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江峙当面说他喜欢沈都清,简直是把脸放在她脚底下给她踩。
他才不会让她那么得意。
沈都清垂眸躲避江峙直勾勾的视线。
从蛛丝马迹中得出判断,和亲口听他承认，感受还是很不相同的。
换做之前,她大概会把这当做一个可以嘲笑他的把柄，挤兑一番，甚至不久之前,确认他喜欢自己,她想的也是怎么摆脱这个麻烦。
但现在,有一点点难以招架的感觉。
一定是因为他最近的行为太狂野,沈都清这样想。
动不动就想亲她,在桌子下面夹她的腿这种流氓行径都做得出来。
两个当事人见暗潮涌动。
然而,校队的人对“张娟”一无所知。
起哄大家心照不宣,就是想帮这个开窍太晚以致于根本不会追求女孩子的钢铁直男往前推一把,撮合撮合俩人,谁料想从江峙口中听到了一个完全意想不到的名字。
张娟是谁？谁是张娟？
男生们众脸懵逼。
这种修罗场太容易让人误会,张晖本能想扑过去捂江峙的嘴，生生控制住,恨铁不成钢地瞪着江峙。
没想到纯情小处男开窍晚,野心倒是挺大，上来就脚踏两条船,小学都没上就想从幼儿园跳级上初中，牛逼。
但是小仙女就在对面坐着呢,你说什么张娟！关键时刻你他妈掉链子比脱裤子还利索,怪不得到现在都没搞到手！
“那个那个那个……”起哄代表徒劳地想要挽回局面,假装嗔怪地数落江峙，“你不想回答就不回答，瞎掰一个人算怎么回事哈哈哈哈。”
“就是，哪有张娟这个人啊，”张晖附和，“你真是调皮。”
其他人也纷纷毫无感情地哈哈哈几声，表示这只是个玩笑。
误会很大。
但江峙怡然自得，似乎被所有人误会劈腿也无所谓。
沈都清抬眸看他一眼。
如果他没有在桌子下面死死锁着她的腿的话，还真像一个游戏人间把劈腿当饭吃的渣男。
好哥们就是互相掩护的，但女孩子就不这么想了，张晖女友立刻就明白了什么，一下子对沈都清颇为同情。
她见过江峙几次，虽然没说过话，但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他对沈都清有点什么。去看他打球的女生那么多，除了沈都清，没见他搭理过任何一个。
原以为是很般配的一对，男俊女靓，不想中间还有个“第三者”。
怪不得没在一起。
她瞪了张晖一眼，心里向着沈都清，但并不敢惹江峙。
于是意有所指地说了句：“你们男生真是心大，能一次喜欢两个。”
劈腿就劈腿吧，还不知道遮掩，当着一个的面说喜欢另一个，不是把人家女孩子的脸面放在地上摩擦吗。
搁谁谁受得了？
所有人的脸色都奇怪又复杂，难以描述。
问问题的那个都想掌自己的嘴了，看看这叫什么事。
沈都清也不知道那一刻自己是出于什么心态，主动站出来承认。
可能是她太善良了，不愿意让自己的同桌背负“劈腿”的骂名。
“其实，张娟是我。”
正在用眼神谴责江峙以及试图缓解气氛的一帮人都愣住。
这是什么神展开？
沈都清弯着眼睛，玩笑说：“出来混，总要起个艺名的嘛。”
说完，就见江峙嘴角扯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
眼底藏不住的得意。
仿佛她承认自己是张娟，就等于答应了他的告白似的。
沈都清把眼睛撇开，不看他。
校队的男生们明显松了口气。
吓skr人。
“我就说嘛，哪来的张娟，七中怎么可能还有比我们小仙女漂亮的。”起哄代表头上的汗都给急出来了，倒了满满一杯推到江峙手边，“吓唬谁呢你，不罚一杯合适吗。”
江峙没推辞，从善如流地端起酒杯，仰头干了。
一帮人嘻嘻哈哈重新调动起来，江峙凭一己之力搞砸的气氛，渐渐回温-
张晖女友大约觉得不好意思，后来没怎么说话，过了一阵，主动问沈都清：
“我想去洗手间，你要不要去？”
这是个好机会。
