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头顶的白炽灯光,亮如白昼。
晃花了宋知欢的眼睛。
这几年,她也无数次问过自己这个问题。
答案是——
爱不动了。
梁怀洲给她的好多胜于坏,可她当年的那些少女情怀,早随着时间流逝。
涅没不见。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沉默半晌,唇畔漾起淡淡笑意,反问仲夏:“你说呢?”
仲夏没想到她会这么回答,愣了两秒,扯过墙上的纸巾擦拭手指。
过会儿,把纸巾扔进垃圾桶,看着她,笑意放肆:“成年人的世界,爱也是不爱,不爱也是爱——”
“不过就是张嘴说声‘我爱你’的事儿。”
“知我者,仲夏也。”宋知欢笑了一声,双手环住仲夏颈肩,下巴搁在她身上,看着镜里的两人。
良久,她开口,“我好怀念年少那会儿…”
她声调染上淡淡惆怅。
仲夏微愣几秒,抬手抚上宋知欢的胳膊,“我也一样…”
她们都在怀念曾经的自己,潇洒,放肆,不羁一世。
长大后的成年人世界,在他们这样的圈子来说,要背负的东西太多。
家族的荣耀,自个的前程。
一桩桩,一件件,都将他们的棱角抹平,然后变成曾经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
宋知欢松开仲夏,折身站着,双手撑在大理石的盥洗台上,望着头顶的白炽灯:“可我们都得长大,得向前看。”
仲夏笑了笑,没说话。
过会儿,她扬唇,扯出一点儿笑意,“要不要回去了?”
宋知欢手撑着盥洗台,跳了跳左腿,感觉到疼意消失不少,颔首,“回去吧。”
仲夏注意到她动作,上前扶着她,低眸,看一眼她左腿,问:“还是会疼吗?”
宋知欢四年前出车祸时,仲夏正因为家里老爷子阻碍她和成铭恋情的的事儿,闹得不可开交。
再等知道宋知欢出车祸,人已经从ICU转到普通病房。
宋知欢瞧着仲夏扶她,顺势把手放在仲夏手背上,眉尖一扬,故作矜傲道:“有点儿,小夏子,起驾回宫——”
“喳。”仲夏附和她。
两人往酒吧的方向走,穿过长廊,偶尔能听见一两声嬉闹声。
“仲夏,你真打算和沈弈结婚?”
“老爷子安排的,在我们老仲家,小辈必须服从长辈话,这叫‘军’令如山…”
从UndergroundLover出来时,平地一声惊雷。
轰轰轰。
然后是一道闪电,略显昏暗的街头。
接着,下起了雨。
雨声淅淅沥沥的,落在地面上,迅速汇成水流。
仲夏看着越下越大的雨,皱了皱眉,转头问宋知欢,“欢,你怎么回家?”
现在已经是凌晨三点半。
又因为下雨,街上的出租车寥寥无几。
就算有一两辆车开过,也是拉着乘客。
“我叫滴滴。”
宋知欢眉心蹙了蹙,拿出手机准备叫车。
手机铃声响起。
何姨打了电话过来。
她对仲夏扬了扬手,“何姨打电话来了,我接个电话——”
“行。”
仲夏应声,看着宋知欢走到一边接电话,眼角余光从身后走出的两人飘过,挽住沈弈的胳膊,枕着他肩道:“你开车没?送欢欢回去,我们再回酒店。”
沈弈脱下了身上的外套,搭在仲夏身上,依旧温声道:“开了,都依你。”
仲夏看一眼身上还残留着男人体温的外套,舌尖扫过下颚,唇角泛起一丝嘲弄。
沈弈总是这样一副温温和和的性子,惯着她,宠着她。
可她偏就不知足。
因为心里还有着一抹执念。
雨声越来越大,砸在地面,还有回声响起。
这会儿还有一群人从电梯出来,吵吵闹闹的互相道别。
宋知欢更加听不清何姨在那边说了什么。
索性就开了免提——
“欢欢呢,刚才祁鹤那孩子打电话来家里,问我你到家没,你现在在哪?这雨下得那么大…”
“我在外边和夏夏聚了聚,马上就回来了。”宋知欢余光看着靠近自己的男人,扬了扬唇,“让祁鹤别担心,我一会儿就到家——”
何姨还在那边絮叨,“你说你这身体也不好,又是下雨天,要是腿疼老毛病犯了怎么办啊?”
“放心…我……”
她话音还没说完,手里攥着的手机被人拿走了。
宋知欢转头瞪一眼抢了她手机的梁怀洲,“手机还我。”
“让宴祁鹤别担心?”梁怀洲薄唇微扬,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你们才认识几年,关系就这么好了?”
