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已是深冬。
北地也已是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举目望去惟余莽莽,昔日奔腾河水顿失滔滔。
在这样糟糕的天气中出行,即便是对有内力护体的江湖人士来说,也不是什么受欢迎的事。
“我们不往前走了吧?”
说这话的是一个英姿飒爽的侠女,只是她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一般女孩子的或柔美或如出谷黄莺般娇脆,反而是像是女孩子刻意压低声音,娇美不足清亮有余。
和她同行的是个较她年长几岁的青年,他身上披着件大红色斗篷,在一片茫茫白色中就好像雪中红梅般显眼,又和他们正要暂作停留的酒肆外那一株红梅昭显辉映。
酒肆不大,不过是在山脚下建了几间敞轩,且方圆十几里就只有这么一户人家,不可谓不偏僻。不过这酒肆屋外四面都有宽阔的走廊,朱红的栏杆,再配上碧绿的纱窗,以及如今茫茫雪色,倒也颇有几分“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的意境。
待进入到酒肆内,一股暖气扑面而来。
又不知是这里太过于偏僻,还是因为如今天气太糟糕,又或者两者皆有,不大但也不算狭窄的酒肆里竟没有其他客人。若不是后厨里还传来炖肉的香味,以及零星剁肉声,他们都还以为这酒肆连老板都不在呢。
好在来酒肆里暂时歇脚的两个客人不急着被招呼,他们只是选了一张桌子坐了下来。
椅子拖过地板的声音终于惊动了后厨的老板,他掀开帘布往外看了看,嘴里热情的喊着“来了来了”,接着就是茶壶倒水声。
“他们这儿怕是没什么好茶。”英姿飒爽的侠女,也就是从春天跟着顾大夫一直到了冬天的游少庄主侧耳一动道,说完他就站了起来,“还是我去烹吧。”
正在观察这不敞亮酒肆的顾青闻言轻点了点头,游龙生就把剑往桌子上一放,脚步轻快的朝着后厨走去,险些和用托盘端着两杯茶的老板撞了个满怀。
酒肆老板是个很发福的老人,胡子虽还没有白,但脸上的皱纹不少,可见年纪已不小了,当下疑惑道:“客官?”
“我们喝不惯你们这儿的茶,想借用你们的茶炉自己烹壶茶。”游龙生虽这将近一年来,身边都没有仆从随侍,可他再怎么说都是藏剑山庄的少庄主,从小锦衣玉食的,看不上这荒郊野外小酒肆的粗茶很正常。
酒肆老板愣了愣。
游龙生恍然道:“放心,不会白用的。”他说着就从荷包里掏出一锭银子,放到了酒肆老板的托盘上。
酒肆老板看到银子顿时眉开眼笑,表示一切都好说,还殷切的领着游龙生进了后厨,还把用来煮茶的红泥小火炉给烧得殷红,口中还絮絮叨叨道:“小老儿这店小,没甚好酒,可今年倒有新酿的米酒,色绿香浓,两位客官可要来一壶?”
游龙生从随身带的包裹中把茶叶找出来,边随口道:“我们不喝酒。”
酒肆老板堆起来的笑都僵了好一瞬,他们这里是酒家好吗?
可看在银子的份上,酒肆老板还能说什么呢。
厅堂中,顾青把目光从后厨入口处收回,垂下眼帘遮住眼中幽光。
这既没人招待,桌上又没有茶水的,这么干坐着未免太无聊?幸运的是下一刻酒肆中就又来了一个客人,他身量不高不矮,一张脸却是青惨惨的,仿佛是戴着面具,又仿佛那就是他本来的面目。
这青衣人进来时,后厨的老板听到了声响,掀开了布帘看了过来,在看到那青衣人阴森森的面貌时,似乎是吓了一跳,又见那青衣人直直往顾青那桌走去,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就轻轻撇下了布帘,不再往外面探头探脑。
在这种鬼天气,会出现在他这酒肆中的可都不会是平头老百姓,他还是少惹为妙。
再来说那青衣人,他直直地冲着顾青那一桌而来,嘴里喃喃道:“在这种天气出门的,是不是都不怕冷?是不是都有着必须要出门的理由?你说是么?”鉴于厅堂中只有他们两个人,那这青衣人自是对着顾青言语的,而且仔细看的话,这青衣人竟有一双明亮动人的眼睛,和他那张可恐的脸很不相衬,就好像两粒珍珠嵌在了猪头上。
顾青没出声。
青衣人等了半晌都没等到回应,他不得不出声:“阁下?”
