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着急,他们还年轻,不愁生不出来。
对外,夫君则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公婆见此自然不会多问。
往日听到出嫁的小姨和其他小姐妹暗暗抱怨夫君或婆婆的事,她本来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又知道夫君是公婆唯一的儿子,以后说不定还要和婆婆拉扯夫君的注意力,可是她嫁进顾家后,这种情况竟然出现得极少,没等她出手,夫君就把事情处理得妥妥当当。
相处愈久,她就越发喜欢夫君。慢慢的,连家中面容姣好的丫鬟都看不惯了,尤其是容貌娇美的迎香,更是让她看不顺眼,尽管她知道这是母亲从小为她找来的帮手,对她忠心耿耿,可是她就是不乐意。
她竟然有些妒忌迎香的容貌,觉得自己的外貌太过于寡淡。在以前,她从来不觉得容貌是个问题。
她想独自占有顾青云的喜爱,不想和别人分享他的好,她不喜欢夫君把视线转向其他女子。只要一想到夫君有朝一日会对其他女子流露出温柔或体贴的神情,她就妒忌得发狂。
当她脑中开始出现种种内宅手段时,她发现事情的发展再次出乎她的意料。
夫君对于其他女子的示好竟然会主动避嫌!而且还会和她不经意说起。
简薇知道,自己爱上了顾青云。看惯了母亲对父亲的在意,她又是敏感之人,不会不清楚自己的变化。她渴望得到夫君的回应,可是这次她失望了。
夫君对她一如既往,似乎并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变化,面对自己情动时故意吐露出来的话语,夫君没有回应。
她有些茫然,不知道该如何进行下一步。这时他们已经来到了京城,大儿子已经在她的腹内。
时间一天天过去,大儿子出生了,夫君中进士了,夫君回乡了,她又有身孕了……不停歇的事情让她保持忙碌,又见夫君依旧体贴自己,每次她换了什么发型,更换什么新衣裳,夫君总能及时发现并赞美,偶尔一次不肯说好话也是故意想惹怒她。
此外,夫君偷偷藏着私房钱,然后再去买礼物送给自己的举动令她很是感动,连外婆看到了都说这个丈夫是嫁对了。
时间久了,她就不再想什么爱不爱的问题,如果夫君不喜欢自己,那他何必做这些事?相反,因为夫君写话本的别名被曝光,她全副的精力都用在防备别的女子身上。
夫君是好的,也从不招惹这些,可架不住有些脑子不清楚的女子自动倒贴上来,她自然要预防这种情况。
他们一年年老去,唯一不变的是他们之间的感情。以前年轻那会儿她还会担忧有人来招惹夫君,或者夫君去招惹别人,但慢慢的,不知从何时开始,虽然她依旧不喜欢貌美的小丫鬟在她面前晃动,但她已经不会再惴惴不安,不会再担忧夫君会喜欢上别人。
这是一种自信,同时也是夫君给予她的安全感。
他们慢慢变老了,很多人羡慕他们之间的感情。年轻那会儿,外人会说夫君惧内,怕外公,说他心机深沉,喜欢攀附。等夫君的官职渐渐提高,没有人再说这种话,相反,女眷中妒忌或羡慕她的大有人在,人们说起他们总会用“伉俪情深”来形容。
夫君出海那三年是她过得最煎熬的日子。一直以来,她总觉得夫君和一般男人不同,他不喜钻营,对权势也看得不大重,他喜欢把时间花在算学、翻译、水利等方面,因此当他提出要出海时,在反对无效后,她不忍再劝说。
她觉得夫君很想出海,每次说到出海的事,他的眼睛总会闪闪发亮,精神焕发。
罢了,无论如何,她都要支持他。
……
孩子们蹬蹬蹬的脚步声唤回了简薇的思绪,她睁开眼睛看着无忧无虑的孩子们,脸上不禁露出了慈祥的笑容。
“祖奶奶,老祖宗说让您出去晒晒太阳。”蛋蛋跑到她面前,牵着她的手认真地说道,“我扶着您。”
简薇在几个孩子似模似样的搀扶下走出堂屋,她看到了在花丛中朝她招手的顾青云,尽管他已经不再年轻,模样不再好看,可在她心里,他永远都是那般鲜活,一直藏在她心中。
只盼着岁月静好,自己能陪着他白头偕老。万一她比他离世早,那心思敏感细腻的他该有多难过?她要好好和他一起活着。
清晨柔和的阳光下,简薇脸上的笑容如同一朵徐徐开放的花儿。
番外六
作者有话要说:下周三之前都会日更。
封面是我当初找人做的,现在不确定有没有版权问题,以防万一,就只能换下来了。
顾青云不等简薇走近就迎了上去,对着孩子们说道:“孩子们,辰时已过,你们得回去识字了,晚上再来,我和你们祖奶奶还有事要做。”这里的孩子都是三岁到六岁之间,待会他们回去后一般要跟着自家娘亲识字,像蛋蛋他们这个年龄的就得上家学。要不是家学里启蒙的夫子有事,他们今天不可能玩那么晚,得和女孩们一起离开去上学才行。
几十年过去了,顾青云发现自己的两个儿子挺争气的,不知不觉中他们这一房竟然已繁衍了这么多人口,可以称得上是子孙繁茂。
孩子们一听,搂着顾青云和简薇又是一番痴缠,直到蛋蛋他们这几个年龄大点的小娃儿劝说一番后才乖乖迈着小短腿离开。
见下人们把孩子哄走了,顾青云揉揉眉心,笑道:“不知道是不是老了,孩子们闹腾得我头疼。”
简薇挽着他的手臂,两人一起走在石子路上,闻言深有同感:“是有些闹腾,可闹得让我开心,看到孩子们的笑脸,心都软了。”
顾青云微微一笑,的确,孩子们在的话他会嫌弃他们闹腾,可他们不在吧,又觉得后院这里太过于冷清,幸好,平时总会有个孩子陪在他们身边,算是缓解了寂寞。
当然,顾青云并不觉得寂寞,他虽然已经九十岁高龄,但仍然有很多事可以做,时常外出。他担忧的是简薇,毕竟这两年她都不爱动弹,不喜外出,怕她觉得无聊。
“咦,夫君,你今天不用去书院?”简薇突然意识到这一点,连忙问道,“难不成你真的打算从书院请辞了?陛下肯吗?”
