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昆擅长杀人,但不擅长折磨人。当初竺法深也是往死了去的,那肉体凡胎,碎骨断筋,是奔着杀竺法深去的。
而这毗沙门王太子则不是凡人。碎骨断筋的法儿对他来说毫无用处。而若加以白虎戮魔神罡,怕是折磨几回就得死。
不杀他的前提下,常昆还真没什么折磨人的厉害手段给他用上。
于是念头一转,好么,你不是佛门护法神么,高高在上的厉害角色,好,我给你找个好活计。掏粪倒夜香好不好?
这倒算是个折磨心灵的法子了。
果然,小怪物怒的很,那眼睛盯着常昆,恨不得吃了他。
他越是如此,常昆越是爽利——不杀么,行,我换着法儿治你!
辛正与刘敢还以为常昆开玩笑,可接着这模样便绝非开玩笑,尤其那幼童吃了常昆一巴掌飞出屋外,一骨碌爬起来屁事没有,才知道这看起来是个幼童的,必定来历玄奇。
刘敢无所适,结结巴巴道:“如何,如何叫他掏粪?”
这幼童吃了常昆一脚没事,这本事谁管的住他?
常昆道:“看到他脖子上的项圈没有?有项圈在,他吃得打,却没甚气力。三岁幼童就只三岁幼童,五岁的孩子也看得住他。”
又道:“告诉下面的人,这小怪物不听话就揍,狠狠的揍。别怕打死,你们还打不死他。”
那项圈是常昆的昆吾槊所化。
毗沙门王太子本就被常昆打的要死,又遭这般禁锢,落到常人手里,除了耐打,没有其他本事。
刘敢这才松口气:“我这就带他去。”
他鼓了鼓勇气,上前拎起毗沙门王太子,果然这小怪物挣扎不休,却只有三岁孩童的气力。于是轻快拎走。
大丫头这会儿回味过来,吃惊道:“这幼童到底是什么人啊?”
常昆道:“你呀,不用管。帮我去给辛县尉泡壶茶来,我与他有话说。”
打发走大丫头,常昆这才与辛正说话。
他心里还想着大丫头的事呢——回道人说了,若宰了毗沙门王太子,日后大丫头叫他跪搓衣板,他当然知道自己不会跪什么狗屁搓衣板,但得照拂着大丫头的颜面。
不过自家老婆到底是什么来历?
常昆百思不得其解。
辛正早有话说,见大丫头走了,立时道:“祁六几人怎么会死?只追区区一个郑录事,怎么就没命了?”
常昆请他坐下,道:“这里面有些事,着实不好说。祁六几人是遭了波及。后续的我自有处置,县里只管安心,给几个有家室的完备抚恤即可。”
辛正叹了口气:“这才多久,王长喜几个命丧虎口,现在祁六也死了,真是...欸...”
常昆道:“老虎也死了。”
辛正一怔:“也死了?你那老虎威猛的很...好罢,我不问。”
就道:“那郑录事呢?他知了县里计划,一旦跑到州里告了密,事情就大了。”
常昆道:“姓郑的已死,告密的事县丞与县君可以安心。再则刘昌裔已发兵北上,不日将抵达高县,到时候即便田悦知道了也无可奈何。”
郑录事的确是死了,张颐道长亲口所言。而刘昌裔那边,常昆相信,刘昌裔看他打的毗沙门王太子屁滚尿流的威风,必定是不敢耽搁的。
何况有常昆在,便没有刘昌裔的外援,也可保高县安然无恙——他如今虽已成了神将,按理说不可胡乱在人间杀生,这是神灵的规则,但他同时又是高县的县尉,是有人道职权在身的,凡人的战争他是可以出手的。
辛正想听的就是这句话。
得知刘昌裔大军即将北上,他大是松了口气,道:“如此便好,如此便好。我这就去告知县君,教他安心。”
便风风火火的走了。等大丫头送来热茶,辛正人影子都不见了。
再无外人,大丫头放下茶壶,依偎着常昆,轻声道:“我知道夫君在外面遇到很多事,妾身一个弱女子帮不了夫君的忙,只盼夫君心开阔些,不要总想着不好的,高高兴兴的才好呢。”
常昆揽住她,忽然大笑:“我婆娘说的对。乱七八糟的事不多想,水来土掩兵来将挡,谁能把我如何?!”
这一天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常昆必须要处理清楚。祁六子几人那边,除了祁六子是孤家寡人,另外几个都是县里土生土长的,常昆须得把人尸首送回家,须得予以足够的抚恤——县里的抚恤归县里的,常昆这边要另出一份。
至于祁六子,他的后事,常昆亲手操办。
没有太多讲究,这里备了棺材,当天下午天黑之前,就给葬了。
近两百号人一起送他,一起把他葬在城外山清水秀之处。
回到家,大丫头说谢必安醒了。
常昆忙去见他。
谢必安一看见常昆,就急切不已道:“常兄弟,范七哥呢?!他在哪里?!”
常昆道:“你隔壁间躺着,没事。”
说着把谢必安扶起来靠着枕头,道:“当时到底怎么的?八哥,祁六子他们几个,你们是哪儿碰到了?”
谢必安一听,道:“对了,祁六他们呢?当时我和七哥揣着县君的信去濮州寻你,到桥边正见祁六几人躺在桥头的泥水里。我们把他们搬到木棚遮蔽风雨,七哥让我回县里叫人。”
他欸了一声:“可我也不知怎的,半道上生起病来,发烧发热,撑到门边支撑不住。说来也奇怪,我从乞讨中一路走来,病痛、饥饿遇的多了,从没像这回这样无力过。”
常昆心道,这回可不是寻常时候。是你两个要归位啊。
又听他道:“七哥说了等我,我却因此没去,我失了原则呀!常兄弟,我无颜见我七哥呀!”
常昆见他这自责的模样,甚至都不好说祁六几人已死的说。说了,还不知道他多愧疚呢。
但这事,总不能瞒着。
常昆沉吟了一下,只好道:“祁六几人已是去了黄泉去了。”
果然,谢必安闻言,脸色猛地一变,眼睛发红:“去了?”
“去了。”常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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