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起步,和低调车身截然不同的发动机轰鸣声挑衅似的响彻街尾。
裴芷的视线从后视镜收回,最后存在于她眼底的是对方的隐忍和妥协。
她平稳下心绪,对徐北感到抱歉:“不好意思,刚才——”
“你朋友?”他目视前方,接话时神态自然。
“嗯,前男友。”
“哦。”徐北轻笑一声,“原来是为了他才拒绝的我。”
徐北第一次跟她表白的时候,谢行早就捷足先登。
裴芷很明确拒绝过他一回,不想旧事重提时关系已经变得如此微妙。
她现在单身,徐北也有再次追求的意思。原本期望着展开一段新生活的裴芷不知被哪根神经扰得冲动占于主导:“我觉得我现在并不适合谈一段新的恋爱。我知道你们都是关心我。但是我挺乱的。起码近期,真的没这个打算。”
“嗯,不用感到抱歉。”他嗓音温和,“那就等你有打算再说。”
徐北没变,像从前任何一次一样。
无论说什么,都是一拳打在棉花上,稀里糊涂就给推了回来。
大多数人吃软不吃硬,是最难拒绝这种人的。
车里很安静,安静得让裴芷甚至开始复盘她刚对着谢行说狠话的场面。
回忆四散凌虐,再上一次吵那么狠……
是两年前吧。
裴忠南去外地参加干部培训会,那段时间她和谢行自然而然就住到了一起。
白天有张参赛照片出了点问题,第二天就是赛事资格审核,裴芷答应晚点重新用邮件发过去。
她那会儿正倚在吧台边发邮件,家里wifi信号时强时弱。不知为什么,有时候非得晃到卧室门口才能连上。
一晃到卧室,总有人死皮赖脸不知从哪儿出现,下颌抵着她的肩窝小兽似的一下一下碰瓷。滚烫的呼吸洒在颈边,温存的话语成了最好的助兴词。
最后工作总是没做成。
这回也是一样。画面一跳出断线重连,裴芷习惯成自然端着笔记本回房间、背靠床尾盘腿而坐,重新试着发送。
谢行洗完澡出来时,她还在折腾邮件,听到脚步声无暇顾及,手指在键盘上噼里啪啦打了一堆。桌面横陈着好几个聊天窗口,有对接负责人的、有摄影协会的、还有杂志社的。
她忙着手里的事儿,感觉到身边压下一道黑影,只抬了下眼皮:“别闹,忙完就去洗澡了。”
话音刚落,屏幕上刚好跳出对接负责人的回复:【没事,不急。裴小姐真辛苦,这么晚还不休息?】
裴芷检查完邮件切回窗口:【好像发过去了,您看看】
【哦哦,好的。其实晚一些也没关系,我们是愿意等裴小姐的。我check完邮件给您回复哦。】
裴芷敲字:【好的。】
【已经确认过、这次没问题。合作这么多次也算老熟人了,下次见面赏脸吃个饭吧?正好聊聊下半年有个摄影展的事儿[微笑]裴小姐业务能力那么好,说不定直接能办个人展】
裴芷刚想回复,感觉到压在身侧的影子越靠越近,她忍不住伸出一根手指抵住对方胸膛:“忙工作呢,怎么那么粘人。”
“你大晚上……”他的声音听着有些冷,“就跟别的男人约下次见面吃饭的事?”
“是工作。”裴芷强调。
“你能保证见了面除工作外一句私事都不聊?”
谢行抬手,也不知道突然哪来那么大火气,手掌覆在屏幕上啪一声盖上笔记本,“如果他趁机说下次还有个展览要参加、下下次还有个比赛需要你,还有第二顿饭第三顿饭怎么办?”
上一次因为类似问题吵架才过去两三天。
他总要管她在摄影协会的那些事儿,都是芝麻蒜皮的小事。
有时候是旅游局的约拍,因为饭局上有男领导多看她一眼;有时候是协会内部活动,比她大好几轮的老头请教一下新上市的机型。
而这些,他从来不在场,可又全都跟在现场观摩一样心里边门儿清。
吵完架总有一段不冷不热的修复期,也是想着缓和关系,裴芷没怎么拒绝才跟他搬到一起。没想到反而还给他制造了无理取闹的机会。
她好脾气地侧头轻吻他手肘内侧的疤痕,哄道:“好了啊,你脑子里哪儿那么多想法。都是很正常、很正当的工作关系。”
“正常?正当?”
额前的碎发湿了水自然垂落,几乎遮挡住他的眼睑。
裴芷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只听见类似于嘲讽的口气在耳边响起:“那需要你对他们笑的那么好看吗?”
她觉着这话听着奇怪,从他嘴里说出来像是在刻意卖笑。
不过到底没必要因为这点事加剧矛盾,她只拧了下眉:“什么?”
“杂志社那个副主编单身吧?我都知道。他有事没事总找你,你也和他聊得很开心。你还对他笑了、很多次。你敢说没有?”
