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白是十一岁进的戏班,底子没打实,学艺时没少挨训,那时多亏了较她只大上两三岁的花怜,才没挨更多的打。
她活得简单,若有人护着自己,必然是记在心间的,如今花怜得了病,日夜煎两帖药只不过是顺手之劳。
看着花怜低头喝下一整碗药汤,雪白的瓷碗里只留药渣子。
“花怜师姐,来,吃糖,”从袖里拿出一包油皮纸包着的物什,月白低头解了细绳,摊开油皮纸放在桌上,往前推了推,“很甜。”
烛光下,是一块又一块凝着桂花的方形糖。
桂花糖这东西在戏班里少见,特别是登台亮相的角儿,都怕吃齁了嗓子,因此花怜只捻了小半块入嘴,驱散汤药带来的苦意。
看着月白欢喜又满足的模样,她珠子转了转,轻笑一声,“这又是你那位霄云哥哥送来的罢?”
平日月白有甚心事都会同花怜将,花怜打趣的“霄云哥哥”,便是月白的心上人、京都陆家的小公子陆霄云。
她不知道月白是如何与陆霄云相识的,但来京这几月,她只知道陆霄云对月白好得很。
提到这个名字,月白两只手托起小脸,细眉微蹙间带着几分愁苦模样,低声讲:“花怜师姐,我今晚再同霄云哥哥见一面,日后想是难见了。”
日后难见?
“怎么回事?”花怜皱了细长的眉,凤目稍显凌厉,她和月白关系好,听到月白的话,心里顿时来了气,“那陆霄云,难不成是将你当个玩乐的东西……”
“欸,师姐,不是这样。”见花怜误会,月白连忙辩解,“是霄云哥哥……他要去当军官啦。”
陆霄云今日和她见面时告诉她,如今时代骤变,他意欲参军,比读八股文章好。只是这一去,若没有一两年,是回不来的。
“……所以,霄云哥哥便给了我这个,”月白将左袖往上一拉,雪白的手腕伸到花怜眼下,烛火闪烁间可见她腕上系着一根红绳串的三粒翡翠珠子。
每一颗珠子都通润圆满,顶尖的翠种,一看就是精工细作。
花怜不由伸手一触,夸道,“陆霄云给你这东西,也算有心,怎么,你二人是……想借此定下来?”她挑了挑柳叶眉,两分戏谑。
直白的话臊得月白红了脸,将手腕收回,落下宽大的袖,羞赧反驳,“我与霄云哥哥还没到那份上,只不过,我想我是要等他的。”
花怜对她这番话显然不大相信,伸手抚了抚月白的鬓角,怜惜着说:“我的小月白,你如今不过十八岁多一点,怎么就想着要等一个人呢?陆霄云去参军,少说也有一二年的时间,你怎么就觉得这一二年里,他不会另寻他人?”
人生际遇与戏大多相通,如月白这样痴痴等着情郎的,十之八九都不是好下场,花怜怜她,才说了这些浇凉水的话。
月白知道花怜如何想的,也没怨怪她,清透如璃的眸子看着花怜,抿嘴一笑,“那也没办法,但是现在一切都是好好的……何况我与霄云哥哥久别重逢,我信他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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