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责任番外,和正文无关。
保定城李家在保定城人尽皆知,“一门七进士,父子三探花”何其荣耀。
只月满则亏,李家近来人丁凋零的厉害,到了如今也只剩下李寻欢一人。而李寻欢却有是个无心朝堂,淡泊名利的,他大好前程说不要就不要,说辞官就辞官。
又李寻欢在江湖中却也名声斐然,虽然年纪不高,可“小李飞刀,例无虚发”的名气早已闯了出来。他这样气焰高昂,又快意恩仇,自是有不少仇家,这一次李寻欢因有事出关时,他的仇家勾结起来想要灭他于邯郸大道上。
眼看就要重伤不支,幸而得手持一柄银枪的侠客相救。
此人名龙啸云,他不但救了李寻欢的性命,还尽心尽力为他治伤,且一路护送他回了家。至此龙啸云不仅是李寻欢的救命恩人,也是他最好的朋友,同样是他的结义大哥。
然而等回到李园,龙啸云就病了还病得很重,不到半个月就形销骨立,眼看就要不行了。李寻欢问了很久,才知道龙啸云是为了他的表妹林诗音而病的。
相思病。
龙啸云似是不知道李寻欢和林诗音是青梅竹马,同时也是亲上加亲成为了未婚夫妻,当下要求李寻欢将林诗音许配给他。
李寻欢怎么能答应呢?
可他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龙啸云为相思而死呢,于是他痛定思痛后作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他放浪形骸,他纵情声色,他花天酒地,借此让林诗音远离他,放弃他,进而选择对他一往情深的龙啸云。
为此李寻欢还变本加厉的将保定城中的名妓带回了李园,第二天林诗音终于找了过来。李寻欢心在滴血,面上却是放荡不羁的模样,并且在林诗音进门来时,强装起来和两个名妓打情骂俏。
林诗音从小体弱,身材虽较之一般女子高挑些,可乍看上去却更显得纤细。而她当然是个姿容无双的女子,即便只穿着一袭白色绣鸢尾的衣衫,头饰寥寥,可当她移步进来时,便是两位冠绝群芳的京城名妓都黯然失色,不由自惭形愧起来。
李寻欢自从下定决心后,已有数日不曾见到林诗音,如今按捺不住的窥上一眼时,只觉得心中绞痛,当即便撇开目光,不敢再去看她。
“两位姑娘不妨去厅堂用早饭?”
林诗音声音不较一般女子娇美,却如大珠小珠落玉盘般清脆,又她虽是商量的语气,可言语中全无征求两位名妓意见的意思,且叫她一双明眸看过来,两个名妓任何心思都觉得施展不开。再看李寻欢似在这位姑娘进来后,就僵在当场成为榆木疙瘩,她们面面相觑后就不在这儿自找不痛快了,再说这也不在她们的应酬范围内。
等闲杂人等离开后,林诗音漫步走了进来,寻了个远离李寻欢的椅子坐了下来。
李寻欢自是注意到了,他心中一阵黯然。
“二表哥,方才两位姑娘虽是出身不高,可既然二表哥喜欢,不妨叫管家去帮她们赎了身,不日后纳进门来好与二表哥红袖添香。”林诗音语气很淡然,可李寻欢心中却如同掀起了惊涛骇浪,他很清楚诗音这是对他失望了,但如今他已没有了退路,若是能让诗音彻底忘却他,那他愿意听她这样言不由衷的建议。
他道:“好。”
“那实在是太好了!”林诗音一抚掌道,语气中的欣悦都不像是作假。这让李寻欢更没脸看她,不想看到她此时眼中含着的泪,不想看她黯然神伤的容颜,当下紧握成拳道:“诗音,你——”
“不必如此”这四个字到了嘴边,李寻欢却不得不把它咽回去,此时但听得林诗音说:“二表哥还是喜欢女子的,那真是太好了,我原本还担心我会因此误了二表哥终生,又因而对不起姑父和姑母呢。”
李寻欢:“???”
林诗音说的每个字小李探花都懂,可组合起来后,李寻欢却觉得他一头雾水,就不由得抬眼去看林诗音。看小李探花都看到了什么,林诗音非但没有如他想象般的梨花带雨,反而神情明媚,剪水双眸中的欣悦毋庸置疑,换句话说,她方才说的话全都是发自真心。
可这不对啊!
说好的心如刀绞呢?
