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满别院的下人,正急急忙忙四处搜寻姚霑的下落,借宿在客房中的温祈元,自然也听到了动静。
先前赵宜安来的时候,他并不知发生了什么,只是一见到别院里忽然多了数十个别着刀,且面目严肃的羽林军,早吓得躲在房里瑟瑟发抖,一步都不敢踏出。
等赵陆带着赵宜安走了,温祈元才找人问明白,原来是陛下和湖嫔娘娘来了。
再听见湖嫔的名号,温祈元心中复杂。
他只粗粗一瞥,并不能确定。但湖嫔和湖阳公主生得太过相似,温祈元便忍不住想,若湖阳能向湖嫔之于陛下,于自己一般就好了。
她若梳起妇人的头发,是不是也会如此这般温婉且动人?
只是自己连想见湖阳一面的念头都落了空,又何谈亲近?
越想越愤懑,温祈元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哪知外头寻姚霑的人,一路问到了他这里。
披上衣服,走至门口,温祈元有些奇怪:“出什么事了?这么吵吵嚷嚷的?”
被派来伺候他的下人便回:“说是伯爷不知去了哪儿,夫人正遣人找呢。这会儿应该是寻到咱们这边来了,所以才有些吵。”
姚霑不见了?
温祈元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仍道:“或许是姚兄出去玩耍,没来得及告诉夫人。”
闻言,下人摇头道:“公子这回想岔了。这四周围哪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夫人担心极了,正要派人去行宫,求陛下相助呢。”
“陛下?”
温祈元心中一动,道:“若真要去行宫,我可替嫂夫人领着人前去,姚兄与我熟识,我去求助,她也放心些。”
伺候他的下人不知前情,听见温祈元这样说,立刻喜道:“如此多谢公子!我这就去回夫人。”
见下人跑了出去,温祈元微微吐出一口气。
柳暗花明又一村。
这回是自己的臣子出了事,陛下难道还有理由不见他么?
赵陆真没见他。
汇泽阁里,金公公回禀了一遍事情经过,赵陆便冷笑:“借人?姓温的胆子果真是大。”
先前肖想赵宜安这一遭,就已经够他死一万回。这次竟又想着替姚霑做事。
“父皇什么都好,就是太宠宜安了些。一听她说喜欢,就暗定下了驸马。”赵陆拿起书继续看,“谁知竟是这样一个没脑子的蠢货。”
幸好宜安未同他成婚,不然自己——
自己如何?
赵陆忽然一怔。
金公公并未察觉,听赵陆如此说,便道:“既如此,奴婢便赶他回去。”
回过神,赵陆略一点头,又道:“叫人跟着。他既然与忠勤伯交好,现在忠勤伯出了事,他侥幸平安,岂不是说不过去?”
意思温祈元也不能幸免。
金公公不敢多言语,领了命就出去了。
又过了一阵,门帘忽被人掀起。
只见赵宜安抱着一怀抱五颜六色的花,坐到了赵陆身边。
“瞧。”
原本她在忠勤伯别院摘的花,赵陆并未叫人带回来。赵宜安不高兴,他就让金公公又遣人搬了一百盆各色鲜花,赵宜安这才喜笑颜开。
这会儿摘花回来,赵陆便问:“怎么不编花环了?”
将花都铺开,赵宜安道:“麻烦。”
又说:“我要晒干花,挂起来。”
这也轻松不到哪里去。
但有宫女在,赵宜安自然不用多动手。
赵陆便不再言语,见她理不出花枝,还帮着拽了一把。
次间静悄悄的,二人各做各的事,赵陆忽说了一句:“快过年了。”
“嗯?”赵宜安不解。
顿了顿,赵陆接着道:“新年,宫里要祭祀,还有宴席,我们得回去。”
赵宜安抬起头,似乎有些沮丧:“哦。”
语气低落了不少,赵陆安慰她:“你要是不喜欢,装病在养心殿待着就是了。没人敢来打扰你。”
得了这句话,赵宜安心满意足,又低头去理花了。
赵陆才说了或会回宫的事,过了两日,孙名宵便又来了行宫。
在明间坐下,孙名宵先道:“年底国子监事务繁多,臣不能多来看望陛下,真是有罪。”
又问:“陛下可好多了?”
