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鲤真下午回到上京,休息了一晚,第二天去到学校,发现学校里已经变天了,所有人都知道了她背后是黑白通吃,在莲界一手遮天的金家,尽管金鲤真的金发已经黯淡,但她反而收获了比平常多得多的注目礼。甚至就连平时只知道埋头读书的同班同学们,在金鲤真走进班级的时候,也给了她前所未有的关注。
谢意琛就坐在他的位置上,但金鲤真一眼都没有朝他投去,她把空荡荡的书包塞进课桌,然后就开始埋头大睡。
下课铃声没有叫醒她,同学们的窃窃私语没有叫醒她,是风中的卤猪蹄香气唤醒了她。
金鲤真终于从手臂里抬起头来,她迷迷糊糊地搓了搓眼睛,然后发现谢意琛就坐在一旁看着她,而教室里的其他人已经走完了。
金鲤真站了起来,向门口走去。
“你去哪儿?”谢意琛跟了过来。
“吃饭。”金鲤真头也不回。
“田宜丽家的公司昨晚爆出以次充好的丑闻,今天股价已经下跌一半了。”谢意琛说。
“哦。”
谢意琛一个跨步拦在了金鲤真面前,他皱着眉,眼中隐有怒意:“你为什么不看我?”
金鲤真抬起眼,睨了他一眼,讽刺地说:“……我为什么不看你?你心里没数吗?”
谢意琛逼近她:“你在说什么?”
谢意琛进,金鲤真跟着退,她的后背靠在教室没有温度的墙上,似笑非笑地伸出手指抵在黑发少年靠近的唇上。
“我从来没有和别人说过我和张逸昀分手了。”金鲤真说:“只有你。”
谢意琛盯着她没有说话。
“天台上的那群人是你引来的。”金鲤真笑道,语气不带丝毫疑问。
“不是我。”谢意琛说。
金鲤真的笑容里带着嘲讽。
“也可能是张逸昀和别人说了你们分手的事。”
“不可能。”金鲤真轻声说。
少女笑着看着他,又黑又亮的瞳孔中映着俊秀少年的面孔,她嫩白纤长的手指轻轻划过少年的脸庞,任谁看了都是一副柔情蜜意的画面。
然而,只有谢意琛知道,她的笑是冷的,目光也是冷的,就像在看一件即将丢弃的无价值的物件一样,平静又冷酷。
“你才是这样的人。”金鲤真说。
她收回了手,也收回了笑容,脸上只剩彻头彻尾的冷酷。
“谢意琛,你还没有算计我的资格。”
金鲤真推开他,转身朝门口走去,手腕却被谢意琛抓住了:“我没想伤害你,我只是想要公开我们的关系!”他急声说。
“我有录像,也提前安排了人去叫老师,我不会让他们伤害你的!”谢意琛说。
“公开关系?我有说过不能公开吗?”
谢意琛一愣,喜色刚刚从眼里露出,金鲤真就道:“你去和大家说呀,我们是相亲相爱的炮友关系——不对——”她顿了顿,看着谢意琛苍白起来的脸色,一脸无所谓的笑容:“是前炮友关系。”
无所谓,正是她最残酷的地方。
谢意琛的心被愤怒、悲伤和嫉妒的三重痛苦所折磨着,他死死握着金鲤真的手腕,咬牙切齿地说:“我哪里比不上张逸昀了?”
金鲤真收起笑容,甩开他的手,冷冷地说:“你哪里都比不上他。”
她再也没有停下脚步,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教室。
吃了午饭后,金鲤真没有回教室,直接逃课回家了,在家里睡到月上梢头,金鲤真没心没肺地又投入了上京市灯红酒绿的夜晚。
酒很好喝。
卤猪蹄很好吃。
只要用心,优质的奶总会找到。
对织尔蒂纳来说,没有哪根车把手不可替代。
在上京市的另一边,曲小敏站在门边,冷冷看着在夜色中穿鞋准备出去的张逸昀。
“你刚刚集训回来,放了东西就走是要急着去哪儿?”