顾青云现在还有着皇家书院山长的头衔,他当初致仕后就到皇家书院教书,七十五岁那年老山长身体不好,他就接过山长的位置。如今一晃十几年过去了,早在三年前他就谋划着要辞去山长的职务,可惜没成功。
“不用每天都去,我现在慢慢放手了。”顾青云一边说着一边看路边的花丛,没过多久就在一丛花前停住,想了想,他弯腰摘下一朵形状最优美的芍药,直起身体小心翼翼地给简薇簪上,口里继续说道,“我老了,皇家的事不想掺和,等到下个月的万寿节过去,我再请辞,这次一定会成功。”
现在宝座上的皇帝是永平帝的嫡子,今年四十四岁,他还有个大他四岁的太子哥哥,册封后不到十年就因病而薨,接替他位置的就是如今的皇帝。
不知道是不是永安帝起的带头作用,从他开始到现在这任皇帝,三任皇帝的出身都是嫡子,让民间的风气也跟着好转,大部分官员比以前更尊重嫡妻,更喜欢嫡系的孩子。
如今皇子们渐渐长大,开始进入朝廷办差,太子能干,其他皇子也不差,这次估计又会争起来,夺嫡之争可谓是周而复始,让他烦不胜烦。
简薇微笑着摸摸鬓发上的芍药,心中喜悦地说道:“你有办法就好,我就想着你回来做点什么都好,不是非得在书院里忙碌,整天不是忙这个就是忙那个,都这般年纪了,该好好休养。”
说到这里,简薇又仔细打量了一下顾青云,发现丈夫眼睛依然睿智有神,面色红润,脸上的老年斑没有多少,和自己比起来,看起来年轻太多,要不是自己跟着保养,对外貌已经看淡,肯定会心生妒忌。
时光太过于厚爱丈夫,让他到了这般年纪精力还算充沛,和六十多岁的老人差不多。
“不要紧,这种工作强度我还能承受,你没看我越忙越精神么?”顾青云真的是比较满足,在皇家书院做山长的确不容易做,里面的孩子都是有来历的,到了后期,连皇子也干脆来入学了。
那些孩子们可不简单,绕绕弯弯的心思不比成人少。而作为山长,要考虑到方方面面的关系,没有一定的手段可做不来。不过这方面大都不是他在做,有副山长在呢,这可是皇帝的心腹,他就是一个挂名的。
顾青云知道皇帝只是用他的名,实际权力还是他安排人来掌控。尽管如此,皇家书院山长的头衔仍旧给了他极大的好处,他推广的阿拉伯数字和算学课本已经在全国范围内使用,对此,他已经心满意足了。
大概是他太过于识趣,两任皇帝都没有换下他的意思,不过他现在觉得是该退下来的时候了。他想以后花更多的时间在城南那个研究院上,多培养一些人才。
简薇听他这么一说也就放心了,自然夫君敢这么说,那应该是有办法的。
两人走动一刻钟后,顾青云觉得今天早上的运动量够了,就和简薇分别,自己到书房去看书。
他小时候只是把四书五经当做科举的进身之阶,等到二十岁出头才渐渐喜欢上读书,之后考中进士,又为了教育孩子,他一直没有放弃阅读。久而久之,对于书中的理解就越发通透,时常有新的感想出现。
读得越多,就越发感觉自身的渺小。
到了他现在这个年纪,他更是爱上了阅读,而且涉猎广泛,从科举书籍到游记,从国内到国外,只要书的质量好,他又感兴趣,那是一定要买下来的。他致仕后依然领着全俸禄,加上书院山长的月俸,已经足够他买书了。
这些年来,他的大部分精力都放在水泥的制造、蒸汽机的研究上,剩下的时间除了去处理皇家书院的公务就是整理自己的日记本,有孙子和重孙子们的帮忙,这工作量他还能承受,已经准备刻印出来。
时间不多了,他想在自己走之前做完这件事,这可是他一直坚持下来的,里面有些资料他觉得会对以后有参考价值。
万寿节一过,顾青云真的向皇帝请辞了。
皇帝看着坐在下首的顾青云,心里的滋味有些复杂难言。
说实在的,他真不想看到对方,每次看到对方就会不经意想起当初念书的日子。在他看来,顾青云性格刻板,做事一丝不苟,谨慎小心,想当初父皇让他教自己和兄弟们读书时,说过是要严格要求,结果几个太傅中,就只有顾青云把这话奉为圭皋,他态度稍有不端正,顾青云总能看得出去。然后他的伴读就倒霉了,自己是不用挨打,但自家伴读被杀鸡儆猴,手心总是红肿的。
自己不就是贪玩了点嘛?当时他还有个嫡亲大哥,自认为皇位不会轮到他头上,就想着学习放松一下,毕竟天底下还有那么多好玩的玩意呢,可惜顾青云的较真让他得打起全副精神。
一直到现在,自家伴读已经继承爵位,手握兵权,算是位重权高,可是每次见到顾青云还会偷偷绕道走,能不见面就尽量不见面,可见当初的阴影有多大了。
偏偏顾青云见到他的伴读们总是态度如常,和蔼可亲,似乎当初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
“太傅,你就不能再做多三年?朕还没找到适合的人选。”皇帝声音放柔,心情则有些不愉。顾家的男人是怎么回事,刚过完他的寿辰,他们一个两个的都准备退下,户部尚书是这样,太傅也是如此。
“臣老了,精力不济,实在是不能胜任山长一职,副山长一直把书院管理得井井有条,老臣辞后他随时可以接任。”顾青云做出一副年老体衰的模样,站起来行礼时,还颤颤巍巍的。
他的副山长已经换了三个了,他觉得现在这个不错。
皇帝嘴角抽搐了下,赶紧把他扶起,缓声道:“太傅不用急,有事和朕慢慢说。”心里郁闷得很,眼前的老人每顿能吃下两碗大米饭,早晚还能打几套拳,能抱在玄孙逛街,最近竟然和靖勇侯在学习什么剑法,堪称是越活越精神,精神可能比他这个四十多岁的人还好。
旁边一直侍候着的贴身内侍连忙给顾青云换上新的枸杞茶,这是顾青云喜欢的。
皇帝不自觉地摸摸自己脸上的黑眼圈,昨晚后宫又闹出事来了,他一宿没睡好,今天一早赶紧喝参汤提神,再对比对方的精神矍铄……心里又有些不是滋味了。
太傅他,是不是真的有什么修仙秘籍啊?
想起年少时偷偷看过太傅写的修仙话本,皇帝心中的念头开始强烈翻滚起来。
至于副山长,他是有能力,可在名望上比太傅差远了,不是一个等级的,不够德高望重。
顾青云自然不知道皇帝的念头会歪到修仙秘籍上,他又重申了一遍自己想辞职的要求,强调自己九十岁高龄,真的没精力干活了。
他可不想把一辈子都卖给皇家,前段时间为简薇簪花时,他发现简薇的头发白得更多了,想到这几十年的相伴,他有些不安,想留多点时间陪陪她。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爱情,前世的事已经很少想起,也早已不会纠结性别的问题,大概是时间不对,他年轻时没有爱上简薇,可七十几年相处下来,简薇已经成为他生活密不可分的一部分,是他最亲密的亲人,爱不爱的问题他已经不会去关注。
相信简薇也是如此,她很早之前就没再提起类似的话了。
最终,皇帝还是准了顾青云的请辞。
让人送顾青云出宫后,皇帝看着他的背影,微微出神。
他突然想起了父皇在过世前一年对臣子们私下的点评,这一年父皇六十二岁,已经算是长寿。
“皇儿,顾慎之这个人私心少,做事认真负责,人安分不乱来,你可以信任他,让他教孙儿们是可行的。”在一一点评过朝中的几位大臣后,永平帝开始说起顾青云,“想当初你皇祖父仙逝之前也曾和朕说过类似的话,现在看来已经应验了,顾慎之的确是个省心的臣子,如果天底下的大臣都像他那般就好了。”
番外七
皇帝正站在那里回忆往事,感慨万千呢,就有内侍向他通报太子殿下来觐见的消息。
“让他进来吧。”听到是自己最看重的儿子有事找自己,皇帝忙应允。
父子俩见礼后,说了几句闲话,太子就迫不及待地问道:“父皇,儿臣刚在路上遇到顾太傅了。”他眼里有着好奇,继续说道,“顾太傅没什么特殊情况不会进宫,可是有什么事么?”
