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梁墨珏的好友,但曾洛更是一名医生,如今瞧着陆霄云也与月白相识的模样,便干脆地告诉他,“还好,只是身体虚弱,调养一阵日子就好。不过之后,还是需要长期调养的。”
长期调养?
需要长期调养的身子,定然不是一般的因为受伤导致的身体虚弱。
“你是怎么照顾的她?”陆霄云霎时回脸,和梁墨珏的冷淡眼神撞上,质问道。
他分明记得,和月白在碧云楼见的最后一面,月白仍旧是健健康康的。
陆霄云一问这话,梁墨珏心头的火又被重新勾起,他嘴角勉强地扯了扯,皮笑肉不笑的,眼光含冰,“我与月白如何,陆公子凭何质问我?”
凭何质问他?
陆霄云有满腹问言,也被这句话噎住了。他紧紧地抿着嘴,看着梁墨珏,半晌,才冷笑一声,“梁三爷别忘了,这回月白也是受了你的牵连。若非你和赵素素,月白岂会如此?作为月白先前的……”他顿了一下,又道:“先前的兄长,我为何没有缘由质问你?我本以为梁府大富大贵、高门大户,却没料到月白竟会养成个身体虚弱……梁三爷,你不心愧么?”
这桩事,两人都有原因。
梁墨珏立刻哼笑一声,情敌见面分外眼红,饶是向来冷静自持的梁三爷也不能免俗,他看着陆霄云,眸色如锋,低着声道:“你以为月白先前生过两场大病,都是因为我么?”
一讲这话,陆霄云就懵住了,梁墨珏意下所指,难不成是因为月白先前因他生过病、坏了身子?
正当他想要开口时,就又听梁墨珏悠悠道:“不过不劳陆公子关心了。月白既是我的人,我日后必当会照顾好她的。而陆公子么……”梁墨珏想到了一个人,冷声出口,“就先去管好自己和苏小姐的事吧。”
今日事起,若要分责任,那有一半在赵素素身上,亦有一半在苏淑珺的身上。
倘若苏淑珺今日领着月白去了女客席面,不将她孤身一人抛在路上,也不会让赵素素找到可趁之机,造成如今的后果。
一谈到苏淑珺,陆霄云的脸就僵住了,他知道,苏淑珺不仅仅是导致这桩事的人之一,也是导致月白对自己心如死灰的原因。
“你……!”他说是说不过梁墨珏的,因为他无话可辩,于是在沉默了良久之后,他不再去看梁墨珏,伸手就要推开病房门,“让我去看看月白!”
陆霄云想亲眼看看月白如今的状况。
梁墨珏显然不会让陆霄云入内的,他伸臂拦住了陆霄云,冷着声音说道:“如今月白受伤,需要休息。还望陆公子不要打搅她,否则若出了什么事,我必然唯你是问。”
他这一拦,又将陆霄云的脚步拦住了。
只不过拦住陆霄云的不是他的手臂,而是陆霄云对月白状况的关心,他怕自己真的会再让月白出事。
“三爷!”
僵持不下的时候,小怀从走廊另一头快步走来,一见到梁墨珏,就立刻快声道:“三爷!赵家的人在外头等你呐!”
赵家的人?那不就是赵素素的父兄么?
一听到这句话,两个人都纷纷转过了头,看向了小怀。
赵老爷和赵禹是在一间医生的办公室里候着梁墨珏的。
只不过他们没想到,不仅仅等到了梁墨珏,还等到了跟着梁墨珏一块进门的陆霄云。
“赵老板何事?”一进办公室,梁墨珏便冰寒着一张俊脸,长眉紧锁着,一双眼如刀一般扫过座上的赵老爷和赵禹,话语也是冷冷。
赵素素是赵府上下的独女,也是赵老爷最喜欢的孩子。
他从小娇纵、宠爱赵素素,要星星不给月亮,也因此,才敢在梁家陷入困难的时候,对梁墨珏提出娶赵素素的请求。
只不过当年赵素素得不到梁墨珏,在家里是发了疯似的,一日日的砸东西和嘶叫,赵老爷怕她再待在京中受刺激,干脆就把她送到了东洋去念书。
可万万没料到,多年之后,赵素素虽不在砸东西和嘶叫了,可变得更加的痴狂。
直到犯下了这般的罪行。
“梁老板,我和我爹这回,是替素素来向你说对不住的。”没等赵老爷说话,旁头的赵禹先开了口。赵禹是个读书人,西装革履、架着圆眼镜、胸前挂了块怀表,他是赵家的长子,也是做舶来生意的,替赵家的家业添了许多块砖、加了无数片瓦片。
赵家上下的兄弟中,也是数他最疼赵素素。
可以说赵素素的跋扈性格,和赵家父子的疼爱是分不开的。
现时赵素素已被关入巡捕局,他们捞人不出,只能来找本件事的苦主丈夫——梁墨珏了。
“对不住?”梁墨珏寻了张椅子,慢慢坐了下去,一只手搭在扶手上,眸中带着七分冷色地看着赵禹,“只是对不住么?”
