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幽深的小巷,入口处被茂密的枝桠遮挡,仿佛遮盖了所有的声音,外面路过行人隐隐约约的说话声像是从另外一个世界传来。
光宙对织田作的询问没有回答,只是伸出手,掌心摊开向上。
他用猫眼凝视着对方。
比少年高出一个头还要多的高大男人反应了一下,他没有读懂对方眼睛里努力表达的压迫力,只是缓缓把宽大温暖的手掌轻轻握了上去,他沉稳平淡的男声里充满了鼓舞人心的力量,“不要担心,我会想出第三百一十九种方法的,优。”
光宙:“......”
黑暗帝王无言地看了对方半晌,才把手从成年人温暖的掌心里面抽出。
但他发现,即使已经把手抽离,那种神奇的暖意像是小动物的舌头依然舔舐着掌心。少年惊恐地瞪着自己颤抖的手,猛地在空中甩了甩,然后像是看怪物一样用目光扫视着不明所以的织田作之助。
“啊……这种奇怪的炽热感......难道是鸡胸肉国的毒药!怎么回事?本殿下中毒了!是不是你下的毒手!”
织田作之助闻言表情也严肃了下来,重新抓回了那只手,在夜间穿行的微弱月光里努力辨认着,完全没有意识到对方是个胡说八道的中二病,有些紧张地问道,“怎么了?”
“......”光宙歪着头看着对方奇怪却又似乎毫不做伪的反应,顿时察觉到这个被召唤出来的家伙好像和普通的人类不大一样。
“愚蠢的侍从长。”
他幽幽地把“中毒”的手抽了出来,换了一个方向摊开。
织田作之助才意识到了什么,他顺着手指头的方向目光下移,愣了一下才将鼓鼓囊囊塞在口袋里面的东西拿出来物归原主。
一堆意义不明的小物件重新放到了少年白皙的手掌上。
等优收回了目光,他才反应滞后地挑了挑嘴角。
光宙从里面摸出了一部电话,这是港口黑手党内部派发的通讯设备,里面储存了首领、干部等人的联系方式,但是此刻的他并不打算拨通任何一个港口黑手党的号码。
少年看了一眼织田作,男人的脸沉浸在黑夜里,只留下了一圈被月光包裹的轮廓。他点开了通讯记录中的一位。
仅仅响了几声,电话就被接通了。
但这次对面的声音却不像上次那样悠闲。
太宰治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紧张,就像是武装侦探社被地底下冒出来的怪兽踏平了一样,那位自杀爱好者大呼小叫着,“……大事不好啦!”
织田作之助力站立在一旁,他听到电话另外一头传来的朦朦胧胧的声音。
对于如今的他来说,像是一梦千年。一觉醒来缺失了一半的拼图。
在他的记忆里面,与安吾和太宰的会面并没有被那层紫雾所阻隔,清清楚楚的,就像是发生在昨天一样,无论是lupin里面的蒸馏酒,还是獾巢般的酒吧。
他现在也能清楚了描绘出对面的人露出了怎样大惊小怪的神情。
在两人对话的时候,织田作突然在地面的夹缝里看见了一张废弃的报纸,一角浸泡在泥水中,另外一大部分翻卷着折向天空,很有可能是在隔壁的居民楼或者街道报亭里被风卷走的产物。
他将废弃报纸从地面上拾起,借着夹缝里的光辨认着主版面上的时间。艰难地将那几个代表着年份的小字认出的瞬间,织田作之助的瞳孔猛地收缩,整个人被沉默的氛围兜头笼罩住。
——居然已经是四年后!