李寻欢望着自家表妹兼心上人,突然间有了相当不好的预感。
“二表哥,事到如今我也不想说是造化弄人了,只是我想告诉你的是,其实我和二表哥你一样,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顶着一张如花似玉的脸,林诗音还真好意思说‘她’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她’罔顾着李寻欢的如遭雷劈,向他继续解释道:“只是幼时体弱,不得不听从大师指点扮作女子直到十八岁,又大师说我十八岁时还需得渡过一方劫难,才能回归我本身,如今这劫难已降临,我也能把实话告知给二表哥你了。”
李寻欢脑袋“嗡嗡”直响,就那般呆愣愣看着‘她’红唇开开合合。
“自我意识到二表哥并不知道实情后,就一直心有难安,唯恐二表哥就此断送了你们李家的香火,只如今看来果然是祸福相依——”林诗音全然没有任何女子该有的羞涩或扭捏道,“二表哥夜御两女,实乃龙精虎猛矣。”
语气中很有几分钦佩之意。
李寻欢:“!!”
好吧,李寻欢倒没有震惊或惊骇,他现在更多的还是大脑一片空白。又或者来说他觉得自己是在做噩梦,在噩梦中他心心念念的心上人入梦来,用这种方法来折磨他,来让他心更痛。因此他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等着梦醒,尔后再去面对伤心欲绝的诗音表妹。
林诗音假模假样的叹了口气,并没有再说什么,就施施然的起身离开,转身吩咐管家给李寻欢熬碗补药。
管家在心中不住叹气,却什么都没说,径自去吩咐厨房了。
先不说小李探花这边是如何浑浑噩噩,恍恍惚惚不知身在何处,单就来说自小男扮女装,连小李探花都骗过去的林诗音林公子。
该怎么说呢?
他自是再次穿越的顾青,而男扮女装他也不是第一次做了,只是这一次没有像上次成为望舒那般,鼓捣出性别识别障碍症来。更有他现在的身体对于一般人来说不能说是孱弱,可对于习武之人来说确实是体质差。这差到什么程度呢?
可以说是练起武来比起一般的武者都是事倍功半,更不用说是和曾经的良才美玉般的体质相比了,所以这次顾青就没打算往江湖中多行走,林家既能和李家成为姻亲,那曾经也是书香门第的。
为什么用“曾经”来形容?那还是因为林家到现在也只剩下林诗音一人,不然‘她’也不会寄居到李家来,不过现在看来李家也没好到哪里去。又事到如今,顾青自然不好再在李家呆下去了,他或许该去考个功名?左右考功名这种事他也不是第一次做了。
不过在那之前,还得把如今的烂摊子收拾好才是。
龙啸云作为李寻欢的救命恩人,他来到李园后自是受到了厚待,如今被安排住在了听竹轩。他在得了相思病病重,又恳请李寻欢把他的表妹许配给他后,就已有数日不曾见过李寻欢,不过他是听闻了李寻欢纵情声色的事,稍微思量后就知道李寻欢这是想做什么。
龙啸云心中有愧,可他一想起当日的惊鸿一瞥,想到那超逸不凡的倩影,心中倾慕就压过了愧疚之情。他想好了日后等他娶得佳人后,他一定会对她比李寻欢对她更好,同时也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李寻欢对他的恩情。
而龙啸云痴痴念着的佳人,仿佛听到了他的思恋,就那么漫步来到了听竹轩。龙啸云在门内就听到了外面仆从的问礼声,又听得那不疾不徐的脚步声,仿佛已未见其人先闻其香般的,让龙啸云心中不免沉醉其中,对着房门望眼欲穿。
不一时,从门外走进来一位容貌昳丽,如春晓之花的少年。他身上穿着云白软绸长衣,整个人显得飘飘欲举,气度非凡。又气度的回升让他看起来只是长得过于好看,有那么点雌雄莫辨,可再仔细看时就不太会错认他的性别。
龙啸云:“??”
龙啸云如今是看出来这少年,和林诗音有八九分相似,还在心中想这难道是林诗音的同胞兄弟?可他并不曾听闻过林诗音还有个同胞兄弟啊。又龙啸云方才听到的仆从问礼声,都是朝着林诗音去的,难道林诗音她还在后面?
龙啸云不自禁往后面望。
那少年也随着他的视线往后望,末了脆声道:“龙壮士在望什么?”
龙啸云面露赧然:“林姑娘她——”
顾青揣着明白当糊涂道:“原来二表哥他还没有想好该如何和你说啊。”
龙啸云也有了不好的预感:“什么?”