现在皇子们的启蒙是在宫里,等到十一二岁就会放到皇家书院就读,因此他是认识顾青云的,毕竟顾青云不单是山长,他还会亲自教授一门算学。
皇帝微微一笑,他就是喜欢儿子在他面前有什么说什么,不喜儿子和他耍心眼。当然,对外人就是另外一种情况。
现在心情一好,他就笑道:“顾太傅是想辞去山长一职,说是身体不大好,朕已经答应他了。”
太子一听,俊俏的脸上露出震惊之色,想说的话立即脱口而出:“真的?可是太傅他老人家身体还健朗啊!”貌似都没听说过对方生病。
皇帝食指滑动了几下,暗自苦笑:看吧,大家都知道太傅的身体情况,难为他还能面不改色地说出“身体不好”等话语。只是想想他的年龄,还有这十几年来的影响力,他最终还是点头同意了。
亏得父皇还说太傅是老实人,不耍心眼,没想到他刚刚就上演了那么一出戏。
“毕竟年纪大了,一点小毛病和小病痛是有的。”皇帝轻轻叹了口气。真是岁月催人老啊,先帝时期的老臣剩下没几个了,尤其是像顾青云这种三朝元老,更是凤毛麟角。
太子垂下眼睑沉吟了一会,点点头,道:“一想到太傅要离开书院,儿臣还真有些不习惯。”他今年正好是弱冠之年,他四岁启蒙,到十八岁从皇家书院结业,十几年的时间里,无论是在宫里还是在书院,顾青云一直是他的老师之一,他已经习惯见到那张严肃板正的面容,现在对方冷不丁不教自己了,还真的有些不习惯。
皇帝一听,突然笑了两声,问道:“承恩侯家的小子呢?”他问的是太子的伴读,也是太子的表弟。
太子苦笑一下,无奈地摇头道:“阿靳他本来要和儿臣一起去见母后,偏偏刚才他远远见到太傅,二话不说就顺着墙根偷偷溜走了,真是不争气!儿臣都说过几次了,他就是改不了。”心里却不奇怪皇帝消息的准确。
他是怒其不争啊,顾太傅又不吃人,表弟何必跟老鼠见了猫一般偷偷溜走?都快和武安侯一样被人笑话了,不就是以前被打过……呃,几十次么?天底下不被夫子打过的学生极少,除非是他们这样的皇子,有伴读帮忙受过。
皇帝一听忍不住哈哈大笑,他也同时想起自己以前的伴读武安侯了。
“能得父皇一笑也是阿靳的福气。”太子自嘲,动作小心地扶皇帝坐下。
“顾太傅本意是好的,就是对学生严格了点,不过这样也好,总算让你们这一帮小子安分下来,要不然还不把皇家书院闹得鸡犬不宁?”皇帝收敛笑意,继续说道,“不过无妨,咱们家用人,得根据臣子的能力、性格来安排,这样他们做起事来才能事半功倍,得心应手。”
皇帝趁机提点,他目前对这个太子还是很满意的,所以不吝啬教导:“像顾太傅,他不善言辞,性格正直,不够圆滑,但他不结党营私,做事一板一眼,不怕辛苦和繁琐,是个能办实事的臣子。这种人心中自有一把秤,有文人的风骨,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自己心中清清楚楚。你让他入阁可能不行,但把他放在鸿胪寺和礼部,甚至是户部和工部,或者做夫子都是绝对够格的。”
他想到顾青云的儿孙,他们并不是全部走科考之路,还有一些人会挑自己感兴趣的事来做。不管是哪一种,他暂时还没听到顾家传出不肖子孙的消息。
“父皇,那您说顾太傅最在乎的事情是什么?”太子挑挑眉,好奇地开口。
“大概是身后名和子孙事吧?”皇帝声音低了下来,“文人大都追求青史留名,你看看这个。”他从御案上翻出一本奏章递给太子。
太子双手接过来迅速翻了一下,原来是前右丞相去世,请求赐下谥号的事。
皇帝心里琢磨了一下,觉得等顾太傅离世,他拟下的谥号应该是“文成”,这是除去“文正”、“文贞”最好的谥号了,排在第三等,这还是看在对方是自己老师的份上。其实他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的,毕竟当初夺嫡时,顾太傅保持中立,并没有理会自己的拉拢。
当然,等到现在,看到他对自己儿子们隐晦的拉拢无动于衷,皇帝的心里是极为满意的。
“太子,你要记住,‘文正’的谥号不可轻予,不到一定程度不能赐下,东西多了就不稀罕了,咱们大夏目前只有开国丞相得到这个谥号,现在天底下的文人对于谁是第二个纷纷猜测,那些大臣们干活很卖力,你要……”
御书房里,皇帝给太子讲起了厚黑学,这时候的顾青云终于走出宫门。
这一路上,他有时会遇到其他官员,不断有人给他行礼示意,顾青云早已习惯这种待遇,不过还好,他头脑一直保持清醒,没有因为师生、世交、同乡等关系结党,自从他当上皇家书院的山长后,也没有再收弟子。
这么多年来,除了顾家的孩子们,顾青云正式收下的亲传弟子只有临阳府的张振之和继承方仁霄香火的方琛,其他人他统统婉拒了。
本来自己就够显眼了,再多点动作,他怕皇帝会多想。毕竟,这一任的皇帝有些小心眼啊,有传言说一点鸡毛蒜皮的事皇帝都会记在小本本上,找到机会就会报复回来。
顾青云想起当初教皇帝读书的事,早已默默地下定决心,没有必要的话,绝不轻易出现在皇帝眼前。
幸好这些年一直相安无事。
想到这里,他就看到自家的马车。而马车旁不再是那个熟悉的身影,顾三元早已逝世,他的儿孙们在临阳府城定居下来,家中有两个秀才,有田地有铺子,日子过得富足,和自己也时常联系。
顾青云辞去山长之位的消息在京城里引起了一番风波,有些人不解,毕竟这个职位虽然没有品级,但可以直接和皇帝对话,而且最重要的是人脉啊……偏偏顾青云竟然主动辞去了!
