个道理,封亦心中有所准备,而徐明则还需要时间来明悟。
“本门神通妙法,根基皆在‘太极玄清道’。唯有根基稳固,方能铸就九层之台。修行‘太极玄清道’,首重资质,你二人能为师父看重收归门下,资质自是不差;那么最要紧的,便是持之以恒了。须知修行从来无捷径,唯有一步一个脚印,才能走的稳,走得远,知道了吗?”
庭院中,梁文策盘坐蒲团,面色正肃,对面则是认真恭听的封亦与徐明。
得益于常年传授同门入门修行,于教导方面,梁文策轻车熟路,很是得心应手。封亦二人听了告诫,都答道:“我们记下了,师兄!”
“嗯,”梁文策对两人认真谦虚态度甚为满意,忽忽面色一整,语气肃然地道,“另有一事,我必须正告你们——本门奇术,精深神妙,邪魔妖人,多有窥探。在传你们道法之前,需得先行立下重誓,学成之后,除了与同门交流心得之外,绝不传于外人!”
修真门阀,最重传承,门户之见森严。
封亦早便知晓这点,此时听了梁文策正告,心中更是一凛,大为重视。旋即二人便在梁文策指导下立下誓言,随后才在梁文策认可之下,传授两人认穴、打坐、入定调息,讲解真气运行法门。待两人熟悉了这些枯燥知识过后,方才传授了青云镇派法诀“太极玄清道”第一层的法门。
因为两人皆是初次接触修行,梁文策讲得耐心而细致,不知不觉间一日便过去。又用了三日时间,待两人都接受了认穴、运气等诸般基础后,梁文策考较了一番两人对“太极玄清道”的记诵,随后便正式为两人护法,促其首次修炼玄门真诀。
封亦思维成熟,前几日认穴、运气法门理解等尽都非常迅速,虽然他没有可以表现,但仍旧让梁文策大为惊讶,心中犹自赞叹师父识人之明。今日首次打坐修行,以图“感气”,继而“引气入体”,梁文策便对他抱有颇大期待。
“太极玄清道”第一层,乃是通篇功法中最为粗浅的,能成功“感气”继而“引气入体”运行周天,第一层便算是修炼成功。通常而言,平常资质之人修行第一层,也只需要几个月便能从入门到首层圆满。
不过话虽如此,“太极玄清道”第一层即便是通篇最为粗浅的法门,但放眼天下,其入定感气之妙、引气运气之玄仍是天下一等一的法门。修行难度在整部功法中不值一提,可具体到每个修行之人,又各有差异。不然,青云门收纳弟子也不必那般费劲挑选。
梁文策便万万不曾想到,被他给予期待的封亦,居然在“入定”这修行的第一个阶段便卡住!
入定,修行之初始也。盘膝而坐,放空心灵,青云亦有专属空寂一心的诀窍。通常青云弟子修行,依照专门诀窍引导,很快便能进入入定状态,继而深度修行。便是资质差些的,多尝试一两次,耗费一个半个时辰,总是能进入的。
而“入定”之后,便是感知周遭世界,以便达到“通感”境界。也唯有处于“通感”之境,那些从未有过修行,并且周身窍穴不开的弟子,才能由此感受到天地灵气,继而御使法门引天地灵气入体,“练气”固本培元,筑下万法之基。
偏偏此前表现不凡的封亦,便在“入定”这一关,怎么也无法达到空灵心神这一境界!
不,兴许不是无法深入。梁文策皱着眉头,他细细看过之后,发现封亦原来并不是入定无法通感,而是连最基本的入定都无法做到!
修行之时,时间流逝仿佛比平日更快。
几个时辰转眼便逝去,梁文策看了眼旁边的徐明。只见他自然而然地闭上双眼,气息均匀悠长,神态平静,一副恬然自得气度悠然模样。梁文策微微点头,知晓徐明显然是逐渐掌握了入定的神髓,怕是不用多久便能更进一步达到“通感”之境了。
而封亦,则正好相反。
他虽同样双目紧闭,可眼皮下眼珠左右乱动,嘴唇抿住,面上不时有异样神情闪过,不仅没有半点恬静自然之感,反而倒似陷入某种梦靥一般。梁文策皱眉思之,却也不得其解,因为这等情形大多是由繁复杂念心绪引起。
可他区区一个十岁左右幼童,又能有几多杂念,连“太极玄清道”入定诀窍也驱散不了?