顾青这才转头看他:“你在和我说话?”
青衣人:“……此间就只有你我二人。”
“我是知此间只有你我二人,只在你开口确认这一点前,我并不能确认对你来说,这里是否还有他人,到底我从前就遇到过自认能看见幽魂的人,那人——”顾青说到半截就住了话头,转而略过了这一段,只朝着青衣人道:“唉,当时的情况一言难尽,叫我不免‘十年怕井绳’,阁下勿怪。”
青衣人:“……”
青衣人本来想谈一谈风花雪月,结果被这么一打岔,他竟是没办法再继续说原本的腹稿,恰好他现在已走到顾青所坐的桌子前,就想着坐下再说。哪想到他刚要坐,就听得他今天要找的人似高深莫测道:“阁下最好莫要坐在那儿。”
想到方才的幽魂一说,青衣人声音不免颤了下:“这是为何?难不成——”
“那是我同伴的位子。”
青衣人:“……”
青衣人按捺住气,他还就不坐下了,深吸一口气道:“不愧是‘心医’,所见所闻竟是这般惊奇莫测。实不相瞒,我一路从保定城追着心医您来到这冰封般的地界,是很有诚心想请您为我看一看我之心病的。因为我认为这世上若是有哪个高人能治好我的心病,那定然非您不可。”
一个人若想别人对他有好感,最好的法子就是先让别人知道自己很喜欢他,很崇拜他——这法子青衣人不知道用过多少次了。
顾大夫赞道:“你在找我治心病前就对我的医术那么有信心,这心态非常好,你大可继续保持。”
青衣人:“……”
顾大夫沉吟片刻又开口道:“最起码得保持到三个月后。”
青衣人一愣:“您这是什么意思?”
顾大夫温和有礼的解释道:“来找我看病的病人不少,你虽有诚心,可我不能因此为你破例让你插队,所以你至少得等我三个月,到那时候怕是就能轮到你了。”
青衣人:“……”三个月!三个月后黄花菜都凉了,好吗?而且她已经因为这该死的心医耽搁了她原本的计划——她从不冒险,所以在做事前必定要排除所有可能会威胁她的因素,眼前这个能把一个人二十六年前的事都查个清清楚楚;还有能凭借着他那么一张嘴让武林中穷凶极恶的大盗,说到受不了因而自动去衙门自首的等等的男人,必定会是其中之一。
她,林仙儿冒着风雪来这儿,就是想这个男人成为她的裙下之臣,不会出来坏她的好事。可这才短短的功夫,她都被气得无名火直升,该说果然不愧是能舌灿莲花的顾心魔吗?
可林仙儿对自己有信心,能让这看似顽固不化的男人为她网开一面。于是,她就不再掩饰自己原本的面貌,朝着顾青徐徐摘下了她脸上的人皮面具,边摘边用她本来娇美的声音道:“那现在呢?”
她的声音很是娇美,就算用“出谷黄莺”这四个字来形容,似乎都显得侮辱了她。
可惜,等林仙儿摘下人皮面具露出真容,抬眼看顾大夫时,顾大夫根本就没有看她,他正看着窗外,大概是被方才那阵狂风吸引了目光吧。
林仙儿:“……”
林仙儿忍了:“心医?”
