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鬼夜行六
2017年12月24日
足足大半个小时之后,伤痕累累的三人才站到柏寒身前:老胡脑袋挨了一下,鲜血不停渗出包扎的绷带;丁一左脚掌被落石拍中,完全着不了地,估计粉碎性骨折;及时护住脑袋的周丹宁胳膊断了,草草用夹板吊在胸口。
“安倍那个玩意想弄死我们。”
老胡也相当精明,第一句话便直奔主题:“要不靠着天马羽毛,咱们哥几个非得活活憋死在里头。
丫过十天半个月回来看一眼,个儿顶个儿都臭了。”
前方带路的柏寒有些想笑,更多的是后怕:幸亏自己和楚妍羽毛相当富裕,最后一场鬼门关统统带在身旁;金丝眼镜团队是老相识,这次任务又并肩奋战,也是人手配备一根。
被他搀扶的丁一一瘸一拐走得很慢,口中大骂:“MD人模狗样,不对,人模狐狸样,还带咱们见天皇,还请咱们住他家里,早就不安好心。”
若不是如此他处心积虑,自己两队也是久经阵仗的,怎么会上当?
柏寒敲敲墙壁,“这座山也古怪的很,震得这么厉害居然没塌。”
“安,安,安倍早就算计好了。”
周丹宁说得吃力,脑子却灵光,“八成确实有封印。”
回到三岔路口,几人刚好和从右边山洞钻出的金丝眼镜和葛毅走个对面。
这两人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金丝眼镜背后被大石重重砸了几下,还好贴身穿着软甲,骨头没断,把隔夜饭都吐干净了;葛毅腰间被匕首似的碎石扎的很深,眼瞧着也没法和敌人动手了。
商量几局,行动不便的伤员留在原地,柏寒带着老胡周丹宁、金丝眼镜顺着原路返回去找沈百福。
后者老老实实等在原地,由着几人脱下外衣绑在一起,合力拖着他前进。
“安倍晴明是妖怪卧底。”
金丝眼镜冷静的声音在寂静山洞格外清晰,“我一直在想,他为什么要杀我们?
答案很简单,他一半是人,一半是妖,既可以当阴阳师,也可以当妖怪嘛。”
前方不停拨开石头留出通道的柏寒沮丧地停住脚步,沈百福也懊恼的“草”了一声。
我为什么这么蠢?
十八场任务经历下来什么情况没遇到过,为什么没想到安倍晴明可能站在妖怪那边?
反而先入为主觉得他会保护人类?
“没想到啊。”
沈百福愤愤捶打地面,一向欣赏的SSR原来是无间道显然很令他不爽。
“装得可真像,还阴阳师,还镇守平安京封印大天狗,还带咱们见天皇,装得真的似的。”
这种沮丧懊恼气氛一直持续到深夜。
离开洞穴的出路被大堆落石彻底堵死了,不知从何而来的野草把缝隙堵得严严实实,七名乘客不得不把无法行动的伤员留在原地,四散寻找其他出路。
来的时候还提到《黑暗侵袭》的柏寒头疼欲裂:我可不打算像电影女主角似的留在这里,好在有大黑狗陪伴,《金刚经》护在胸前,深邃洞穴也没那么可怖了。
不多时到了洞穴尽头,这里刻着古怪阵符,还有些施法器材和数具野狼枯骨,柏寒不敢碰触,确定没有地道之类便离开了。
“这样不行,还得原路出去。”
重新在洞口集合的七人席地而坐吃晚餐,好在氧气、饮水食物、照明器材都不缺,药物也备得齐全,坚持几天还是没问题的,何况心经女子三人也在外头。
搬运石头、撬动杠杆、用蛛丝拴在石头上远远拉扯、计算顶部石头滚落力道和距离……
要是梁哥在就好了,擦去汗水的柏寒握紧琉璃长刀,又开始思念两只小龙。
