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冬看着秋叶白容色温和,神色间闪过一丝讶然,那和尚竟然能让四少如此上心,莫非……
她心情有些复杂,面上却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是!”
宁冬离开后,秋叶白便转身看向缩在地上的甄管事,眉目之中又浮现出冰冷之色:“带下去,拿不出东西,就直接上涮锅子,为甄管事上一道涮人肉!”
两名看风部的厂卫立刻将瑟瑟发抖几欲昏迷的甄管事架了起来,往外拖走。
很明显,甄管事并不想吃涮人肉这一道大餐,所以未过多久,秋叶白面前早便出现了三本账册,她简单地翻阅了一会,却发现全部都是奇怪的字意,至少面上是看成不出来这些入账、出账的与私铸兵器有什么关系。
甄管事明显是怕了她的雷霆手段,还没有等秋叶白问,他便竹筒倒豆子一般其中的奥妙全部说了一遍,原来所有的大商号都有一套特殊的记账方式和暗语,梅家自然更严谨,而且各级别的商号管事们所能掌握的暗语和记账方式都是不同的,等级森严而分明。
以这种方式一来避免商业机密被盗取,二来避免官府查账。
听完在甄管事的解说,所谓管中窥豹,可见一斑,秋叶白都不得不佩服梅苏的脑子和他手下这一套运行有效的体制。
秋叶白正命人将账册收好,却忽然听见不远处有喧哗之声传来,她的动作一顿,眼中闪过锐色。
宁冬匆匆而入,神色微凝地向秋叶白禀报:“四少,舒瑾已经率领叶城外驻军将梅家团团围住!”
此言一出,房间里的气氛便是一凝,而快痛晕过去的甄掌柜瞬间清醒了过来,惨白的脸上露出兴奋之色,看向秋叶白恶狠狠地大笑:“哈哈哈哈……阉狗,看你还往哪里逃,司礼监副座又如何,还不是落得个万箭穿心的下场,老夫等着涮你的肉!”
秋叶白根本没搭理他,只看向宁冬:“东西都准备好了么?”
宁冬点点头:“老常是战场夙将,动作极快,已经将人都派到了梅府的墙头,墙头的工事已经布置妥当了,所有的一切都准备就绪。”
宁冬的话让老常瞬间呼吸一窒,他不是个蠢物,听着宁冬这么说,便知道秋叶白对舒瑾的行动早有了准备。
秋叶白淡漠地瞥了一眼甄掌柜:“把这个白痴驾到墙头上去,让他看看舒瑾是打算怎么救他。”
“秋叶白……秋……你……!”两名看风部的厂卫直接在甄掌柜嘴里塞了帕子,直接架了出去。
“走吧,咱们去会会这位舒校尉。”她起身,让宁冬给她披上披肩,秀目之中寒光幽冷。
她一定会让这位舒校尉有一个终生难忘的夜晚。
“是!”宁冬领着一干厂卫们跟着秋叶白向门外走去。
这个夜晚是难得冬日里不下雪的晴夜,月明星稀,银盘月挂在天空之中,照得满地雪色极美,但是梅府内外剑拔弩张,无人去欣赏这月下雪景。
秋叶白刚刚走到院子里便能看见老常在指挥着人将各种家具堆在墙下,用特殊的方式搭成既能供墙头弓箭手站立又能躲避对方弓箭袭击的箭垛,院子里一干焰部和司礼监看风部的众人都只他的指挥下紧张却井井有条地忙碌着,不断地布置各种工事和甚至纵深陷阱。
秋叶白就算不是行内兵家,也能看得出这些布置是很出色的守城战法。
“老常,常家将你们赶出府邸,是常家的新家主脑子进水了,但朝廷却容你们流落在外,真是帝国不幸!”秋叶白忍不住感叹。
老常赶紧回过头,看见是秋叶白,他忽然想起今日那和尚说的那一番关于自己的话,顿时有些心虚,随后迟疑道:“见过副座,老常和常家那些人……道不同不相为谋罢。”
这不是什么好时机,他还是晚点再告诉副座其实他们是用了计策才让常家将他们驱离,实际上是老常公死后,他们看不上新任家主,等于自行离开的。
她虽然觉得老常的迟疑神色有些异常,但是亦觉得此时并不是探个究竟的时候,便点点头:“老常,你觉得咱们的战斗力有可能抵挡外头的数百人多久?”
