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太医的话音一落,原本就安静的西次间,这会儿更是寂静。
赵陆别过头,轻咳一声:“所以还有忧思的原因,是么?”
正纳闷怎么忽然愈发没了声儿,担心自己并未安慰到点上的李太医,听见赵陆这样问,忙答道:“回陛下,正是如此。”
赵陆便说:“那就开一副方子罢,还有消食的,也写上。”
隔着屏风望不到赵宜安,赵陆便收回目光,道:“或许以后也用得上。”
他作势要起身,金公公忙来扶他。
赵陆转身,要离开次间。
金公公一愣,脱口道:“陛下不看看湖嫔么?”
赵陆瞥他一眼,又道:“夜深,湖嫔早些服了药睡罢。”
被赵陆盯了一眼,金公公哪敢再多话,垂着头,又扶着他出了屋。
李太医收拾了药箱,去外头写好方子,交给伺候湖嫔的小宫女,嘱咐了如何饮下,而后告退。
一行人都走了,应秋转到屏风后,道:“娘娘,这会儿觉得怎么样?肚子还胀么?”
听见她的话,赵宜安摇摇头,吃了山楂干后,她就好了许多了。
又问:“陛下呢?我怎么没听见他的声儿了?”
应秋便笑道:“方才陛下已走了,还叫娘娘早喝了药歇下。”
闻言,赵宜安嘀咕:“他不见见我就走么?”
应秋忙宽慰她:“这会儿快子时了,确实夜深。陛下自然关心娘娘,所以半夜还亲来看望。娘娘不必多想。”
赵宜安点点头,勉强接受。
等喝了药,应秋又扶着她躺下。
喝了药过了一晚,早晨再起来,赵宜安的脸色果然好了许多。
她下床穿了衣,小宫女端了热水进来,伺候赵宜安洗漱。
延月便趁空,悄悄拉着应秋去了角落,皱着眉毛,问:“昨夜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李太医就来了?”
应秋小声回她:“是娘娘昨儿吃了一盘的椒醋鹅,觉着不舒服。李太医诊出的是滑脉,说不碍事。”
“滑脉?”延月一愣。
应秋笑嘻嘻附耳:“你想什么呢?只是娘娘积食罢了,不是你想的那样。”
“去去去!”延月轻推她一把,被臊红了脸,“我想什么了?”
见一旁的赵宜安已洗了脸,延月忙过去替她梳头。
应秋指挥着小宫女们,打扫了屋子,又将热水端出去。
半夜主房里的动静,孙妙竹自然没有错过。
她只见有好几个人出入,西次间里的灯,直至丑时才熄。
不知出了何事,第二日,孙妙竹一面理着竹条儿,一面想着此间原因。
翠彤掀帘,道:“娘娘,热水来了,先洗漱罢。”
放下东西,孙妙竹轻轻拍了拍手,让她叫热水进来。
送热水的是个小宫女,她专管这个。
孙妙竹立在一旁,瞧着她端来脸盆毛巾一应物件,笑道:“我住在这儿,麻烦你每日跑腿,多送一份水了。”
小宫女忙摇头:“这是奴婢应当做的,才人言重了。”
孙妙竹却从贴身荷包里掏出三两颗银瓜子,让翠彤塞到小宫女手里,又道:“我过意不去,你收着这个罢。”
手里多了几颗银瓜子,小宫女受宠若惊,对着孙妙竹磕了个头,又谢个不停。
孙妙竹洗漱后,忽随口问道:“昨儿夜里是什么事儿?灯点得那般亮。我半夜醒了一阵,却正巧看见了。”
才得了她的好处,一听见孙妙竹问话,小宫女便一股脑将自己听到的都说了出来。
“才人问这个。昨夜原是湖嫔的缘故,才半夜闹起来,还叫了太医呢!”
小宫女一面思索,一面道:“不过详细的我也不知道。只是方才我去湖嫔那里送热水,听见应秋姐姐在和延月姐姐说话,提起昨儿的事,嘀嘀咕咕的,说什么滑脉……还有什么不碍事……”
她绞尽脑汁,只听到这些,便都说给孙妙竹听了。
听完小宫女的话,孙妙竹一愣,问道:“滑脉?是太医诊的,没有弄错么?”