清晨九点左右,随着最后几块活动的石头被蛛丝扯了下去,野草也被清理不少,身形纤细的柏寒小心翼翼顺着石头爬到顶端,奋力推开阻路石头,感觉刀锋般气流从脸旁吹过,有点像真空包装被针猛然刺破的感觉。
顺着窄窄缝隙探出头去,阳光晒在脸上格外温暖。
我以后再也不进洞穴了。
柏寒暗自发誓,瞧着留在最后的葛毅也被拖出石洞,不由自主欢呼起来。
金丝眼镜擦着汗水,满面焦虑地看着手表:“回去吧,薛玲玲(心经女子)一直没动静,我怕安倍朝他们下手……”
可惜来不及了。
铜哨声忽然响起,是前方探路的老胡周丹宁,不停朝众人招手,柏寒几人连忙走去——心经女子睁着眼睛的僵硬尸首横在大石上。
看得出她奋战到死去那一刻,周身满是伤口,心脏不知去向,血淋淋的伤口不像人类所伤。
金丝眼镜像是骤然老了十岁,佝偻着腰把并肩战斗十七场任务的亲密伙伴搂在怀里,眼泪滴滴答答落在地面。
再有一场她就能回家了,柏寒忽然想起切尔诺贝利游乐园几人初遇的场景,忍不住泪眼婆娑,沈百福点起根烟狠狠地吸。
大黑狗围着周围闻闻嗅嗅,可惜再也见不到锦毛鼠的身影了。
金丝眼镜的另一名队友死在山洞和大路中间的位置,同样遭到敌人围攻,头颅脱离身体滚在一旁。
葛毅哆嗦着双手把他的头颅捡回来,喃喃说着什么,大概是发誓报仇。
“还少一个。”
金丝眼镜抹抹眼泪,把两人尸首并肩放好,茫然地四处张望,柏寒觉得他已经做好最坏打算。
幸好前方传来的是好消息:泰拳好手还活着。
“头儿,你们怎么才来?”
这位铁骨铮铮的汉子在两脚羊任务足足躺了一路,依然笑嘻嘻的,此时躺在大路旁的空地嚎啕痛哭,话都说不利索,身旁还有个数十人的商队。
“城里听到东边有动静,我们放心不下,往这边赶,遇到安倍晴明,说你们被狼困在洞里。
我们赶过来,洞口没有狼,倒遇到一群妖怪。
薛姐先,先没了,我和老张并肩子撤,半路他也没了,我拼命跑到路上,遇到过路商队,队里三位高僧坐镇,才保住一条命……”
此时此刻的安倍晴明正垂手恭立在天皇座前,“陛下放心,昨晚数只闯入城中的妖怪都被除掉了,结界也被我重新施过法术,不会再有意外。
天皇点了点头,长长叹口气。
安倍晴明也不多言,“那我下去准备,午间进宫等候您的宣召,启程前往浅草寺。”
天皇颔首,“你辛苦了。”
安倍晴明像是想起什么事情,“还得向您禀告:从东土大唐而来的十位驱魔师,已经离开平安京了。”
这个消息大大出乎天皇意料之外,诧异地睁大眼睛:“怎么会?
日前不是说,他们要在城中盘桓数日?
为何来去匆匆?”
安倍晴明也满脸惋惜:“说是他们师尊传来的急讯,太过突如其来,我也没有想到。
他们前日才接到您的赏赐,不好意思当面辞别,托我向您致歉;说只要有机会,一定再来拜见。”
“城外众妖聚集,连结界都撑不住了,你一人孤掌难鸣。
我还以为他们能助你一臂之力,还想见识见识那位柏小姐驱使的青龙……唉,天意如此。”
天皇有些怅然,双目望着殿外,“当年我游历洛阳的时候,只有一十八岁,还没遇到皇后,父皇母后身体康健。
三十余载岁月如同东流水,匆匆而去不可挽留……大唐风华犹在面前呐……”
天皇的惆怅惋惜并没能影响安倍晴明的心情,相反他格外愉悦,回到府邸就传来自己最心爱的侍妾夕颜——这是位十七、八岁的美貌女郎,又聪慧又调皮,像所有温室中被细心呵护的花朵般令人惊艳。
“猜猜我今日做成什么大事?”