一时之间,这反倒盖过了顾永良致仕的消息。
在大家议论纷纷的时候,顾青云已经带着顾永良和谢长亭在郊外的云水河边钓鱼了。
七月烈日当空,晒得花草树木都蔫了。树荫下,只有知了在拼命地鸣叫,此时,顾青云三人并排坐在小凳子上,手里拿着一根钓鱼竿,凝神屏气。
他们身后的大树底下已经有下人在扎起简易的棚子,点火煮茶,摆好桌凳,准备午餐……一切显得有条不紊,偏偏动静极小,力求不要干扰到主人们钓鱼的兴致。
清风拂来,带来一丝凉爽,顾青云很满意自己的位置。城里实在是太闷热了,还不如在河边钓鱼,这里比较凉快。
突然,浮标下沉,顾青云根据经验一甩鱼竿,果然,一斤多重的鱼被他钓起。
“什么?你又钓到鱼了?”谢长亭侧头望过来,羡慕地说道,“这是第几条了?”自己怎么只钓上一只小小的虾?本来想扔掉的,但一旦丢掉,空荡荡的木桶就显得寒酸,这才干脆留下来。
“嗯,这是第四条,还好,这条太小,没有刚才那条三斤重的大。”顾青云得意地挑挑眉,自己又弯下腰来换鱼饵,一边还安慰他道,“你不要急,你不像我,很多年前就经常陪老师来钓鱼,经验丰富得很,能钓到鱼不奇怪。”
“我不管,肯定是你那里是鱼窝子,鱼多,我要和你换,本来那里就是我先挑中的。”谢长亭一听就不高兴了,忙站起来要和顾青云换位置。
顾青云无语:“长亭,你真是越老越不要脸了,还比不上咱们家蛋蛋,算了算了,我对你的厚脸皮是服气了,好,我现在就跟你换,自己没耐心还怪到位置上,咱们经常来,哪处有鱼你还不知道?”
“什么叫我比不上蛋蛋?”谢长亭不服,不过想到蛋蛋是自家小孙女和顾青云重孙子生出来的孩子,他就不说了。
耐不住谢长亭的拉扯,顾青云考虑到自己的形象,终究还是无奈地同意了。
郁闷,要不是他只有这么一个硕果仅存的老朋友,他绝对不会惯着他!顾青云想起十几年前逝世的方子茗、几年前的何谦竹等人,即便早已看开,不再伤心,但还是怀念他们啊。
于是,两人又换了位置。
谢长亭总算开始安静下来,不过好景不长,鱼儿总不上钩,他又按耐不住了,偷偷瞥了一眼离他们有点远的顾永良,小声问道:“小石头这是怎么了?我见他今天一天都是闷闷不乐的样子,安静极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还有,你今天为何要带他一起来?”平时只有他们两个带着一帮家丁侍卫出门,偶尔会带一下孩子。
顾青云看了眼坐得如同一座雕塑的顾永良,刚才那么大的动静他都没有什么反应,于是就大声回答道:“他还有能出什么事?不就是一下子不做尚书大人了,没有人鞍前马后地伺候,心里不习惯了呗!空虚寂寞了呗!他现在心灵脆弱得很,面对人走茶凉可是心里难受得紧,你不要和你说话,免得触到他的伤心事。”
“这……这……”谢长亭有些目瞪口呆,有这么寒碜自己儿子的父亲吗?这么刻薄的话语简直让他大吃一惊,要知道作为几十年的好友,他可是很了解两人之间的父子情,难不成现在是……崩了?
不可能吧!
这么大的音量,顾永良那边总算是回过神了,他一听就忍不住苦笑:“爹,什么叫触到我的伤心事?我哪有那么脆弱。”他只是刚刚致仕,有点不大习惯罢了。
往常觉得一天天忙得很,现在一下子让他闲下来,全身都有些不对劲。他看到父亲一直以来的忙忙碌碌,总算理解父亲往常为何要找这么多事来做了。之前他还认为父亲日子过得太过于辛苦,一直劝说他好好享享清福来着。
番外八
“哼哼,不是便好,谁让你这几天闷闷不乐的?”顾青云“哼”了一句,撇撇嘴,朝谢长亭抱怨道,“他这几天跟失了魂似的,前两天还大半夜爬起来要去上朝,让他媳妇赶紧哄回去了。”
谢长亭听到这个消息,再看看顾永良无奈羞赧的样子,忍不住闷笑。
顾永良一向沉稳,难得见到他露出这般神色。
“他就是个工作狂,闲不住的,往常总比别人散值晚,经常自动加班加点,和我一点儿也不像。”顾青云嘀咕道,“幸亏我每天晚上压着他散步,要不我看他身子骨肯定没有现在好。”他自己可没有那么强烈的事业进取心,自从出海回来,他就发现自己的心思已经不在官场上,尤其是成为名副其实的太傅后,就感觉触到官场的天花板,于是就顺势把心思花在其他方面。
就好比现在,他刚从山长的位置上退下来,算一算自己的年龄,就下定决心把剩余的时间花在家人,特别是简薇身上。除此之外,发挥自己的业余爱好,空闲时间练字、画画、吹箫弹琴钓鱼……感觉还是有很多事要做的。
不是他自夸,他觉得自己的书法和画画已经渐入佳境。
至于城南的研究院,现在有顾永辰牵头和工部合作,蒸汽机的进程正在研究中,他主要是盯着这个项目,缺钱的时候能找到钱就行。
不过他说归说,其实也知道孩子们和自己不同,所以从来都只是嘴上说说,孩子们想走哪条路基本上是由他们自己决定。
即便顾青云有意把声量放低,顾永良还是听到了,他有些无奈地摇摇头。
他能怎么办啊?现在说他闲话的是自己的亲爹和从小看他长大的谢叔,两人连自己的小名还放在嘴里天天喊着,幸好他们知道在外面给自己留面子。
想归想,顾永良听到顾青云这么一说,心底自然明白老爹这是担心自己的精神状况,要不然这两天也不会天天拉着自己来钓鱼了。
他心里一暖,总算是打起精神来,把早被吃掉鱼饵的鱼钩提上来,重新挂上鱼饵,准备认真钓鱼。
那边厢,顾青云没有追着顾永良纠缠,他见钓的鱼已经够吃了,就开始和谢长亭说起闲话。
一如既往的,谢长亭这么大年纪了,还是最关注该如何养生的问题。他心思较为单纯,儿孙同样孝顺,没多少烦心事,外表看起来比顾青云还要年轻,头发也只是半黑。
眼下,两人先相互交流一下养生知识,再说起京城这段时间新开饭馆的味道,然后就是谈论八卦了。这几年京城的小报办得越发红火,各种稀奇古怪的事情时有上报,让广大吃瓜群众大开眼界,跟着长了见识。
三人在河边度过了一个美好的下午,等到下午太阳没那么晒了,他们才踏上回家的路途。
谢长亭哼着小曲儿回到公主府,一进入府内就对着管家大声嚷道:“晚膳让厨房做鱼吃,这是我亲手钓回来的鱼!”这可是他亲自钓回来的,当然,他无视了自己还从顾青云桶里倒出一半的事实。
年近六旬的谢天保老远就听到他爹的声音,他赶紧从湖边的凉亭里转出来,迎了迎,笑道:“爹,看来你和顾伯伯今日的收获不少。”
“那是,天保,你也不看看我的能力,像写书啊写话本什么的,我是没有你顾伯伯厉害,但说到吃喝玩乐,你顾伯伯可是连我一根手指也比不上,今天的鱼是我亲自钓的,你顾伯伯还特意找我要了两条,我见他那么可怜,就再多给他一条。”谢长亭颇为得意地说道,还摸摸不存在的胡须,越说到后面越觉得是这么一回事。
自己就是那么厉害!没道理比不过顾慎之那个老书呆啊,所以今天钓鱼不顺利肯定自己失手了,下次肯定能大丰收。
