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宁风致一行人推开相赫办公室门的时候,发现这里的主人似乎并不在此处。
反而,身为天斗帝国太子的雪清河,正如同雕像般地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正对着手里娃哈哈饮料瓶上那糟心的广告插图发呆。
这一回的插图对他来说更不友好了。
上面的内容是一只双翼小天使为了实现宝宝的愿望,递给宝宝母亲一瓶金光闪闪的娃哈哈。
因为天使元素的存在,雪清河这回的代入感更强,心里自然就愈发难受了。
有那么一刻,雪清河都在怀疑,相赫是不是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所以在故意搞他心态。
另一边。
剑斗罗发现雪清河居然还一动不动地坐在沙发上,眉头顿时一皱。
放在平时,他也许会假设对方可能在发呆;但在今天这个节骨眼上,雪清河身为宁风致的弟子,居然不向老师行礼,就有点政治意味在里面了。
他刚想出声喝问,但宁风致却对他摇了摇头,接着轻轻推了推奥斯卡的胳膊。
两个美男子之间似乎有着奇怪的讯号雷达,后者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上前两步,对着侧面朝着他的雪清河微微鞠躬。
“太子殿下?”
“谁?”沉浸在心事中的时候被人惊醒,雪清河触电般地抬起头,这才看到奥斯卡,以及他身后的几人。
“老师?”
糟糕。怎么把正事给忘了。
他再一看剑斗罗那看屑一般的眼神,顿时就知道对方误会了,以为他刚刚的行为是故意的。
得赶紧补救。
他立刻从沙发上直接起身,然后恭恭敬敬鞠躬行礼,“不知道老师到来,请恕清河无礼。”
宁风致眉毛轻动,雪清河行得乃是规规矩矩的弟子礼。除非是正式场合,雪清河才会行这种大礼,平时他们日常相见,只是普通的长辈礼而已。
显然,雪清河时在向他传达一些意愿。
接着,雪清河又对剑斗罗微微颔首道:“见过剑斗罗。”
这次才是长辈礼。
后者微微点头,表情也阴转多云。
看来是他误会了。
“太子殿下……”
宁风致刚一开口,立刻就被雪清河打断了,“老师,你还是叫我的名字吧。”
“你难道不知道昨天发生了什么吗?”宁风致苦笑了一下,“我现在已经不是你的老师了,想必要不了多久,陛下的旨意就会到达了。”
“老师,”雪清河正色道,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表情真挚语气诚恳,“这些年来,您对我的教诲全在装这里,清河不敢有半点遗忘。您与我之间的师徒情谊,也绝非父皇一纸诏书能够抹除的。我今日之所在这里,就是打算来跟相赫和您告别,不日便出发回京,劝父皇收回成命。”
别说宁荣荣和奥斯卡了,就连剑斗罗都没想到,雪清河居然会这么说。
宁风致更是从心底生出一抹感动来。
“好了,清河,这种话就不必再说了。”宁风致微笑着回应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但此事牵扯甚广,非同小可,绝不能意气用事。若你不嫌弃我这个‘叛徒’,私下来你我便仍以师生相称;但在外人面前,决不可违逆陛下的旨意。你身为太子,一言一行都要注意自己的立场。”
雪清河闻言露出不甘的表情:“可是……”
“你忘了我教过你的道理吗?小不忍则乱大谋。”
宁风致脸色微微一肃,但随后又缓和下来,“你自己也说了,我们师徒之间的情谊,用不着执着于这些名义上的东西。难道你刚刚说过的话,自己转头就忘记了吗?”
“我明白了。”雪清河一副受教的样子,终于点了点头,“多谢老师教诲。”
“好孩子。”宁风致拍了拍雪清河的肩膀,随后看了一眼房间,“对了,相赫到哪里去了?”
“这个,”雪清河脸上露出一丝苦笑,眼睛往剑斗罗身上一扫,“刚刚有人通报,说是大斗魂场的穹顶塌了,砸伤了几个员工,他过去给人治疗了,应该马上就回来了。”
几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剑斗罗,后者脸色一片尴尬。
也就是骨斗罗回去养伤不在此处,不然他今天就要被好好讽刺一顿了。
唯独奥斯卡有些担心,相赫对他的“员工”,可是非常在乎的。
上一次发生这种事,他砸了白虎宗的半个山门。
然而说曹操,曹操到。
faker抱着雪珂进来,扫了一眼站在沙发前的几个人,装作没看见一样绕了过去,嘴上却对怀里的变种二哈说道:“哎呀,也不知道是谁,昨天刚修好的房间又给人拆的乱七八糟。听说你们哈士奇最喜欢拆家,雪珂你说说,是不是你哪个亲戚干的?”