沈都清立刻点头，然后向对面投去一个眼神：我要去洗手间，撒腿。
江峙睇她一眼，放开了她。
这边人刚走，一帮刚才差点被憋坏的男生立刻七嘴八舌地围攻江峙：
“你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张娟是谁呢。”
“就是，给我气得，都想帮小仙女揍你一顿了，当着人面还敢说别的女生的名字。”
“你好好承认会死吗？就你这骚操作，能追得到人家就有鬼了，换我我都不答应你！”
“她跑不了。”江峙捏着酒杯，在指间转了转，气定神闲的姿态。
人群中总有一个傻兮兮的来配合他装逼的节奏，诚恳发问：“为什么跑不了？”
江峙右脚往左膝上一搭，从头到脚都是嚣张：
“她喜欢我喜欢得要命。”
他们大概不知道洗手间离得很近，就在一个镂空木质隔断的背后，沈都清站在外面，听得一清二楚。
她靠着隔断，翻了个白眼。
谁喜欢你喜欢得要命，自恋狂。
“你就狂吧，我怎么看不出来小仙女喜欢你喜欢得要命。”张晖说。
沈都清兀自点头。
说得很好，很客观。
江峙斜了张晖一眼：“你当然看不出来，她喜欢的又不是你。”
张晖：“……”
“既然你们这么想知道——”江峙换了个姿势，饶有兴致地给大家分享，“她趁我睡着的时候偷拍我，把照片从我手机上发给她自己，删了相册和记录，以为我没发现。”
他的语气云淡风轻，又带着恰到好处的自得和炫耀，末了轻笑一声，颇有几分宠溺的意思：
“死鸭子嘴硬。”
沈都清身体一僵。
他怎么知道的？
那天从山上下来，缆车里，她确实偷拍了几张，就怕他醒来看到又逮着证据说自己暗恋他，所以把相册删得干干净净，最近删除都没放过，微信记录更是一条一条清理的，这样都能被刨出来？
他属警犬的吗？
而且，刨出来就算了，还在这儿炫耀……
只听有人非常配合地附和道：“女孩子脸皮薄嘛，不好意思。”
脸皮薄的沈都清本人：“……”
正好张晖女友出来，斟酌着试图缓和刚才的尴尬：“你们两个相处模式蛮有趣的。”
沈都清非常能理解她的感受，塑料微笑：“他很欠，是吧。”
张晖女友点点头：“我刚才都想帮你骂他了，结果他说的是你……哪有这样告白的啊，比今晚月色真美还委婉。”
“他没那么文雅。”沈都清说，“死要面子。”
她太了解江峙了。
他会对你说一千遍“我想亲你”。
但不会说一句：“我喜欢你”。
“我想亲你”，代表着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代表认输。
两个女孩子回来，江峙的“她暗恋我”分享活动被迫中断。
沈都清实在看不惯江峙嘚瑟的样子，坐下后喝了口果汁，若无其事地提起一句：“我在你手机里看到了我的视频。”
缆车里拿他手机拍照时发现的，她玩长板的那支视频，相册时间显示3:46。
也就是说，那晚他们回到营地之后，他三点多还没睡，在下载她的视频。
江峙脸上的微笑稍顿。
沈都清促狭地看着他：“半夜三点不睡，下载我的视频干嘛？”
在场的人对视频同样一无所知，十分迷茫。但半夜三点这个时间点，很容易让人的思路，往不太纯洁的方向偏移。
半夜三点看视频……咳咳，还能是什么视频。
江峙隔着桌子看着她，没反驳。
那晚他睡不着，确实搜了“一颗金毛”的视频来看，幸好手机不会显示播放记录，否则沈都清还能发现，长板视频他重播了不下三遍。
沈都清留了一个恰到好处的停顿，最后道：“以后不许再对着我的视频做奇怪的事。”
江峙：“……”
这个“再”字，用的就很妙了。
大家眼观鼻鼻观心，齐齐假装听不懂。
“那什么，肉没了，要不要再点一点？”
“我来我来……”
完美扳回一局。
沈都清歪头，笑着对江峙眨眨眼-
散场时，夜幕已经降临。
沈都清和江峙回学校取车，穿过华灯霓虹映亮的街道回家。
聚会上的话，两个人默契地都没有提。