张逸昀没说话。
清冷黯淡的月光中,身材高挑的银发少年一话不发地坐在玄关处穿鞋,黯淡的月光流淌在他紧实流畅的手臂肌肉上,折射着淡淡的光芒。
“你是要去告诉你的前女友自己升为正式队员的事吗?”曲小敏笑道:“你还不知道吧?她和谢意琛搞在一起了——没错,就是你曾经的朋友,你曾经的朋友,和你曾经的女朋友——”
张逸昀绑鞋带的动作停了下来。
“你为什么不去学校论坛看看呢?”曲小敏讽刺地扬起嘴角:“他们两人的事已经闹得全校皆知了。”
张逸昀起身,视若未闻地走了。
月光黯淡,银发的少年站在空旷寂静的山路上,一言不发地看着手中的手机。
一个个帖子从他眼前滑过,一个个或八卦或鄙夷的回复烫过他的胸口,在仿佛心脏层层皴裂的疼痛中,他垂着眼睫,面无表情地收起手机继续往前走去。
谢意琛开门的时候,还以为门外会是那个又爱又恨的人,迎接他的却是张逸昀冰冷的面孔。
短短一瞬的错愕后,谢意琛脸上露出冷笑:“你来做什么?”
“你和金鲤真的传闻是真的吗?”张逸昀开门见山地问。
谢意琛看了他片刻,冷笑起来:“如果你问的是我有没有和她上床,那么,是真的,我们上过很多次——”
谢意琛话音未落,张逸昀就一拳打了过去。
两个少年摔在地上,打成一团,一个比一个凶狠。
结果没有任何悬念,最后摇摇晃晃站起来的是张逸昀。他看着躺在地上,不住喘着粗气仍狠狠盯着他的谢意琛,问:“……为什么?”
银发少年的眼中有迷茫,有受伤,有愤怒,却唯独没有恨。
反而是躺在地上的谢意琛满眼满脸都是深刻的恨。
“我讨厌你……我从小到大都讨厌你,张逸昀。”谢意琛恶狠狠地说:“现在,我憎恨你。”
张逸昀声音干涩:“……为什么?”
“我想要的,你都有。”
“……只是这样?”
“这还不够吗?”
谢意琛充满恶毒和嘲讽地笑了起来,他疯狂的神情里还带着一抹悲凉:“你最大的错就是拥有着我想要的一切却还是一副一无所有、自怨自艾的模样——真正一无所有的是我——”
他笑着爬了起来,猛地变脸一脚踹翻了面前的小木桌。
“你睁开眼看看!一无所有的是在这肮脏的巷子里活得连狗都不如的我!”
谢意琛失控地怒吼道。
是你不对。
是拥有一切的你不对。
明明大家都是在观澜苑出生,为什么后来的人生轨迹却会截然不同?
他的父亲因赌博欠下一堆高利贷,无力还款而自杀,他的母亲是个隐退的芭蕾舞者,在谢意琛父亲死亡的第二周就带着家里仅剩的一点钱消失了。
十六岁的谢意琛从观澜苑流落到城中村只有一年的时间,这一年,却足够他从眼高于顶的天之骄子变成靠花言巧语从女同学和女客人手中骗取金钱的下三滥。
张逸昀拥有的相当于学术界泰斗的父母,是他做梦也想要拥有的,张逸昀拥有的金鲤真,是他第一次心动的人,是他口中说着难听的话,心却始终忍不住靠近的人。
张逸昀所拥有的一切,都让谢意琛嫉妒得发狂。
如果其他都不属于他,那么至少金鲤真——至少金鲤真是可以属于他的。
他原本是这么以为的。
然而就像其他他无法拥有的东西一样,金鲤真也是他不能拥有的人。
一个人要想变成魔鬼,不用去地狱,只要让他日日夜夜活在嫉妒的火焰中就好了。
谢意琛说完后,屋子里陷入了寂静,只有他浑浊的呼吸声响着。
张逸昀没再看他一眼,转身走了。
门外的世界静谧不已,银发的少年独自一人踩着自己的影子前进,他的背影在月光下孤独又寂寥,走着走着,他的脚步越来越慢,直至最后停下。
他抬起头,没有表情的脸上蒙上月光的光辉,他静静地注视着天边的那轮圆月,金鲤真天真诚挚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我喜欢你。”
“你是我最喜欢的人。”
她充满喜悦的眼。
她飞扬快乐的声音。
最后统统变成她的哭声:
“我很寂寞啊。”
在这个时刻,张逸昀忽然想到毫不相关的一件小事,到最后,他们也没有一张合照。
他低头自嘲地笑了笑,重新迈出步子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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