顾青被她叫着转过头来,目光平平的略过林仙儿那张绝美的脸,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目光里多了点微妙的含义:“我不知姑娘你是如何想的,原本看在你诚心来求医的份上,我接了你这个病人,并给你安排了等待时间最短的就医时间,可你如今却露出真面目,跟我说明你方才都是在藏头露尾,让你原本的诚心大打了折扣。我也是有脾气的,所以现在姑娘你另请高明吧。”
他就差直接说“你是不是傻”了,换句话说他目光中多出的“微妙”意味并不是惊艳,也不是迷恋,反正就不是林仙儿想要的。
林仙儿:“……”
林仙儿不敢相信,她无往不利的容貌竟是触了冰原。她如何甘心受到这样的待遇,于是她似乎忘记了她现在所处的位置,身子轻轻扭动,身上所穿的青衣也不知怎么的,就被她脱了下来,而她现在身上只剩下一缕轻纱制成的纱衣——雾里看花,最是销魂。
“呕——”
“咳咳。”
前一道声音是从后厨出来,看清楚林仙儿容貌的游龙生发出的。此去经年,再见到林仙儿这样出现在他面前,让他想起了曾经被林仙儿恶心到胆汁都吐出来的时刻,也使得他控制不住的干呕了起来。
而另外一道声音则是从酒肆外发出的,也不知道对方是看到这样不可思议的画面而尴尬地干咳,还是他本来就吹了吹冷风想要咳嗽。
反正,这两道声音成功的让林仙儿僵在当场。
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最终还是顾青开口打破这诡谲的气氛:“唔,这里是人来人往的酒肆。”
林仙儿咬着牙,眼睛里都能冒出火星子来,她攫起了衣服,恶狠狠地瞪了顾青一眼,尔后飞快的掠出了这间酒肆,尔后伴随着外面的冷风,她咬牙切齿的骂声跟着传了进来:“顾心魔你果然是喜欢那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的游龙生!而他变成现在这样全都是你害的,你才是天底下最恶毒的人!”
游龙生:“……?”
外面的来人:“…??”
顾青却是挑了挑眉梢,林仙儿这番话透露了不少有用的信息。事实上从林仙儿扮作青衣人也就是那青魔手伊哭的模样进来,顾青就认出了她,而且对她能够追踪他来到这儿表示了怀疑。
说起来他如今和游龙生会出现在这里,是在为他最近的病人“中原八义”,严格来说是只剩下七义还有一个“女屠户”翁大娘来寻他们的“心药”——当年出卖了他们老大翁天杰的铁传甲。
铁传甲已有十七年没有在中原露面,而中原七义和翁天杰的遗孀翁大娘也足足找了他十七年,都没把人给找到,这说明铁传甲不是在中原隐藏的很深,就是他人其实并不在中原。
不管怎么说,顾青和游龙生来到这更北的地界,就是为了追寻铁传甲,又他们这数日来的行踪本该是很难被他人发现的,可林仙儿竟然从保定城找了来,那她是从谁那儿得来的消息?
而顾青并不认为林仙儿找过来,仅仅是为了勾引他。
林仙儿的根本目的先不提,就是后面她气急败坏的骂言,让顾青确定了是谁为她提供的讯息:
百晓生。
也就只有百晓生自以为是的认为游龙生他练了《葵花宝典》,同时他也能知道他和游龙生到了哪里来。
至于林仙儿是怎么从百晓生嘴里套出的,看林仙儿那熟练脱自己衣服的架势,方法不就显而易见了吗?
嘛,等回去和百晓生谈一谈好了。
而现在吗,顾青还有其他事要处理。
游龙生这时已止住了干呕,他深吸了一口气,念了几句清心咒,内心的波涛起伏很快就被压了下去,虽然脸色还有点白,可比起方才见到林仙儿和见到恶鬼般的模样好了太多。
他擦了擦手后,这才端着托盘走了出来。小茶壶中冒着热气,清醇的茶香随其弥漫开来,惹得后来的客人多看了一眼。
游龙生也下意识地打量了下对方,对方已不再年轻,他的眼角都有了些许细纹,鬓发中有了几点白,又因为刚才咳嗽过,使得他苍白的脸上泛起了一种病态的嫣红。只是他的眼睛却看起来很年轻,那双眼睛中乍看上去竟仿佛是碧色的,就像春水吹动过柳枝,这种矛盾与奇异之处让他整个人充满了奇特的魅力,叫人见过后轻易难忘怀。
只游龙生的目光很快就掠过了他的脸,似不着痕迹的看向他的手。
单看这个在尴尬中来到酒肆的客人,旁人会认为他是个落魄的浪子,还是个身体不好的酒鬼,可游龙生在看过他的眼睛后,知道这个人不能单从外表来判断,如今再看过对方的手后,游龙生就在心中确定了,这个人必定不是等闲人。
因为他的手保养得极好,而且很稳,就像是一个绝世剑客的手。
此人虽没有带着剑,可他绝对是个用兵刃的好手。
游龙生在心中快速猜测着他的身份,目光却没有再多做停留,就只是有礼的朝那人点了点头,就端着托盘走向了顾青。
等游龙生刚一转身,背后就传出一阵似撕心裂肺般的咳嗽声。而这咳嗽声的主人,也就是出关将近十年才回关内来的李寻欢,他一边大声地咳嗽着,一边在心中生起了更大的茫然:
中原这十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说他一路来到这旧年曾来过的酒肆时,在酒肆外不得不被迫饱的眼福,单就是那太过于主动的姑娘离开时的骂言中,所提到的“顾心魔”还有游龙生两人,都是李寻欢所陌生的。
这倒不算什么,毕竟李寻欢已出关将近十年,这十年中他根本没有过问过中原的任何事,不知道中原武林中的后起之秀,也是无可厚非的。只等李寻欢进到酒肆,迎面就撞上了那做女装打扮的少年。
没错,是少年。
李寻欢自认眼力还在,他不会错认那少年的性别。
又想来这少年怕就是那姑娘口中的游龙生吧?