一时间,无数想法像是纷乱的线团开始来回拉扯起他嗡嗡作响的神经。
他早就意识到这个事实,但在真正面对的时候却无法保持心境的淡然,乱糟糟的脑子让他有些无法集中精神听两人的对话。
太宰在电话的另外一头讲述着侦探社近来遭遇的事情,没有意识到多年前的朋友就在近在咫尺的地方沉思。
他目前正在侦探社内,四周的社员们像是被一团阴云笼罩着,所有人都表情严肃又消沉,这种暮气沉沉的姿态几乎从未降临在这个组织过。
太宰拿起电话走出了侦探社的大门,他的声音有些沉郁,并不像其他人想象的那样轻松。
“事情还要从上一次国木田君追查的‘横滨来访游客连续失踪案’讲起。当时那位被重伤的六藏少年,正是几年前参与‘苍色旗帜的恐怖分子事件”的警察所遗留下的孩子,作为带领警察侦破苍之王藏身之处的国木田君,在这次事件后,一直将六藏少年当做是亲生孩子一样照拂,对方几乎可以使国木田君养子般的存在。”
苍色旗帜恐怖分子,苍之王。
当时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曾为官僚的他走向了极端的道路,因为过于正义的人格和追求的信仰,他无法接受不被制裁的罪恶和高层互相勾结的**,最后引爆了藏身的设施,在爆炸中完成了对这个世界的反抗。
而当时在事件揭露的名单中被波及的官员之一,也因为他的举动被迫将暗地里的阴私公之于众,被政敌拉下了马,最终锒铛入狱。
这位官员的后代在父亲离开后同样走上了这条政路,并且把父亲入狱的仇恨记在了已经死去的苍王头上,但只因苍王在爆炸中灰飞烟灭而不得不作罢。
“警方根据国木田从优君手上拿到的异能兵器交易记录进行追踪调查,意外发现这位官员后代在拍卖会时购买了一件具有攻击力的异能兵器。”
“搜查审问后发现,官员后代声称自己去拍卖会是因为接受到了几封来自于同一发件人的匿名邮件的指引。第一次仅仅是异能兵器拍卖会的消息,后面则收到了苍之王继任者活动的踪迹。”
太宰的声音很平静。
“心中被父辈仇恨填满的复仇者知晓自己并没有超出常人的能力,他按照匿名邮件的指示携带着异能兵器闯入了警官之子的居所。而巧合的是,六藏少年正巧打开了作为委托者的国木田君发送过来的信息,并且破译出了匿名报案者,也就是‘苍之使徒’在服务器上留下的信息和数据。”
“而此时复仇者闯入,看见了仇人的落款出现在电脑屏幕上,他并没有多加思考,脑海里便产生了‘果然如邮件所说’这样先入为主的想法,把当年案件的受害者当成了刽子手的后继者,用异能兵器重伤了对方,然后按照指示伪装了现场便离开了。”
光宙眨了眨眼。没有他黑暗帝王镇社的侦探社果然不行啊。
他深沉地对着话筒提问:“黑客那种生物所盘踞的巢穴一般是隐秘性吧,那个人类是怎么找到地方的?不合常理。”
太宰笑了一声,“的确,如果在正常情况下是这样的。但如果幕后的指导者中,有比六藏少年更加强大的黑客的存在的话,反定位对方的位置这种事情可是轻而易举的哦。”
而后,犯案者已经查明,国木田便将所有情况上报,继续追查原本的案件,即横滨来访游客连续失踪案。
就在光宙离开侦探社那几天,国木田一路追查沿着出租车的线索,顺藤摸瓜地查出了这场案件背后隐藏的诱拐组织和企图用炸-弹炸毁横滨犯罪集团,甚至摸到了真正幕后凶手苍之使徒的踪迹。
“国木田君一个人一路追踪,找到了线索指示的废弃医院,见到了所谓的苍之使徒——是一位很美丽的小姐,但同时也是当年苍之王的恋人。”
“苍之使徒交代了她所有的阴谋——不废一兵一卒就将犯罪组织和诱拐组织玩弄在手中的计划,所有的调查一切顺利得异常。国木田君被所有的信息误导,将苍之使徒当成了伤害警官后代的真正凶手。当他向对方质问的时候,苍之使徒却不知道为什么沉默了,做出了引颈受戮的姿态。以为对方默认的国木田君在激动之下误触了机关。却没有想到,那是一个会引动联动反应的装置。这个被不怀好意的幕后黑手放置在危险处的异能兵器因此启动,在场的无论是犯罪者还是被无辜牵连进来的平民都无一幸免,陷入了无法醒来的昏迷中,生命垂危。”太宰用没有任何偏颇的语气叙述着无比惊险的事情。
