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女频频道 > 青山不改[综武侠] > 第28章 卿本佳人(1)

‘乾’,本是八卦之一,代表天;又有“昔之得一者,天得一以清”,因而为表示帝王是天地间唯一且最尊贵的,故名其居所为乾清宫。

    乾清宫

    夜凉如水,本已安睡的天子似从梦中醒来。

    安静燃烧着火烛散发出的晕黄烛光,影影绰绰的透过龙床前的碧纱帐照在年轻天子的脸上。

    只见天子目光清明至极,全然没有半分乍然醒过来时的惺忪。

    因着天子晚上从不用伺候,而他这般悄无声息的醒过来,并没有惊动守在殿外的任何人,天子也并没有要叫人进来伺候的意向,他就只是睁开眼,盯着头顶纱帐上的绣纹片刻,复又阖上双目,眼角眉梢间毫无波澜。

    就如同着现下国泰民安,四海升平般。

    殊不知,就在这片刻间,天底下最尊贵的人换了魂。

    顾青双手拢于腹前,驾轻就熟的消化着原身,也就是当今天子朱佑棠的记忆。

    说来朱佑棠乃大行皇帝宪宗嫡长子,天资粹美,三岁时便被立为太子。待到宪宗驾崩,作为太子顺理成章的登基为帝,时年十七岁。

    而现如今朱佑棠登基不过三年,正值弱冠之年来临之际,又恰逢大行皇帝三年国孝已过,朝中旧貌换新颜,自是对此次万寿节异常重视,而且此次万寿节也将会办的很隆重,不仅就藩的皇亲,如太平王,南王等会奉诏回京朝贺,还有本朝的属国会派使臣进京朝贡……这就使得最近朝事异常繁重,年轻的天子在爬上龙床安歇前,还想着明日里该怎么逃掉早朝,可没想到半夜里就在睡梦中被阎王勾了魂,不可谓不英年早逝。

    紧接着年轻天子的身体就被顾青接收,开始了他的又一次转世之旅。

    顾青在消化完朱佑棠的记忆后,放任自己沉浸到他的思维宫殿。

    从前也说过顾青他像这样转世,再继续新的一次人生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甚至于可以用数十次来形容。伴随着这样看似永生不死的转世,顾青从中学来的不知道多少种本领和技能,以及浩瀚的知识,这其中就包含了能让他对转世数次这种事的态度从极度抗拒,过渡到现在自得其乐的技能。

    思维宫殿就是其中一项,他会在进入到下一个世界时,把他上一个世界的记忆创建成他恢弘思维宫殿的一部分。在他的思维宫殿里,甚至于可以事无巨细的模拟出他记忆中场景的每个部分,从天边云朵的形状,到周围花开的芳香,记忆中的人他们身上穿的衣服式样和花纹,还有他们的神情等等,置身其中的时候,如身临其境,仿佛自己并没有离开那个世界,仿佛自己还和他们在一起。

    尽管事实上,那不过是镜花水月,再虚幻不过。

    顾青在来到他思维宫殿时,对这一点再清楚不过。他现在置身于他的思维宫殿里,亲眼目睹着在他原有宫殿的基础上,被构建出来的位于不老长春谷里的灵鹫宫,不老长春谷里苍翠欲滴的绿,和灵鹫宫外如仙山隔云海,如霞岭玉带连的云雾交错在一起,缥缥缈缈更加如仙境一般。

    “小师弟,你又瞎搞了什么?”

    巫行云那元气十足的声音,加注着内力从灵鹫宫里传到呆在最外面的顾青耳中。

    顾青扬起嘴角,在他接下七宝指环成为逍遥派新任掌门的二十年后,他师父逍遥子驾鹤西游。自那之后顾青就不再江湖上出没,等接下来数年间他大师姐,无崖子师兄还有秋水师姐也离开,顾青再无牵挂后就脱离了这一世界,毕竟他当初再度回去,还来了个时隔六十年“死而复生”,不过是因为想弥补当年“走”在他师父,还有大师姐他们前面的遗憾。

    既已弥补,那再孑然一身的继续呆下去,就没有了任何意义,不是吗?