小宫女忙点头:“是。奴婢听得真真儿的,况且大家都知道,湖嫔身边的应秋姐姐就颇通医理,所以必定不会错。”
“原来是这样,结果不碍事就好。”察觉自己的反应太大,孙妙竹渐渐缓和了脸色,笑道,“我这儿也好了,你下去罢,让你翠彤姐姐送送你。”
“不必不必,娘娘真是折煞奴婢了。”
小宫女摆着手,又动作麻利收拾了残局。翠彤替她掀了帘,还是将人送了出去。
等回了厢房,见孙妙竹正在出神,翠彤开口问道:“娘娘,可是出了什么事?”
孙妙竹一惊,瞧见是翠彤,松了口气,但又皱起眉来。
“你可听见那小宫女说的,太医诊出湖嫔是滑脉的事儿了?”
翠彤点头:“这是何意?娘娘难道知道?”
孙妙竹就说:“你没伺候过那些娘娘主子,自然不知道这些。”
但孙妙竹父亲有一房小妾,当初怀她弟弟时,大夫诊的就是滑脉。
看来孙语兰的猜测竟成真了。
后一句孙妙竹自然放在心里没说。
听了她的解释,翠彤想了一会儿,道:“若真如此,此事还须得回禀到太后娘娘那里。”
三人的贴身宫女都是金缕指派的,孙妙竹一早就知道,她们都是孙太后的人。
明着为照顾她们,暗则为监管,好随时向孙太后禀告她们三人的情况。
听见翠彤如此说,孙妙竹便道:“这是自然。不过到底还是找来李太医问一问才好。”
翠彤说:“才人不用操心这个,太后娘娘自有办法。”
说到这儿,两人皆不再提孙太后的事。
孙妙竹继续做着手里的灯笼。若速度快些,今儿晚上就能出雏形,好叫赵陆过目了。
尚膳监送了早膳过来,金公公叫他们各在小几上摆一份,一共两份。
原本坐在床上看书的赵陆,忽道:“送到湖嫔屋里去罢,不必摆在这里。”
金公公一愣,忙又应下。
放了书,赵陆已开始进膳。
金公公便带着人,将赵宜安的那份,送去了她房里。
赵宜安已梳好了头,正在匣子里挑珠钗。她拿了一根独珠的发簪,延月便替她簪在发髻上。
门外传来金公公的问声:“娘娘可醒了?陛下叫送早膳过来。”
延月低下头,和正抬头的赵宜安对视一眼。
她有些不解,为何突然将赵宜安的那份送到这里来了。
赵宜安就更不知道了,她还等着梳好头发去对面,忽然就得了这么个消息。
应秋去开了门,笑道:“麻烦金公公了。就放在桌上罢。”
金公公便叫人将食盒摆好,又行礼退了出去。
虽不知原因,但赵宜安喝了一小碗粥,便迫不及待要去东次间。
赵陆在那里,她的书也在那里。
谁知才见过的金公公就立在东次间门口,陪着笑道:“陛下说今儿有事,不便请娘娘进去。娘娘还是回去罢。”
只听赵宜安重复了一遍:“有事?”
“是。”
她便点头:“好。”
转身,又带着延月应秋回了屋。
中午的时候,延月掀帘出了门,没走几步,就瞧见对面的金公公轻轻冲她摇头。
还不能进。
延月回了屋,将结果告知了赵宜安。
赵宜安便有些闷闷的,独自在窗下画着梅花。
一直到晚上,孙妙竹带人将半做完的灯笼抬到明间,赵陆才终于有了回应。
他拄着拐下床,金公公替他披上斗篷。
孙妙竹站在屋中间,旁边就是她的灯笼。
赵陆绕着慢慢走了一圈,道:“果然不错。”
孙妙竹垂首福身,语气里尽是娇羞:“陛下过誉了。”
正要问再过几天能好,西次间的门帘忽被人一掀。
一日未见赵陆的赵宜安,轻蹙着眉倚在门框,瞧着他们两个。
她偏偏穿了一件牙色的上衣,一条墨色的裙子。
和昨夜梦中极像。
赵陆只觉一僵,霎时定在了原地。
作者有话要说:捉、捉奸现场q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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