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灵”厉若海在黑榜中排名第四,次于“覆雨剑”浪翻云,“盗霸”赤尊信和“毒手”乾罗,但他平时很低调,少有参与江湖事务的时候,所以在江湖上声名不及前三位,甚至在黑榜上排名比他低的几位高手都比他名气大。不过“邪灵”厉若海却有其他黑榜高手远远不及的一个名称,那就是他是天下第一美男子。
这是公认的。
可这也不是能让“小魔师”方夜羽突然心生喜悦的正当理由,他本人也意识到了不对劲,因而没能立刻就接上庞斑的话音。
庞斑也转过身来,只定睛一看就察觉出方夜羽的反常。
庞斑冷哼一声,直如一道闪电般在方夜羽心灵上划过,将那突如其来的喜悦之情照耀的无影无踪。
方夜羽本身亦浑然一震,心思转圜间不用庞斑多吩咐,就收摄心神,守住灵台清明,务必不让外物再侵摄自己心灵,尔后羞愧地低下头:“是徒儿大意了。”
旋即却惊诧起来,要知道这里可是有庞斑坐镇的魔师宫,别说寻常宵小,就连黑榜头名“覆雨剑”浪翻云,方夜羽都敢说此人都不会擅闯进来的,所以方夜羽在魔师宫才会在精神上稍微放松的,可哪想到仍是被人钻了空子,影响到他的心神。可别小看这一愣神的功夫,武功到了他们这份上,决定胜负的也不过是片刻的事。
更重要的是,到底是谁敢来魔师宫滋事?
想到这儿方夜羽虽然没有去摸他背后的三八双戟,但他这一刻却已全然戒备了起来,还抬眼看向了庞斑,等待着师尊示下。
庞斑是默然的。
庞斑当然清楚先前的异动是怎么一回事,无外乎是魔种就在附近,并将方夜羽的禀报听了进去,而魔种因厉若海和风行烈的到来,而产生的由衷喜悦传达了出来,同时就像是庞斑揣测的那般,也影响到了除他自己以外的其他人,所以他的亲传弟子方夜羽才会在情绪上,有了不合情合理的波动。
又若说先前庞斑只是揣测,现在他已确定了魔种能影响他人。
更有庞斑不是很愿意去想为何魔种就因为厉若海要来,就生出那般强烈的喜悦之情。
反正呢,庞斑此时此刻就再度选择了默然。
方夜羽:“??”
片刻后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的方夜羽小心翼翼地开口:“师尊?”
庞斑被叫了一声,似是恍过神来,他负手而站,却没有告知方夜羽叫他心神波动的始作俑者是谁,只是神情淡淡的回到了原先的话题上:“你觉得厉若海此人如何?”
方夜羽却是一怔。
说起来方夜羽作为庞斑的亲传弟子,自是知道庞斑从不作废言,语出必有因,但现在这句话和先前那句“你见过厉若海没有”,在本质上好像没什么不同,换句话说庞斑就好像是多说了一句不必要的话。方夜羽思来想去只能往庞斑不愿意多谈,那在魔师宫神出鬼没的外人上猜测,但这种小心思是不能表露出来的,因而方夜羽就极力按下心中猜想,回到正题上来:“徒儿并不曾见过厉若海。”
方夜羽回答完就下意识顿了顿,连忙回答庞斑最新的问题:“徒儿曾对此君做过深入的调查,知道此人是个完全沉迷于武道的真正强人,到底以他那能使得任何女人都倾倒的容貌体魄,竟能数十年来半点不沾女色,已可知此人意志之坚定,即使倾尽三江五湖的水,怕也不能动摇其分毫罢。”
庞斑的目光却变得幽深起来。
一方面庞斑在和就在附近的顾魔种,在精神层面上进行着无声的较量,另一方面庞斑竟是有些拿不准方夜羽这番对厉若海的评价,是不是在受到顾魔种先前那对厉若海的喜悦之情影响下才做出的?
毕竟就连庞斑自己对厉若海的评价就很高。
这种无言的目光也影响到了方夜羽,小魔师硬着头皮道:“师父对徒儿的看法有何意见?”