“噗。”宁荣荣没忍住,奥斯卡也抿住嘴看向旁边的书架,企图分散注意力。
宁风致有些惊奇地看了雪清河,相赫居然给这只狗起了一个和公主一样的名字。要是他没记错,这只狗真是雪清河送给相赫的吧。
剑斗罗更是没想到,躲过了老骨头那张贱嘴,这还有个嘴巴更讨人厌的。
“真是没大没小。”剑斗罗冷哼一声,“修理要花费多少钱,老夫赔给你就是了,少在哪里阴阳怪气,有话直说便是。”
“有话直说?”
faker闻言,手里撸狗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看着剑斗罗的表情突然变的深不可测起来,两颗粉红色的眼珠子平静无波,但其中暗藏的蔑视意味却扑面而来。剑斗罗也没想到对方说翻脸就翻脸,一点也不给他这个封号斗罗面子,也拧起眉头,和faker对峙起来。
明明两人都没用上魂力,但一股子剑拔弩张的气氛却忽然展开,让雪清河都感觉到有些心惊肉跳。虽说他表面上只是个魂宗,但实际上已经是魂帝级别的人物了。
“我看你们这些封号斗罗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faker第一句话就叫在场的所有人勃然色变。
然而他过分的话还没有说完,“我在乎的是那几个维修的费用和人工吗?你有没有想过,在大斗魂场里贸然出手,导致房顶坍塌,砖石坠落,我那些连魂师都不是的员工怎么办?他们躲躲不开,防防不住,只能听天由命。”
“你们这些大人物随便发个火便是地动山摇,随时都有孩子可能会失去母亲,妻子会失去丈夫,他们辛辛苦苦地为这个城市贡献自己的力量,只求过上安稳的生活,但你们这些天龙人却根本不会在乎。”
虽然几人不知道天龙人是什么意思,但只看上下文的语境,便知道这绝不是什么褒义词。
faker这话倒不是假话。
他的本体,也就是相赫,对待那些跟他没关系的人,冷酷地就像对待一组数字。
但是那些因为他画得大饼而主动投效的人,都被他当成了自己的羽毛一样珍惜。
刚刚受伤的那几人虽然都不怎么重要,但却让相赫想起了冰原狼公司被袭击的那个夜晚,远在千里之外的他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有那么一刻,相赫甚至打起了剑斗罗身体的主意来,不过想到对方和宁荣荣的羁绊,才硬生生压制了下去。
接着,faker便接到了任务。
相赫让他找机会对剑斗罗PUA一下,顺便让宁风致明白,从现在开始,恩静集团与他,并不是对等的存在了。另外,与剑斗罗不对付,也许会让拉拢宁风致变得更加轻松一些也说不定。但具体效果怎么样,都得看faker的把握了。
众所周知,PUA的第一步,就是告诉对方:“你不值得”、“你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厉害”。
也就是通过贬低,来降低对方的自我评价,提高外界评价在一个人心中的比重,种下一颗自我怀疑的种子。
话说回来。
这个房间里气压已经低到了一定的地步,奥斯卡看见faker那不同以往那冷冰冰的表情,想要说些劝告的话也说不出口,只得拽着宁荣荣离两人远了一点。
作为当事人的剑斗罗,早已脸色铁青。
多少年都每人敢这么跟他说话,甚至是指责他了。
“小鬼,你果然是没有把别人放在眼里啊。”
“放在眼里?就凭你是封号斗罗吗?”
faker毫不在意剑斗罗威胁的口气,嗤笑一声过后,口中的话更是犀利无情,“你们为什么扪心自问一下,现在还活着的封号斗罗,对这个世界上的人都有些什么贡献呢?魂兽暴动已经很多年没发生了,平民根本不需要你们保护;而对付邪魂师,除魔卫道之类的事,有武魂殿也就够了。唯独你们这些人,享受着天下人的敬仰,用着层层压榨得来的资源供养己身,没有点感恩之心也就罢了,还光明正大地对那些因为你们而伤残死亡的‘蝼蚁’莫不关心,毫不在意……”
faker稍微顿了顿,随即说出最后一句话来,“我就不清楚了,作为世界上最大安全隐患和无用的蛀虫,你们这些人,还活着做什么呢?”