“根本就没有什么林姑娘啊,只有我这个林公子。”顾青说着还朝龙啸云露出一个天真烂漫的笑容,如果事先没有看出顾青的性别,那当他露出这么一抹令百花失色的笑容时,那不知会让多少人会沉迷其中。而如今也是很成功的把龙啸云晃得呆若木鸡,当然,龙啸云会神情恍惚的最主要原因还是佳人变成俏公子(……),双宿双飞都已成惘然。
龙啸云:“!!!”
好歹龙啸云比李寻欢更快反应过来,他也没有像李寻欢那般自欺欺人,而是提出了自己的疑问,“这怎么可能?我那日明明看到的是位姑娘!”龙啸云不至于连佳人是穿的男装,还是传得衣裙都看错!更何况当时佳人还梳着慵懒髻,头钗凤头簪,在梅林中娴静如姣花照水,又怎么会是个男子?
“不曾想连龙壮士都骗过去了,真是惭愧惭愧。”可他一点惭愧的模样都没有,反而是伸手一扯宽袖半遮面,还冲龙啸云俏皮地眨了眨眼,不可谓不是如丝媚眼,如云绿鬓,如玉佳人。
龙啸云却几欲吐血,他软倒在床上:“我不信我不信……”
顾青把袖子放下来,又变成了那个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般的俏公子。“你不信我也不会变成个林姑娘,你不妨回想下当你向二表哥说想让他把我许配给你时,二表哥的神情是不是大变?”
“那难道不是因为你们——”龙啸云脱口而出,说到半截他就意识到自己知道了他们是未婚夫妻的事,而李寻欢还一直当他并不曾知晓此事。
顾青居高临下的望着龙啸云,他的眼睛过于明澈,让心虚的龙啸云忍不住想避开他的目光,不过龙啸云此时竟也意识到了关键问题:
试问如果林诗音是个男子,那他又是怎么和李寻欢定亲的?
自认想通了其中关节的龙啸云脸色变得惨白,口中笃定道:“你不是林姑娘!”
顾青眉目不动。
这更让龙啸云误会了,他激动起来道:“是不是林姑娘让你来打消我对她的思恋的?她是不是对我没有分毫的想法?”
顾青想了想就很不客气道:“是,是。”
龙啸云:“……”
龙啸云嘴唇动啊动,似乎想说什么,可他又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为好。就在此时终于意识到他不是在做噩梦的李寻欢,他闻讯赶到了听竹轩,不顾得去看脸色灰败的龙啸云,李寻欢只看得到他的诗音表…弟,他的脸色也变得惨白起来:“诗音——”
龙啸云:“……!!”
鸯鸯相报何时了,鸳变成鸯飞走了。
嗯,顾青还用着林诗音的名,去考取功名。只是不管怎么说,林诗音这个名字确实女气,而顾青如今长得又面若好女,少不得被人怀疑是女扮男装,可说性别这事儿,户籍是最不可能骗人的,更何况若是假冒男子,那可是欺君大罪,谁没事会拿自己的性命和九族的性命开玩笑,不是吗?
值得一提的是顾青在殿试时,又被点为了探花。
说起这件事来也是天坑,当年李寻欢的父亲被点为探花,他就一心想让儿子考取状元,结果李寻欢的大哥和李寻欢都被点为探花,这接连的“惨事”让李父郁结于心,没多久就病逝了。
这让其他想考探花都没得考的人,他们情何以堪啊?
总之往事不堪回首,且看今朝。
顾青入仕后,自是前程锦绣。
而内心受到极大冲击的李寻欢,他本已辞官不做,如今又不想呆在李园这伤心地,就只有把李园留给忠心耿耿的老管家看护,他浪迹天涯,四海为家去了。
至于龙啸云,在知道林姑娘其实是林公子后,他再是得相思病得的要死要活,也要死要不下去了。这么一来,相思病很快就不药而愈,又李寻欢要去浪迹天涯,他自然不可能死皮赖脸的赖在李园,于是就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往好的方面看,龙啸云还顶着个李寻欢结义兄弟的名头,也不能算是一无所获。只不过有的人,即便是遭遇变了,可骨子中的卑劣仍不会变,就拿龙啸云来说吧,本来当时事情都一清二白,林姑娘不过是林公子扮出来的,可龙啸云后来竟是想那是林诗音和李寻欢演的一出戏,目的就是让龙啸云他自己知男而退,而李寻欢既能彰显他的大义,也能和他心爱的表妹在一起,可以说是李寻欢是玩了个一石二鸟的计策。
否则李寻欢为何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还迫不及待的就离开李园,从此没了消息?
