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锋猛攻不停,却怎么也打不过桥去,反而损失惨重。从中午打到入夜,每回五百兵轮攻,算下来竟折了三四千人!
到了这个地步,兵卒已畏畏缩缩,不敢再攻了。
没奈何聂锋只能暂时罢兵,令筑营寨。
他每回最多只派五百兵马攻桥,实在桥头地势狭隘,五百人已是极限。再多不但无用,反而拥堵,送上去当靶子给人射。
每轮猛攻两刻钟左右,折损少则一二百,多则过半,从中午到晚上,叠加起来,真个是死了三四千。
人的鲜血将河水染红,尸体顺着河水往下,数十里都是。
两万人攻不到两百人,一个下午,寸步难进。致使士气衰落,难以为继。只得暂时罢兵。
他这里罢兵,范无救这边狠狠的松了口气。
聂锋难以为继,范无救又如何好过?不到两百人,一直打一直打,打了半天,便是铁打的汉子,也疲敝难当精神不振。
何况亦有折损。虽未死人,但重伤轻伤的,已接近五十人。
再这么不停打下去,早晚崩溃。
那边一罢兵,这边忙抓紧时间休息。又选拔了胆气足、身强力壮的青壮者,补充重伤无法再战的。
大丫头与范无救道:“再这么下去,怕是抵不住太久。”
范无救大口吃饭,一边点头:“眼下就看谁能坚持。我算过,河对面的今天折损不轻,少说三四千。他只两万兵马,这种损失他能坚持多久?咱弟兄都是精锐,经过这番杀伐,等这会儿缓过气,愈是厉害。他再来几回,自己便崩了。”
大丫头点点头,却提出个建议:“他们猛攻不入,士气必定大跌。要不要夜袭一回?”
范无救闻言心中一想,不禁蠢蠢欲动,但他还是拒绝了这个提议:“不可。咱们人少,不能出岔子。万一夜袭敌人有防备,过河遭围,到时候该怎么办?”
大丫头听了,觉得自己这个提议的确鲁莽了。
那就只能守。
范无救道:“可惜常兄弟不在。否则...”
常昆是神将,他是知道的。若常昆在,区区两万兵马,又算个甚?怕只他一人,就矗在这桥上,便不下杀手,敌人都打不过来。
范无救其实心中颇有忧虑。因为几个时辰后,到子时,他就该归位了。而眼下的局面,若没他主持指挥,便如蛇无头,端端难以抵挡敌人猛攻。
说实话,大丫头的提议真的很令人心动。若能夜袭成功,斩杀聂锋,将敌人击溃。他便可安安心心的归位。
怕就怕夜袭失败。一旦失败,什么都完了。
“也不知老八现在到哪儿了。”范无救心中暗叹:“若老八能在子时前与刘御史兵马击至,我便可带人杀过去,正好和老八战死在乱军之中,完成归位。”
然而范无救不知道,谢必安此时已急的吐血。
谢必安午后便渡河、杀人,狂奔往濮州走。这一走,就是一个时辰。路上逢着人,正好打听到刘昌裔的兵马到了附近,正驻扎在十几里外,心下大喜过望。
可没想到,在经过一片树林的时候,他竟迷路了!
明明是一片小树林,却兜兜转转总走不出去。
他用了各种手段,做记号,砍树,凡此种种,但这片树林却仿佛无边无际,怎么也摸不出门道。
随着天色降下,入夜,谢必安几乎咬碎了满口牙齿。
刘昌裔的军队就在不远处,可他却走不出一片小树林。想到范无救只带着百余人在河桥与两万大军作战,他就心急如焚。
大吼大叫,放火烧林,没用,全没用。
就在这片树林几里外,刘昌裔的大军刚刚才扎好营寨。他今日正好渡河,准备在这里休息一夜,明日杀奔高县。
浑不知不远处的树林里,有高县的紧急军情。
聂锋也刚扎下营寨。
他脸色极不好看,万万没有料到,区区高县,区区一座桥,竟教他猛攻半日不得寸进,反而折损了两成兵马。
这简直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周围的亲兵几乎能感受到聂锋那如有实质的怒火,不敢发出一声,生怕激怒聂锋。
止有他的幕僚,此时可以开口。
“若高县守军夜袭便好。”幕僚找话说:“他们人少,若来夜袭,失了地利优势,可一击而灭也。”
聂锋道:“如果那守军如此愚蠢,挡不住我半日猛攻。这种事别想。”
又道:“还是令人远处伐木,造投石车。便耽搁几日,也按的住。再这么折损下去,我两万大军三天就要败光。”
正这会儿,有人来报,却是早派出去的细作。
回报道:“刘昌裔大军业已渡河,驻扎之处距离高县不到百里,一日可至。且已洒出斥候,小人险些被发现。”
聂锋闻言,一下子站起来。
“刘昌裔大军已在百里外?”这可不是好事。刘昌裔既已渡河,稍作休整必直扑高县。他还以耽搁几日,如今看来别说几日,若今晚不能攻进去,刘昌裔必定得到消息,挥兵来攻,他就要遭到两面夹击的危险了。
“教众将士埋锅造饭,加紧休息,一个时辰后我要夜攻河桥。天亮之前务必打入高县!”
聂锋再无侥幸。
半个时辰后,忽然有人来报。说有一个和尚求见。
聂锋心头一转,和尚?
便道:“快请进来。”
田悦亲近佛门,只要是和尚,便是田悦的座上宾。上行下效,魏博节度使上下,多慕佛门。
便见兵卒带着一个和尚进来。
那和尚合十笑道:“贫僧胜瑜,见过聂将军。”
聂锋一看,熟人。
这位胜瑜大师,几个月前他就在田悦身边见过。
忙起身道:“原来是胜瑜大师,快快请坐。”
等胜瑜和尚坐好,聂锋问:“不知大师此时到我军中,有何要事?大师只管说,我聂锋无不照办。”
胜瑜和尚笑道:“实为聂将军破敌而来。”
聂锋一听,诧异道:“大师助我破敌?”
胜瑜和尚笑道:“聂将军只须等到子时前一刻,对岸守军必定大乱。是时挥兵一击,自能溃敌。”
聂锋心头一转,虽不怎么相信,却还是道:“如此,我听大师的。末将便等到子时前一刻。”
胜瑜和尚笑道:“必不教将军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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