“你……”剑斗罗此时,只感觉一股热气从肩膀直冲天灵盖。那无法抑制的愤怒,几乎要化作滔天火焰从他的身体里喷发出来。
居然有人说,他不配活着!
天下的封号斗罗,都不配活着!
这是什么样的脑袋,才能想出这样的句子来?
连他尚且都是如此,在场剩下几人内心的震动有多大可想而知。
关键是,这些大逆不道的话在他们听来,居然还有几分道理。
眼见着剑斗罗身上的气势越来越重,宁风致赶紧站出一步,担忧的提醒道:“剑叔!”
“宁宗主,”faker眼睛讽挑衅般地看向剑斗罗,“你不必劝他,我倒要看看,这位在别人家里随意破坏的大陆第一封号斗罗,是不是还准备梅开三度,当着附近一万多魂师的面,把我这座不值一提的大斗魂场给拆的稀巴烂!”
“相赫!”宁荣荣终于有些忍不住了,“你不要再说了!”
接着,她也是一脸央求地转头看向剑斗罗。
不过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剑斗罗听完faker刚刚的最后一席话,气势反而莫名地降了下来,十几秒后,他终于变得跟往常一样了,完全看不出他十几秒前开始一副要动手的样子。
他深深地看了faker一眼,心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随后一语不发地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仿佛之前的事从未发生过。
而faker也不服输地回瞪了他一眼,像个赌气的娃娃一样,坐在沙发靠背的上,两只短腿搅在一起,默默地撸狗。
“……”宁风致看到事情突然发展成这个样子,一下子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请求相faker忙了。
最后,还是奥斯卡走到了faker身边,也不知道是说了些笑话还是什么东西,才终于把faker给哄开心了。
“宁宗主,听奥斯卡的意思,您是有什么事情找我帮忙?”faker开口问道。
“老师?”雪清河闻言,也来到跟前,“老师若是需要帮助,清河一定会全力以赴。”
宁风致看了一眼雪清河,欲言又止,不知道是不是该让他知道这件事。
但他随后便想到,反正一个星期以后他们叛徒的名声都要传遍天下了,与其让雪清河从外边听到不利于他的传闻,不如现在由他亲口说清楚。
于是宁风致便娓娓道来,将除了跟先驱者有关的事情都说了一遍,还提到了最让他为难的一点——如何保全剑斗罗父亲留下的那七块石壁。
“七道剑意?”faker摸了摸下巴,“难道就不能用照相机拍下来吗?”
宁风致苦笑了一下,“那是一种玄而又玄的传承,非得由习剑之人面对石壁,日夜参悟才行。”
faker看了一眼剑斗罗:“难道他自己家的剑法,他自己却没有学全?到别的地方再刻几块不就完了?”
“这个,”宁风致声音低了一些,“前代剑斗罗刻下这石壁时,已经是九十八级了,所以剑叔目前还无法做到这个程度。而且,自前代剑斗罗逝世之后,剑叔便开始寻找自己的剑道,因此并没能完全领悟那些剑意。”
“哦,原来如此。”
faker也能理解剑斗罗的想法。毕竟自己的爹挑战输了,那就意味着先代剑斗罗的剑道还不够强,所以他才打算走出一条新的道路来。
不过这剑意什么的,可真不好办啊。
他心中简单计算了一下,每块石壁就算是50米高,3米宽,2米深,那么其体积也会达到300立方米。就算是300立方米的水,也足足有300吨的重量,更不要说剑斗罗修炼地带的石头了,每块石壁有1000吨都重有可能。相比下来,海神三叉戟才只有10万多斤,也就是5吨的重量。
“1000吨的重量实在是太多了。我制作不出这么大的魂导器。”faker直白地说道。
其实他可以。比如用奥能改造空间魂导器。但是显然这只是一次性的事情,为了挪几块石头就浪费奥能,未免太奢侈了。
“果然如此吗?”宁风致失望地摇了摇头,“还是我异想天开了。”
一旁闭目养神的剑斗罗也眉头颤动。
难道就只能冒险孤身打上门去?
老骨头的伤一个星期也不见得能好,风致又指望不上……
此去,恐怕真是凶多吉少。
不过宁荣荣还记得,奥斯卡还有第二个设想,于是连忙说道:“那如果是让你那些魂兽朋友帮忙呢?”