    这么想着,顾青心神一动,就出现在灵鹫宫内,而且还是当年初到灵鹫宫时病弱吐血吃雪莲花瓣的模样,再对着逍遥子叫了一声“师父”后,就吐了口血。

    逍遥子皱眉,二话不说就罚巫行云去面壁。

    顾青敛目,隐去了眼底的怀念。

    等他从他的思维宫殿里抽身而去时,他把这怀念一并留在了他思维宫殿里的灵鹫宫里。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这般的,当顾青再睁开眼睛,回到现实中,他就已经不再是逍遥派的长生子,而是年轻的天子朱佑棠。

    此时已到了寻常朱佑棠起床再去上朝的时辰了,顾青从龙床上坐起来,而在内殿门外大内总管王安,已经精神抖擞,准备就绪,尔后听得内殿里传来皇上叫人的声音,就兢兢业业的带着宫女和小太监鱼贯而入,待到了天子跟前,王安恭敬道:“奴婢王安,伺候皇上更衣。”

    顾青漫不经心地瞥了眼这位大内总管,他在朱佑棠还在东宫就已经在服侍还是太子的朱佑棠了,对朱佑棠忠心耿耿,等到朱佑棠即位后,就把这跟着他的老人擢升为大内总管。

    顾青的目光从王安干瘪的老脸,滑到他不是那么平稳的手上,多停留了那么几息时间,随后就在心里有了推论:

    这位大内总管不仅喜欢赌,还喜欢嫖。

    多么入乡随俗的爱好。

    顾青就想着体恤体恤王安,没有让他劳力着伺候他更衣,而是换了个眉清目秀的宫女来,心里还在想等王安告老回乡后,该提拔哪个内侍来接替王安的位置。

    不过因为接踵而来的朝事,顾青一时间还腾不出手来处理这件小事儿,而等到万寿节结束,繁重的朝事告一段落后,顾青反而改了主意,不打算让王安就这么安享晚年了。

    这么说倒不是因为顾青发现了王安的其他优点,足以盖过他的缺点,而是最近王大总管似乎得到了一条新财路,还是能财源广进,不担心对方在财力上后继无力的那种。

    毕竟不管是赌还是嫖,都是极为费银子的。

    那么问题来了,到底是谁这么财大气粗,会甘愿做这冤大头来贿赂王安,天子跟前的大内总管呢?

    事实上,王安既是大内总管,得天子信任,来巴结奉承他的人自不会少。可这次不太一样,因为在顾青发现王安得了新财路,荣光换发后,等了一段时间都没等到他提及谁,并为其背书,要保管对方受益。

    难道对方不为加官进爵?

    顾青开始觉得有点意思了,他最近这段时间都被困在紫禁城,和内阁辅臣们打交道,和奏折打交道,虽说是为了更好的适应现在的身份,将弯弯绕绕的关系捋顺,并且为以后的优哉游哉做铺垫,可确实有点无趣了。

    王安这新财路背后之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又意欲何为一“案”,出现的恰到好处,顾青也不挑剔,就把它当做处理繁琐朝务间歇的轻松一刻,劳逸结合嘛。

    而王总管,他对此还浑然不觉不说,还和他的新金主打得火热。

    就在王总管并不知道深渊在窥视他的情况下,太平日子悠悠的往前推进。

    这日风和日丽,天子同内阁辅臣们在文华殿议政。

    因是最繁重的那一波政事已经过去了,再加上近来朝堂和民间没什么大事发生,所以这次议政其实没什么好议的,用的时间也就比较短。在议政告一段落后,六位内阁辅臣并没有立即告退,次辅王恕就悄悄地给首辅商辂使眼色,示意他有本奏就赶紧上奏。

    其他四位辅臣,也纷纷对首辅大人投以鼓励的目光。

    商辂:“……”

    说好的大家一起有本奏呢?

    他们五个人这么没有同僚爱,商辂反倒还就不动如钟了,可他没想到王恕那么厚颜无耻,见自己不作为,他还就在那里嚷嚷起来道:“商大人,陛下自即位时起就力求广开言路,需我等集思广益,进而造福黎民百姓,想必您一定时刻谨记这点吧?”

    商辂心想说他们想要奏请的事,和这广开言路有个毛线关系,可他很清楚王恕这厮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根本就只是想逼着他出这个头,更关键的是这招对他还真有用,毕竟要是论脸皮厚,他拍马都不及王恕的。

    商辂就只有硬着头皮上表:“陛下,臣有本奏。”

    天子感叹道:“朕和商卿家还真是心有灵犀,朕也有事要和商卿家密议。”

    其他五位辅臣见机,就干脆利落的撤离了。

    于是文华殿里就只剩下首辅大人,和年轻天子排排坐密议要事。

    商大人先说。

    他和几位辅臣你推我我推你要奏之事吧,其实也不是什么会危及国祚啦,于江山社稷有大影响啦等等的军机大事,而是攸关皇上终身大事的。

    到底当今天子今年已是弱冠之年,后宫空虚先不提,但中宫之位至今无人染指。

    之前吧是因为大行皇帝驾崩,皇上要为大行皇帝守孝三年,所以这三年里谈立后的事,是有点不妥当。可现在国孝已过,连陛下的便服都换上了鲜艳颜色,所以是时候来谈谈立后的事了。