只是这么一个仪表堂堂的少年,穿着女装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而且还坦然得很,甚至于还是一个敏锐的年轻人——李寻欢可没错过对方观察他手的视线。
可穿女装?
李寻欢转念一想就在心中失笑,他如今连他自己都不愿多管,又如何还能好奇他人衣着打扮下的初衷?今朝有酒今朝醉才是正经。
这般想着,李寻欢就自顾自找了个桌子坐了下来。
酒肆老板这时候才敢出来招待,听得李寻欢张口就要酒,他才小小松了口气,看来刚才游龙生和顾青他们不但不喝酒,反而还从外面自带茶叶来的事,让酒肆老板很是无奈。
而在酒肆老板去后厨温酒的功夫,又从外面进来了一人。此人是个虬髯大汉,而他进来后径自朝着李寻欢而去,听他口中唤李寻欢为“少爷”,想来他便是李寻欢的仆从。迟了几步才进来,应当是去马厩里安顿他们的车马吧。
游龙生本是听到声音后下意识去瞥来人的,可等他看清楚这虬髯大汉的面容后,他不由得愣了愣。
在确信自己没看错后,游龙生并没有声张,而是装作很自然的收回目光,转而看向眉目不动的顾青:“阿青,你要吃点什么吗?我看他们做的炖牛肉还不错。”
顾青点了点头。
游龙生心中大定,知道他并没有看错人,那虬髯大汉就是他们要找的“铁甲金刚”铁传甲。顾青根据中原七义的描述,所画的其画像还在他袖中放着呢。所以他们现在是中原七义和翁大娘踏破铁鞋无觅处,而他和顾青得来全不费功夫吗?
只被铁传甲称为少爷的男人,他又是谁?
这个谜底很快就揭开了——那酒肆老板再来上酒时,多看了李寻欢两眼:“这位客官看起来有几分面善,不知客官贵姓?”
李寻欢握着酒杯道:“李,木子李。”
酒肆老板恍然了片刻道:“原来是李探花,我记得九年前,还是十年前时,你经过我这儿喝了不少酒。”
李寻欢怔了怔,已经有多久没人这么叫他了,而他很快就收拾好心中愁绪,冲着那酒肆老板道:“已经十年了。”他余光中瞥到那边两个年轻人中那做女装打扮的那个年轻人脸上闪过一丝明悟,低声对那叫顾青的年轻人道:“阿青,是例无虚发的小李飞刀。”
李寻欢觉得相比之下,他还是喜欢这个名字些。
而顾青听了游龙生的介绍后,就转过头来好奇得看了看李寻欢。
作为半个江湖人士,在听到传说中的人物时,总是要有几分好奇的,不是吗?
不过两方现如今并没有什么交集,所以顾青看了两眼李寻欢后,就转过头端起茶杯喝了两口茶。
游龙生想起他的炖牛肉,就对酒肆老板说:“老板,来一份炖牛肉。”
酒肆老板热情的应了:“好嘞。”
回头又问李寻欢:“你们两位可也要来两份?我这儿的炖牛肉炖的又香又透,入口即化!”
李寻欢想到他在来的路上遇到的那个少年,像是一匹在雪地上流浪的孤狼的少年,以着他的脚程,他该当在半个时辰后才能赶到这儿,若是这时候为他多叫一份,到那时候怕也凉了。
不,以那少年的心性,即便如今自己为他叫了一份,他也是不会吃的,因为这不是他自己买来的东西。
于是李寻欢便对酒肆老板道:“来一份就行,而我有酒就够了。”他说完就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酒,只觉得一阵酒香扑鼻而来,此时他的眉眼全都舒展开来,似乎只有这么一杯酒,就能让他快活似神仙:“好酒。”
铁传甲不赞同道:“少爷!”
