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如是见她站立不稳,想重新揽住她,却被她侧身躲了开来。
“世子请自重,你我虽有婚约,可终究尚未完婚,男女授受不清”,昭华公主站定之后,又微微退了一步。
见她低垂着头,面色不霁,只当她是在怨他多日未来,心中闹别扭,严如是微微松了一口气,能和他闹便是好事,女儿家的脾气大抵如此,闹些小脾气,耍些小任性,只要他花些心思哄哄便好,当下温柔一笑,道:“还说不曾怨我,如今见到我,一口一个世子,跟我这么生分,你忘了吗?以往私底下,你可都是叫我子瑜的。”
昭华公主秀眉一蹙,内心“呕”一声,恨不得吐他一脸。
子瑜是他的表字,她以前竟然如此恶心?
昭华公主怏怏然一笑,她拼尽全力一路跑上山,一来是觉得既然说了要练武,便该说到做到,不能半途而弃,二来,也是想趁着这个机会更靠近秦默一点点,原本是想借着体力不支这个大好的机会倒在秦默怀中,一边装柔弱一边博同情,顺带着揩揩油,岂料被严如是这个狗贼打断,说不生气那是不可能的。
如今,还不到撕破脸的时候,可若是让她如以前那般跟他要好,却也是做不到了。
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身子又往后退了退,双手合十,像模像样地微微弯腰,学着寺庙里尼姑的口吻,道:“我如今是清修之人,佛门重地,还请施主不要妄语。”
严如是伸出来的手尴尬的落在半空中,被她口中的“施主”给惊到了。
她……当真要出家?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昭华公主将他面上的尴尬和不解瞧在眼中,心情微好,正要唤秦默上前扶着她,转念一想,又放弃了这个念头。
严如是心机深重,报复心又强,此刻自己对他一脸淡漠,拒之于千里之外,转头就跟贴身侍卫腻腻歪歪,分明是当面甩他脸色,依着他的性情还不定怎么嫉恨秦默,若是因此给秦默招惹上麻烦,就得不偿失了。
她权衡了一下利弊,她虽不能立即露出马脚,却是可以慢慢坑严如是的,左右此刻离成婚还有三个月的时间,三个月的时间,可以发生很多变故,比如,严如是出了事,再比如,她和严如是的婚事黄了……
为了日后与秦默的双宿双飞,她委屈几个月又如何?
昭华公主拿定了主意,扬起脑袋,眼眸依旧不善,“不知世子前来,所谓何事?”
严如是眸光沉沉的看着她,慢慢地收回手,似是有一些受伤,他勉强的挤出一个落寞的笑容,声音也低沉了几分,“今早收到李府递的请柬,朝阳郡主约了京中贵女公子们五日后游湖,我私心想着,你定然也会去,便耐不住先来寻了你,公主,你……你可是怨我未能护住你?那日接到圣旨,我欣喜如狂,只想着我们的好事将近,昭华,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你不知道我拿到圣旨那一刻,内心有多激动,知道你摔了,我心疼了很久……”
他说着,似是激了动,上前几步,一把抓住昭华公主的手,面上满是恳求的神色,“公主,若是我哪里做得不对,做得不好,你告诉我好不好?你告诉我了,我会改,你这样一句话不说地跑来佛安寺,说是要出家,在我们已有婚约的情况下,你让我如何想,你可知道,我的心也会痛,也会难过……”
秦默沉静地站在身后,暗沉无波的眼眸落在他们相握的双手上,面色有些苍白。
严如是今日一身月牙白长衫,公主也是一袭白裙,二人站在一起,衣袂翩翩,有青山为衬托,有万里晴空为背景,像极了一副唯美的画像。
他们一个郎才一个女貌,一个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一个是身份尊贵的世子……秦默的脑海中闪现出“天作之合”,“国士佳人”,“珠联璧合”等字眼。
他们二人在一起是最合适不过的。
秦默的面色又苍白了几分。
严如是话落,见公主眼中的冰冷褪去了一些,他心中一喜,又逼近了一步,眉间含着柔情,深情道:“昭华,我们之前明明那么好,吟诗作对,谈天说地,你说‘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这些可都是你说的,我们之间的情谊,你当真都忘了吗,你若是丢下了我,你说,我该怎么办……”
昭华公主的脑子轰的一下子,连忙甩开他的手,眸光不自觉地瞥向严如是身后的秦默,有一种做贼心虚的罪恶感。
这些可都是以前的事情,久到她自己都忘记了的……也不知道秦默他听了会不会不开心。
秦默低垂着眼帘,眼观鼻,鼻观心,面无表情,右手紧紧的拽着丝帕,手背上青筋突出。
丝帕……那张绣着“明”字的丝帕……
昭华公主的心一下子沉入了谷底,秦默他……竟然对此无动于衷?
