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罗导自然听出了他话里的不悦, 却不明白这不悦是从何而来,又是因何。
这地儿是借的江言舟的, 他过来无可厚非。
难不成是担心自己在用他的地段拍色情片?
罗导笑称:“你且放心好了, 这是文艺片,奔着拿奖去的,尺度不算大。
你也知道, 现在卡的严, 连床戏我们都是借位拍的。”
手中的烟盒被捏瘪,指骨死死抵着凹陷处。
眉骨轻抬, 江言舟的视线落在专心听副导讲戏的宋枳身上。
罕见的, 她也有这么认真的时候。
平时就连和他在床上, 也会空出力气来讲些不入流浑话的宋枳, 也会这么专注的去做一件事。
那只骄纵的金丝雀, 也会为了自己的梦想, 而变的认真。
冷风来的毫无预兆,宋枳声音也跟着冷了好几个度:“床戏?”
罗导莫名觉得后背有点凉,也不知是不是这冷风起的作用。
明明自己说了一大堆话, 江言舟怎么偏偏就抓住了床戏这两个字眼。
“我们这部片子的主题就是救赎, 两个不同命运的可怜人的相互救赎, 中心点就是想呈现出一种……”
江言舟显然并不想听他那些长篇大论, 微掀眼皮:“在床上救赎?”
罗导在这圈子里混了几十年了, 惯会察言观色。
他这会也算是看出来了,江言舟并不在乎自己用他的地拍了什么片子。
唯一的重点大概就是……
罗导的眼睛落在虚心接受副导教诲的宋枳身上。
她微微倾身, 看向摄像机里的回放。
她身上有股别人没有的特质, 那就是可塑性。
不管你让她演什么样的角色,她都能给你不同的惊喜。
这种可塑性放在盛烟这种复杂矛盾的人设上,越发能看出优势来。
副导的意见是,蹭脚踝还是太过保守,尤其是拉近景的时候,没什么细节,体现不了盛烟压抑在端庄外表下的风情。
“我觉得可以把只蹭脚踝改成沿着脚踝缓慢的往上,这样可以把人物反差放到最大。”
听完副导的话后,宋枳也觉得有点道理,点了点头。
于是新一场戏开始补拍。
宋枳重新坐下,把裙摆理好。
坐在她面前的季宋很快就进入了角色,左手因为紧张局促而捏着桌布。
他抬眸看了眼宋枳,耳根的红甚至不需要演。
罗导选人最基本的就是贴合人设,季宋私下里也格外容易害羞。
因为只需要拍桌下近景,相比季宋的脸红,宋枳内心淡定的一批。
玉足沿着脚踝,慢慢的往上,有点痒。
唐白下意识的想闪躲,却又忍不住内心的异样,舍不得离开。
这个似有若无的碰触,像是毒/药一般。
明知道有毒,却还是会上瘾。
江言舟的视线落在女人不断往上的玉足上,硬质的烟盒,变的扭曲,包裹着烟草的那一层纸甚至都因为外力而撕裂。
补拍结束。
宋枳礼貌的和那群人工作人员说了声辛苦了。
那边副导拍着手走过来:“刚刚那段拍的不错,动作力道都恰到好处。”
当然恰到好处了,她这招都不知道在江言舟身上用了多少次。
她就是想看看江言舟撕掉这张正经严肃的面具后,隐忍克制的模样。
盛烟这个角色虽然骚,但剧情只敢蹭到小腿,再往上估计就播不了了。
而生活中的,远比戏剧要刺激。
小许做为宋枳的头号马屁精,每当她拍完一场戏,他都会上前一顿闭眼尬夸。
宋枳虽然蠢,但是也没至于蠢到连真话假话都听不出。
小许那些话假的连他自己都不信。
上一部戏,在全剧组粗制滥造外加为了赶时间的拍摄下,几乎是全员翻车。
可是这次,他是发自内心的觉得宋枳演的好。
不多不差,仿佛她就是盛烟本人一样。
他把刚灌满的保温水壶拿给她:“宋枳姐你刚刚真的演的太好了,又欲又纯,季宋被你撩的都不敢看你了。”
对于自己的魅力,宋枳向来一点都不愿意谦虚。
她接过水壶,拧开,插着吸管小口的喝着。
为了不花妆,她工作时喝水都是用吸管。
“小嘴这么甜,我是不是应该好好打赏你一下呢。”
小许听到她这话,立马鞍前马后的献殷勤,又是捶腿又是捏肩的:“服侍您是小的荣幸,小的怎么敢提要求呢,不过如果今年的年假可以延长个三四天的话,小的把您当菩萨供在我家祠堂祖坟里。”
宋枳皱了皱眉,这话怎么听着格外膈应啊。
她披着外套站起身:“这部戏拍摄结束后,给你半个月的假期。”
小许激动的眼泪横流:“谢谢活菩萨。”
“活菩萨”长发一撩,半点没有符合这个称号的庄重气质。
“明儿个早点起,记得给我带份蔡林记的煎饺。”
俗话说的好,早餐要吃好。
第一天开工就圆满结束,宋枳心情好,决定好好犒劳下自己。
似乎怕她忘记,小许出声提醒了一句:“待会还去不去撸串喝酒?”