可若是铁传甲能劝得动李寻欢,那李寻欢就不会把自己喝成现在这幅模样了,是以铁传甲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李寻欢喝完一杯酒后,弯下腰来咳嗽起来。
酒肆中一时满是咳咳咳声。
游龙生一边端着茶杯喝着茶,一边不禁好奇看过去。他年纪尚轻,从前并没有机会见过李寻欢,可李寻欢即便不再中原将近十年,可中原中从不断他的传言,而且他的小李飞刀,可是在百晓生的兵器谱上排行第三呢。
又在游龙生的印象中,李寻欢该当是个风流倜傥的大侠客,不曾想如今看上去却是个落魄的酒鬼,想来是和当年他把家财送给表妹和义兄,并看着他心爱的表妹嫁给他的义兄有着脱不开的干系。
不知道是不是已成心病?
——游少庄主果然是近朱者赤啊。
咳嗽声很快就停了下来,这时铁传甲也喝了一杯据说是酒肆老板亲酿的米酒。
等铁传甲喝完,后厨中的酒肆老板掀开布帘走了出来,可他手中并没有端着本该上的炖牛肉,且他原本有的几分唯唯诺诺这时候全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带着狠辣之意的怪异神情,就好像一下子变了个人似的。
厅堂中的四个人都看了过来。
那酒肆老板全然不怕,他先是看向李寻欢,假惺惺道:“你既已出关十年,为何还要回来?我本不想给你和你的仆从下毒的,可谁让你竟是这时候回来,还和顾心魔一同来到这里呢。对了,我奉劝你们都不要用真力,不然你们可就会立时七窍流血死去,这死相可就难看了,不是吗?”
游龙生闻言“呃”了一声,用不大但满酒肆都能听到的声音道:“这人是傻子吗?”
哪有人想害人,人都还没死呢,他就叭叭上的?
酒肆老板自然听出了这话语中的轻蔑之意,他脸色变得铁青不说,当下还怒叱一声,原本佝偻的身子,竟似忽然暴长了一尺,而且连一张苍老的脸都变得红中透紫,隐隐有光。尔后朝着游龙生厉声道:“你现在不过是顾心魔的兔儿爷,竟还敢跟我老人家叫板?”
游龙生在心里纳闷得很,都两次了!膝盖上中箭的全是他!而顾青他就顶多被叫一声顾心魔而已,江湖中不少惧怕他的人都这么叫他,所以——
游少庄主深吸一口气,斜眼看那变了身的酒肆老板:“你谁啊?”
酒肆老板:“……”
李寻欢轻笑出声:“你不知道‘紫面二郎’孙逵也很正常,到底孙老先生在二十多年前,就带着江南七十二道水陆码头总瓢把子杨大胡子的妻子蔷薇夫人私奔,在那后就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了。”
酒肆老板即“紫面二郎”孙逵,他看了李寻欢一眼,倒也没和李寻欢呛声,而是终于对着顾青怒目而视,顺便还稍带上了游龙生:“都到了这种时候,你们俩就不要再装什么大尾巴狼了!难道你顾心魔不是受了那杨大胡子委托,来寻我和他那红杏出墙的老婆吗?你果然厉害,居然能找到这里来!想来也是,先前改名换姓二十六年的‘恶屠龙’屠贾都让你给找了出来,交到了少林寺;那无恶不作的晋中大盗,都让你说的自发自去了衙门被秋后问斩——你如何还能不找到我们的藏身之处?”
李寻欢和铁传甲都不由得侧目,而顾心魔他仍是一派云淡风轻地坐在那儿,眉目疏朗,完全看不出他竟有那么大的能量。
游龙生他猛然撇过头去,随后肩膀颤了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哭。
而他这样的做派多少让孙逵心中不忿少了一丝丝,他脸上挂上狠毒的神情,朝着顾青和游龙生走去,口中还恶声恶气道:“今日就是你们的死——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后半句孙逵是错愕不已这下说的,因在酒肆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已多了一个面目冷峻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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