男人的声音混杂着“轰轰轰”的雷声,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宋知欢要去抢手机,“管你屁事,手机还我。”
梁怀洲握着手机那只手,举过头顶。
任宋知欢踮脚半天,也抢不到。
别说她左腿隐隐作痛,久站不得。
“欢欢,你和谁在一起?”何姨听见有男人的声音,忍不住担忧,“是不是祁鹤啊?这声音也不像…”
“我是梁怀洲。”
还没等何姨反应过来,梁怀洲直接按断电话。
宋知欢看着他这动作,气得要死,怒视:“你有病?手机还我——”
她腿开始泛疼,一阵接着一阵,让她眉心紧皱。
这边两人的动静,早就引起仲夏的注意,她饶有兴致道:“欢,要不要我家老沈送你回去,还是等你家宴祁鹤来接你?”
“……”宋知欢偏头,剜她一眼。
有这样坑姐妹的吗?
仲夏忍笑,拢紧身上沈弈的外套,与梁怀洲道:“怎么,想拐我家欢欢走?”
“人,我带走了。”
梁怀洲看着痛得皱眉的宋知欢,把她手机往外套兜里一揣,拦腰将人抱起。
“操,梁怀洲,你干嘛…”宋知欢被突如其来的一抱,吓得不知所措。
回了神,要挣扎下来,“你放我下来…”
梁怀洲环紧她的纤腰,唇角上扬,勾起玩味的笑,抱着人往雨帘里走。
边走,边道:“行——我放你下来。”
说着,要把宋知欢往滂沱大雨里扔。
宋知欢吓得一个激灵,双臂环住梁怀洲颈肩,狠瞪他,“放我下来。”
“真要放?”他凑近她耳畔,灼热呼吸萦绕,嗓音含笑:“想当落汤鸡,我就放你下去。”
“……”宋知欢气得要死。
可七寸被人拿捏着,她什么办法也没有。
“欢欢。”梁怀洲叫她。
宋知欢翻个白眼,不想理人。
梁怀洲抱着她往地下停车场走:“你这样子,像极了你儿子吃不到饭的模样。”
“……”宋知欢略一怔。
垂耳兔的生命很短,最多也就十来年。
她以为“走呀走”已经没了,没想到梁怀洲还养着。
梁怀洲抱着人离开,仲夏打个哈欠,看着一边儿的沈弈:“咱们也走吧。”
两人的酒店就在对面。
沈弈撑起雨伞,揽过她腰:“走吧。”
仲夏嗯一声,抬头望一眼头顶的雨伞。
沈弈撑着伞,一大半儿的伞面都在她这边,他就只有零星一点儿,深色的衬衫已经被雨水染湿。
仲夏弯了唇,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
望见夜雨中的一抹猩红。
仲夏立马回头。
沉默跟着沈弈离开。
是这样。
谁都别再来打扰谁,是前任给彼此仅剩的尊重。
停车场内,灯光偏暗。
只有一盏微弱的白炽灯在头顶摇摇晃着。
“梁怀洲,放我下来。”宋知欢挣扎着,要从他怀里跳下。
梁怀洲深看她一眼,将人从怀里小心翼翼放下。
宋知欢得了空,立马窜到一边,拉开两人距离。
她晃了晃左腿,似乎感觉不到疼意,素日的那股骄矜样又回来了。
朝梁怀洲伸出莹白掌心,下巴一抬,带着几分不悦:“手机还我——”
梁怀洲没理她,斜靠在那辆阿斯顿马丁跑车车身上,鸦青色眼睫垂下,唇角散漫上扬,一副疏懒的样儿。
宋知欢等半天,也没等到梁怀洲理她。
她走到他面前,伸手打他脸,“赶紧把手机还我。”
他掀开眼皮,淡淡睨她一眼,“这是你求人的态度?”
宋知欢咬紧后槽牙。
什么叫她求他,明明是他把她的手机抢了。
这人,还真是六年过去,脸皮越来越厚。
梁怀洲歪头看着她咬牙切齿的样儿,唇角笑意加深,“腿还疼吗?”
“疼不疼,管你什么事。”宋知欢白他一眼,转身要走,“不就一手机,我不要了。”
反正上河居离UndergroundLover也不算远,她找迎宾小哥借把伞,走回去就行。
以往在国外,和朋友玩的嗨了,司机又睡了,宴祁鹤不在身边,她还不是一个人走回家去的。
这六年,她别的没学会,就学会一样。
凡事要靠自己。
她穿得是双硬底板鞋,踩过水泥地面时,在空旷的停车场里发出响声。
走了一会儿,宋知欢觉得腿疼。要蹲下身,去揉小腿。
风衣后领被人拽住,她回头,看是梁怀洲,翻个白眼:“干嘛?手机不还我,还不允许我自己走吗?”
那矫情的作样儿,和年少那会一模一样。
梁怀洲扬唇,轻笑一声:“起来,我送你回去。”
“不要。”宋知欢摇头拒绝。
她不想梁怀洲知道自己住哪。
梁怀洲微眯眼,有点不虞的抿唇。
“宋知欢,这六年,谁把你脾气惯得这么作了?”
她歪头沉思了会,杏眼弯弯,笑得娇俏:“我男朋友们宠的,不行吗?”
作者有话要说:梁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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