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瓦窑街上,龙嘎路口时,王莹不肯往下走了,说是累了,就在这里等吧。
李伤有些着急:“在这里,万一车上人满了,司机是不会停车的!”
王莹故意说:“我不管!你不帮我把车拦下来,晚上我就跟你去你家,哭着告诉你妈,说你欺负我!”
李伤无法,只好说:“好吧!如果司机敢不停车,我就把他拖下来,暴打一顿!”
王莹赌气道:“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我只要能坐上车就行。”
等了半天,班车终于开来了,远远的,就看到车上站满了人。
李伤一咬牙,索性站在了路中间,伸开双手,拦住了班车,不让车开走。
司机也是一个愣脾气,先是摆摆手,意思是人满了,不停了,看到李伤无动于衷,不肯让路,心中火起,一个劲的按喇叭,示意李伤让路。
李伤一看,这还得了,干脆大口马牙的喊道:“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司机大怒:“哪里来的臭杂毛,敢如此嚣张?”
说完,停住车,熄了火,拉起手刹,从座位底下摸出一根一米多长的铁棍,拉开车门,骂骂咧咧就想跳下去。
站在前面的几个汉子中,有人认出车前面这个剃着个光头的高个子是李伤,慌忙对司机说:“师傅,惹不得!惹不得!”
司机怒道:“大白天的,竟然还想拦路打劫?就算我把他打死了,也不犯法!”
那人忙说:“师傅,你知道前面那个小伙子是哪个?”
师傅气冲冲的说:“我不管他是谁!只要敢在我面前耍威风,我就要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司机平时作威作福惯了,难免有些目空一切,趾高气扬,可是他们天天跑车,见多识广,一双招子亮的很。
他之所以还很愿意和车上的人扯皮,而不立刻下车动手,是因为他知道胆敢一个人来拦路的愣头青,要么就是典型的亡命徒,动不动就想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那种,要么就是他有啥后台,是他们这些普通司机惹不起的。
这时,包括王莹在内,还有好几个看到班车匆匆赶来的乡下男女,挤在车门外,拍打着车门,喊:“开门啊!快点开门,让我们上去!”
“你们不能不让人上车吧?这也太不合理了!”
“就是!这是国家的班车,又不是哪家私人的!”
“……”
售票员只得打开窗子,大声说:“没看到里面人堵满了吗?真的上不来了,嚷哪样?”
外面的人急了,赶不上这趟车,就得等到第二天早上,这谁等得啊?
售票员看到外面几个人吵嚷得太凶,不敢做主,只好问司机:“师傅,要不要开门让他们上来?”
司机恶狠狠的说:“上个屁啊?没看到有人拦着路,还等着我下去收拾的吗?”
这时,汉子旁边的一个老头听不下去了,他可是亲自在大年初一那天,亲眼看到李伤在人群里呼啸来去,不消片刻就放倒了十多个汉子的,知道李伤绝不好惹,就说:“师傅,不是我打击你!莫说你才提着根铁棍,就算给你一把***,你也不一定是人家的对手!”
司机听了,嗤之以鼻:“什么人这么牛逼?还给我一把***,我也不是他的对手?你以为他是那个李伤啊?天底下有几个李伤啊?”
但是他看到几个人都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他,心里顿时打起鼓来,忙问:“你们是说,他就是李伤?”
几个人很有默契的同时点头说:“嗯呐!他就是李伤!”
司机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愣了半天,看到李伤仍然站在车前不动,忙把铁棍塞进座位下面,跳下去,掏出烟来,笑眯乐呵的递过去:“兄弟,不知者不怪!来,抽支烟!有啥事尽管跟我说!”
李伤接过烟,也不看牌子,直接担在了耳朵上,这才笑了笑:“没事!我媳妇要去城里,麻烦你开一下门。”
司机看看车里,实在是太挤了,而且车门外还挤着几个人,想要上车呢,有些为难,但又不敢说不,心一横,说:“这个好办!从驾驶室那边上去就行了!”
李伤一听有门,立刻喊王莹过来,从驾驶室里爬了进去。
司机为了讨李伤的欢心,还把一个坐在前面的男人生拉活拽的从座位上拖了起来:“喂,我说你到前面村子里就下车了,还把着位子干啥呢?赶紧到一边去,让这个姑娘坐!”
那人老大的不高兴:“凭什么?”
司机翻着白眼说:“就凭这张车的方向盘在我手里!”
男人只得忍气吞声的让开了。司机殷勤的说:“妹子,你去坐吧!位子空着也是空着。”
王莹不肯:“我年纪轻轻,还是让老人坐吧。”
那老头一伸大拇指:“不愧是李伤的媳妇!男人英雄女好汉!好样的!”
司机看到李伤站在外面向王莹挥手,得意忘形的问他:“兄弟,我安排的格妥当?”
李伤伸出大拇指晃了晃:“她身体不太好,麻烦你多照顾一下!”
王莹刚想反驳,看到李伤朝着他挤了挤眼睛,只好微微一笑,默认了。
司机头点的像是小鸡啄米一样:“我知道!是我知道!我不会让她受委屈的!”
车上的人看到他前倨后恭,判若两人,都有些看不起,但是谁也不敢吭声,惹恼了司机,把你赶下车去,你连个说理的地方都找不到。
看着班车走远了,李伤才从对门山上的小路插了过去,这样走的话,比起从大路到村子里,又到学校近了很多。
据说温泉村本来是没有山的,只是在前些年,龙嘎村的某个生产队长大手一挥,把对门山划了一半给温泉,还宣布以山头上的小路为准,一半是龙嘎的,一半是温泉的。
那个年头,生产队长的权力很大,没人敢说三道四,此事就不了了之。
李伤正走在山路上,迎面走过来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手里提着一把镰刀,肩头上扛着一捆山草,看到李伤就大惊小怪的喊:“五爷,你胆子也太大了!这个时候,还敢在对门山上走!”
李伤有些莫明其妙:“咋了?”
男人神秘的说:“五爷,你没听说过‘日头黄,鬼爬墙;日头落,鬼作活’吗?”
李伤皱眉说:“听过了。咋了?”
男人用镰刀指指山上的林子说:“对门山乱的很!特别是那些树林子里面,树丫巴上担着很多死小娃,千万不要进去。”
原来,那些年医术落后,加上乡下经济条件不好,缺油少盐的,很多人都有不同程度的营养不良。那些小孩子抵抗力差,经常有突发疾病死亡的,家里的大人就拿张烂草席裹了,用稻草胡乱扭成三根草绳,俗称“草绕子”,捆了,扛到对门山上的林子里,担在树丫巴上,任他风吹雨打,鼠蚁作践,很是凄惨。
“我认得了!”李伤答应了一声,问他,“你胆子也不小啊,你也敢来?”
“我嘛!”男人大大咧咧的说,“死人都抬过很多,还怕什么死小娃?”
李伤笑笑,不理他,径自沿着进村的小路,扒开挡道的树枝草棵,下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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