    可为什么几位辅臣会就此事推皮球,那还不是因为在国孝前,还是太子的皇上就对婚姻大事兴趣缺缺么。那会儿大行皇帝不是没说过要给太子聘娶太子妃,可那不都让太子给推拒了吗?不仅如此,便是良娣什么的都没有一个。

    这么一来,大家一致认为皇上他当是不近女色,力求洁身自好的,现在却要他们开口提当初大行皇帝都没有做到的事,能不让人心里觉得没底?

    不过叫商大人觉得柳暗花明的是:

    “朕就说朕和商爱卿心有灵犀,其实朕要跟商爱卿密议的也正是此事。”

    年轻的天子说完这一句,反倒不着急说他对立后的态度,而是半垂着眼帘,俊朗的眉目间平添了几分忧郁,“商爱卿自朕于东宫为太子时,便是被父皇提拔为太子少保,是朕的老师,谆谆教导于朕,待朕即位后老师又兢兢业业的辅佐于朕,这么多年自当情谊深厚,朕若有什么事是想找人倾述的,老师是朕心中第一个想到的人。”

    这一番情真意切的话,说得商大人是一边感动到无以复加,一边却把整颗心都提起来,几乎是提到了嗓子眼,直觉皇上要和他推心置腹的事,是有平地一声雷炸开效果的那种事。

    只究竟会是什么事呢?

    商辂不由得屏息凝神,等皇上往下说。

    天子这次就很直接,没再卖关子道:“朕觉得女子是泥做的骨肉,见着了就觉得浊臭逼人。”当然男子也一样,后面这句话天子就没说出来了。

    而商大人他起初还有点没反应过来,但联系下上文他提起立后的事情,还有皇上刚才那番话似有难言之隐,那么皇上这是坦诚他其实不喜欢女人的意思吗?!!饶是做过心理建设,可面对这样惊骇的事,商大人也因为过于错愕,顾不得其他而瞪大眼睛去直视圣颜。

    下一刻却被皇上流露出的悲苦与绝望之情,而遭受会心一击。

    “朕也不想的——”天子此刻哪里还有曾经挥斥方遒,指点江山时的意气风发,他就好像只迷途羔羊,让商大人不其然的想到家里五岁的幼孙,他在知道自己闯祸后跑到他跟前来求救。

    是了,皇上他身边却是连个能让他求助的长辈都没有,便是亲近之人怕也是身份不够,再有这种涉及到国祚安稳的事,又哪里能轻易说出口,恐叫别有居心的人利用,而现在皇上他对着自己说出这等事,必定是把自己当做可信赖,甚至是可依赖之人!

    商大人思及此心中不免就充满了“柔”情壮志,连脸上不自觉的露出慈爱之情都不自知,几乎是用一种“抛头颅,洒热血”的架势跟天子说这件事就包在他身上,肯定会有完美解决方法的。

    “朕相信你。”天子沉声道。

    然后,就在商大人回了家,一整宿都翻来覆去的思量这件事,第二天眼下因为没睡觉青黑一片的起来去上早朝时,却被告知皇上他身体不适,免了今天的早朝。

    又道朝中诸事,皆有内阁协商处理。

    难不成皇上他是觉得愧对于先帝,愧对于列祖列宗,心里过意不去当夜就病倒了?商辂这么想着,心里就更加忧心忡忡,整个人看上去格外心事重重。

    看他这幅模样,其他五位辅臣心里直打鼓,纷纷围上来旁敲侧击的问他昨天都和皇上密议了什么。

    商辂当然不能往外说,就只有三缄其口,顺带鞭策着他们好好为皇上效力,皇上他实在是心里苦且不容易啊!