老常迟疑了一会,神色坚定地道:“至少一个时辰以上,虽然驻军士兵人极多,但是这里不是旷野,交战之时必定要顾及周围的民居,再加上焰部的诸位弟兄也都是高手,比寻常的士兵单兵作战能力要强悍许多,拖上两个时辰都不难,只是……。”
“只是对方受限制,本副座的人马也同样受到了限制。”秋叶白点点头,沉吟了一会道:“你们继续吧,我想登上城头看看如今情形。”
老常一愣,颦眉道:“副座,梅家虽然是高门大户,所以外围墙不但厚实而且立得很高,但终归不是一座真正的城,您一站上去就是一个活靶子,您是主帅,主帅岂能以身犯险?”
秋叶白笑了笑,淡淡地道:“给我一面盾牌就是了,这里凭借两支箭就能要本副座之命的人还不存在,何况一战之中,主将岂可不露面。”
老常迟疑了一会,还是点点头,吩咐底下人给秋叶白准备了一面盾牌。
梅家的地库之中还存了一些兵器,想来是百里凌风打算装备自己军队的样品,全部都是精刚刀剑遁甲和强弓。
秋叶白掂量了下手上颇为有点分量的盾牌,随后直接提着盾牌飞身直上墙头。
果然她才站在墙头之上,便立刻有数道冷箭直射而来,但是她连盾牌都没用,直接神色一冷,披风一卷就将那些冷箭直接用强大的内劲反卷射了回了弓箭手之处,墙头之下瞬间响起此起彼伏的惨叫之声,那些出手的弓箭手不偏不倚地全部都被自己射出去的箭穿了个透心凉,鲜血四溅。
他们震惊之中,只齐齐仰头看着那站在墙头之上的修长人影,绣金飞鱼服在月光下泛出冰冷的银光,披风在寒风之中猎猎作响,宛如飞鹰宽大的羽翼在空中展扬,衬着那人容光如玉,皎美如月,却明眸森冷,似一尊夺命神祗,让人畏惧。
他们全没料到秋叶白这一手,瞬间便被震慑住了,一阵骚动之后竟没有人再放冷箭。
秋叶白仿佛全不担心还有人偷袭,只环顾四周,将周围的情形尽收眼底,见那些士兵们团团持着盾牌训练有素地将梅府围住,弓马齐整,摆出了攻城之阵势,可见并非没有见识过血火的正式军人。
她垂眸沉吟,看来,叶城的驻军已经被八皇子百里凌风悄然换过,如今这一支军队是他手中派出相对精锐的军队,目的只怕就是保护私铸场和这里的铁矿。
这矿脉于百里凌风确实颇为重要。
此时,一道冷冽阴沉的声音忽然在不远处响起:“秋副座,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她抬眼望去,便见舒瑾领着他的人站在梅府外的一处酒楼之上,她眼底瞬间闪过寒光,一字一顿地道:“舒瑾!”
舒瑾脸上那一道刀疤微微抽搐,随后他摸了摸自己的脸,看着她冷笑:“秋叶白,你还记得我,托你的福,让我在淮南的时候日子过得如此‘舒心’,还得了脸上的这一道疤做礼物,作为回礼,本校尉送你的东西,是不是很有趣,那两个孩子才多大,有没有十四?”
此言一出,站在墙头下的焰部及看风部的众人神色都极度的愤怒,皆低低骂了声‘畜生’!
秋叶白眯起眸子,只定定地看着他,并不说话。
但她那种冰冷得仿佛在看死人的目光,让舒瑾似感觉到心头似有寒风凛然而过,让他觉得极不舒服,随后,他索性不耐地冷道:“秋叶白,你若是识相最好乖乖地走出梅府,放弃抵抗,说不得本校尉大发慈悲留你一命!”