尽管是个疑问句,他却没给对方猜测发问的机会,紧紧拥抱起她朝着寝室大步走去。
猝不及防的夕颜双手推着他胸膛,羞涩地垂着头,“大人,大白天的,外头侍女都在……”
很快她就被抛在榻榻米上,衣裳被剥下远远扔在旁边,男人火热身躯比山峦还沉重,于是她再也说不出话了。
寝室终于安静下来,夕颜却把自己蜷在柔软棉被里,阖上眼睛调匀呼吸,快点睡着,快点睡……枕畔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我比安倍杂种如何?”
她全身血液突然凝结成冰,心脏几乎冲出喉咙。
身后那个安倍晴明居然笑了,一下一下抚摸她柔软光滑的背脊,“你倒是聪明,何时看出破绽的?
倒挺沉得住气,还想找出克制我之法吧?”
夕颜全身发抖,以至于牙齿咯咯作响。
安倍晴明柔声安慰:“说说看嘛,让我也听听,到底哪里不像?
神态?
发号施令?
还是床榻之间?”
尽管设想过无数次被揭穿,如今事到临头,夕颜反而生出种破罐破摔的勇气:大不了一死,还能早些去见大人。
回过头来,面前的“安倍晴明”容貌俊美风流,身体修长白皙,靠在枕上如往日一般充满成年男子的魅力——如果他是大人该有多好。
“绿竹。”
夕颜一字一字开口,“锦鲤,还有莲花。”
“安倍晴明”拍拍额头,满脸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几棵破竹子被安倍杂种养的还挺娇贵,换了人就枯了。
想不到他还有兴趣养鲤鱼,还有什么莲花,哈哈。”
夕颜瑟瑟发抖,用棉被把自己裹得像个蚕蛹,“你是何方妖怪?
大人在哪里?”
“安倍晴明”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捏起她的下巴:“是你的大人主动找上我的,可不是我招惹你的大人。
话说回来,妖怪有什么不好?
昨晚开始,平安京的封印已经挡不住妖精鬼怪,只不过统统潜伏起来没有张扬罢了;等到明日太阳升起,尘埃落定,平安京也该改朝换代了。
今时今日,“安倍晴明”就是我,我就是“安倍晴明”,明天此时,世上便没有安倍晴明这个人了,又何必分的那么清楚。”
“别做梦了!”
假装没发现和被当面揭穿是两件完全不同的事情,夕颜噙着泪花尖叫:“大人呢!你把大人还给我!”
面前少女面如芙蓉,红唇娇艳,激动之下棉被滑落,雪白肩膀和脖颈之间线条优美动人,就连心如铁石的“安倍晴明”也一滞,忽然笑了笑,右脚重重跺了两跺。
他的鞋?
地板?
尘土?
夕颜茫然地望着他,尽管莫名其妙,却凭着本能意识面前这个妖怪没有撒谎。
忽然她恍然大悟,整个人抖得像片没能脱离枝头的风中枯叶,挣扎着大声叫喊起来:“快来人啊,他不是大人,他是妖怪……”
侍卫呢?
仆人侍女呢?
大人的族人呢?
快点来啊。
眼瞧着寝室外头毫无动静,夕颜心里发急,裹着棉被光着脚踉踉跄跄冲下床塌,奔到门口用力拉扯门板,两扇熟悉的木门却仿佛灌注铁汁纹丝不动,拍打的手都疼了,外头静悄悄的全无动静。
是结界,区区一门之隔便是冰火两重天,外面什么也听不到——这种法术夕颜一点也不陌生:安倍晴明本人就非常擅长。
热乎乎的呼吸吹在她赤裸的肩头,夕颜猛然回过身,发觉“安倍晴明”赫然立在面前,目光灼热,“日后好好伺候我,我自然留你一条性命,如若不然……”
她一口唾沫吐在他脸上,闭着眼睛心想一了百了,可惜不能再见大人一面。
身上突然一凉,棉被像朵乌云般飞到远方,夕颜只叫了一声就被紧紧压在门板上,过了很久才来得及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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