她眼眸瞬间转冷,带着些许的受伤,她担心着秦默会因此不开心,可是秦默他压根就不在乎……她可真是想太多了。
昭华公主唇角一扯,勾起一个无奈的笑容,抬眸,直视着严如是,“世子爷可真是会做戏,你既口口声声说爱我,为何又跟朝阳郡主不清不楚的?上回你们见面时的眉来眼去,你当真以为本宫没有瞧见?世子爷的这一番肺腑之言,只怕对着朝阳郡主也说过吧!”
她现在不能乱,不能慌,严如是极难对付,她必须先将他打发掉,秦默的事情日后可以慢慢来,她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去慢慢夺回秦默的心。
秦默闻言,整个人僵硬在那里。
“原来你是因着这个跟我置气”,严如是眉梢一松,原来是吃醋了。
他家中两个姐姐,他爹更是妻妾如群,他自幼便是在女人堆里长大,对于如何哄女子开心,怎么诱拐女子的芳心,他颇有心得,此番他进京便是带着目的而来。
京城中各大势力盘踞,每一个都不好惹,像是一块硬石头,让他无从下口,思来想去,他也只能从闺帷处着手,从来后宫与朝廷息息相关,他若是能够加以运用,得到几位贵女的真心,事情便好办许多。
以他这几个月来无懈可击的表现,公主的真心,他已然夺走,如今她骤然不理他,定然是有原因的,如今说开了,反倒好,严如是面上露出好笑的神情,叹息一声,道:“我与朝阳郡主仅见过几次,话都不曾说过几句,甚至连她的相貌,我都未曾瞧得清楚,又怎会与她有儿女私情,公主,你应当知晓,自从见到了你,我的眼中便只有你了,旁的人,旁的事情,皆与我无关,也都不在我的眼中!”
昭华公主:“……”见过不要脸的,但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能够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出如此让人面红心跳的情话,严如是果真是个人才。
女子大多都是软耳根子,最受不得的便是倾慕之人的情话,那些甜言蜜语,就如同醉人的毒药,让人明知道是毒,也甘之如饴,明知道那话里的真心未必有几分,也依旧沉迷其中而无法自拔。
前世多少女子皆拜倒在严如是的长衫下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昭华公主又一次开始反思,如若不是重来一回,如若不是事先知道他的真面目,光是听到他这番所谓的“肺腑之言”,见到他那副深情似海的模样,她会不会上钩,会不会以为他当真如此痴情?
她心中讥诮不已,面上却轻轻地“哈”了一声,“你的意思是本宫误会你了吗?”
“不……不是公主误会了我”,严如是低声叹息,一脸的自责,“是我不曾做好,如若我能早点赶过来,将这件事情解释清楚,公主也不会忧心这么久,都是我的错……”
昭华公主淡淡的注视着他,心里想着之前的朝朝暮暮,她以前究竟是有多瞎,竟然能够跟面前的男子相伴多年,竟然能够喜欢上这样的男子?
如今,她只是见到他便心中生厌,喉咙作呕,听着他这些话,更觉得恶心。
她以前怎么没发觉,一个大男子整日里将情情爱爱挂在嘴边,说着“我的心有多痛”是有多么的矫情和做作。
她若是不松口,只怕严如是还会继续做戏下去,昭华公主叹息一声,手扶着额头,身子晃了晃,“罢了,既然说开了,此事便一笔勾销,本宫累了,下山去吧。”
严如是自然是依她,连忙上前,搀扶着她,昭华公主身子僵硬了一下,忍了忍,终究是不曾推开,二人一同想着山下走去。
在他们的身后,秦默站成了一个木头。
原来,公主并没有如她之前所表现的那般对世子爷不在乎,她一直对世子念念不忘。
那她这些天来对他的所作所为,都只是在和世子置气,报复世子的“花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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