谢天保闻言,赶紧用手强压下自己翘起的嘴角,强自忍耐笑意,认真回答:“嗯,儿子明白,今晚的鱼一定很好吃。”其实他们这样的人家哪会在乎什么鱼不鱼的事,只是这到底是老爷子亲自钓回来的,十分珍贵,一定要给面子。
谢长亭双手背负在身后,得意地笑道:“那是!现在天气热,做个酸菜鱼就很下饭了。”
凉亭内,安乐公主低哑的声音突然传来:“天天吃鱼,一身鱼腥味,今晚本宫不吃。”
“你娘回来了?”谢长亭一喜,今天有个宴会,他还以为妻子会回来得很晚呢。
谢天保点点头,心里颇为高兴:爹爹虽然年纪越大就越容易胡搅蛮缠,越来越孩子气,但看到他老人家心情好,他还是觉得高兴不已。
只盼着爹娘心情好,能活得长长久久。
谢长亭赶紧把衣衫稍微整理一下,这才大步跨入凉亭里,刚一进去就有一阵凉意迎面吹来,他定睛一看,果然,凉亭内放着几盆冰块,藤椅内则半躺着一位身穿常服的老太太,她面容上的皱纹清晰可见,法令纹极深,这让她看起来颇为严肃,没有一般老太太的慈祥。
这是已经晋升为大长公主的安乐公主。
谢长亭看到她却是不由自主地露出笑容。
“娘子,不是我多嘴,这冰块用多了对身体不好,还不如在树荫底下吹吹凉风,要不然咱们就去避暑山庄住一段时间,反正在京城也没事做。”谢长亭说到这里,面色有些不愉。
安乐公主挥挥手,让周围伺候的下人退下,这才拉着谢长亭的手坐在自己旁边,微笑道:“好好好,下次一定听你的。”要是年轻那会儿,两人一定要多吵几句,现在她觉得自己的性子已经软和许多。
算了,让一让他。
“今天去钓鱼好玩吗?”安乐公主仔细打量谢长亭的神色,尽管早已知道答案,但还是开口问上一句。
“好玩,云水河边那里挺凉快的,你想去的话下次我带你一起去。”谢长亭面露兴奋之色,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笑道,“我看小石头被慎之说了这么一通,倒是看开了,精神好许多。”
安乐公主一听就了解到是怎么一回事,这种事的确时有发生,所以前面朝代的官员即便年纪大了,精力不足,仍然会栈恋权位,甚至为了保住自己的位置做出惨烈的斗争。本朝这一点就做得比较好,除非必要,否则不会让人延长致仕,也就减少了许多麻烦。
“顾永良一向是个聪明人,只要想通了,就容易调整过来。”安乐公主微微颔首,瞥了一眼刚坐下就拿起葡萄往嘴里塞的谢长亭,继续说道,“我还是百思不得其解,以你们两人南辕北辙的性子,怎么会和顾慎之成为好友,还保持了这么多年,一直没有闹过矛盾?”说着就力图不着痕迹地把果盘往谢长亭的方向推一推。
她是真的好奇,她曾经有过多个玩得较好的小姐妹,中途因为种种原因,不是反目成仇就是形成陌路,到了现在,一个也没有。
当然,以她的身份地位,常人也很难和她聊得来。
她自己的驸马是什么性子她心知肚明,这一辈子没有什么可以说得出嘴的成就可言,有嘴毒的还会嘲讽他“不学无术”,对比顾慎之知识的渊博,还有如今的名望,地位上真的有很大差距。奇怪的是,两人的关系一直很要好,这么多来,要不是她知道驸马对自己的感情,和顾慎之夫妇的感情,她还真会吃醋,以为两人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哎呀,公主,你可不能小看我,我性子那么好,心地那么善良,和慎之合得来是理所当然的事,咱们这可是有过命的交情。”别人不知道顾青云和谢长亭相识的经过,安乐公主是知道的,谢长亭没有瞒着她,不过这事也没有告诉其他人。
面对谢长亭的厚脸皮,安乐公主再一次被打败。如果是几十年前,她还能把驸马拉到练武场肉搏一番,现在不行了,只能无奈地听他自吹自擂。
此时的谢长亭并不知道公主的腹诽,他是真的觉得自己活得挺快活的,这一辈子没有白活。再说起和顾青云的友谊,也觉得自己幸运,这一生有相爱的妻子,有值得信任、谈得来的好友,有孝顺的儿孙……他的人生从一开始没有拿到一副好牌,但在命运的眷顾下,他的牌是越打越顺。
他出生在永平伯府,父亲是永平伯,他母亲不是父亲的原配,父亲前面的妻子生下大哥后去世,大哥深受祖母宠爱。在原配去世后,父亲求娶母亲。
此时书香门第的欧家已经家道中落,能和开国功臣联姻,这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外祖父很快就同意了。
谢长亭并不知道父母相处的情况,不过想想就知道,只会舞刀弄枪的武官和读着诗书长大的姑娘肯定会有需要磨合的地方,遗憾的是,大概是相处的时间不长,父亲对自己没有什么感情,那对母亲的感情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毕竟母亲的死让他背上“克妻”的名头。
他三个月就没了母亲,懵懂之中有了一个三弟,然后三弟的母亲又死了。这下子,父亲克妻的名头在官宦人家中暗暗流传开来,称得上是“如雷贯耳”。
父亲再次娶妻,这一任妻子运气很好,她好好活下来了,还把他变成克父克母克兄弟的灾星,被父亲厌恶地打发回外家。没办法,这个家里大哥有祖母疼着,三弟的亲生母亲是继母的嫡姐,算来算去,这个名头也只能让他来背了。
这一年他不到四岁,算是被永平伯府赶出家门。他小时候是怨恨的,恨父亲的无情,同时心情也有一丝渴望。他在外家,最喜欢爬上前院的大树朝门口望去,渴望着哪一天伯府的人来接他回去。等他日渐长大,这类的想法越来越少,他慢慢觉得其实在外家生活也不错,如果在伯府,他不一定能平安长大,一个没了娘的孩子在大宅院里太容易夭折了。
外祖父母对他怀有愧疚,非常宠溺,就算家里不够富裕,但别的小孩有的玩具和吃食他也会有,加上唯一的嫡亲舅舅早早就出门游学,常年不在家,二老更是把全副的心思放在他身上。
令他伤心的是,在他十四岁那年,二老相继去世,舅舅回来办完丧事后,给他留下一笔钱就立马离开了,说是有要事要做,以后会回来找他。于是,他遣散其他仆人,只留下他的奶娘和他一同生活。
外祖父母早早就给他启蒙,可不知道是不是天生没有那根读书的弦,他读书并不好,发展到最后是一看到书就头疼。不过他从小长得貌美,在姑娘和小子面前都吃得开,在学堂里也混得如鱼得水,于是就继续留在学堂读书,直到二老去世才停止。
慎之老是取笑他爱惜容貌,现在想想,大概是从小到大的经历让他明白容貌的重要性,逐渐养成了爱惜容貌的性子。
之后的几年是混着过,浑浑噩噩的,直到有一天,永平伯府派人送信,说是让他回京城。他正犹豫不决的时候,突然收到舅舅的信,这下子,他不进京都不行了。
在这次进京的途中,他遇到了一生的挚友。
那天晚上,当他落入冰凉的水中时,窒息感和恐惧感立即袭来,那一刻,他根本不想死,就算他无所事事,就算他暗骂老天爷对他不公,他也不想这么年轻就死去,他还想活着!想好好活着!