“在那之后,国木田君就陷入了无可救药的自责之中,他将六藏少年的受伤、现场无辜者的昏迷,甚至于苍之使徒的倒下都大包大揽地囊括在了自己的职责里,他不停地责怪自己伤害了普通民众。直到昨天,他被人透露隐秘消息,那个伤人的高管之子并未受到惩罚,反而因为自身的势力与其它的利益牵连等因素,依然被庇护得很好,直接无罪释放。那以后,国木田君便对自己的正义性、对政-府和世界都产生了极大的怀疑。”
如当年的苍之王一样。
太宰没有说明的是——国木田作为武装侦探社里面最高洁和正义之人,他的崩溃对于所有成员来说都是致命性的打击。这个重创几乎不亚于直戳心脏的歹毒刺刀,一针见血,可见以国木田作为攻击侦探社的切入点的阴谋者怀有多大的恶意。
“祸不单行——前日,谷崎君带妹妹出门,直美小姐在街上被持有异能兵器的暴徒伤害,同样陷入了昏迷当中,谷崎君现在的状态也不大好呢。”
太宰黑沉的眼睛注视着走廊的一角,“就在昨天,组织的首领弗朗西斯亲临侦探社,与我们社长进行了谈判,与此同时,他拿出了一份档案作为友好的‘诚意’。”
光宙意识到了什么,“和本殿下有关?”
“组合首领拿出了的是——记载着突然出现在横滨租界的‘光宙优’此人的真实身份和生平。”
太宰一字一句地背诵着资料上的文字,“‘光宙优’,来自欧洲异能组织的秘密间谍,盗走了欧洲前辈的异能技师所掌控的异能兵器技术,来到横滨是为执行不为人知的秘密任务。组合首领附上了你与某些隐秘组织暗中交流情报的照片,经过技术部门查证,并没有伪造痕迹。”
被诬陷的光宙优本人却听得心情激荡,原来他的身上居然还隐藏着这样伟大的使命!
他忍不住把自己带入了那位来自欧洲异能组织的秘密间谍的伟大事业中,脑内各种幻想齐飞,激动地追问,“然后呢!是怎么样的接头照片!?”
“是伪装成了深沉叼烟斗的沧桑成年人在黯淡的酒馆里面暗中交易,还是拥有幻影绝技的神手将秘密纸条在街头毫无声息地塞进对方的口袋?”
太宰顿了顿:“......”
“都不是哦,照片的环境显示在高档餐厅里,优君你的对面坐着的是一位灰蓝色长发的男人。他的身份正是国际上有名的盗贼团‘死屋之鼠’的成员之一呢。”
“后来,大家试图拨打过你的电话,但却一直显示无人接通。现在社内对于优君的争议极其强大。大家虽然并没有相信组合的一面之词,对你产生怀疑,但是却对优君所制造出的那些异能兵器的存在产生了质疑。大家认为,这些武器制造出来却被充满杀戮之心的人掌握,因此才产生了如此可怕的后果。”
“另外一点就是,虽然港口黑手党收回了对人虎的追捕,但是作为联合悬赏方的组合和死物之鼠似乎暗中达成了某些协议。我大概明白你那边的情况,港口黑手党表面上太平,实则已经暗潮涌动;不过,侦探社已经无暇顾及太多。在城市另一边的我们却已经到了风雨欲来的危险境地。”
太宰回忆起社内紧绷的气氛,“就在刚才,我们接到了消息,组合的异能者神父与死屋之鼠的一位病毒异能力者合作在外面袭击了社长,社长被带回进行抢救。如今侦探社内已经是一团散沙。”
幕后策划阴谋的人一举击溃了武装侦探社的实际领袖和精神领袖,在后期之秀中岛敦的能力和心境都没有得到充分磨炼的情况下,国木田和谷崎崩溃,社长倒下,与谢野医生作为医疗者存在,太宰武力值不算高,乱步没有异能,最后只剩下拥有怪力的宫泽贤治。人心涣散,战斗力直接减损至三分之一。
情况可以说得上岌岌可危。
光宙也沉默了。
他完全没有想到,在他离开的短短几天内,侦探社会如被龙卷风过境般摧枯拉朽地摧毁到如此地步。