赵陆笑道:“好多了,我都能走了呢。”
说着还晃了晃手边的拐杖。
说起国子监,赵陆又道:“升迁的旨意已下去了,我想着,左不过年后,孙大人就可上任了。”
孙名宵起身跪下:“多谢陛下厚爱。”
赵陆忙挥手:“孙大人快起来,可别生分了。”
小公公奉上茶,孙名宵便又坐了回去。
他此次前来,自然是有事。
只听孙名宵道:“再有半月,就是新年宴。这是陛下登基后,头一次与百官共宴,是个表现的机会,必定要好生注意着。”
闻言,赵陆霎时愁眉苦脸起来:“二哥哥还说朝臣都不喜欢我,都忌惮我呢,还有外头传的,说什么前太子,四皇子五皇子都是我下令杀的,真是冤枉。”
他轻声嘀咕:“前太子明明是谋逆重罪,至于四皇子五皇子,他俩不是一起吃饭中了毒才死的么?怎么就怪起我来了……”
这几个理由是当初孙家给出的,孙名宵也是如此告知赵陆的。
他这样说,孙名宵定不会否认,只笑道:“既如此,陛下更要注意言行举止,叫百官都心悦诚服,不敢再多言。”
赵陆重重点头:“嗯!”
说了几句话,孙名宵便要告辞,赵陆留他:“国子监那么忙,孙大人就别回去案牍劳形了。不如跟我住上半月,然后咱们一起舒舒服服回京,如何?”
孙名宵拱手:“陛下如此看重臣,臣原不该推辞,只是果真事务冗杂,年后臣就去礼部,还要交接许多别的事。这会儿不去,以后也避不开这些事。倒不如早早做完的好。”
顿了顿,又道:“不瞒陛下,臣妻李氏,近日忽诊出喜脉。陛下也知道,臣妻多年未曾有孕,现在有了,臣自然想着,能多陪一陪她。”
这话一出,赵陆果然没再拦他,立刻就笑道:“真是天大的好事!既这样,孙大人快些回去!”
想了想,又忙说:“贺礼!还有贺礼!我定叫金公公备一份天底下最好的贺礼,送给我的小侄子!”
“臣拜谢陛下。”
“别谢了别谢了。”赵陆连连挥手,“二哥哥快回去罢,二嫂还等着你呢。”
边上的金公公忙走出来,笑着将孙名宵领了出去。
待人走了,赵陆脸上的笑才慢慢消失。
李氏有孕,他自然一早就知道。
握起手边的拐杖,赵陆一面拄着,一面走出了次间。
他现在装瘸装得很好,在孙家人面前装傻,也装得很好。
只是有些东西,毕竟还是有了变化。
譬如李氏怀孕的消息,譬如他让姚沐去找的,可给孙家重击的沈延方的遗物。
理了几天的花,赵宜安终于没了亲自动手的兴趣,只看着小宫女们细细整理花枝。
她在亭子里坐着,手上是延月替她才拨过灰的手炉,暖烘烘的正好。
亭外,扫干净的空地上,铺了一层羊毛毡,摆了才摘下来的新鲜花枝,小宫女们正跪在上面,仔细挑选。
应秋领着人来回:“陛下来了。”
这回赵陆没自己走,他是坐步撵来的。身边的小公公捧着他的拐杖,就在一旁跟着。
到了亭前,下了步撵,赵陆接过小公公呈上的拐杖,拄着进了亭子。
赵宜安已站起身,见赵陆走近,伸手揽住了他的腰:“你怎么来了?”
“来透气。”
赵宜安便点头:“吃点心么?”
“你自己吃。”
小公公早奉上软垫,在石桌边落座,赵陆问:“花可够了?”
“够了。”赵宜安捧着脸,却叹气,“只是小宫女说要大半个月才能成,可有得等了。”
赵陆便道:“若用炉子烘呢?”
又热又干燥,比阴干的不是更快?
听了解释,赵宜安忽然就激动了,松开手朝着亭外一个小宫女招了招。
得知湖嫔的询问,小宫女福身道:“果真是娘娘聪明,法子又多。想来若用炉子烘一烘,只要管得好,两三天就可了。”
有了肯定,赵宜安便立时吩咐延月去做了。
转过身,看见赵陆就坐在她对面,赵宜安越过石桌握住了他放在桌上的手。
她的眼睛很亮,紧紧握着赵陆的手,似乎想做什么,但在外面又不敢。
最后压低了声音,轻声道:“回去再给你。”
——谢礼。
赵陆听懂了。
她一定又想亲他,不过赵陆说过,在外头不可做这事。
行吧。赵陆暗道,好歹听进去了。
只是赵陆懂了,低着头在边上伺候的延月和应秋却不懂了。
“回去再给你”——
给什么?怎么给?给多久?她们是不是要先遣人回去准备?
一时间二人头都大了不少。
对视一眼,皆在彼此眼中看到了迷茫。
作者有话要说:时速五百的梨崽崽来更新了。
无奖竞猜也来辽,小陆会送啥贺礼给孙名宵没出生的孩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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