庞斑罕见地踌躇了几息,缓缓道:“你的看法一点都没错,厉若海其人对除了武道外的其他事务都不屑一顾,且天下间除了我和浪翻云外,再也没有第三个人能胜过他。”
而此时方夜羽却是吃了一惊,似乎是想不到庞斑对厉若海的推许已到了这种地步。
庞斑将方夜羽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他倒没有责怪方夜羽对厉若海认知不全面的意思,反而是有那么几许欣慰,因为方夜羽有这样的反应,无疑于是证明他并没有多被魔种的精神波动影响到。
思及此,庞斑就微微一笑道:“二十年前厉若海来挑战我时,我便从他眼中看到他想要的是什么,这二十年来想来他是默默耕耘,专志武道,只是对外深怀不露而已。”
方夜羽向来对庞斑的言论深信不疑,因而在心中把对厉若海原本的评价,再往上推高了一个层次,又转念想到厉若海与风行烈的关系,便对着庞斑道:“厉若海这等非凡人物竟愿意为风行烈这个叛徒出头,那想来邪异门和风行烈的关系并不如徒儿先前猜测的那么简单,此次厉若海公然挑战师尊,也不知会不会带领整个邪异门来犯——”
方夜羽刚说完,庞斑就否认道:“你未免看轻了厉若海,此人英雄盖世,自负平生,他既是公然向我发出挑战,必定会是单枪匹马来找我。”
庞斑:“……”
魔师他吧,这时候顿悟到方夜羽对厉若海的评价,似乎是没什么问题的,但他自己可是从方才到现在都在高度赞许厉若海的。再转念想到先前在书房和顾魔种谈话时,魔种对他的影响可是深刻地多,毕竟他和魔种的关系本就尤为亲密。
但话又说回来,“邪灵”厉若海本就是个深藏不露,极具英雄气概的人物,他和方夜羽说的这几番话也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
既如此,又谈何被影响?
可总觉得思维没有那么平顺,庞斑皱了皱眉,挥了挥手让方夜羽离开,他则是重新坐到石凳上,在这期间他倒没有忘记顾魔种就在附近,一直在和他进行着精神层面的拉锯战。
现下方夜羽已走出了花园,而花园中就只剩下他和魔种。
庞斑没了分心的因素,便是能一心一意的和顾魔种进行常人,即使是江湖中公认的一流高手都不能感受到的较量。庞斑所在的魔门一派中,到现在专讲以精神驾驭物质之道,这说起来很玄妙,就像庞斑原先练就道心种魔大法时,他就施展精神大法潜进风行烈的道心中,而风行烈对此一无所觉,现如今庞斑就是在施展这种精神大法,加上顾魔种他本来就没有所谓的肉体凡胎,两者精神层次的较量,就好像是把花园拉入到了另外一个常人看不见的世界。
精神世界。
反正呢,就是玄而又幻,根本没办法好好用言语来形容,所以还是不多形容了吧。
咳。
渐渐地庞斑竟惊奇地发现,魔种回馈了“眷恋”这样的感受,且自主自发地回归到他身边。
庞斑能不想魔种回归到他体内,继而成就他的道心种魔大法吗?所以他也不自禁地流露出欢欣的情绪,然后——
“爹!”
顾魔种叫的是又清脆又响亮,还带着先前没有过的亲昵。
庞斑:“……”
庞斑哪能还没意识到事情和他期许的并不一样,他收回了精神大法,沉着脸看向已来到他跟前的顾魔种。只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精神的消耗让庞斑都觉得有几分吃力,但顾魔种看起来好好的,小脸儿粉白,而看起来都水润不少的眼睛中,这时流露出一丝丝失望:“爹不和我玩了吗?”
敢情这博弈在人家看来,只是在和爹亲玩游戏啊。
庞斑:“……!”