他知道有人在船上,他卖力呼救,可是没有人有动静,在他慢慢失去力气、慢慢绝望的时候,终于,顾青云救了他。
那时候兵荒马乱,顾青云行程匆忙,对于他的感谢并不在意,很快就启程离开。对方是如此,他却不能当做事情没有发生过,他朝其他人打听救命恩人的身份,知道对方是赶考的举人,还有姓名。
他已经有信心能找到对方。
果然,事情的发展在他的意料之中,唯一出乎他意料的是,顾青云的名气不算低,他很轻易就找到他了,户部郎中方仁霄的弟子,娶了老师的外孙女,在算学上颇有名气。
想想自己以前糟糕的算学,谢长亭很是佩服。他以前看不惯那些书呆子,觉得他们把人生中最美好的年华都浪费在四书五经上,呆头呆脑的,迂腐得很。可是现在想到救命恩人是其中一员,他就觉得还是读书人有良心,没有白读圣人书。
当然,顾青云是其中最出色的一员。
回到伯府的日子,他过得颇为艰难,内宅的含沙射影、暗流涌动让一向大大咧咧的他颇为苦恼,这段难熬的日子,唯一让他觉得高兴的是,他和顾青云顺利发展成好友。
随着相处时间的增多,如果说一开始他是因为救命之恩而对顾青云示好的话,到了后来,他就真心实意想和对方交朋友。
顾青云待人诚恳,虽然不大爱说话,但他为人体贴,能注意到别人的难处,和他相处是极为舒服的一件事,而且他们竟然还有共同语言,说话能说到一块去!
对于自己对容貌的爱护,顾青云没有嘲笑,还颇为赞同,认为保持外表的整洁和身材的管理是一种对自身的控制。
谢长亭不得不承认,看到顾青云认真的生活方式,他受到了影响,开始思考未来。
这一年,他遇到了安乐公主。
番外九
认识安乐公主是在一次郊外踏青上,完全是机缘巧合所致的。
那时他虽然是永平伯府的二公子,跻身于勋贵子弟之列,但人人都知道,他这个二公子在伯府没有什么地位可言,祖母和父亲不喜,兄弟们把他当成争家产的对手,继母也看他极不顺眼,要不是有舅舅暗中帮忙,他的日子应该会过得更为艰难。
而安乐公主作为陛下的嫡女,太子的亲姐姐,可谓是地位尊崇,两人的身份地位还是有一定差距的,更何况他从小在外家长大,和其他勋贵子弟不熟悉。一般情况下,即便是在宴会上,他最多和安乐公主远远对视一眼,连打个照面的机会都极少。
谢长亭从不认为自己会和公主扯上关系,即便是尚主,有那么多公侯之家的公子可以选择,他是一点儿也不起眼。不过事有凑巧,他们还是相遇了。
那一天春光灿烂,上巳节刚过,春风开始吹拂大地,如此美好的天气让窝了一个冬天的他有些按耐不住,再想到此时的郊外一定有许多穿着春衫的小娘子在踏青,他更是迫不及待。一开始他是想和顾青云一起去的,毕竟和好友在一起是一件很舒服的事,还能顺便给他鼓鼓劲,吹吹风,让他写出更好看的话本。
可惜事不凑巧,顾青云已经答应要带妻儿去踏青,还邀请自己一起去。他左思右想,虽然白嫩嫩、肥嘟嘟的小石头十分惹人怜爱,但想想青云一家子在享受天伦之乐,他插在里面总归不大好。
最重要的是,方老大人竟然还跟着一起去,那自己哪能主动送上门?尽管方老大人对自己的态度很是和蔼,但他有时会规劝自己行事要谨慎一些,做事不能太过于随心所欲,又时常要拉着他一起下棋……每次和方老大人说话,总能让他想起外祖父,这让他心里有些难过。
大概天底下文人的气质总有些类似的吧?有时候他想。
于是,再三考虑后,他还是和自己的那帮狐朋狗友一起出门了。鲜衣怒马,好不快活。
意外的是,在云水河边的半山腰上,他遇到了打猎归来的安乐公主。对方带着侍卫,身穿男装,背着弓箭,目光凌厉。
他之前在河边走动时,发现自己还没来得及看小娘子就被汉子们给看了,又见有层出不穷的少年郎来跟自己搭讪,心情顿时变坏。唉,每次都这样,大家都是男儿,为何老是把自己错认为小娘子?简直是破坏他的好心情。
今天他就不该出这个门!吃大亏了!他暗自感叹,不胜其扰之下就和玩得不亦乐乎的伙伴们打一声招呼,自己带着两个膀大腰粗的小厮沿着上山的小径,准备到半山腰上静一静,吹吹风。
他没想到会遇到安乐公主,刚一打照面他就认出对方了。他可不蠢,一回到京城就朝舅舅要来京城各大权贵的基本信息,哪些人可以结交,哪些人要避开对方,哪些人不能得罪,哪些人可以踩一踩……这些他都一一了解过,就怕有人看自己不顺眼,给他使个绊子,让他得罪不该得罪的人。
为此,舅舅还说他的脑袋不是生来好看的,竟然学会用脑子了!这话让他又是恼怒又是高兴。哼,他是读书不好,可那不代表他蠢!自己可是很机灵的。
那时,他看到英气勃勃的安乐公主,其实心里是有些羡慕的。对方比自己还要有男子汉气概啊。他虽然很满意自己的容貌,但仔细一想,觉得如果再英气一点就好了。
比如像方子茗那样的俊美,别人不会错认对方是男子。对了,方子茗是青云的好友,但他和对方的关系只是一般,相互之间看不大顺眼。幸好,青云也没有让他们一定要相互交好。
大概是他的表情不对,反正公主见到他,两人见礼后,本来可以擦肩而过,结果公主竟然邀请他一块儿走走。
一起走走?谢长亭不敢拒绝,有些受宠若惊,又奇怪公主会和他说什么,于是就爽快地答应了。
事后他反复回想,其实他们两人都没说什么大事,就随意聊聊天,反正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把自己的身家背景交代得清清楚楚,他们还说到江浙地区的风土人情,连他小时候喜欢爬树的事都说出来了!