    心里苦还不容易的天子,他这会儿可没有在乾清宫卧病在床,默默在心里流泪(……),而是神清气爽的带着有大内第一高手之称的“潇湘剑客”魏子云,借着装病的空档溜了出宫,从此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再换句话说,就是微服私访。

    以及他们这次并不是漫无目的的微服私访,而是要去查一件可能会动摇国祚的大事,最起码顾青就是这么跟死活都要拦着他,让他呆在宫中,有什么事情让下属去查的魏子云说的。

    嗯……然后他们俩就一起出宫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顾青这理由还真不是信口拈来的,他之前不是在查王总管的新金主吗?就那么顺藤摸瓜的查到了南王身上。

    这南王是大行皇帝的兄长,照着本朝规矩在成年后就离开京城就藩去了,多年来少有来京城的时候,毕竟藩王无奉诏不得离开藩地,天子没事也不会召藩王进京。

    这次天子弱冠之年的万寿节,为了彰显隆重,就下诏许藩王进京朝贺,顾青也就在万寿节上头回见到了南王。

    南王的第一反应,就像是见了鬼。

    虽然南王接下来极力掩饰,但他还是控制不住的朝顾青这边,主要是脸上瞄,很成功的引起了顾青的注意。

    后来紧接着就出现了王安一夜暴富的事,再查下去又叫顾青发现和南王有关,联想起南王见到他的奇怪反应,这件事难道不值得深入挖掘一番吗?

    好吧,顾青他其实就是想出宫玩一玩。

    至于在文华殿里和首辅商大人的密议,顾青他明明就是在说他那随着数次转世都依旧根深蒂固的洁癖症来着,以及顺水推舟的给自己找好在他离京期间,主持大局的人选。

    所以商辂商大人,任道而重远,且行且珍惜吧!

    且说顾青和魏子云主仆俩既然是微服私访了,那就该有微服私访的模样。

    这个么?

    考虑到魏子云在成为大内侍卫前,是混迹江湖的侠客,在当时还是小有名气的,人称“潇湘剑客”,便是当了大内侍卫后,魏子云也没有完全和江湖脱节,但凡江湖中的大事或是近年来的后起之秀,他不说如数家珍,但也略知七八。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们俩就因此扮成了江湖侠客的模样。

    说来也不知道这是一个武侠世界的缘故,还是其他因素,位于紫禁城的朱佑棠也练武,并且武功还很不错,不过他平时基本上没有出过手,所以朝中知道他会武功的人寥寥无几,便是魏子云都不是很清楚自家主子武功的高低深浅,再说了若是用得上自家主子出手,那他们这做护卫的可不就等于是大大的失职。

    顾青呢,他对原身的武学修养倒也没看不上眼,只不过原身是练剑的,而逍遥派的绝学中不管是北冥神功,小无相功,天山折梅手还是天山六阳掌等都是不需要借助外物的,于剑法一道上,顾青倒是会大理段氏的绝学六脉神剑,但六脉神剑也无需剑做媒介。

    这么一来,顾青反而对使用剑的武学有了莫大的兴趣,因而在这段时间,他除了重新练回了逍遥派的武功,还额外抽出时间从他知道的武学秘籍里取其精华,去其糟粕的钻研了下使用剑的剑法——顾青平常会用的武功基本上都是逍遥派的绝学不假,可‘会’和‘知道’武学是两回事,就拿顾青来说,他就知晓不可计数的武学秘籍。

    这一次扮成侠客,顾青还像模像样的备了一把剑,化侠客为剑客,就这么的步入了江湖。

    半个月后,江南。

    风尘仆仆从干燥的西北赶到温润的江南,陆小凤感觉自己已经累成狗,饥肠辘辘不说,关键他还好久都没有喝到像样的美酒了。因而这好不容易来到了江南,眼看离他的好朋友花满楼的百花楼就只差十几里,陆小凤却不想一鼓作气的冲过去,他实在是没力气了。

    于是就干脆的一抖他身上那件常年穿着的红披风,找了家有酒香弥漫的酒楼就钻了进去。

    等酒菜一上来,陆小凤也顾不得其他,风卷残云一般的把大部分酒菜全扫进肚子里,等把早就叫嚣的肚子安抚好,这才停下来细品着他点的一坛竹叶青,还自娱自乐的念起了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打油诗:“一杯竹叶穿肠过,两朵桃花脸上来。”

    陆小凤的心情,那叫一个美呀。

    正畅快着呢,忽听得窗外传来颤巍巍似带着哭音的声响:“这位爷,要不这钱小的就不要了,这糖人就就当是白送您了!”

    恃强凌弱?

    陆小凤这么想着就推开了窗户往下看,很快就找到那卖糖人的摊子。还别说那糖人个个栩栩如生,橙黄色的糖人在阳光下透着金色,还泛着亮光,看起来叫人止不住的垂涎三尺。

    不对,现在不是看糖人的时候,陆小凤把目光转开,再去看那在糖人铺子前站的人,他原本以为对方会是个流氓小瘪三什么的,可没想到对方竟然是个西门吹雪。

    等等,什么叫“是个西门吹雪”?

    这是什么新奇的形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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