沈都清回到家，喝了碗芳姨给她留的汤，才上楼休息。
洗完澡出来时收到卓伶伶发来的信息。
估计是感谢她的皮条之情，作为文娱委员提前告诉了她一个内部消息：
【下个月校庆你要报节目吗？今年是百年校庆纪念日，学校很重视，晚会会比之前的每一届都更宏大，还有电视台来采访。】
【每个班的节目数量有限，最后会刷掉一部分】
【你跳舞的话肯定能拿奖】
七中每年都会举办节庆晚会，每逢此时就是大家争相展示才艺的时刻，更何况百年校庆，这种规格的庆典三年都未必能遇到一次。
学生多，节目也多，真正能上台的需要经过层层筛选。第一步每个班级的节目单报名，文娱委员是有一定权力的。
——这是卓伶伶示好的方式。
沈都清回复她：【谢谢，我考虑一下】-
戚佳的效率很高，隔天一早，就将一整套全新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放在了江峙的桌子上。
一摞六本16开的大书，厚度令人咂舌。
江峙甫一看到便皱眉，对于不明物体侵犯自己的桌子有些不耐烦：“谁的东西？”
戚佳见状根本不敢上前说话，给沈都清使了个眼色，就自己先跑了。
沈都清只好顶下礼物派送员的职责：“这是全班女生合资送给你的礼物，嘉奖你见义勇为，帮班级铲除一个祸害。”
江峙那一瞬间的表情有点精彩。
都不需要猜，眼神往她那儿一扫：“你的主意？”
沈都清微笑摊手：“surprise~”
江峙坐下来，直接把沉甸甸的一摞书推到角落，摆明了要让他们吃灰的节奏。
他偏头看着沈都清，眉尾痞气地一展：“费这么大劲，你直接亲我一下不就行了。”
又开始发骚了。
沈都清拿着笔转了两下，委婉地说：“你知道吧，我只喜欢学习。”
江峙瞥她。
眼神里写着：又跟我玩欲擒故纵呢。
沈都清没说谎。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谈恋爱，对她来说是从未考虑过的。
都没成年呢，一群小屁孩，懂什么是爱吗，就恋上了。
“想让我亲你也不是不可以。”她伸手拍拍那一摞五三，“等你写完这些，我躺平让你随便亲。”
江峙看了眼五三，又看着她，没说话。
后面高扬波低声说：“这是刁难！赤.裸裸的刁难。”
让江峙写完一套五三？不如直接让他去跳江。跳江还快点，让他写五三能写到下个世纪。
这边的气氛正僵持，卓伶伶跑过来问：“沈都清，校庆的节目今天就开始报名了，你想好了没有？”
沈霏霏也是这时过来的，欲言又止地问她：“我们一起跳舞，可以吗？”
沈霏霏这几个月跟着林念君学跳舞，有多辛苦、有多努力，沈都清看得很清楚。
沈霏霏是真的喜欢跳舞，不像她，小时候是被林念君逼着学的。
“你跳吧。”沈都清说，“我很久没练了。”
她不清楚沈霏霏的邀请是真心还是试探，不过她们两个一起跳舞，太容易被比较。
这个不正是沈霏霏的心结吗，何必去惹那个不痛快？
而且，沈都清是真的，很久没练舞了。
从沈霏霏回来，她就没进过舞蹈房。
“那你不报了吗？”卓伶伶似乎对她不报名很有意见。
沈都清被她的表情逗笑：“我可以报别的啊。”
“你还会什么？”
“我会的可多了。”沈都清想了想，“不然小提琴？”
“那也可以。不过八班也有一个女生报了小提琴，你俩肯定要被刷下来一个。要不你跟江峙一起啊。”卓伶伶眼睛一亮，提议，“他会弹钢琴，你们两个出一个节目吧。”
沈都清转向江峙。
她还不知道，这位鬼见愁同学还会弹钢琴。
江峙接收到她饶有兴致的眼神，大概是记刚才五三的仇，手往桌上一搭，昂起高贵冷艳的下巴：
“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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