晚上他躺在床上回想起这些时,只觉得安乐公主不愧是陛下亲自教导过的,为人就是聪明,能让他卸下心房畅所欲言,简直是太厉害了!还有,公主本人长得是不大好看,不过人聪明啊,就像青云一样,知识十分渊博,态度又很是亲切,和自己聊得来。
接下来的日子里,他逐渐在一些场合见到安乐公主,他本来以为是凑巧,不以为意。但渐渐的,暗地里开始有流言传出,连父亲也开始问他。
“说吧,你和安乐公主是怎么一回事?”父亲头一次把他叫到书房不是骂他,而是狐疑地问起话来。
他看着父亲微微皱起的眉头,撇撇嘴道:“我们能有什么事?就是不小心碰到了说说话而已,难不成你以为我可以尚主?”毫无疑问,对于没有什么出息的勋贵子弟来说,尚主是一条捷径,特别是太子登基后,以安乐公主的身份,他们的孩子会比一般人更容易建功立业。
至于他爹的想法,他随便猜猜都能猜得出,他怕的是自己尚主,然后陛下让自己袭爵,抢了大哥的爵位。
谢长亭暗自翻翻白眼,以陛下的作风来看,这种可能性极低,毕竟大哥虽然不够出色,但也不是庸人,能在继母的手底下一直牢牢保住自己的世子之位,同时讨得父亲和祖母的欢心,这说明大哥是有本事的人,他没有想过要去争夺爵位。
乡野长大的他似乎受到了外祖父母的影响,不觉得这个爵位有多么重要,反正他没有多大的志向,现在继承的松竹书肆蒸蒸日上,在青云话本的影响下,生意起死回生,利润一月比一月高,他自己花钱的地方不多,父亲又还回一部分母亲的首饰,算一算,这样的收入已经足够他用了。
在父亲的逼问下,他咬紧牙关,就是不肯承认自己和安乐公主有什么关系。实际上,以他的敏感,他是有些知觉的,他觉得公主似乎……对自己格外与众不同,可是他一直不敢置信,强迫自己不往这方面想。
这事过后,他的日子慢慢变得难过起来。有意尚主的男子看他不顺眼,总会暗地里使绊子,无意尚主的人觉得他在出卖自己的色相,瞧他不起。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重阳节,他在出京时再一次碰到安乐公主,面对她主动邀请自己去登山,再看到她身边簇拥的少年少女们那质疑打量的目光,他的情绪突然一下子爆发出来,头脑一热,心情极为糟糕。
这一次,他干脆利落地拒绝公主。
话说出口的那一刹那,盯着公主震惊的神色,他心中突然升起了一种快意。这种感觉极为陌生,让他的心情难以描述。
回家后,他有些失落,又有些不安,简直是坐立难安。
在松竹书斋整整待了几天,就是一向喜欢看的话本都无法拯救他的心情,他心情糟糕透了,眼前总浮现安乐公主那失望震惊的眼神。
想了想,他终究还是把好友顾青云约出来了。
“慎之,如果你是我,你会如何谋划自己的未来?”他假装不在意,随意提起这个话题。
他一向活得浑浑噩噩,觉得人生在世,最要紧的是要满足自己,让自己过得愉快。就像别人鄙视他喜欢唱戏,可他一直不为所动,觉得自己又没碍着谁,关他人甚事!
在他心里,他很是佩服顾青云。
顾青云是一个对自己的人生有明确规划的人,他制定目标,并能按照计划一步步去实行,拥有强大的自制力,很少受其他事情的干扰。
他本人喜欢享乐,不想受苦,因此对顾青云极为敬佩。
“如果我是你,没有发生过什么大矛盾的话,我会尽量和长兄打好关系,四个兄弟总要和一两个交好吧?”顾青云认真地把谢长亭打量了一下,又道,“如果是问前途的话,你真的得好好考虑了,毕竟永平伯百年之后,你们伯府一定会分家,毫无疑问,你肯定会被分出来,变成旁支。”
顾青云的话让谢长亭忍不住颔首,他最近就考虑到这个问题。
“考科举的话你要付出很大的努力才有成功的希望。”顾青云说到这里,就见谢长亭猛地摇头。
“这不可能!我肯定考不上。”
“好吧,从文不行,那你可以参军。”顾青云又建议,“以你们家的人脉关系,只要你父亲愿意帮忙,还是可以帮你在军中找到一个合适的职位,虽然一开始官职会很小,但你以后可以慢慢积攒资历或军功。或者,你可以问一下你舅舅。”
“不行,我兵书没看过几本,军营里一大堆臭男人,我对从军一点兴致也没有。”谢长亭继续摇头。
“好吧,看来你就是一个好逸恶劳的人。”顾青云摊摊手,“难不成你想从商?或者分家后用钱买下几顷地做个乡下土财主?”
谢长亭若有所思。
“这样也不是不行,天底下不少人都和你一样生活,只是你得想想,如果你不入仕的话,那你以后的圈子可能会比不上现在,想想你们谢家那些旁支的日子就知道了。”顾青云给他倒上一杯茶,缓声道,“要不然你就只好利用容貌娶一个有权势的女子回来了。”最后的语气带着一丝笑意。
谢长亭恼羞成怒,尽管他平时不吝惜用语言来赞美自己,但现在不知为何听到这一句,还是有些不开心。
“哈哈,你不用恼怒,美貌是一种强大的稀缺资源,这是你的优势和天赋,你合理利用它有什么要紧?”顾青云赶紧收敛住笑意,认真答道,“但是人总有老去的一天,我们还是要看到这一点的。”
话题到这里就歪了,他的烦恼向来不会拖过几天,和顾青云笑闹几下后,他很快又问道:“慎之,你当初在乡下是怎么想起要读书的?读书那么辛苦,我见你就没消停过,几乎是手不释卷。还有你们的会试,我这个旁人看了都觉得心惊。”
顾青云闻言,微微一笑,眼里带着追忆,喃喃道:“想要过好日子哪能不辛苦?这不算什么。我本来也以为自己做不到,毕竟开始真的很辛苦,这种辛苦在于十年如一日的坚持,人都是有惰性的,中途总有想松懈的时候,可是我不敢,我生在贫寒的农家,自小身体不好,不想一辈子干农活,读书是我当时唯一的、最好的出路。
想想未来,我就有了勇气,最重要的是,我心底总有一种朝不保夕的危机感,这种感觉足以促让我卖力去读书。久而久之,等习惯之后,你会发现坚持其实并没有那么难。我虽然不是十分聪明,但我也不笨,只要方法得当,刻苦读书,我相信总会有回报自己的一天。”
他听完后有些感触,可与此同时,他又深刻地认识到自己的性子,顾青云的方法并不适合他。
尽管话题不了了之,但那天的谈话之后,他终究还是受到影响,逐渐减少和一些纨绔子弟的接触,一些有诱惑力的场所不再踏足。以前他为了合群,偶尔还会去赌场或茶楼教坊应酬一番,现在除非必要,不会再去。
在他强迫自己忘记安乐公主时,偏偏公主总会出现在他周围。这时候,他终于感受到她的霸道了,逃避不得,只能面对。
不能否认的是,他真的喜欢公主,面对她就会心跳加速,见到她会高兴,不见她会感到失落。尽管公主长得像陛下,面对她会有压力,但他无法欺骗自己的内心,心思敏感的他早已察觉出自己的异样。
长那么大,他第一次喜欢上一个女子,不是以前那种口花花的随口调戏。
无奈之下,他向舅舅倾诉了自己的烦恼,这世上,能让他信任的人不多,青云是一个,舅舅更是一个。
舅舅让他按照自己的心意做。
“不就是公主吗?只要你能顶得住压力,又真心喜欢上人家,这有什么好犹豫的?这世上能遇到一个相互喜欢的人不多,你要珍惜。”大概是想起了自己的事,舅舅的语气很是坚决,“别人的看法有时候并不重要,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是被人妒忌?以安乐公主的为人和身份,她能看上你是你的福气,我想公主一定是经过一番心里挣扎的。”