她居然把这事给忘了。
“去啊,怎么不去。”
——
她第一次喝酒是在高二那年。
她跟着姥姥回了镇上,那里不如河市,小地方落后,消费水平和文化水平普通不怎么高。
班上某天突然转来了个娇嫩的大长腿美人,也算是在小镇轰动了一阵。
只可惜小美人不爱说话,也不太爱笑,对谁都是冷冰冰的。
还经常盯着某处发呆,久而久之,她脑子不太好的消息就这么传开了。
好看的小姑娘,似乎格外容易被针对。
宋枳仍旧就不说话。
她的沉默在别人眼中成了不屑,然后就被抽了一巴掌。
后来是姥姥看到她脸上的巴掌印,亲自拿着扫帚去了那个不良少女的家里,大闹一通。
直到那个人和宋枳道了歉,她才肯离开。
她年纪很大了,却还是坚持要给自己的外孙女出头。
她的外孙女已经很可怜了,她才刚失去父母,就要被这群人欺负。
那天晚上,姥姥拉着宋枳说了很多话。
譬如:“姥姥会永远保护我们小枳。”
还有:“我们小枳要赶快变回从前那个活泼爱笑,娇气的小姑娘,这样爸爸妈妈在天上,才不会放心不下你。”
那天晚上,姥姥给宋枳倒了半杯啤酒。
“喝了酒就会忘掉不高兴的事,我们小枳啊,是享福的命,早早的经历了苦难,下半辈子就都会是幸福了。”
那天晚上,宋枳把姥姥喝趴了,她却依旧清醒。
扶姥姥回房后,她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看天上的星星。
然后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会让自己被任何人欺负了。
她不能让姥姥担心。
——
除却上次因为各种酒混在一起,不慎喝出了个酒精中毒以外,宋枳还从没翻车过。
她抱着衣服,刚准备进到车里去换。
才走了两步,她就察觉到些许不对劲,那股逼人的寒气源源不断的从身侧传来。
她抬眸看了一眼,这才发现暗处还站着一个人。
狗东西穿的人模人样,却也难以让人忽略他身上那股子欠揍的冷漠和疏离。
江言舟仿佛天生就有让人生气的特殊能力。
哪怕他一句话都不说,光是站在那里,宋枳心里的火还是越烧越旺。
她双臂环胸,往墙上一靠:“哟,我们日理万机的江大总裁怎么今天有空下乡来看望我们这些基层工作者了?”
面对她的挑衅,江言舟丝毫不为所动。
仿佛她的冷言嘲讽不过就是拿着柔软的羽毛在他身上挠痒痒。
这让宋枳莫名的有股挫败感。
她百折不挠,笑了下:“莫非是想体验下演艺生活?”
