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洛阳纸贵
梁靖川低低地笑了一声,也不反驳,跟在她身后,疏疏懒懒地回了自己的位置。
来得晚,两人的位置还挨在一起。
梁靖川像是自带消声功能,所到之处一片死寂,刚刚还有人在低声议论,现在鸦雀无声。
许昭意落了座,打算临场前熟悉一遍演讲稿,再去后台。
只是刚翻开演讲夹,她稍稍怔住。
演讲夹内空空如也,事先贴好的稿件不知何时不翼而飞了。
“怎么了?”
梁靖川视线顿了一下,眸光停留在她脸上。
“演讲稿丢了。”
许昭意抿了下唇。
“落在教室了?”
“不可能,我没碰过。”
许昭意微微蹙眉,她垂了垂眼睑,隐去了眸底的情绪。
她突然想到课间那点小插曲。
今天早晨到校,她就把稿子在演讲夹里固定好了,中途就出去了一趟。
她回来后化学老师突击补课,到现在都没来得及看。
照前桌的说法,就一个人来过她的位子,隔壁班那个何芊芊。
除了丢稿,还有差点害她迟到的恶作剧,她并不相信会有这么多巧合。
不过没证据的事儿,而且她马上要上场了,现在追究于事无补,毫无意义。
“要不然……”梁靖川正要说什么,偷听了一耳朵的赵观良从前排探头。
“真找不着了?”
赵观良忍不住提议道,“要不我现在去老徐办公室,给你随便打印一份应应急?”
莫名被打断的梁靖川扯了下唇角,面上非常温和,近乎微笑。
“来不及了,我得去后台了,就这样吧。”
许昭意压了下唇角,语调冷淡。
她十分平静地合上了演讲夹,随手撂到身侧,什么都没拿,直接起身朝后台走去。
“她真不要了?”
赵观良晃了晃正在搜索演讲稿的手机,看傻眼了。
梁靖川没搭腔,懒懒散散地朝他身后的方向扬了扬下巴。
“怎么?”
赵观良不解其意,回头得瞬间差点被吓掉魂,安静得都像被命运扼住了后颈。
年级主任司空见惯,连当场批评都省了,直接将他手机抽走,“散了会去教务处。”
等人走远了,赵观良立刻炸了,“操,我仿佛看到了半小时起步的批斗在朝我招手。”
“还有两千字检讨。”
梁靖川眼皮子一撂,嗓音散漫地补了一刀。
“……哥,我没得罪你吧?”
赵观良从头到脚像雷劈了一样。
说话间,进行曲终于随着渐暗的灯光停了下来。
咔哒一声,演讲台上的灯光亮起。
许昭意站在那里,周身像镀了圈毛茸茸的光。
她伸手轻抬了下话筒,干净的声音从音响清晰的传来,“尊敬的各位领导、老师,亲爱的同学们:大家好!我很荣幸……”
开学典礼八百年不变的流程让人昏昏欲睡,但不得不说,她游刃有余的时候,实在是抓眼。
“小仙女厉害啊,临场脱稿一样出风头,难怪招人嫉妒。”
赵观良啧啧感叹,“现在的女生怎么那么小肚鸡肠啊。”
“谁?”
梁靖川掀了掀眼皮。
“何芊芊,巧了,就是刚出去那女的。”
赵观良指了指往过道这边走的女生,简略地说了遍过程,“唉,我估摸着稿子丢了也跟她没跑。”
二十班的位置靠近后门,边上这条过道是进出礼堂的必经之路。
梁靖川勾了勾手指,低声说了句话。
很简短的一句,全程不超过十秒。
何芊芊僵硬在原地,咬了下唇,脸色刷白了。
她在原地欲言又止了半天,直到他冷淡又不耐地摆了摆手,才回了自己位置。
掌声雷鸣时,梁靖川跟着鼓鼓掌。
隔着大半个礼堂,视线猝不及防地对上。
有那么一瞬间,周遭像是安静了下来。
和篮球场外她茫然抬眸时的无措截然不同,此刻她游刃有余,自信而从容。
许昭意微顿,顷刻挪开了视线。
“牛逼啊,老徐昨天放学才把演讲稿给你的吧,小仙女你居然背下来了?”
等许昭意回到位置,赵观良非常卖力地吹彩虹屁,“您是什么神仙大脑!”
宇宙第一意吹出马,许昭意的光辉事迹已经在全班传开了。
正抽查人数的班长徐洋凑过去,羡慕的语气微酸。
“学霸这么拉仇恨的吗?”
“你听他胡说,”许昭意摇摇头,“我就拿到手的时候看了眼,一遍都没看完,怎么可能背下来?”
“那你刚刚在台上背的是什么?”