不多时,梁文策唤醒了首次修行中的两人。两人苏醒的表现,也是不尽相同——徐明睁眼,双目清朗明亮,短暂的闪过片刻迷蒙,待看清了梁文策之后露出少许意犹未尽之色;而封亦双目神光散乱,好不容易集中下来,却是长舒口气,仿佛从“入定”中脱离,让他大为减负,身心轻松一般。
“这便是入定修行了。”梁文策深深地看了眼封亦,继续道,“入定之后,深入便是‘通感’,待你们达到‘通感’之境,便能尝试着引气入体。等你们能完整地运气周身,完成一个周天,这‘太极玄清道’就算入门了。”
徐明道:“师兄,我现在一点也不累,还能继续修行吗?”
梁文策正色道:“你们初次修行,不知轻重,我走以后千万别私底下尝试修行!因为修行初期进境难以掌控,指不定哪次我没在,你们便进入‘通感’,自行运转发诀引气入体了。须知人体经络最是脆弱,若贸然引气入体,又没人为你们护法,岔了气时不是小事,轻则伤身,重则修道根基尽毁,切记!”
徐明与封亦都吓了一跳,徐明忙道:“师兄,我记住了!没有你在时绝不去胡乱尝试修行的!”
“嗯,如是我便放心了。”梁文策从蒲团起身,封亦二人也起来相送,不想他开口道,“小师弟,你且先随我来。”封亦反应了一下,才知他是在叫自己,忙道:“是,师兄!”
两人走到一旁。
徐明虽年纪不大,可也知道梁师兄有意避开,是以不会不识趣地跟过去。
梁文策双目凝注到封亦身上,封亦与之四目已对,心中忽地便明了他的目的,不等他发问,便已然开口:“师兄,我之前以修行法门入定时,杂念纷呈,怎么也无法摈弃达到您所说的‘空灵’之境,还请师兄指点!”
梁文策沉吟着,似思忖措辞,方才开口道:“师弟,临来之前,师父曾与我交代过你的身世。我想知道,你方才入定时,可是被修行法门引动往日回忆,诸般苦难往复不断、一遍又一遍地上演呢?”
封亦瞳孔微微收缩,但很快稳定了心神。
然后在梁文策关切的眼神里,缓缓摇头。梁文策一愣,道:“不是吗?”
封亦道:“师兄,我也不知为何,御使那法门凝神入定时,脑海里许多记忆仿佛一下活跃起来,虽也有往昔生活时的记忆,可更多的却是各种奇奇怪怪的画面轮番上演,扰得我心神不宁,怎么也无法排除那些繁杂心思。反而是——有些沉浸其中一般。”
——“走火入魔?!”梁文策嘴微微张了张,可这话,却并没说出口。
他是在封亦讲诉过后,心里立即自然冒出的一个念头。可旋即定了定神,心中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自己应是想差了。哪有还未修行过,先自便有“走火入魔”这般事的?前所未闻嘛!
可若不是“走火入魔”,那又是什么呢?
梁文策苦思不得,最后只好道:“小师弟,你无需在意。虽说你入定时杂念纷呈,却也不是什么大事,因为在其他入门时年纪便大些的同门身上,也同样有过类似之事。只要你日后修行勤勉些,总能将杂念摈弃,抵至空灵心境的!”
封亦于修行一道,自是新人,听梁文策这般言说,也松了口气。
此前修行时,骤然进入到前世诸般复杂回忆里,并很有沉浸其中的意味,可把他给吓了一跳。前世种种,在今生几年后,他本就有所遗忘,不想在修行刺激之下,许多前世模糊的记忆竟都清晰呈现,如若昨日亲临。
眼下听了梁文策劝慰,封亦也不再多想。只送别梁文策后回归,迎面便遇上等候他的徐明。两人初次尝试修行,尽都兴致勃勃,徐明问了下方才梁文策寻封亦的事儿,接着便就修行互相交换起心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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