哪怕是见惯了大场面的罗导这会也开始倒吸凉气了。
看来宋枳果然和这位关系匪浅。
只是这位小金丝雀未免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现在的小姑娘,似乎得到一点宠爱就认为自己是特殊的。
殊不知这些豪门出生的,各个翻脸比翻书还快。
今天把你宠上天了,明天就能把你贬下尘埃。
电影里的剧情虽然有些夸张,但艺术大多都来源于生活,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看到江言舟略微抬起的眉骨,脸上情绪难辨。
罗导心里猛的一揪,生怕宋枳恃宠而骄得罪了面前这位。
可别电影还没拍完,女主角就被封杀了。
就江家现在的地位,他封杀的人,这辈子都别想在镜头前出现了。
罗导捂着嘴,重重的咳了一声,想要提醒宋枳。
可是后者那一根筋的脑子怎么可能听的懂这么隐晦的暗示。
似乎抱着一定要把江言舟弄生气的心理,宋枳继续道:“江大总裁长的这么俊俏好看,说不定在红灯区也有适合你的角色呢,当个头牌鸭。”
她的话音刚落,罗导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停跳了。
这姑娘到底知不知道面前的人是谁啊,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听到宋枳最后那句话,江言舟的情绪终于有了些许改变,他微皱起眉,声音暗哑:“红灯区?”
罗导以为他是在介意自己把这儿改成了红灯区,于是解释道:“这部分的戏份不重,只是有些场景需要用到。”
江言舟似乎并不关心他的解释,联想到宋枳刚才挑逗撩人的举动,他理所当然的误会了。
脸色越发难看。
宋枳为了表达自己对他的不满,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在眼睛快要承受不住,抽筋之前,她冷哼一声,走开了。
区区一个狗男人,还想耽误她喝酒撸串。
—
附近的烧烤摊,可能因为最近的拆迁消息,来这儿的客人已经很少了。
最大的好处就是不用排队。
小许捏着筷子一双一双的递给他们:“我以前在这附近读初中,每天都会来这里吃顿烧烤再回去。”
宋枳:“……”
小许:“宋枳姐,你小时候吃过烧烤吗?”
宋枳:“……”
小许:“我觉得应该很少吃,烧烤油污多,小姑娘们肯定都怕吃多了长痘。”
宋枳:“……”
直到老板拿着旧到塑封都有些打卷的菜单过来,宋枳不爽的看着旁边那位矜贵清冷,一看就不属于这里的男人:“请问您跟着我们一起过来是为了体验平民生活吗?”
老板娘一看就是个颜控,面对小许眼巴巴的渴望,她特地绕了个大圈,把菜单递给了坐在最外面的江言舟。
笑容有些花痴:“小弟弟喜欢吃什么,随便点,姐姐给你打五折。”
江言舟没有理会宋枳的质问,接过菜单后,轻声道过谢。
淡扫了眼菜单,最后点了几道清淡的素菜。
老板娘笑道:“真有眼光,点的都是我们这儿的招牌菜。”
小许纳闷:“老板娘,你们这的招牌不都是串儿吗?”
老板娘面色一改,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现改还不行吗?”
“……行。”
小许接过菜单后,和夏婉约一阵猛点。
今天宋枳请客,他们只管敞开了肚皮吃就行了。
另外夏婉约还要了一打雪花啤酒:“要冰的啊。”
老板娘应声进了厨房,端上来几碟赠送的小菜。
不等宋枳开口道谢,她笑容灿烂的摆在江言舟面前:“这个是姐姐送给你。”
沉默半晌,江言舟道了声谢。
小许:“……”
这他妈双标的有点过分了。
他也算是这儿的老顾客了,以前过来,赠送的小菜顶多就是一小碟酸黄瓜。
怎么江言舟一来,小菜都恨不得给他送个满汉全席。
果然这是个看脸的丑恶世界。
没多久,啤酒也上了。
夏婉约熟练的开了四瓶,一人一瓶。
顾及到自己的形象,宋枳还是决定倒在杯子里喝。
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瓶口还冒着冷气。
宋枳才刚接过来,不超过两秒,就被江言舟抽走了,他皱着眉:“你身体还没恢复好。”
宋枳深呼了一口气,实在忍无可忍了:“你今天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江言舟把酒放到宋枳拿不到的地方,然后问她:“你那天为什么去医院?”
敢情是兴师问罪,秋后算账来了。
“我去医院干嘛,应该和你没关系吧?”
江言舟沉吟片刻:“他是我的……”
后面那个称呼,他到底没有说出口。
只是强调:“自然是有关系的。
“
它是他的?
宋枳迟钝的大脑对于这句他说一半藏一半的话多反应了几秒,然后才算理清了关系。
妈的,分都分了还搞暗算,牵条狗来咬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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