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还要倒转到尼禄苏醒之前。
高耸的建筑与没有马匹也能疾驰的钢铁战车,异国的文字与路人身上她之前从未见过的服饰。
从四面八方交汇而来的人群让尼禄不得不后退到十字路口的正中央。
一切都陌生极了。
尼禄对此甚至感到有些手足无措。
不过随后出现的熟悉面孔将她从窘境中挽救了出来。
虽然身上的装扮与在罗马时不同,但尼禄还是一眼认出了迎面走来的阿尼姆斯菲亚。
“总督!”
尼禄惊喜地向着阿尼姆斯菲亚冲过去,走到了他的身侧。
“余还在说到底该怎么办才好,还好汝也在这里,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但行走在街道上的阿尼姆斯菲亚没有丝毫停下的意思,就这么直直走了过去。
简直就像是个陌生人一般。
尼禄一直以来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阿尼姆斯菲亚不再像往常那样对她回应。
不再像那夜在帕拉蒂尼山上一样帮助自己。
不过,阿尼姆斯菲亚的反应也可以有另外一个解释。
并不是陌生人,而是根本没有注意到。
“喂,总督——————”
看到自己根本被无视的尼禄情急之下想要抓住阿尼姆斯菲亚的手。
但两人的手却完全没有碰触到一起,尼禄的手就像是触碰到了水中的倒影一般,直直穿了过去并让阿尼姆斯菲亚的身影泛起一阵涟漪。
尼禄被这突如起来的变故吓得后退几步。
随后她才意识到出现在这里的阿尼姆斯菲亚与她所熟知的那位总督相比看起来要更稚嫩些,她想要牵住的本应是机械替代的左臂也还完好无损。
这难不成是总督在来到罗马之前时的景象吗?
从尼禄身后走来直直穿过她的路人证实了尼禄的想法。
自尼禄右手手背上传来的阵阵灼痛也告诉她这些景象可能并不那么简单。
是幻觉?还是梦境?
但一定,和总督有关吧。
尼禄一直都想要再更多的了解一下阿尼姆斯菲亚,再更多的了解一些有关于自己总督的过往。
看着阿尼姆斯菲亚在前方还未完全消失的背影,尼禄微微提起自己的长裙,毫不在乎地穿过人群,快步追了上去。
她怎么能放过这个机会。
************
不知到底走了多久,阿尼姆斯菲亚已经完全忘记了来时的路线。
在这座陌生的日本城市当中,不管那里在他的眼中看来都是一样的。
只有地球的东南西北与这手中的手提箱还不离不弃的陪伴着他。
总之照着苍崎橙子给他的地址,阿尼姆斯菲亚在穿过一片竹林之后终于看到了这个与现代城市风格格格不入的庭院。
紧闭的大门旁是用端正楷书篆刻的木牌,“两仪”二字静静地立在木牌之上。
不过真要说格格不入的话,在城市当中会有这么大一片竹林本身就已经很奇怪了吧。
....两仪吗?
虽然来到这座观布子市并不久,但他还是略有耳闻在这片区域中享有不小威名的疑似黑道的组织。
正是两仪家。
现在看来,已经不是疑似了。
这塔码的就是黑道吧。
阿尼姆斯菲亚伸出右手食指,尝试着去按响两仪家大门的门铃,然而不断颤动着的手臂与手指却总是让他一次次的错失目标。
在旁人看来就是一个行为可疑的人在可疑的大家族门口可疑地来回戳着门铃周围的砖块吧。
这倒不是从来都不惧怕权威的阿尼姆斯菲亚因为恐惧而开始颤抖。
只是从橙子那里学来的魔术还没有被他完全掌握。
用魔力去代替神经的作用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完成的。
更不要提他才刚开始提炼魔力没几个月了。
然而据橙子说,自己的那位老师也会魔术。这让阿尼姆斯菲亚很苦恼。
在见到橙子之前,阿尼姆斯菲亚一直都认为所谓的魔术都是莫须有的存在,就算是自己的那位老师不知道究竟活了多久,但在他的眼中那位老者也只是身体健康稍微高寿些的寻常老人。
毕竟时不时到大学当中看望他的儿子也只有四十岁左右。
也很难想象那个会在学生面前给儿子公开处刑,满脸笑容地玩着花牌的枯槁老人会和“魔术”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牵扯在一起。
他可是自己的教授啊....
在亲眼看到苍崎橙子“死亡”一次之后再从不知道哪里钻出来之前,阿尼姆斯菲亚也不相信世界上还有这种事。
然而现在他能够姑且行动就是托着魔术的福,阿尼姆斯菲亚也就没那么多好说的了。
不过那位老人虽然在橙子的口中是个魔术造诣不下于她的人,但就阿尼姆斯菲亚在与他相处的亲身体会来看,那位老者就算真的会魔术,恐怕也不打算在生活当中用到了。
“喂,你在做什么?”
就在他仍然尝试按响两仪家的门铃之时,少女清脆的声音从阿尼姆斯菲亚的背后传来。
阿尼姆斯菲亚疑惑的回头看去,一个大约十八岁左右的少女正站在他的身后好奇地注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蓝宝石般晶莹剔透的双眼在一直长垂到腰间的黑发与素黑的罩衫衬映下显得格外明亮。
棕褐色的短裙下的则是毫不吝啬裸露在外的白皙皮肤。
阿尼姆斯菲亚一时不知自己的双眼究竟该落在何处。
“如你所见,我想要按门铃。”
于是他将目光转回了两仪家院墙上的门铃。
“但你为什么一直没有按?”
