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多礼”,昭华公主转眸,见面前的女子身穿碧色底梅竹菊纹样立领对襟服,逶迤拖地杏白底镂花八幅裙,身披淡色缕金折枝花卉蝉翼烟纱古香缎,手上戴着碧玺石的佛珠手串,脚上穿的是面软底缎鞋,面容俏丽,笑起来,一对小酒窝均匀的分布在脸颊两侧,颇有几分姿色。
长得甚是可人,尤其是那一双眼睛,像会说话似的闪烁着精明的光芒,一看就是个机灵的。
“原是慕容家的”,昭华公主斜斜地看了她几眼,眸光从她手上的紫檀木盒子上掠过,面无表情。
慕容兰心又一次屈了屈膝。
公主点了点头,这礼仪倒是学得不错。
安宁郡主凑了上来,“阿姐,这是我的手帕交慕容兰心,你也知道慕容家?她家产业遍布各地,银子可多了”,慕容兰心一脸的尴尬,连忙拉住她,“郡主!”,当着一朝公主的面说她家银子多,这不是开玩笑吗?
这世上谁家的银子能多过皇家的?若是真有这样的人家,只怕是离灭门也不远了。
“……”,昭华公主无奈扶额,哪有人这般介绍自己的朋友的,她转眸,狠狠地瞪了安宁郡主一眼,“你给本宫安分点,再嚼舌根,小心本宫撕了你的嘴。”
安宁郡主对着她吐了吐舌头,一脸的调皮。
公主不再理她,转身,向着佛堂走去。
自她走后,慕容兰心长长舒了一口气,上前拧了安宁郡主的手臂一把,“你个皮猴儿,有你这般拉朋友下水的吗?怪不得在京城贵女中没有朋友,哼,就你这性子,估摸着除了我,其他姑娘都不愿意搭理你。”
“人家明明是跟阿姐介绍你,哪里拉你下水了?”,安宁郡主一脸的不以为然。
“还说没有?”,慕容兰心不解气,狠狠的踩了她一脚,“好端端的,你介绍我给公主做什么,她那样身份尊贵的人,岂是我能见的?”
安宁郡主被她踩了一脚,吃痛地龇牙咧嘴,嚷嚷道:“你也知道阿姐身份尊贵啊,那我还是郡主呢,我的身份也尊贵啊,怎么没见你对我那般的有礼。”
“你要我对你有礼?”,慕容兰心挑眉,一脸我早就看透了你的模样,“你确定?”
“……”,安宁郡主缩了缩脑袋,慕容兰心可是她在京城里头唯一的手帕交,她们相交多年,私底下随意惯了,她此刻不过是随口说说,才不要兰心当真将她当郡主看待呢。
慕容兰心瘪了瘪嘴,道:“别以为我不晓得你们这些望族里出来的名媛是怎么看待商户的,定然觉得我们这些商家家出来的女子满身都是铜臭味,又势利眼,又贪财,不像你们这些贵女,每日里焚香煮茶,琴棋书画的,端的是一派高雅,若不是你性情极好,我才不愿意跟你处呢。”
安宁郡主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笑道:“你莫不是以为我阿姐知道你是商户出身,瞧不上你,所以有些不开心?”
“公主是金枝玉叶,瞧不上我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慕容兰心撇过头,语气不咸不淡。
将才公主面色不善,看她的眼神无风无波,传闻昭华公主温柔贤淑,知书达理,性情和善,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才女,可是今日一见,却觉得她甚为高冷淡漠,那一双眼眸幽若深潭,带着丝丝的凉意,与传言甚是不符,她还真以为公主是看不上她的身份。
“不会的,你定然是误会阿姐了”,安宁郡主笑道:“我阿姐她人可好了,她刚才那火气是冲着我来的,不是针对你。”
二人正说着,一个小尼姑就走了过来,传话道:“安宁郡主,慕容姑娘,公主请你们进去说话。”
慕容兰心一愣,指了指自己,“也包括我吗?”