谢长亭一听,如梦初醒。
事后,他不再回避公主的示好,当他看到公主流露出来的喜悦时,自己心里又是高兴又是愧疚,觉得自己真是混账至极,之前的逃避肯定让她难受了。
有烦恼找顾青云,有喜事了当然也会找他。
“不错,我觉得你和公主很是相配,你们的差距并不大,你看,你虽然时常招猫逗狗,但一向洁身自好,人虽然不是很上进,但也不是那种一事无成之人,起码你管理铺子管得好,为人又大方,去哪都能交到朋友,这也是一种才能。”顾青云赞美他,“更别提你长得那么好看了。”
这么一段话让他心里喜滋滋的,谢长亭突然觉得自己其实并不差。于是,在经受住皇帝的一番考验后,他终究还是和公主结为夫妻。
他觉得,这是他一辈子最为幸运的一件事。
婚后,他们虽然偶有口角发生,但两人都不是胡搅蛮缠之人,在各退一步的前提下,他们的感情逐渐加深。
其实他也知道公主的志向,只可惜自己帮不上什么忙,也不愿意把顾青云牵扯进来。
令他感动的是,公主并没有把主意打到顾青云身上。对于公主的体贴,他暗暗感激,为此,对她更加敬重。
如果青云不肯如公主的愿,那夹在两人中间的他该如何是好?幸好,他不用经历这种折磨。
此事过后,他能让就让,对大多事情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面对公主的强硬脾气,他也能软下来,两人的相处渐入佳境,感情越来越好。
回首这一生,他的嘴角微微翘起。
番外十
顾青云带着满满的收获回家,他的心情颇为愉快,不是因为垂钓有收获,而是总算看到大儿子恢复正常了。
顾永辰听说顾青云他们回到家,就赶紧从隔壁走过来,刚一见面就挽着顾青云的手臂,语气带着埋怨,故作可怜兮兮地说道:“爹爹,你和大哥跑去玩,只留我一个人去上值,我心里难受得紧。我不管,我也想要致仕。”大概是习惯问题,这么多年,他在顾青云面前总是不自觉地忽略自己的年龄。
一旁的顾永良撇撇嘴,把脸扭到一边去,只觉得浑身发冷,弟弟这么大了还用这种撒娇的语气说话,简直是伤眼又伤耳。
算了,就当他彩衣娱亲。
顾青云却很是受用,笑眯眯道:“那等你过几天休沐我再和你一起去。”就算小儿子的脸上已经有了皱纹,他也自带过滤,只当孩子还年轻。
“那就说好了,唉,还有四年时间。”顾永辰语气恢复正常,他今年正好六十六岁,他觉得剩下的几年他是不可能从正三品的工部侍郎爬到工部尚书的位置上,所以对仕途也不怎么上心,倒是把精力花在自己的本职上,不想致仕前出现差错,免得晚节不保。
当然,也因为顾永良退下来的缘故,他反而不能跟着退,毕竟家中最有前途的顾传恪还在地方任职,得有人在京城看着,这是最理想的状态,对顾传恪以后回京有好处。
顾永良见父亲和弟弟又在那里腻歪,想到今天自己被父亲点醒,就想着要到简薇那里说说话——毫无疑问,母亲肯定也在担心自己!
“爹,弟弟,我先去给娘亲请安。”见顾青云和顾永辰已经在说起钓鱼的小诀窍,顾永良就随口说了两句,见他们两人只是敷衍地看过来,顿觉得有些气闷。
郁闷,他弟弟就是比他厉害,经常能哄得老父亲眉开眼笑,这让他不得不服。想到这里,顾永良突然又开心起来。
这样看来,有个这样的弟弟也是不错的。
给简薇请安后,母子俩又说好一会儿的话,正好碰到宁瑶带着儿媳、孙媳来给简薇问安,顾永良见一屋子的女眷,想到自己今天出了汗,就先回房洗漱。
没过多久,宁瑶也回来了,一回来就接过丫鬟手里的布巾给顾永良继续擦干头发。
上行下效,顾青云和简薇注重养生,受他们的影响,宁瑶她们也跟着琢磨起来,因此一个个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好几岁,精神状态都不错。
顾永良看到是她,忍不住笑道:“今天怎么回那么早?对了,我忘记跟人说了,刚才我和爹带回来的鱼你做成两样,一样是酸菜鱼,一样是清蒸鱼,爹年纪大了,晚上要吃得清淡点才好。”
宁瑶一边帮他擦着头发一边从镜子中观察顾永良的表情,见他眉头微微蹙起,心里暗暗笑了一声,连忙答道:“你放心,老二家的心里有数。”她这把年纪了,虽然顾家表面上是她管家,但做具体事务是小儿媳妇。至于顾传恪的媳妇,自然是陪着顾传恪在外地,他们家一向没有夫妻分离的传统。
“那就好,爹最近几天心情好,还迷上吃酸菜鱼,幸好爹一向自律,晚上没有破戒,只在午膳的时候吃。”顾永良说起这个嘴角是上扬的,父母的心情好,身体好,他们这些做儿子的,日子才会过得舒坦。
“看来爹想辞去山长的位置很久了,这次得偿所愿就忍不住显露出来。”宁瑶眼里带着笑意,想起以前大姐有时会问起她和夫君相处的事,还说她和姐夫没什么话说,不是说孩子的婚嫁前程就是说哪家要送礼,说完这些就冷场,逼得她每每要绞尽脑汁去寻找新话题,幸好现在年纪大了,孩子们已经成才,终于不用再想方设法去应酬姐夫,可谓是松了口气。
宁瑶听到这里,很是心疼她姐,又想起自己这几十年过的生活,心里不由得涌出一种庆幸之情。
姐姐是嫡长女,当年嫁得不错,姐夫也是父母千挑万选才选中的,自己则是次女,当初嫁到顾家算是下嫁,可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的小姐妹有多少人对她羡慕不已?尤其是传恪长到十几岁时,想和她结亲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就连姐姐也有所意动。
她本来很是愿意,毕竟小外甥女是她从小看到大的,虽然是嫡幼女,但教养很好,可惜刚跟夫君一提,夫君就立即否定了,说是血缘关系太近,父亲不会同意。
一牵扯到顾青云,宁瑶就知道这事没得商量,主要是公公的地位摆在那里,夫君两兄弟对他又极为孝顺,肯定不乐意做他不高兴的事。
幸好公公一向不怎么插手他们这一房的事。
再者,夫君说得也有道理,既然传恪要科考,那还是和读书人家结亲比较好,姐姐家毕竟是勋贵,从武。
至于聊天的事情,姐姐不说,她都很少注意到这个问题,似乎从刚开始成亲到现在,她就不愁没有话题和夫君聊,不过他们聊的大都不是什么大事,全是一些很琐碎的小事。比如现在,他们就“酸菜鱼”这个话题聊开了。
如果外人知道堂堂的前户部尚书竟然在房内聊这么家长里短的事,她相信大家一定会惊讶。
“爹年纪大了,你和儿媳平时多注意点,那些重油重盐的东西尽量少摆上桌。”顾永良吩咐,平时父母是单独吃饭,但总有和他们在一起吃的时候,这时就要注意了。
“爹可不像你,他一向注重保养,呵呵,刚在娘那里,娘就说过让我注意你的吃食,说你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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