雪清河一下子来了精神,毕竟千道流让他注意的一点,正是相赫能够操控十万年魂兽的事情。
“让他们帮忙?这倒是给绝妙的想法?”
faker记得,星斗大森林中拥有三头力量属性的蚂蚁。普通的蚂蚁可以拖动超过自身体重1700倍的东西,那么魂兽蚂蚁没道理不行啊。
faker看了一眼奥斯卡,没想到对方还能想到这样的办法,以后可以深入培养一下啊。
脑子里有了设想以后,faker眼睛转向宁风致,颇有深意地问道:“魂兽只会帮他们的朋友,可你们是他们的朋友吗?”
“这……”宁荣荣一头雾水,没有领会faker的意思。
宁风致明白了,他看着faker炙热的眼神,一时有些发懵。
相赫居然想招揽他?
招揽一位前上三宗的宗主?
他预想到相赫可能会提出各种条件,唯独没有想到事情居然是这么个走向。
“魂兽只会帮他们的朋友”这并不是什么哑谜,毕竟极寒学宫的招生简章上就写着这所学校的宗旨:和魂兽做朋友。faker的言外之意,无非就是让他去学校任职。
宁风致当初可是把那张广告纸反反复复研究了一遍,想拿来做七宝琉璃宗的招聘模版,但现在已经没有这个机会了。
“宁宗主、不,此时应该叫您宁叔叔了。”
faker顿了顿,语气很是诚恳地说道,“既然您已经打算不和宁波平妥协,那么迟早会冠上叛徒的名声,到时候世界之大,除非去到星罗帝国和海外岛屿,否则没有几个人敢接纳您。而我的极寒学宫地处极北避世之地,教学目标也不是为了让学生增长力量,而是丰富其眼界、增长其智慧。像您这样拥有大智慧的人才,简直是学宫老师的不二人选啊。”
“这……”宁风致思索了一会儿,刚想开口,剑斗罗却打断了他。
“风致,不能答应他。”剑斗罗目光锋利如剑,扫过faker的脸,“什么魂兽只会帮助他的朋友,不过是他想招揽你的托辞而已。这个小子一开始就没安好心,只是想趁火打劫罢了。”
剑斗罗自从几个月前见到相赫第一面起,剑心通明的他便知道这个小孩有着深沉的心机,一举一动都有着明确的目的。
也是因为这个缘故,之前他忽然意识到,这个小鬼一定是在故意激怒他,所以才强行冷静下来。
果然不出他所料,坐下不到五分钟,他就又打起了宁风致的主意。
他盯着faker提醒宁风致:“这小鬼打得一手好算盘,只要你今天点了头,连带着我们三人都成了他手里的刀。到时候你和荣荣都在他的手中,还不知道他会干出什么事来。”
“剑斗罗,你可真是以那什么之心度君子之腹。”
反正已经撕破脸了,faker说话也毫不客气,“我现在单独面对魂斗罗已经不落下风,你觉得我超过封号斗罗又需要多久的时间呢?说句不客气的话,要是把你们这种‘力’欲熏心的封号斗罗招进来,还不知道会给我的学生造成什么恶劣影响呢。”
他一屁股坐下来,“我奉劝你,不要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你以为九十六级很强吗?先驱者还不是随便派出一个铁疙瘩,就把你这个‘天下第一’和蓝电霸王龙家族耍的团团转?这个世界,根本就没人拥有值得我重视的,压倒性的力量,但智慧却不一样。很快,力量对我而言,就没有半点价值了。你们以为,先驱者能够制作出那种强度的机器人,我就做不出来吗?”
此话一出,除了对先驱者“一无所知”的雪清河之外,几人同时不敢置信地看向他。
目前在索托城,七十五级以下的魂师在机器人面前,已经没有半点尊严了。
如果faker不是在说大话,按照独孤博的遭遇来看,机器人的上限还远远没有到头。
faker自然说得不是假话,等拥有了大量奥能之后,机器人还会更强。但那至少得等到几年之后了。
他之所这会就说出来,就是为了刺激雪清河,把他当成足够的威胁。
毕竟找上门来的人越多,他杀人获得的金币也就越多。
“所以,宁叔叔,我可是在很真诚地邀请你,也只有你而已。至于骨斗罗和剑斗罗,如果他们愿意,我也可以给他们找个修养的地方。你要是担心我邀请您是为了他们两位,那大可不必,如果我需要力量为自己站台,和这世界上其他的势力又有什么区别呢?”
表述完了自己的所有想法,faker最后说道:“怎么样,如果你愿意成为学宫的老师,我现在就去搬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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