背后谋划一切的人,就像是在黑暗中的兽类,观察着所有人的一举一动,冷静地在坚固的武装城堡下找到还未立稳的一处墙角,他并没有立刻给予痛击,反而转身寻找拥有共同目标的合作者,用奇诡的谋略作为开局的武器,一鼓作气破开稳定的局面。
计谋环环相扣,一层又一层地重叠,无数意图交织在一起,局中人难以分辨真相。
这种深沉的心思如果是同一个人的谋略,简直是可怕到极点。
将侦探社的近况向对方叙述完后,太宰治静静地靠在了侦探社走廊外的窗边,看着墨色一点一点吞没天空,他脸上的表情并不像他的语气那样着急,反而是一种运筹帷幄般的淡然神色,如他一直以来保持在内心中的平静。
半晌后,少年开口,“本殿下离开前曾留下保护你们这些人类的咒语,藏匿于羊皮纸的卷轴中。”
太宰了然,淡淡笑道,“了解。”
两人像打哑谜一样交换了信息。
太宰的平静一直维持到几秒后。
“能让我和对面说几句话吗,优?”一个低沉磁性的声音问电话的主人。
他听到电话的另一头在短暂的沉默后,传来一道男性的声音,似乎因为说话者距离话筒的声音比较远而显得模糊不清。
“啊,太宰。”
那个熟悉到可怕、但是却绝对不可能在这个世界上出现的声音,从电话的另外一头响起。
这一瞬间,太宰治的表情全然凝固了,瞳孔紧缩,嘴唇有些发颤,像是原本漫无目的飘荡在黑暗中的灵魂像是被一个横空而来的巨手猛地攥紧,发出了窒息的呼啸声。
他不知道自己的脑袋有没有在运转,也不知道这是不是某些小发明的产物。他只知道,他听见自己呼吸都要停止的声音,以及心脏逐渐加重的脚步。
可能吗?
优君真的如他所说——
作为被鲜血唤醒的魔鬼,将四年前死去的织田作重新带回到世界上。
这是何等的荒谬?
他十五岁曾在港口黑手党的时候,见证了先代首领在兰堂的异能空间里复活,成为了被驱使的复仇者。
在太宰愣住的同时,对面像是突然发生了什么意外,电话那头似乎被什么重物碰撞之后飞了出去猛地摔在了地上。
哪怕是努力将耳朵贴在手机上也再也没有听见对面传来声音,直到瞪着眼睛的太宰愣愣地等着几分钟过去,电话的另外一头传来了能让人呼吸都被截断的忙音。
“织田作!!!”
横滨久违的平静,终于以这一场被挂断的电话为界被终止了。
“织田作之助,四年前与来自外国的幽灵组织mimic战斗,并与对方首领纪德同归于尽的异能力者,他是港口黑手党的下级成员,不知为何一直遵守着不杀人的约定。不管怎么说,他是一位从地狱里被重新召唤回世界的人。”
像幽灵一样航行在横滨上空的巨大鲸类飞船里——
组合首领弗朗西斯凝视着屏幕上的资料,久久无法言语,他的脸上完全没有表情,于此相反的是他眼睛中隐含着激荡的情绪,这让男人英俊的面容显得扭曲。
组合首领修长的手指摩梭着放在一旁的相框,被固定于中间的照片里面承载着一家三口幸福的回忆。在他旁边的是笑得温柔又幸福的妻女。
从地狱中召回世间的人.....
虽然他能够通过外交渠道去这个岛国施加压力,但也没有神通广大到调用这个地方所有的每个角落的监控设施,他的情报倒是来自于生活在阴沟里面的老鼠。谁也不知道这个臭名昭著的盗贼团是如何获取情报的。
织田作之助。
光宙优。
弗朗西斯默念着这两个名字。
死屋之鼠里的家伙已经不是弗朗西斯所关注的重点,他现在甚至已经对那位被他用70亿悬赏的人虎失去了兴趣。
一个能将死者复生的人,光宙优!
组合首领的拳头紧紧地握住又一点一点的张开,他按下通讯器,“联系港口黑手党的那个a,给那个贪婪的赌徒加大筹码,立刻将深渊贩卖者的首领光宙优带上白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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