陆霄云亦是坐在了旁头,向来面上带笑的他,如今也沉着面孔,静静地看着对面的人。
被这么一说、这么一看,赵禹额上难得地流下了一滴冷汗,他稳了稳心神,讪讪地笑道:“自然不止了。家妹不懂事,伤了人,自然是要赔偿的……梁老板你说,要什么赔偿?无论是什么,赵家都会赔的,只要……只要撤销对素素的起诉!”
但这句话仿佛一句笑话一样,引得梁墨珏笑了两声,笑得赵家父子心头发慌后,他才止住了笑意,轻扬了声音,薄冷无比地说道:“你觉得,我缺那点东西么?”
他自然是不缺的,身为梁家的当家,梁墨珏能缺什么东西?
他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在整个京都,就没有他得不到的东西。
如今赵家想要用那些俗气的金银钱财来巴结他,简直就是做梦。
于是赵禹沉默了下来。
旁边的赵老板看向梁墨珏,他今年五十有六,头上已生了白发,但精神依旧。
如今他的爱女犯下如此大事,为了保住她,他只能向梁墨珏低头,用恳求般的语气说道:“梁老板,我家素素是真的一时鬼迷心窍了……她断然没有故意害人的意思,她只是一时发了病……对!一时发了病、丢了魂,才行下这般大事。还请你饶了她这一回吧!无论是什么东西,赵府都会献上的!”
看着他们这副模样,梁墨珏心中轻哂,这两人,是将月白当做了普通的姨娘。
平常人家的姨娘,不是通房丫鬟抬的,就是外头买来纳妾的,若是今日的事换在别人身上,就比如花怜的张老板身上,只怕是只要赵家拿出白银数百两,就能消了这件事。
但梁墨珏可不是张老板,月白于他而言,是早已经放在心头上供着的一颗明珠。
如今这颗明珠被人恶意地盗走、还摔了一条裂缝,教他如何平息?
“我什么都不要。”看着赵家父子的脸色,梁墨珏轻轻挑了挑眉,下一秒就道:“我要赵素素坐一辈子的牢,或是流放关外大狱,一生不得回京。”
一生不得回京……
流放关外大狱……
这怎么可以?
赵老爷立时摇了摇头,他舍不得赵素素受半点苦,哪怕这回是赵素素先伤害了他人,他也不愿让赵素素接受惩罚。
“不行么?”陆霄云在这时开口了,他看着赵家父子为难的表情,忽而冷笑了一声,厉声道:“赵素素骄纵至此,全是你赵家家风不严的错。如今酿得苦果……怎么?还不想尝了?”
赵禹看了陆霄云一眼,并不知道这位近来在京中公子中风头正盛的陆小公子,为何会掺和到这件事来……
不过据赵素素带去的人说,是陆霄云纵马闯入别院,救下了月白。
这让赵禹的目光不由复杂了起来。
“陆小公子,你与此事并无关系,为何在此呢?”他说道。
乜了他一眼,没等陆霄云回答,梁墨珏就先开了口,他冷笑道:“赵素素在陆伯伯的寿宴上行凶,难不成陆家的人都要像赵家一样缩着脑袋么?”
他这是在指桑骂桑,头一回被这样骂,赵禹和赵老爷的表情都难看了起来。
看来今日,他们是无法在梁墨珏这儿讨到好处的。
“既然梁老板执意如此,那日后赵家和梁家……”赵禹阴了脸色,刚想说出一番威胁之词,就见梁墨珏嚯地起身。
“我并不在意赵家如何。”梁墨珏居高临下,瘦削的脸上目光似霜刀,凌厉地瞥了赵禹一眼,一句话搁下,他立时转身离开。
陆霄云也紧跟其后,一块离开了。
赵禹这才反应了过来。
依梁墨珏的身份,他确实是不用在乎赵家如何的。
“这可怎么办……”听见梁墨珏抛下的话,赵老爷急切道,他想到如今已在狱中的赵素素,心焦不已。
可时至如今,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赵禹深深地叹了口气,却又庆幸一件事。
便是梁墨珏不会因为赵素素迁怒整个赵家。
否则届时赵家虽不能是大伤元气,但终究还是会脱一层皮。
“父亲……那便算了吧。”赵禹心绪稳定后,木着一张脸,道:“总不能为了素素一人,让赵家上下都讨不得好。”
月白一时半会醒不来,梁墨珏经过和赵家父子的谈话后,心头记挂着赵素素这个罪魁祸首,于是先让人叫来了玉杏和兰喜来医院照料月白,再直接让小怀驱车去了大狱。
赵素素虽然是赵家千金,可到底是犯了事的人,加上梁墨珏刻意的叮嘱,赵素素一被巡捕局的人擒获,就直接被关入了大狱中。
京都的大狱,向来是暗得不见光亮的。
赵素素缩在墙角,乌发凌乱的披散着,她此刻已经冷静清醒了下来,看着墙角生长的青苔,耳边突然响起了脚步声。
那脚步声慢慢接近,只听牢房的门被打开,她立马转过头去,看清楚了来人,她立刻惊声叫了一句,“墨珏!”