说句糙话,魔师他这是吃瘪了来着。
而说实话,这世上能让庞斑吃瘪的人,可以说几乎没有。想想看吧,他甫一出现在江湖上就称王称霸,无人可以克制他,便是后面和慈航静斋的斋主言静庵约定二十年不出江湖,也不过是让他能更潜下心来研究道心种魔大法。至于他如今钟情的女子靳冰云,庞斑自己都很清楚,他是为了道心种魔大法才勒令他自己爱上靳冰云,如今是还喜欢着靳冰云,并且因为靳冰云和风行烈做了三年夫妻而妒忌不假,可靳冰云也没真正让庞斑吃瘪过。
又说起靳冰云来,她现在并没有在魔师宫。
先前庞斑是勒令她离开风行烈,转圜到魔师宫来和他团聚,但后面不是魔种出了意外吗,庞斑就即刻从魔师宫出发,去寻了风行烈,而靳冰云那边则是有魔师宫的手下去迎。此时正在来武昌的路上,而等靳冰云一行人刚踏入武昌,他们就听说了厉若海公然挑战庞斑的事。
庞斑重出江湖,本就是整个江湖中的头等大事。
而“邪灵”厉若海再是行事低调,可他也是黑榜上排名第四的绝顶高手,所以厉若海约战庞斑一事,传扬开的速度别提有多快了,而且这一战更是牵动了整个江湖。
首先,正道中的八派联盟其实是专为对付庞斑而成立的,更有慈航静斋这以天下和平为己任的,也密切关注着庞斑的动向;
其次,在邪道中庞斑的重出江湖,已经给邪道带来了深远的影响,看魔师宫在过去数月中就开始部署如何吞并怒蛟帮、尊信门和乾罗山城,并且已吞并了不少除这三个门派外的其他邪道势力就可见一斑。
在这种全江湖都为之侧目的情况下,再有什么风吹草动都是瞒不过的,不过这时候魔师宫欲生擒风行烈的密令还没有扩散开来,主要是掩盖在了厉若海和庞斑的一战光辉下了,这也使得其他人都在猜测厉若海为何会朝庞斑发起挑战。
众说纷纭。
可作为魔媒的靳冰云却是再清楚不过了,只是她没想到风行烈的死讯,竟那么快就传到了他师父厉若海耳中,而厉若海竟为风行烈这个叛徒甘愿对上庞斑。
靳冰云想到爱自己至深的风行烈,美目中不禁流露出哀伤来。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还在邪异门不说活蹦乱跳,但最起码是性命无忧的风伯仁,他此时错愕不已,只觉得很不可思议。
风行烈他不是在一次入定后就功力大失吗,风行烈本来找不到原因,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走火入魔了,可后来见到了庞斑,便由庞斑的话中猜测自己会武功大失,是因为庞斑出于嫉妒对他做了什么,比如说让他受了奇异无比的内伤什么的。
可现在他师父厉若海为他诊治时,却发现他并没有受内伤,反而经脉畅通,只是失了元气,好生调养一番就能完全恢复过来。
风行烈对厉若海的话深信不疑,因而在震惊过后,就猛然想起一件事来,他有几分雀跃道:“魔种,徒儿是说我那孩儿,也说过徒儿只是元气大伤,只需要卧床休养一个月就可痊愈呢。”
说完再想到他如今还不知道那小孩儿是生是死,便神情黯然下来。
厉若海倒也是爱屋及乌,对某曾谋面的徒孙生出几许喜爱之情,如今见风行烈垂头丧气,就低喝道:“他不会想看到你这做父亲这般丧志的,如今该正等着你去将他救出来。”
风行烈一震,握紧了拳,精神大济道:“我知道了,师父!”
厉若海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稍后厉若海又和邪异门旗下人交待了一番,就和风行烈骑马赶向了魔师宫,而就像是庞斑所言的那般,厉若海除带着风行烈,以及他的兵刃丈二红枪外,就没有带上任何一位邪异门门人,就那么只身前往武昌,去和庞斑来一场光明正大的决战!
等厉若海和风行烈即将行至武昌时,靳冰云所乘得车马已比他们早一步进入了武昌,过不了多久就能来到魔师宫,见到和她阔别三年的师尊兼情郎庞斑。
只不知三年过去了,是否已物是人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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