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景行从海棠手里拿过一套白色的里衣递给暗九,主动绕过屏风站在外室。
衣服有些大,是闻景行的旧衣。
暗九平日还是和影卫们住在一起,海棠一个女孩子大晚上也不方便去为他取衣服,只能先将就着穿。
闻景行听着耳边衣料摩擦声停止,提声道:“好了吗?”
几秒后,屏风后传来暗九低沉沙哑的声音:“回主人,属下穿好了。”
闻景行端着碗姜汤,这才打着哈欠走了进去,在床上没见着人,低头暗九已经重新跪在了地上,一头乌黑长发披散下来,散发着丝绸般光泽,浅浅的月光从镂花的窗户外倾洒进来,一双凤眼低垂,平淡无波又摄人心弦。
无端被燎了心弦,闻景行收回在他脸上的视线,“站起来。”
暗九低眉恭顺的站起来,也许是吃苦吃多了,他还是少年人的骨架,看着极其瘦削,特别是穿着闻景行偏大一号的里衣,即便拢的再正经,以两人现如今的身高差距,闻景行也能透过那空荡的胸脯看到里面的银铃。
但那铃铛并未发出声音,许是暗九将里面的铃舌取了出来。
闻景行干咳一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不自在的双腿交叠。
他偏头,余光瞟向那木盒:“暗九,这盒子里的东西,你明日找个地方丢了吧。”
暗九抬眸眼睛一亮,嘴唇动了动,“是。”
看他高兴,闻景行心情也不错,“你脚腕上的链子钥匙我也不知丢哪里去了,自己想办法把他毁掉,行吗?”
以暗九的武力值,单手把这金属链捏碎都不成问题,闻景行一点也不担心。
听了这话,暗九却又直挺挺的跪在了地砖上,脸色惨白,额头抵地:“主人,属下生是侯府的一条狗——”
“你不是。”闻景行打断他,单膝跪地,抬起他的肩膀,与他四目相对,“你是我的夫人,不是什么狗,这侯府是你夫家,不需要这破链子铐着。”
暗九呆呆愣愣的看着他,感觉自己是不是聋了。
闻景行继续道:“你我二人拜过天地,拜过父母,三拜夫妻,那你便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
暗九即便做梦也不敢奢望有一个家,闻景行说的话,他更是不敢信。
闻景行这是第一次对人说这种话,他也有些别扭,耳尖泛上一丝红晕,对上暗九那清澈无波却分外勾人的凤眸有些不好意思,凶凶的将这人的头偏开,让他的下巴贴在自己的肩头,对着屏风上清雅兰花继续说:
“等你身体好了,你若想离开,我便把你的卖身契还你,替你脱去奴籍,你想干什么就去干些什么。
不想离开的话,那就在这侯府当我夫人,反正我也不喜欢女人,你若愿意,那就同我试试。”
闻景行说的确实是真心话,白捡了一条命,他并没什么大抱负,相比起以往在战场上的生活,现在这种安稳的日子他求之不得,而且闻景行骨子里实际非常传统,既然和暗九已经拜堂成亲,那在他心里,暗九已经是他的妻子,若暗九愿意,他愿意宠他,敬他,爱他。两人就这么互相扶持过一辈子也不是不行。
暗九迟迟不吭声,之前这人说的话他已经信了八成,男人的拥抱对他现在的身体吸引力不是一般的大,他最终还是没忍住,违背了影卫的规则,被自己的欲望驱使,轻轻蹭了下男人的肩膀。
“砰砰砰。”
“二爷,萧大夫来了!”
一声敲门声打破了屋内的凝滞,是海棠带着大夫进来了。
“大夫来了。”闻景行重新坐回床上,把暗九拉过去,低声说,“母亲希望你我婚后能过得恩爱,你就当帮我个忙,在大夫面前演一场戏。”
“是。”
闻景行只要一搬出来侯夫人,暗九立刻没了抗拒,乖乖的往他怀里靠了靠,唇动了动,还是没忍住,“属下和主人靠太近,会传染主人风寒。”
“不怕。”
闻景行从小到大皮实的很,生病对于他来说是个稀罕事。
即便现在的身体是个病秧子,他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同,心情愉快,积极锻炼,早睡早起,多吃蔬菜,再怎么也不会像原身一样被自己气的大病不断,小病没完,最后还活活气死了。
闻景行对自己的身体不以为意,反倒试探着握住了暗九的手,随着大夫的走近,掌心的颤意越发重。
闻景行凑到他耳边挑眉问:“怕大夫?”
影卫不能有所畏惧,但上次面对大夫时的情形过于屈辱,让他有了阴影。
暗九对着主人不能说谎,低垂的睫毛微颤,轻轻点了下头。
闻景行有些好奇,又问:“为什么?怕药苦吗?”
