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泽十二年的小年刚过,皇帝便正式下旨,赐员外郎夏溪之女婚配举人卫勋之子卫星隅,并赐夏氏黄金百两、锦缎百匹为妆奁。
圣旨一出,不知惊诧了六宫多少人。
外头寒雪纷飞,长秋宫正殿中温暖如春,青瓷钵中的水仙开得袅娜芬芳,肉肉吃饱了奶水,躺在小榻上酣睡着,他四肢伸展,睡没睡像,活脱脱一只肥螃蟹。
正在此时,路惟忠快步进来禀报:“主子,贤嫔来了!”
“啊?”卫嘉树比水仙花还要娇艳的脸蛋上满是不敢置信,“外头还下着雪呢,快让她进来!”
都七个月的身孕了,贤嫔不好好养胎,居然跑出来了!
片刻后,便见穿着一件九成新织金缎海獭披风的贤嫔满头满肩都是雪花,腹部更是已经高高隆起,贤嫔满面焦急之色便冲将近前,“贵妃从前那般欺侮你,你为何要与贵妃结亲?!”
卫嘉树暗道,没想到贤嫔也有如此失态的时候,她定定问:“贤嫔可知,那夏三姑娘是何许人也?”
贤嫔她脱口道:“夏溪之女!夏贵妃的堂妹!”
卫嘉树微笑道:“是,但更是皇上的表妹!”
贤嫔怔住了。
卫嘉树忙叫人给贤嫔奉了一盏热乎乎的桂花炖奶,柔声道:“这是皇上赐婚,夏三姑娘是贵妃母族之女,更是皇上母族之女。皇上如此加恩,换了是贤嫔你,难道还能拒绝吗?”
贤嫔手里捧着那盏热乎乎的炖奶,一时竟无言。皇上怎么可能把他母族表妹赐给她的娘家子弟?
卫嘉树道:“暖暖身子,便回去养胎吧。我想,贤嫔也不想让皇上知道,你对他的赐婚有所不满吧?”
贤嫔脸色一白,此事是她疏忽了!她乍闻圣旨,便立刻跑来长秋宫,却忽略了,皇上的旨意,哪里容得嫔妃置喙?
贤嫔急忙道:“此事,还请良嫔不要告诉皇上。”
卫嘉树微笑颔首,“我素来不是多嘴多舌之人,请贤嫔放心。”
贤嫔咬了咬嘴唇,“但这门婚事,一开始是贵妃做媒吧?”
卫嘉树笑了:“若换了是你,你会拒绝贵妃吗?”
贤嫔一噎,贵妃素性高傲,怎么可能与他们吴家结亲?堂堂员外郎嫡出之女,又怎么可能嫁去皇商吴家。
贤嫔不由苦笑,“自此之后,妹妹与贵妃便是姻亲了。妹妹难道就不担心丽妃娘娘会介怀?”
卫嘉树莞尔一笑:“丽妃娘娘心胸开阔,且她与贵妃也没什么深仇大恨,因此她并不介怀。”
“是么……”贤嫔暗忖,良嫔这是在影射她心胸狭隘吗?
但不管怎样,良嫔与贵妃终究是成了一党了。
贤嫔不禁心焦不已,真没想到,夏贵妃竟能如此拉下身段拉拢宠妃!!
这时候,太监林愈满脸欢喜,快步进来禀报:“主子,皇上来了!”
卫嘉树又惊了一下,这还下着雪呢,怎么一个个都来了?!
贤嫔面色未变,她连忙放下茶盏,整理衣襟鬓角。
二人还未来得及走出暖阁,便见皇帝一身紫青团龙圆领袍,健步走了进来,“嘉……”刚张开嘴,却瞧见行礼的人里头还多了个贤嫔。
“吴氏?”宣承熠蹙眉,“身子都这么重了,怎么也不好好养胎?”
贤嫔忙含笑道:“嫔妾出来的时候,还不曾下雪,没想到一转眼功夫,便雪花纷飞了。”
的确,今早还出了太阳呢,但上午过半便开始飘雪花,这会子已经有些急促了。
所以,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贤嫔大着肚子,宣承熠也不好开口撵人,雪天路滑,万一摔着可怎么是好?
贤嫔声音万分温柔,眼里也满是关切之色:“这会子雪下得有些紧,皇上若是冻坏了身子可怎么是好?”
还真会关心人,卫嘉树叫人给狗皇帝端了一盏茶,默默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吃着桃花酥。
贤嫔忙又殷切地道:“良妹妹这里茶可香了,皇上快趁热饮了暖暖身子吧。”
宣承熠看着那盏茶香弥漫的红茶,嘉树就不会这般关心朕……
贤嫔也觉得诧异,她忍不住偷偷瞧了良嫔一眼:怎么一句话也不说……
卫嘉树嘴里吃着桃花酥,淡淡回瞧了贤嫔一眼:你继续,当我不存在就好。
贤嫔一时摸不准良嫔这是什么意思,只得温柔一笑道:“也是嫔妾最近实在闷坏了,瞧着今早出了太阳,还以为是个难得的晴天儿,便出来散步透气,没想到一转眼功夫就变天了。”
卫嘉树喝了一口茶,压了压嘴里的点心:我觉得你的脸变得比天还快。
又拿起一枚柔软的云片糕吃着。
宣承熠“哐啷”一声撂下手中的红茶,他凉凉道:“怎么?良嫔这是没吃早膳吗?!”
卫嘉树无语:我吃没吃早膳关你鸟事!
卫嘉树默默把云片糕推到了皇帝手边,想吃就吃,别找我的茬。
看着那盘雪白的云片糕,宣承熠沉默了三秒钟,今天嘉树是怎么了?跟哑巴了似的?难道是因为……
宣承熠瞟了贤嫔一眼,难道是因为吴氏在跟前碍眼了?
嗯,其实朕也觉得有点碍眼。
被皇上这般打量,贤嫔只觉得心里毛毛的,她连忙瞧了一眼外头的雪,便起身道:“皇上,外头的风雪似乎小了些,永庆宫里的安胎药也该熬好了,这药不宜耽误,嫔妾就先回去了。”
宣承熠满意地点了点头,贤嫔素来最会看颜色了,他抬手道:“姜永福,你好生把贤嫔送回永庆宫。”
贤嫔一喜,连忙道:“多谢皇上。”
贤嫔欢欢喜喜走了,宣承熠才开口问:“贤嫔真的只是出来散步透气的?”
卫嘉树咽下口中的云片糕,“皇上又何必较真儿呢?只当她是出来散步的便是了。”
宣承熠默了几秒钟,忽的想到,朕是一早下旨给卫星隅和夏惠心赐婚的……
“罢了!不聋不哑不做家翁。”贤嫔既然也没做什么出格事儿,他又何必为这点小事儿计较。
“怪不得你刚才跟哑巴了似的。”宣承熠慢悠悠这么一句话。
卫嘉树才刚捏了一枚枣泥山药糕,还没来得及送进嘴里,就黑线了,什么叫我跟哑巴了似的?!这个狗皇帝,会不会说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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