像是刚出完车祸的奇异外科医生一样,阿尼姆斯菲亚举起了自己颤抖着的双手。
“稍微照顾一下残疾人吧,小姑娘。”
“呵呵~”
看样子是被阿尼姆斯菲亚这副狼狈的样子逗笑了,少女忍俊不禁。
“叮咚~”
将双手背在身后之后,少女毫不顾忌地走到了阿尼姆斯菲亚的面前,接着替他按下了门铃。
“多谢了。”
“不用谢~,说起来爸爸也是残疾人呢。”
在明明已经快要成为立派社会人的少女口中意外的吐出了孩童们才会常用的称呼。
不过却意外的没有什么违和感。
“是吗,那真是遗憾啊。”
“嗯嗯——————”
少女摇了摇头,飘逸的黑发随着她的动作摇摆着。
“爸爸他只是左眼有些不好使,可没你这么严重啊,大叔。”
大....叔?
他也没比她大太多吧?
阿尼姆斯菲亚思索再三,还是决定不去纠正她的语误。
他也习惯被人看的很老了。
自中学时代开始阿尼姆斯菲亚就成为了陌生小孩口中的“叔叔”,事到如今他也差不多习惯了。
“是吗......”
不过少女这毫不留情的比较也让阿尼姆斯菲亚足够受伤了,可以的话,他还是不想当个残疾人,更不要说比残疾人还严重的残疾人。
“那我真为你的父亲高兴。”
就在两人的谈话间,之前两仪家一直紧闭着的大门被打开了。
两个穿着黑色西装就差在自己的脸上写着“我是黑道”的壮汉从庭院中走了出来。
那逼人的气势让阿尼姆斯菲亚不禁向后倒退几步。
然而那位少女却还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看着他们。
下一秒,那两个从两仪家走出的壮汉就看到了少女。
前一秒还凶神恶煞的两人像是被断电的机器人一般,几乎在瞬间就把态度软化了下来。
“小姐——”
“恩?”
阿尼姆斯菲亚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少女回头看向了不自主向后退了好几步的阿尼姆斯菲亚,脸上挂起了一副十分愉悦的笑容。
“不是要到我家到访吗?大叔?”
.....
阿尼姆斯菲亚最终在两仪家大小姐的带领下走进了这栋竹林中的庭院。
“你居然是两仪家的小姐吗?”
“是未那。”
“玛娜?”
阿尼姆斯菲亚对突然冒出的西洋名有些迷糊。
“是未那!两仪未那,我的名字。”
两仪未那向前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转身对跟在自己身后的阿尼姆斯菲亚说道。
“额,好,未那小姐。”
两仪未那满意地点了点头。
“那你来我家要干些什么呢?”
“我只是个跑腿的而已,奉命来拜访一下【两仪干也】与【两仪式】。你认识他们两个吗?”
“当然了,他们可是我的爸爸和母亲。”
两仪未那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
没想到刚刚还只是在对话中提及到的陌生人居然就是自己此行要拜访的对象。
阿尼姆斯菲亚紧握了握手提箱的柄。
“说起来,你为什么称呼父亲为爸爸,而母亲就还是母亲呢?”
“嗯....父亲可不是爸爸啊。”
两仪未那思索之后说道。
“咦?”
“理解不了吗?父亲是父亲,爸爸是爸爸。”
“所以你的父亲和爸爸不是一个人吗?”
“嗯。”
两仪未那这回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
阿尼姆斯菲亚反倒是无话可说了。
没想到黑道家族的家庭关系居然会这么复杂。
他看向正在身前无忧无虑前进着的两仪未那的目光中有多少参杂了一丝怜悯。
这小姑娘也不容易啊。
“爸爸————!母亲——————!来客人了哦!”
停下脚步的两仪未那对着一个房间招呼道。
没过几秒之后,一个身着黑色和服温文尔雅的男性就拉开了木门。
他戴着一副眼睛,左眼的前方则被刻意蓄长的头发挡住。
看来和两仪未那描述的一致,这个人的左眼有着些许的残疾。
想来就是【两仪干也】了。
“您是?”
两仪干也打量着面前的年轻人,面上露出了一丝疑惑的表情。
“您就是两仪干也先生了吧。”
阿尼姆斯菲亚开口答复道。
“嗯,是我。”
“那就好说了,我是奉橙子小姐之命前来拜访的。”
阿尼姆斯菲亚一边说着,一边拿起手中的木制提箱示意道。
在听到“橙子”两个字之后,两仪干也仅剩的右眼中也明显有了反应。
“是橙子小姐吗?她回到观布子市了吗?”
“姑且算是吧,不过她这次应该不会久留。”
“是吗,那真遗憾。啊,还先请进吧。”
两仪干也让开了身后的房门,侧身伸手示意阿尼姆斯菲亚进屋中说话。
“那我就失礼了。”
阿尼姆斯菲亚微微点头,走进了房间当中。
房间中显然奉行着极简主义的装修,除却挂在墙壁上的刀与字画外,就只剩下了位于房间正中的一小面方桌。
一个身着华丽和服的优雅女性正小口小口啜饮着手中的热茶。
在听到阿尼姆斯菲亚走入房间之后,她抬头看向了他。
不知是不是错觉,阿尼姆斯菲亚感觉到自己的灵魂仿佛都在这股视线下被完全看穿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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