幸好大夫已经走到面前,暗九松了口气,那羞于启齿的原因他实在不愿意袒露在人前,特别是现在的主人面前。
大夫抬起头,暗九看到与之前完全不同的一张脸,他心情才稍稍平复了些。
这位先生看着已过花甲之年,头发胡子花白。大晚上把人叫过来,闻景行有些愧疚:“麻烦先生了。”
老大夫弯腰抚手,将提着的药箱放在一旁,“二爷说笑了,侯爷花大价钱请老夫在府中常驻,这本就是职责所在,无需多言。敢问二爷可有哪里不适?”
闻景行安抚的轻揉暗九的腰,笑道:“不是我,是夫人。”
老大夫诧异的看了闻景行怀里的暗九一眼,虽说这人长得实在好看,雌雄莫辨,但仍能从骨相一眼就看出这是位男子。
大武朝民风开放,娶个男妻确实不是什么大事,但……这二爷迎娶的难道不是尚书府的庶女吗?
还特意与圣上求了圣旨?
老大夫心底惊骇异常,但表面却丝毫不显,他从药箱中取出脉枕放在榻前。
“还请夫人伸手。”老大夫道。
暗九暗暗看了眼闻景行,感觉那人在他腰间轻捻了下,才乖顺将手伸了出去。
心底依旧有些不安无措,也不知这大夫能诊出多少。
老大夫手覆上去,心底又是一颤。
他抬头看了眼闻景行,这位男夫人体内药物杂乱,还都是些……**物。这二公子身体不好,不能行房事,那这药是谁下的……就有些细思极恐了。
老大夫即便见多识广,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开口,只能道:“夫人着了风寒,发热只是正常反应,并无大碍。”
闻景行松了口气,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又问:“可还有其他隐疾?”
老大夫迟疑片刻,斟酌着说:“夫人的身体被多种……药物侵蚀,虽然时间尚短,但药物过量且都是些烈性药,身体可能会比平常人更为敏感难受,还需日后慢慢治疗。”
老大夫说的含糊,并未直接指明是何药物,相当于和闻景行打了个哑谜,老夫点到即止,你若晓得内情那就该知道,若不晓得,老夫也不敢说。
闻景行沉吟,皱眉,搭在暗九腰间的手收了几分力。
暗九明显感觉到了他的情绪变化,更觉自己不堪,低头不语,想起刚刚主人那天方夜谭一般的话,心尖涌上了一丝苦涩。
之前主人将这些东西用在他身上的时候,他只以为是刑具,沉默的受着。
之后见他怎么折磨也毫无反应,嫌他无趣,才找了大夫在他身上用药,让他变成现在这极为敏感的体质。
单单只穿着面前这人的一件里衣,布料摩擦都比他刚才光着身子要更为难受。
身体难受暗九还能忍着,但现在却被人直接点出,这丝毫不比扒光了身子让人看羞耻感少。
他低着头,特别是被闻景行揽在怀里,被迫嗅着他身上散发的淡淡药香,体内的灼热在身体两处燃烧的更为厉害。
知道能治后,闻景行就放下大半的心,低头看一眼暗九,眼看他又要咬唇,拿了块糕点放在他嘴边,“别咬。”
之后才转向大夫,“有什么办法能缓解这种难受吗?”
老大夫察言观色的本领不差,他一直住在侯府里,风言风语也听了不少,都说二公子不喜新夫人,但现在看闻景行的神态,明明对夫人上心的很。
老大夫听出闻景行也明白到底是哪种难受,松了口气,道:“法子很简单……既然两位是夫妻,那就不必压抑,公子身体暂时不宜行房事,但一般的抚慰还是可以。”
“……”
这话一出,闻景行明显感觉到怀里的人一僵,他低头看,暗九眼睑低垂,没做声。
您可闭嘴吧。
闻景行瞪了老大夫一眼,原本自己就没什么信任值,这话一说出口,暗九保不齐还要猜测这大夫是他找来一起耍他的。
老大夫听过不少同行知晓辛秘后被秘密处置的事情,被闻景行莫名一瞪,腿软的差点跪下,连棺材板什么颜色都想好了。
闻景行凑到暗九耳边委屈说:“我没有,我不认识他,我没骗你。”
暗九低伏脑袋,只觉得耳朵又痒又麻,生怕张口发出声音,惹人笑话,便小口嚼着糕点不说话。
“那之后夫人的身体麻烦先生了。”闻景行也不知暗九信没信,低咳一声,特意叮嘱,“今晚之事希望先生不要和外人多言。”
老大夫松了口气,深谙多做少说,从海棠手中拿走一小袋子金叶子,抖着腿恭敬的退下了。
送走大夫后,闻景行让海棠重新送过来一套冰蚕丝里衣,顺便热了一碗粥,送过来些甜蜜饯。
他不喜欢吃这些,但暗九好像挺喜欢的。
海棠把东西送过来时有些不情愿,“这冰蚕丝是陛下赏赐给侯府,就这么一缎被夫人做成衣服送给公子,平日里您都舍不得穿,就这么给他个下人……”
“是夫人。”
闻景行脸色不好看,但也没和一个十五岁的小孩置气,海棠一直跟在原主身边,性子虽然有些骄纵但忠诚能干,是个嘴硬心软的姑娘。
“哦。”海棠见他沉下脸来,没敢多说话,但心里对暗九还是有些不满,他那副样子与平日里见到的高门贵妇一点也不一样,根本配不上公子。
暗九喝过药,用了些粥后。
闻景行果然把那件听起来就很贵重的衣服递到了他面前,海棠的声音并没有降低,分明就是故意说给他听的。
之前穿主人的衣服是为了遮丑,以防异处碍了人的眼,他作为一个下人,根本不值得因为身体难受就污了主人的心爱之物。
他知道闻景行并不喜欢他说不敢,但暗九从小便是独来独往,从未和人有过过多交流,实在嘴拙,也不知如何拒绝,藏在被子里不安又无措的看着他,呐呐的说:“属下不敢……”
“……暗九,你是想穿这衣服,还是想让我抚慰你?”
