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坤宁宫。
张家兄弟再一次被皇帝叫到宫里来,陪着张皇后和张金氏一起吃午饭,这是张延龄准备上演好戏的前一天。
朱祐樘没被叫过来,大概是中午需要学习基础知识,再是最近朱祐樘和张皇后“很忙”,没工夫搭理调皮捣蛋的儿子。
“延龄,听萧公公说,你把歌女的案子写成了戏本,要在京师中上演,等于是把事宣扬出去,你是如何想的?”
吃过午饭,张皇后先送母亲进内殿休息,而朱祐樘则把两兄弟叫到一边,闲话家常一般问话。
张延龄道:“陛下,臣是这么想的,此事已被世人所知,民间对此案议论颇多,哪怕是朝廷最快定案,民间议论也难以平息。”
“嗯。”朱祐樘点点头,似是觉得有道理。
“臣便想,堵不如疏,民间舆论如何朝廷无法控制,事已发生,最好的办法便是由主观之想法,编写一出戏本,是非曲折可以在戏文中做出引导,将事情的主要责任推到歌女不认祖归宗,以及有人贪赃枉法,而令世人觉得,朝廷处置公断,尤其是陛下圣明将此案大白于天下……”
张延龄的想法其实是很超前的。
民间对此案议论那么多,同情满仓儿的有,也有觉得满仓儿有违礼教力挺刑部官员的也有,还有人觉得东厂做得对。
张延龄编写戏文的方式,意思是要半真半假,引导民间舆论。
即便以朱祐樘治国的头脑,也要听张延龄仔细讲述,才解其中用意。
朱祐樘听完详细解释后,稍显迟疑道:“延龄,你能确保将事公开之后,此案不会被百姓迁怒到朝廷上?”
张延龄道:“臣自有信心不会有差错。以保万全,臣还请一件事,请陛下明日一同到戏楼观戏。”
“呵呵。”
朱祐樘本来神色还很严肃,闻言不由一笑,“这又是为何?”
“陛下,臣会在明日让人演戏时,找民间普通百姓前去观看,到时他们的反应便能一清二楚,陛下体察民情亲自过问此案,定会成为一段佳话。”张延龄解释。
朱祐樘有迟疑。
作为皇帝,他并不太想没事跑到民间去。
张延龄继续说项:“臣会在戏楼之中,请所有涉案人等一起看戏,看戏之后再议定出谁来担责。”
“若陛下前去,臣会为陛下单独备好房间,就在涉案人等房间之旁,到时陛下既可以看满仓儿这出戏,又可以听听那些官员最真实的反应,等于是同时看两出戏。”
张延龄的话,让朱祐樘眼神中透出一些欣然。
当皇帝的,所见到的都是大臣在朝堂上惺惺作态,要说暗地里去偷看他们的反应,知道他们心中所想,就好像是要窥探别人秘密,是忠是奸可在暗地看得一清二楚。
这么有趣的事,朱祐樘以前还真没经历过。
张延龄这边在对皇帝说项,一旁的张鹤龄瞪大眼觉得不可思议。
这个弟弟编戏找人演戏,他已觉得很诧异,现在弟弟居然还想请皇帝去看戏?
你这小子是怎么想出这么匪夷所思点子的?
朱祐樘正在思索要不要去,张皇后从内殿走出来,笑着问道:“陛下,臣妾听闻有一出戏,不知是何戏?”
朱祐樘这两天正在跟张皇后黏糊,看到妻子便有小男人宠爱妻子的态度,起身去把妻子扶过来坐下,笑着解释:“皇后,是这般,延龄把当朝一个案子编写成戏文,想邀请朕一同去看。”
“陛下……臣妾也想看……”
张皇后在宫里闷久了,听说有戏看,自然是想一起出宫的。
朱祐樘一时踟躇。
张延龄笑道:“皇后娘娘,其实这出戏才刚开始编排,有很多不足之处,可以等以后编排完善,再把人叫到宫里来演。”
张皇后高兴道:“延龄你可真有心思,陛下,不如就同意他吧。”
朱祐樘本来还对出宫之事有犹豫,见妻子对这出戏很感兴趣,便点头道:“那明日朕便出宫去看看,但说好,不能耽搁太长时间……”
……
……
朱祐樘同意出宫看戏。
张延龄可操作的空间又增大,张延龄已经有了全盘的算计。
什么满仓儿案、东厂、刑部的,这都不是他的目标。
醉翁之意不在酒……
出宫时,张延龄正在盘算计谋,一旁的张鹤龄道:“老二你编戏就编戏,怎还把姐夫叫上?不怕写得不好,让姐夫笑话你?”
张延龄道:“我觉得自己写得好,经得起检验,才请陛下出宫的。”
“切!”张鹤龄对张延龄嗤之以鼻,突然又紧张兮兮道,“还有一件事,听闻李广那阉人已将第一批的丹药炼好,陛下正在服用,你说要是出了事,他把罪赖在为兄头上可如何是好?你赶紧给想想办法,此事可一天都拖不得!”
张延龄侧目打量着兄长,皱眉道:“大哥,你现在不应该巴望他的丹药有神效,这样你就不用担责了?”
张鹤龄道:“话是这么说,但鬼才知道他炼的是什么丹,这种奸邪小人炼出的丹也必定不是什么好玩意,能管用就怪。你少废话赶紧给想辙。”
张延龄叹道:“大哥往山东跑,不辞辛劳风尘仆仆数月而归,有了功劳不归你,出了责任你背……大哥你简直是劳模啊,天下之间的人若都有大哥这样的帮手,岂不都乐疯?”
“啥是劳模?”
张鹤龄先是愣了愣,随即意识到这不是什么好话,转而怒道,“你个臭小子,笑话大哥是吧?再不给想办法,没你这弟弟!”
张延龄还真巴不得跟这个兄长恩断义绝。
做什么事都有个扯后腿的,这谁能受得了?
但兄弟这东西,不是想断就能断的,再说也不是谁帮衬谁,同样都是外戚靠裙带关系起家的,或许将来遇到大麻烦,还真要兄弟俩一起上。
“大哥稍安勿躁,这事不好处理。”张延龄安慰道。
“什么不好处理,你让为兄坐以待毙是吧?”张鹤龄还在恼火中。
张延龄道:“李广炼丹,除非咱能找到比他更神的丹药,还要取得陛下相信我们的丹药,这才有机会让他失宠,但我们能找到吗?”
张鹤龄怒视着弟弟道:“你这不是废话?上哪好丹方去?”
“那就是了,既然我们找不到好的丹药,没法从他擅长的方面打压他,那就要从长计议……其实李广虽贪赃但并不枉法,此人做事很小心,想要将他给按下去,从他自身入手还有些难,但若是从他身边人下手的话,可就容易得多。”
张延龄说出他的看法。
对于打击李广这件事,擒贼先擒王的策略不管用,反要先从李广身边小喽啰下手。
张鹤龄一头雾水道:“你在说什么?他身边人……谁啊?”
张延龄笑着加快脚步,道:“山人自有妙计,大哥就等好消息。”
“对了大哥,明日起早一些,到时咱兄弟可要一起陪陛下看戏,莫要将陛下出宫的消息泄露出去,不然妙计可就不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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