“是的,请二位施主随贫尼来吧。”
皇宫,御书房内。
韩尚宫低垂着头站在殿中,低声回报着,“……公主面色有些苍白,精神倒是不错,婢子去时,她尚未苏醒,一直到已时三刻才召见奴婢。”
“已时三刻?”,凤铭喧好笑的摇了摇头,“朕这个妹妹啊,如今这性子可真是变得彻底,她以往在宫中,可是每日卯时就醒来。”
坐在下首的燕王淡淡的抿了一口茶,眼眸中划过一道深意,一挥手,命令道:“接着说。”
“……公主在后院的亭台里,一边煮茶,一边听婢子汇报,婢子将太后说的话原封不动的告诉了公主,公主并没有任何的反应,反倒是问了婢子平西侯世子最近的动向,公主说世子心思沉重,做事谨慎,倘若真有什么动作,明面上未必查得出来。”
凤铭暄身子微正,与燕王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几许凝重,昭华公主她这一醒来,真的如同变了一个人似的。
韩尚宫声音没有一丝起伏,接着道:“公主还问了婢子朝中有何动静,当婢子提起几件朝中大事时,公主却兴致恹恹,说不愿意听这些大事。”
“哦,对大事不感兴趣,那公主想听什么?”,燕王晃动着手中的茶杯,眼眸深邃,此事越来越有意思了。
“公主想听小事,不起眼的小事,那种哪位大臣提出来之后,众臣都觉得小题大做,根本无需在金銮殿上提出来,直接交由各司就能首肯的小事”,韩尚宫将公主的原话复述了一遍,道:“婢子便跟她提起了工部近期修河道的差事,公主似是对此事很感兴趣,要求婢子将前朝至今的史书送到别院,似是打算探查此事,甚至……”
她将公主的原话完整的说了出来,道:“公主听了之后,沉吟了许久,说她要办些事情,要婢子将京城中各处的人手册子送过去。”
“嗯,公主还说了什么?”
“说她身子虚弱,需要佛光普度,近期不打算回宫,要在别院多住些日子,其他……就没有了”,韩尚宫说着,顿了顿,抬头看了皇上一眼,又垂下眼帘,道:“公主在别院一切都好,不过……婢子听说了一件事情。”
“哦?什么事情?”,凤铭暄端着茶杯,询问道。
“公主这两日来,皆唤了贴身侍卫,也是前羽林军左统领秦大人……额……侍寝!”
凤铭暄“噗”一声,刚喝进去的茶水喷了出来,“你说什么?侍寝?”
韩尚宫硬着头皮,“是公主下的旨意,秦大人在第一天侍寝之后,主动去领了杖责。”
凤铭暄面色煞是好看,良久,才吐出一句话:“秦默一向守礼,他恪尽职守,忠心耿耿,又颇有才能,朕甚为看重他,他会有此举也不足为奇,原想着再过段时日抬他的官位……你接着说。”
“公主知晓后,亲自前去看望,同时下令,日后秦大人再有此举,谁都不准动他,当夜,公主又召了他侍寝……”
“先将此事压下去,其他的,唉……朕这个好妹妹,实在是让人头疼……”,皇上沉吟了半饷,无奈叹气,挥了挥手,“派去监视严如是的人手撤回吧,佛安寺加派些人手,其他的,既是公主的旨意,照办便是。”
待韩尚宫退下之后,燕王斜长的桃花眼一挑,“咱们这位小妹妹,如今是越发长本事了,竟开始养起面首来,养的还是上等的羽林军统领,她这是跟你抢人啊,不过那秦默确实是个出类拔萃的人才,寡言少语,办事严谨,最重要的是忠心耿耿……”
凤铭暄扶额,叹息道:“昭华莫不是这一摔,记起以前的事情来了?说起来,这秦默还救过公主的命呢。”
他眼眸一深,七年前,公主出宫游玩,见到了被人欺负的秦默,那时候,秦默不过是一个孤苦伶仃无依无靠的小乞丐,公主起了怜悯之心,将他救起,安排在身边,二人相处甚宜,甚为投缘,公主心善,以礼相待,并不曾拿他当下人看过,岂料后来出了事,若不是秦默拼死保护公主,只怕那时,公主便去了……
想到他们赶过去的时候,秦默满身是血,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完整的地方,却死死的将公主护在身后一动不动的情景,凤铭暄又是一叹,“当年昭华回来之后,整个人恍惚了很久,太医说她是惊吓过度,选择性的遗忘了此事,也将秦默也忘记了,朕这才将秦默安排在了羽林军中,特意嘱咐明大人好生照料他,没想到时隔七年,公主提出选贴身侍卫,一眼挑中了他,莫不是缘分使然?”
燕王冷冷一笑,修长,骨骼分明的手指轻轻的摩搓着茶杯,沉声道:“是不是缘分,这个无从考究,左右不过是多了一个面首,公主圈养面首本就不是什么稀奇的大事,让人封住消息便是,我关心的是她跟世子的婚事,我总觉得……
昭华这一摔,大不一样了,她有事情瞒着我们,这件事情,还关系着严如是,她如今竟然开始打探朝中之事,司马清领了修河道的差事确实有些怪异,我正准备派人去查,既然这件事情引起她的注意,我倒是有一个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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