秋叶白的回答就是,她眸中寒光一闪,忽然抬手直接抽出了腰间的绣春刀就向舒瑾狠狠掷去!
绣春刀刀形修长,破空而去的速度极快,寒光四射竟似箭一般直接朝舒瑾的胸口插去。
舒瑾一惊,没有想到秋叶白闷声不吭,一下子就出手了,他是见识了那些射冷箭弓箭手的下场,下意识地就一把扯过身边的人挡在自己面前。
那侍卫惨叫一声,直接被绣春刀破胸而入,但是那刀子竟然没有就此止住了去势,竟直接就要在那侍卫胸口穿过再刺向舒瑾。
舒瑾眼疾手快地直接将那侍卫一脚踢下了楼,那侍卫惨叫着跌下去的时候,扭曲的身体恰好将绣春刀去势压了压,舒瑾便侥幸避开了那致命的一击。
他大口地喘着气,惊魂未定,他真是没有想到秋叶白的武艺修为竟然如此高强,江湖人真是……他差一点就……
舒瑾正暗自庆幸,却忽然感觉到什么不对劲,随他转头看向身边的人,却见周围的人目光冰凉地看着他,有不敢置信,有震惊,有心凉,特别是跟随着他一起来的几个亲信侍卫。
他们似不敢相信自己跟着的人竟然如此残忍又毫不犹豫地牺牲了自己的弟兄。
“看什么,是秋叶白那个杜家的走狗害死了他,不是我!”舒瑾心中一虚,随后脸上肌肉一抽,恼羞成地阴沉着脸对着他们怒道。
随后,他转过身,神色懊恼地对着底下的士兵厉声大吼:“杜家的走狗们敬酒不吃吃罚酒,为了殿下,为了咱们帝国安危,咱们绝对不能让这些混账活着回去,害了殿下,斩草除根,杀!”
那甄管事还被架在城头,他嘴里的帕子已经被拿掉,原先还在那得意地骂骂咧咧,还指望着舒瑾来救他,却不想舒瑾这会竟然直接下令攻府!
他立刻惊慌失措地尖叫:“舒瑾,舒瑾,我还在这里,救我!”
舒瑾冷漠地抬眼看了他一眼:“能为殿下效忠,是你的福分,我会记得向殿下为你请功的!”
随后他一挥手,士兵们便齐齐地向梅家发起了攻击,弓箭手们立刻向梅家之内射出第一轮箭雨。
甄管事瞬间震惊了,惊恐地看着迎面而来的箭雨,声嘶力竭地怒骂:“舒瑾,你这条卑鄙的狗,老夫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就在他绝望地准备看着自己被穿成个刺猬的时候,架住他的架子却忽然一倒,他整个人就直接摔下了墙头,直接摔得他去了半条命,只能伏在地上喘大气,却也因此避开了被穿成个刺猬。
“这就是你的好兄弟舒瑾,也是你效忠的好主子八皇子。”宁冬看着甄管事淡漠地道。
甄掌柜失魂落魄地躺在地上,一言不发。
宁冬冷冷地命人将甄掌柜架了下去,主子吩咐过甄掌柜要活着,他还有用。
墙头的攻防战已经开始了,月色之下,喊杀之声震天,一轮又一轮的箭雨直射进梅家之内,甚至还有不少沾了火油的火箭。
只是老常早有准备,将所有的枯树和易燃之物全部都搬走了,并将后花园湖里的冰雪全部铲到了院子里,冰火相遇,以火箭熄灭为告终。
箭雨之后,同时还不断地有士兵爬上墙头朝着梅家冲去,又被墙头之上原本就武艺高强的焰部众人一刀夺了性命。
秋叶白直接下了墙头,冷眼看着如火如荼的攻防,又低声问了宁冬:“大鼠那一头准备得如何?”
宁冬点点头:“估计最快在半个时辰内就能到。”
秋叶白点点头,随后又吩咐了宁冬去准备一些她要的武器,但同时她忽然觉得自己周围似少了一个熟悉的背后灵似的人影。
“元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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