这样亲近的称呼,若是不了解的人听到了,还以为她和梁墨珏之间有点什么。
但全京都的人都知道,梁墨珏和她之间,仅比陌路人要好上一点——他们互相知晓姓名,有过几面之缘。
梁墨珏和赵素素的最初一次见面,是在梁母去京郊寺庙礼佛,他偶然间救下了险些溺水的赵素素,从那以后,赵素素就发了痴一样的迷恋上他。
直至今日。
“你大可不必如此喊我。”梁墨珏极为冷淡的看着缩在墙角的赵素素,他身旁跟着警员,神色淡若冰霜,清冷无比。
赵素素最爱的,便是梁墨珏这般在外人面前的清冷模样,可面对着自己的时候,他又消去了清冷……
“将认罪书签了。”不去在意赵素素的目光,梁墨珏冷言道,他将一纸认罪书抛到赵素素面前,若要让法庭进行最快的判决,这认罪书是缺一不可的。
他如今,只想将赵素素快快送到京都之外,让她不得再在京中威胁到月白的安全。
可赵素素却动了动自己的胳膊。
她两只手腕都折了,还是巡捕局的人看在她是赵家千金的份上,给她上药正骨,如今正缠着厚厚的绷带呢。
“我不会签的。”赵素素轻笑了一声,满是恶意地道:“我不过是惩治了那个狐媚子,凭什么认罪?我有犯了什么罪?墨珏,你可别在这跟我开玩笑。”
她这半分不知悔改的模样,让梁墨珏心头火起。
“你听清楚。月白不是什么狐媚子。”他寒着声,一字一句地对赵素素道:“她是我过了门的人,是我的心上人。绝非你这样的人,能诋毁的。”
心上人?
赵素素乍闻此言,顿时愣在当场,她摇了摇头,对梁墨珏道:“怎么可能?她哪里配做你的心上人!……哦!我知道了,她是用那张脸勾引的你,对吧?所以我才要划花那张脸啊!让她变成一个丑八怪,她就再也勾引不了你了!”
她将她的恶毒想法一一说给了梁墨珏的听,而梁墨珏脸上的表情亦是一寸一寸的冰冻住,他慢慢道:“赵素素,你要明白,纵使你将月白的脸毁了,我也爱她。”他俯下身,看着赵素素,“纵然月白死了,我也要她在我身边,不会让她离开我……你知道么?”
他说这话时,目光有种别样的占有欲,让赵素素都瑟缩了下。
她不可思议地摇着头,“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温鸣玉那个贱人就算了!那个丫鬟、狐媚子凭什么陪在你身边!”
话才说了一半,梁墨珏直起身,阴冷地看了赵素素一眼,对身边的警员道:“罢了。我撤销对她杀人未遂的起诉。”身边的警员没想到梁墨珏改了主意,刚要问时,就听梁墨珏凉声说:“像赵小姐,应该被判为在疯人院中治疗一辈子。……就这样吧。”
他改了主意了。
赵素素不该被流放关外,像她这样的大小姐,赵禹他们定然会想尽一切办法,救她回京。
但如若他把赵素素关在疯人院中,派人严加看管,在他手底下,赵素素是逃不出的。
无论她真疯还是假疯,她都要待在疯人院中,十年、二十年,磋磨了她最好的年华,等到赵家人都对这个大小姐不抱期望、赵家的下一辈对她毫无感情、没有一个人在乎她时,再把她放出来。
如此想来,甚好。
梁墨珏满意地笑了笑,却又瞬间敛去了笑意。
他可不能让月白知道他的这个想法。
定了主意,梁墨珏便离开了大狱,他还需要回到医院,去见月白呢。
不过等到梁墨珏来到病房的时候,就见到陆霄云靠在病床旁,似乎在和月白说些什么。
他停住了脚步。
“三爷。”玉杏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梁墨珏回过头,只见玉杏行了个礼,对他解释道:“刚刚月白醒了,陆公子要见她,我们也拦不住。而且月白,似乎也想和陆公子说些什么。”
一切的话都不如最后一句话,梁墨珏心中波澜大动。
月白要和陆霄云说些什么?
他走近了一点,藏在门框旁,试图偷听墙角。
“月白,对不住,都是我……”
病房内,陆霄云坐在月白的床侧,面容上尽是愧疚神情,却教床上的月白笑了笑。
月白刚刚醒来就见到陆霄云,心中惊讶之余,又想起了陆霄云救了自己的事,于是便温声说道:“你不必说对不住,若非你救了我,只怕如今……赵素素已经将我抽筋扒皮了吧。”
谈到赵素素,她骨中仍打了颤栗。
见她如此,陆霄云赶忙安慰道:“你放心,赵素素如今已经被巡捕局带走,轻易不得出来了。”
“是么?”月白这才放下心来,继而,她又对陆霄云说:“加上这次,你一共救了我两回了。我实在要感谢你的。”
碧云楼一次,这回一次。
月白对他虽消了情意,可谢意仍存。
但陆霄云要的并不是谢意,他刚想要说话,又停住,怕自己会唐突了月白。
于是他心弦一动,问道:“月白,梁墨珏是不是对你不好?”
门是虚掩着的,这句话立刻顺着门缝,传入了梁墨珏的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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