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卫嘉树趁着晨起还算清凉,特意早早来到寿萱殿给太后请安。
也是不巧,正好在殿门外遇见了夏贵妃和四皇子。
是了,贵妃初来园子,自是少不了要给太后请安,四皇子也要给祖母磕头。
说来,这还是卫嘉树第一次见到四皇子,这个孩子生于天泽九年,迄今为止也才刚满三周岁。
白白嫩嫩一个孩子,被保姆嬷嬷小心地抱在怀里,旁边有专门的太监打伞遮阴,后头还跟着一溜串乳母保姆和宫女,随行伺候的人甚至比伺候贵妃的都多。
这孩子约莫是困了,正在保姆怀里困恹恹耷拉着眼皮。
“给贵妃请安!”在寿萱殿外的廊下,卫嘉树先忙给夏氏行了一礼。
夏贵妃掩了掩嘴唇,“良嫔来给太后请安,怎么也没带上六皇子?”
卫嘉树笑了笑:“天儿天热了,嫔妾打算过了三伏天,再带修佑来给太后磕头。”
夏贵妃扬着团扇遮阴,目光扫过那刚刚升起的朝阳,若不是碍于规矩礼仪,她也根本不想把俭儿带来。
这时候,锦书姑姑笑着迎了出来,“太后请两位娘娘进殿。”
太后上了年纪,畏惧寒湿之气,是入了三伏之后,寿萱殿才开始用冰,且殿中只有一个半大的珐琅缸子,里头放了半缸冰块。
卫嘉树与夏贵妃一并请了太后安,小小的四皇子也被保姆嬷嬷小心翼翼放了下来。
这孩子虽小,但礼数上似乎已经被教导地极好,他肉团团跪在蒲团上磕头,虽然举止笨拙了些,但着实乖巧可人。
太后虽不喜贵妃,但面对这样一个乖巧可人的孙子,还是忍不住露出和蔼的笑意,“乖孩子,起来吧。”
保姆嬷嬷这才上前将四皇子扶了起来、抱入了怀中。
太后打量着四皇子那张恹恹的小脸,不由露出怜惜之色,“这孩子,怎么瞧着不大精神的样子?气色也不大好。”
夏贵妃忍不住露出心疼的神色,“宫里闷热,四皇子又太过年幼,嫔妾也不敢给他用太多冰,自然热得没个精神。前日又是一通舟车劳顿,到了园子里胃口不佳,昨儿还吐了,直到今早,才略微见好了些。臣妾才敢带出来,给太后请安。”
太后微微颔首,便吩咐道:“把四皇子抱去西边碧纱橱睡会儿吧,那里凉快。”
夏贵妃见太后竟对修俭颇为慈爱,便忙屈膝道:“多谢太后。”
然而,四皇子才抱下去,太后又板着脸道:“四皇子年幼,贵妃可莫要因为操办祭礼,便疏忽了他!”
夏贵妃脸色微微泛青,她梗着脖子道:“臣妾虽不及丽妃能干,但同时周全祭礼与四皇子还是能做到的!”
太后微微蹙眉,夏氏这脾性,还是这般不恭,若非夏氏急于争宠,四皇子何至于因为舟车劳顿,落得这般恹恹模样?!
太后心下颇为不满,便道:“如今天热,叫四皇子好生养着。哀家虽然盼着含饴弄孙,但若是因为给哀家请安招了暑气,哀家这个祖母的,只会不落忍。”
夏贵妃压下心头怨愤,低头道:“是,臣妾记下了!”——若非是怕被人说不孝敬祖母,她才不想带修俭来给太后请安呢!
训斥了夏氏之后,太后和颜悦色的打量着卫嘉树那张赏心悦目的脸蛋,“这几日,六皇子胃口可还好?”
卫嘉树甜美一笑道:“多谢太后关怀,修佑这几日吃得好、喝的好,又胖了一圈儿呢,等过些日子,天气凉爽些,臣妾一定带来给您磕头请安。”
太后笑逐颜开,连连道:“好、好!到底是亲娘,知道疼孩子,你又细心周到,哀家自然没什么不放心的。”
这番话差点没把夏贵妃给气炸了,什么意思?太后这是讽刺她这个养母不知道疼孩子吗?!
夏贵妃气得脸皮紫胀,却只得咬牙生生忍了。
卫嘉树看在眼里,便只当没看见。
太后并非皇帝生母,所以她这个婆婆,其实不算难伺候。
太后的眼睛虽然总是带着偏见,但只要别坏了规矩、再嘴甜些,也就足够讨太后欢心了。
太后忽的道:“都六月了,也不知今年的选秀,皇帝到底思虑好了没。”
选秀?!卫嘉树一怔,忽的想起,自皇帝登基后,便只在天泽六年选过一次秀,慧嫔顾氏正是当时入宫的。而后的天泽九年,选秀因西南土司之乱而搁浅,今年是天泽十二年,又是选秀的年份了。
不过自宣太祖立国以来,这选秀便常有取消,哪怕老色痞如宣太祖,在位三十年,也只举办了五次选秀而已。
夏贵妃正色道:“这后宫里又不缺人,想必皇上是无意选秀了!”
太后蹙了蹙眉,其实选与不选,太后都不是很在意,反正纪家的女儿又不可能选进宫。但夏氏这般趾高气扬的模样,让太后心下甚是不悦。
“选秀虽说首在充实后宫、为皇帝延绵子嗣,但也是为了给宗室赐婚!皇帝的幼弟祯郡王都十七岁了,还没娶王妃呢,福郡王幼子、长孙年纪都不小了,还有其他好几家王府都盼着皇帝和哀家赐婚呢!”——若不选秀,如何赐婚?
夏贵妃被太后这番话噎得不知该如何反驳了。
正在此时,太后宫里的老太监林禧快步跑了进来,老脸上满是欢欣:“太后娘娘,皇上来给您老人家请安了!”
一听皇帝来了,太后瞬间露出了灿烂而和蔼的慈母笑容。
夏贵妃忙不迭整理衣襟鬓角,甚至恨不得从袖子里掏出妆粉,好好给自己补个妆!太后的殿中冰少,这会子她头上汗水还没完全消呢!这般模样,如何能面君?
但夏贵妃也只来得及擦了擦额头,便瞧见皇帝一身常服大步走了进来。皇帝一袭靛青色地锦暗纹织金圆领长袍,腰系玉带,衬得他身形颀长,颇有气场。
夏贵妃匆匆屈膝执礼,卫嘉树则是早已退到一侧,盈盈屈膝。
“儿子给母后请安!”宣承熠向太后执了一礼,又扫了一眼旁边的嘉树……还有夏氏。
“都平身吧!”宣承熠语气温和地道,大清早,来给太后请安,能瞧见嘉树的清丽容颜,因此宣承熠心情极好。
夏贵妃见皇帝龙颜温和,心下一喜,连忙道:“快把俭儿抱出来给皇上磕头请安!”
太后露出不满之色,“四皇子才去碧纱橱睡下,还是别折腾他了。”太后心中暗道,到底不是亲生的!
夏贵妃脸色微微有些难堪,这哪里是她折腾俭儿?皇父来了?身为儿子,岂能不出来请安?
宣承熠随口问:“修俭也在母后这儿?”
太后露出怜色:“那孩子舟车劳顿赶来,小脸都恹恹的,哀家不落忍,叫抱去碧纱橱歇息了。”
宣承熠“嗯”了一声,“稚子年幼,就让他歇着吧。”
夏贵妃悻悻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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