闻景行自动忽略他的话,打了个哈欠,偏头看他,眼睛都熬出了红血丝,“快点选,我要睡觉了。”
抚慰。
如何抚慰……教习嬷嬷只教了他如何满足主人的欲望,在教导中,他连床都不被允许上,不论什么姿势也不能以异处面对主人,在受雨露时……
正思索着,暗九就听到耳边平缓的呼吸声,他偏过头,主人已经在他身边睡着了。
他手里捏着衣服,呆愣的看他片刻,有些庆幸刚才的选择从二选一变成了一。
他掀起一个被角,将前面挡住,飞快的换了衣服。
冰蚕丝做的里衣就是和普通的粗布不同,冰凉的触感不仅让他的身体舒服了不少,就连体内的灼热感都平息下去了不少。
这一晚发生的事情太多,暗九脑子乱成一团,即便身体里没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却还是丝毫睡意没有,睁眼到了天明。
第二日。
闻景行这病秧子没什么意外的发热了,反倒是暗九被捂了一晚上,又喝了药,一大早身体就又恢复了当初的健壮如牛。
他刚要换上暗卫的衣服往房梁上蹿,就被闻景行整个抱在了怀里,他烧的有些迷糊,只记得自己穿越了,还平白发了个老婆。
闭着眼,轻声的嘟囔道:“暗九……陪我再睡会儿。”
暗九第一次与人如此亲近,不敢动了,僵着身体任由他抱着。
过了一会儿,闻景行身上的热度已经不容忽视,暗九挣开他想从下爬出去:“主人,你病了,属下去找大夫来。”
闻景行依旧迷糊,想到面前是自己的老婆,像只大型犬一样抱着人蹭了蹭:“不叫主人,叫闻哥。”
“属下不敢!”
作为下人和主子称兄道弟是大不敬,按规矩要被赶出侯府的。
暗九情急之下脱口而出才发现自己又犯了主人的忌讳,怯怯的低头看闻景行。
闻景行皱着眉,不知从哪儿来的那么大力气,把怀里人勒的更紧,掀起眼皮,露出一双被烧红的眼:“不敢?暗九你是不是还不信我?”
暗九低低说:“属下信。”
闻景行逼问:“是真信还是不敢不信?”
被戳中心事的暗九,呐呐的撒谎:“真信。”
得到满意的答案,闻景行把暗九按在胸口,一只胳膊搂住他细的不像话的腰身,下巴枕在他的头发上,沙哑低沉的声音响起:“暗九,我昨日说的话永远做数,你这几日可以多考虑一下。”
昨日说了什么……
你便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
反正我也不喜欢女人,你若愿意,那就同我试试。
他怎么敢……
两人盖着同一床被子,只透过一层薄薄的衣衫,闻景行滚烫的手臂紧紧的勒着他的腰。
暗九听着男人的心跳声,昨日男人说的话还历历在目,他脸通红无比,被接触的皮肤如久旱逢甘露,要不是还有些羞耻心,**声都能从唇间溢出。
他蜷起身子,拿手挡住前方,生怕因为自己控制不住污了身上的衣服。
低头垂眸,暗暗想:太可怕了,主人的拥抱竟然比那木盒里所有的东西都可怕……
————
侯夫人迟迟见闻景行没来请安,钟离苑又没人通报,生怕出了什么事,急急带着大夫赶了过去。
进来就看到这幅场景。
闻景行明显烧迷糊了,脸色苍白却带着红晕,双眼带着两个黑眼圈,一看就是昨夜没睡好。
他怀里抱着的是那位刚娶进来的男儿媳,看着神采奕奕比自家儿子精神状态好多了,明显像是被男人滋润过。
这……
这是?圆房了?
景行体弱,这都中午了还未起身,不会是被这儿媳……
侯夫人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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