这个想法起初或许只是在龙啸云心中一闪而过,可时间久了就在龙啸云心中生了根发了芽,再加上江湖中不少人来和他结交,都是冲着李寻欢的名头而来,种种因素就导致了龙啸云对李寻欢兄弟情不在,取而代之的却是妒忌和痛恨。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升米恩斗米仇”罢。
林花谢了又红,太匆匆,春去秋来又几回。
一晃眼十年过去了,梅花盗重出江湖,接连犯下了多起大案,就连华山派掌门人的女儿都被梅花盗糟蹋。一时间江湖中人心惶惶,人人痛恨起梅花盗,而天下第一美人林仙儿更是挺身而出,对外宣称谁若是抓到梅花盗,她就会嫁给对方,且无论对方是老是少。再加上被害人家也联合起来,筹集了众多金银财宝,在这样的富贵荣华和天下第一美人的促使下,江湖中不知多少侠士心动。
更甚者没有梅花盗,他们也能制造出一个梅花盗来。
而这个倒霉蛋,就是被龙啸云联系上,故地重游的李寻欢。李寻欢并不是坐以待毙之人,可他如今还信重着龙啸云,当下还是被一众所谓侠士给治住,还说要送到少林寺中问罪到底。
怎么看怎么都像是江湖事江湖了,可江湖再大那也是在当今天子的管辖之下,这梅花盗犯案多起,又罪大恶极,自是已惊动了天听。天子便派了钦差大臣来查明此案,而钦差大臣抵达到保定城中时,龙啸云等人正在对外散播梅花盗就是李寻欢的消息,而少林寺那边已派了护法心眉大师来,准备明日一早就押解李寻欢去往少林寺。
然后,龙啸云自建起来的兴云庄就被官差围堵了起来。
说起来江湖平日看似和朝堂不沾边,又平日里嘴上多看不起官府衙门,可心中对官衙的敬畏还是很有的,如今官府的人摆明了车马,兴云庄一干人等都面面相觑,又在心中不住的打鼓。
这踌躇归踌躇,该去上前应对的还是得去应对。
龙啸云还算镇定,问管家道:“可知道来的是哪位大人?”
“皇上特派的钦差大臣,据说是刑部侍郎,姓林。”刑部侍郎是正三品,又能被皇上钦点为钦差大臣,自是皇上的亲信之人,可在场的江湖豪杰平日里少有关注当朝政要的,一时没谁多说出这林大人的更多信息。
片刻后到了大门外,钦差大人的仪仗刚至。鸣锣开鼓,差役护卫,好不威风。
官轿停稳,有白皙秀美的手掀开了帘布,尔后徐徐露出一张叫人见之忘俗的容颜。钦差林大人看起来比在场的所有人都年轻,而等龙啸云看清楚林大人的容貌后,他心中大骇,他如何能忘记这张脸?
龙啸云这时候又想起这位钦差大臣姓林,冷汗如黄豆般滚落。
不,一定不会是他想的那样!
很可惜就是他所想的那样,当李寻欢被衙役护着过来正厅时,他一见到坐在上首,光是轻笑着就压的满厅的江湖豪杰大气不敢喘的官员时,就不禁叫道:“诗音。”
顾青从座位上站起来,唤道:“二表哥。”
江湖豪杰们:“!!”
龙啸云汗如雨下。
尔后顾钦差一出手就知有没有,李寻欢被洗刷冤屈不说,真正的梅花盗也就是贼喊捉贼的林仙儿,还有被她驱使着假扮梅花盗的情人,以及一干涉案人等都被缉捕归案。在兴云庄冤枉李寻欢的江湖豪杰们,他们倒没有吃不了兜着走——说到底李寻欢如今像是个江湖人士不假,可他也是有功名之人,还曾经做过官,那群所谓的江湖豪杰不过是乡野之人,他们胆敢对李寻欢动用私刑,那无疑是以卑犯尊,根据律法治他们罪完全没什么可指摘的。不过李寻欢还是站出来为他们说了几句好话,毕竟龙啸云曾经救过他,不过有了如今之事,李寻欢也算是认清了如今龙啸云是什么样的人,不会再一味当他是好兄长就是了。
顾青当面应下,至于私下里他或许可以向陛下进言,道江湖是时候整顿一番了。
他们表兄弟俩是相见一笑泯情缘,可有的人却是心中愤懑直冲天际。这倒不是说龙啸云,而是在被抓到前还沾沾自喜找到李寻欢这个替罪羊的林仙儿。
林仙儿从没想过她会被揭穿真面目,更不用说是被衙门抓住。
说好的江湖和官衙桥归桥,路归路呢?
不过林仙儿是没机会发出这样的感慨了,她面临的可是官衙的奈何桥和黄泉路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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