无中生有翻旧账,这是每次风雨欲来的前兆。
裴芷直起身,心里生出一股烦躁。想挺直腰板对峙,又被他压住双肩的力道按回原地。碍着男人压迫性的气力,她收起开玩笑的口气,不满道:“你突然发什么疯?”
“我发疯?你跟别人聊得开开心心,一会儿副主编、一会儿负责人。怎么到我这儿没说几句就说我发疯。”他冷着声,眼底写满了嘲讽:“姐姐,你是厌烦我了吧?”
“我哪句话就说烦你了?谢行。”她突然叫了他的名字,沉默片刻。
良久才又开口说:“你不觉得你对我管的太宽了吗?我觉得像是……控制。你懂吗?最初问我的行程,再管我的电话,现在甚至想左右我的一言一行。我每天、每件事都在你眼皮子底下,你还不够?你不觉得有些过了吗?”
“我没想控制你。”
他深吸一口气,像在极力克制躁动不安的情绪,手指脱离她的肩膀顺着脖颈一点点上移,最后落在下颌线条上。
指腹擦过下颌,力道不轻,扣住下巴尖往上一提,动作甚至有点粗鲁,但他的表情却像在对待一件极其贵重的珍品。
他叹息:“我就是不想你和他们多说话。我想你待在家,我想你眼里只有我。永远是我一个人的就好。”
“这不现实……”裴芷耐着刺痛,软了语气,“你别闹了。我聊完工作马上来陪你,好不好?”
覆在下颌剐蹭的力道忽然加重,他猛得倾身靠近:“所以现在,你还是想着先聊工作?我再怎么亲近你,也只能是排在那些人之后?”
“……”
吵过几次,裴芷知道,往常这时候他就快要收不住脾气。下一秒随时都会爆发。
她做足了心理准备。而今天,对方却一反常态。
他低头,在阴沉躁动的边缘悬崖勒马,温柔地蹭了蹭她侧脸,仿佛刚才的吵架是一场梦境。两人如初时一般亲密。
“姐姐,你就不能把时间都分给我吗?”
“谢行,你现实一点。”裴芷重复。
“可我不一样。我愿意把我所有时间所有精力都花在你身上。你也试试好不好。只要试试、就好。”
他把声音压得极低,像是诉说一个秘密,低沉又轻缓地在她耳边炸开。
那天晚上好像下了很大的雨。雨珠噼里啪啦砸在落地窗上,时急时缓,像一首奏鸣曲。而她只是猜测下了雨,却没有办法起身看一眼。
谢行那些曾经给她展示过的、精致又低奢的领带,缠缠绵绵绕在她的指尖、再到手腕、再到整条手臂。
另一头,与他相连。
她第一次知道,死扣还能被打出这么多花样。
逃离的代价总是歇斯底里。在这之前,没人想彻底撕破脸。她还抱有一丝幻想去尝试沟通。
而沟通的结果就是,他总能在她的话里只提取自己想要的那部分,轻松抛开他不想听的那段。
往往她尽可能理性地说完一段,对方只是勾着笑看她,语气温柔地问:“那晚上给你做你最喜欢吃的沙拉好不好?”
“……”
“金枪鱼、牛油果,你还喜欢烟熏牛肉的,对吗?”
裴芷忍无可忍,声音也拔高几分:“谢行,你不能好好听我说话吗?”
“姐姐。”他忽然唤道,目光沉沉落在她手上:“我在想——是不是该换点更牢靠的东西。”
“……”
他是个疯子。
沟通无果,手臂血液流通不畅又隐隐作痛,而他那头明明扣得更紧,就像完全感觉不到痛一样,眉头都没蹙过半分。
裴芷放弃再和疯子讲道理。在他想出更不可理喻的方法之前,她决心与他一样,用最极端的方式碰撞。
大不了就是你死我活。
直到站上窗台,她纤细的身子在夜雨中被打湿半边摇摇欲坠。终于,从他眼底捕捉到了一丝恐惧,裴芷才知道自己的抗争获得了成效。
那天是吵得最凶的一次,两败俱伤。
谢行面色苍白一路趔趄跟着,最后站定雨中嘶哑着问她:“你走了是不是就不会回来了?”
“我需要冷静。”她喘着气,脚下步伐却不敢停:“你也是。”
他忽然笑了,笑声呜咽般被雨声打得破碎。
“姐姐,你是不是觉得我疯?你也怕了我?”
“……”
雨水糊了一脸,她抿着被雨冻白的唇不说话。
雨帘中,他笑得肆意猖狂:“对,我就是个疯子。重来千次万次、我也是。”
作者有话要说:小说的意思呢就是,瞎掰的。
现实中碰到小疯狗,请二话不说原地掉头就跑,跑得越快越好,姐妹们懂了吗!
前情明面上的事都交代了,其他一些暗线不影响阅读,后面会慢慢写到。
重点是现在将来嘛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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