徐洋不太能理解。
“现场瞎扯。”
许昭意无可奈何地笑笑,“你就当写命题作文,反正大家不会细听,不可能逐字逐句挑刺,没什么难度。”
“……但是这更拉仇恨了。”
徐洋唇角微微抽动。
——
整场流程下来,底下学生听得头昏脑胀,回到教室还要开班会,一个个趴在桌面上直打呵欠。
徐培林端着自己的小水杯,前一秒还跟隔壁班主任说笑,后一秒面无表情地走进教室,“耽误大家的自习时间,简单地说几件事。”
内容无非是近期的纪律和学习,徐培林跟大多数班主任不太一样,话十分简短。
用秋风扫落叶的速度强调完,他就将话题引到了欢迎新同学上,“剩下一点时间,认识一下新同学,你们互相熟悉熟悉。”
徐培林也不掺和,开了个头,就端着自己小水杯慢腾腾地走了。
本就安静的教室气氛又沉了三分,有同学用余光偷偷瞄了眼后排,往桌子上趴了趴。
没人敢起这个头。
许昭意倒是猜得出来,侧过脸盯着梁靖川看了几秒,后者不动如山,完美地发挥了“女士优先”的风度。
她微叹了口气,也不指望他主动,率先起身去了讲台,刷刷刷地写下自己的名字。
“我叫许昭意,白日昭只的昭,意义的意。”
许昭意停顿了两秒,实在没什么好说,“请多多关照。”
在一片掌声里,她扫了眼梁靖川。
后者连讲台都懒得去,上下嘴唇一碰,冷淡地念了遍“梁靖川”,比她还言简意赅。
但是二十班的同学似乎十分感动,特别捧场地鼓掌。
许昭意回位置的时候,甚至听到了一句发自肺腑地感叹——“你有没有觉得大佬比想象中的平易近人?”
这也叫平易近人?
疯了吧都?
许昭意觉得难以理解。
其实这两天二十班同学对转校生的好奇心只多不少,虽然看着似乎跟想象中的温和,但没人敢过来瞎凑热闹。
“我叫徐洋,是班长,”徐洋挠了挠头,“以后有什么事可以问我,一定帮忙。”
“我叫姚岁岁……”一个小个子的女孩温吞吞地站起来。
氛围还有些诡异,不过自我介绍一开始,教室里的氛围活络了点,一直持续到课下。
趁着梁靖川出去,许昭意拉住徐洋,朝墙上指了指,“班长,我还真有问题,墙上贴的那张小组计分表是什么?”
徐洋看了眼,笑道,“哦,那是互助小组计分表。”
怕她听不懂,他多解释了几句,“咱们班有‘结对子’的传统习俗,就是互帮互助小组,学习好的带学习差的。
因为就你跟梁同学是转校过来的,所以直接被安排到一组。”
“互什么?
什么助?
我跟谁?”
许昭意选择性失聪,冷笑着叹了口气,“唉,我怎么突然就失去了听力理解能力?”
“不用如此绝情吧小仙女?”
赵观良从前桌回头,忍不住笑,“我觉得你对梁哥有什么误会,同学之间还是要乐于助人,都是朋友。”
朋友你妹。
谁朋友会挖空心思捉弄人,连迟到这个机会都不放过?
之前的事还历历在目,许昭意对梁靖川实在不爽,冷哼了声,“姐姐向来自私自利,乐意独来独往。
反正我没时间,没心情,没精力。”
许昭意回绝三连的时候,折返的梁靖川抬了抬视线,也没说什么,面无表情地回了座位。
周遭气温骤降,徐洋快被刺激得心脏骤停,他总觉得接下来有血腥场面,浑身起鸡皮疙瘩。
等了半天,无事发生,他才小心翼翼地提醒最后一句,“不过互助小组考核记入评优评奖标准。”
许昭意觉得难以置信,“这是什么弱智规定?”
“本校奇葩传统之一,虽然我也理解不了。”
徐洋无奈地耸了下肩,摇摇头。
说出去的话不好收回,不过许昭意越想越觉得,她的同桌可能是个拖后腿的。
她下巴搭在手臂上,慢悠悠地偏过头,忍不住瞄了眼。
几乎是瞬间,她被他桌上的摸底考试卷吸引了注意,大片空白的试卷上,一个十分刺眼的分数——
37
许昭意无声地做了个深呼吸,差点心肌梗塞,她觉得自己有必要收回刚刚的想法。
不是可能,她同桌一定是个拖后腿的!
37,多么不可思议的分数!在“满分一百五、选择占大头”的情况下,她的同桌是热衷于创造奇迹吗?
就算把答题卡扔地上踩两脚,也不至于这么惨好吗?
许昭意难以接受现实,神色复杂地盯着刺眼的“37”看了半晌,咬了下牙。
“梁同学?”
她挂着微笑戳了戳梁靖川。
后者显然还沉浸在她的拒绝三连里,眼皮都没掀一下。
“梁同学,我想过了,”许昭意尽量用亲切的语调,苦口婆心,“本着同学间团结友爱的精神,我觉得我有责任、有义务、也有必要把你的成绩——”
面对她春风般的温暖,梁靖川严冬一样冷酷无情地掐断了她的话。
“不需要。”
“话不能说得太绝对嘛,”许昭意勉强维持着耐心,循循善诱,“免费课后辅导了解一下?”
“没时间,没心情,没精力。”
梁靖川将她的话原样奉还。
“……”许昭意被噎了一下。
“忠言逆耳,你怎么能这么固执呢”她深吸了口气,继续忍辱负重,“你看啊,如果学习不好,有的人露宿街头了,有的人沿街乞讨了,有的人——”
“有的人,比如我,”梁靖川眼皮子一撩,截断了她的话,“学不好就只能继承家业。”
许昭意面无表情地撇开眼,深吸了口气压住了情绪,在心底骂了句:
操,算你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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