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解
离开舒宁宫,楚瑶没有回到永福宫去,而是直接去给魏延和魏夫人请安。
魏延跟魏祁一样早早就去校场习武了,魏夫人则刚刚起床,听说儿媳妇来了,有些惊讶。
“公主起这么早?”
说完一边让人将楚瑶请去偏殿,免得冻着她,一边让人抓紧给自己洗漱更衣。
片刻之后收拾完毕,楚瑶在下人的引领下走了进来,与魏夫人见了礼。
“你这孩子,请安也不用来这么早啊,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魏夫人说着让人给楚瑶倒了杯茶。
楚瑶握着茶杯,垂眸轻笑:“刚从老夫人那边过来,看着时辰也差不多了,懒得再往回走,便直接到母亲这儿来了,还望母亲不要嫌我烦才是。”
魏夫人怔了怔,旋即了然的点了点头:“她为难你了?”
“没有。”
这世上能为难她的人不多,魏老夫人绝对算不了其中一个。
魏夫人轻叹一声,有些无奈:“你既然过去了,那应该也见过郭小娘子了吧?”
“有些事我也不瞒你,这郭小娘子是老夫人娘家的侄孙女,从祁儿回国开始,老夫人就一心想把郭小娘子许配给祁儿。”
“但是祁儿不喜欢,我和君上也没有与郭家结亲的意思,便也没有答应。
可老夫人却固执己见,一直将郭小娘子留在宫中。
我们虽然觉得不妥,但也不好直接把人赶出去,所以直到今日,郭小娘子还留在舒宁宫陪老夫人礼佛。”
“不过你放心,无论郭小娘子在宫中留多久,我们都不可能让她跟祁儿在一起的。
等再过几年她年纪大了,老夫人总不好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就一直把她留在宫里,断了人家女孩子的姻缘,届时也就只能把郭小娘子放出去了。”
如今郭婷十六七岁,魏老夫人还能坚持己见。
等到郭婷十八、九岁,二十岁了,她还能再继续这样吗?
俗话说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到时候就算她还有这个心思,郭婷自己只怕也不愿意了。
楚瑶笑了笑:“此事儿媳之前也略有耳闻,并没有放在心上,母亲多虑了。”
魏夫人听了却有些无奈。
不放在心上那就说明也没把祁儿放在心上,所以根本不在意他纳不纳妾,纳的又是什么妾。
不过左右公主才嫁来没多久,他们小夫妻俩还有的是时间相处,不着急。
魏夫人想着便也将这件事抛开,张罗下人准备早膳,就等魏延父子回来后一家人一起用饭了。
魏延比魏祁来得早,习武过后直接便回来了。
魏祁则先回永福宫沐浴更衣过后才来,进屋后看了楚瑶一眼。
下人将早已准备好的早膳摆了上来,谁知还没等几人动筷,舒宁宫那边便传来消息,说是老夫人晕过去了,请了宫里的好几位大夫看了,都还没醒过来。
魏延眉头一拧:“好端端的怎么会晕过去?
下人是怎么伺候的!”
说着便起身准备往舒宁宫去。
那来传话的宫人瞥了一眼楚瑶的方向,犹犹豫豫的道:“老夫人早起还好好的呢,但刚才公主离开的时候就不大好了,奴婢们本想赶紧请大夫来看看,老夫人却强撑着说不必,怕让君上和夫人误会,以为是公主把她老人家气坏的。”
“奴婢们不敢违逆,只得小心翼翼的伺候着,谁知刚才……老夫人却忽然晕过去了,怎么都叫不醒,大夫看了也还是不行,奴婢们实在没办法了,这才来禀报君上的。”
话里话外说了半天,还是说楚瑶把老夫人气晕过去了。
魏延皱眉回头看了楚瑶一眼,想说什么,但想到自家母亲那个不靠谱的性子,又怕其中有什么误会,终究还是没有当场发作,只道先去看看再说。
身为一国之主的他都去了,魏夫人和魏祁楚瑶自然也随之前往。
魏祁与楚瑶是晚辈,自然不能与魏延夫妇并肩而行,始终走在他们身后。
魏祁又刻意放慢了脚步,楚瑶作为妻子,与他保持着一致的步调,不一会儿便与前面的人拉开一段距离。
“怎么回事?”
确定声音不会传到前面去,魏祁这才问了一句。
楚瑶似有不解,转头看他。
“我问你怎么回事?
你特地起个大早去给祖母请安,怎么还把她气着了?”
魏祁是深知自己祖母的脾性的,所谓的气晕了八成是装的,不然下人早就急了,哪会不紧不慢的挑着他和父亲都回来的时候才来报信。
让他不解的是楚瑶,既然她打定主意要讨好祖母,又怎么会与她起冲突呢?
这个女人可是最擅长哄长辈开心了!
楚瑶闻言却是嗤笑一声:“世子误会了,不是我特地起了个大早去给老夫人请安,而是老夫人特地起个大早叫我过去给她请安。”
说完转过头再也懒得理会他。
魏祁面色一僵,回头看了眼跟在自己身后的婢女,没再说话。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来到了舒宁宫,就见几个大夫跪在殿中,战战兢兢诚惶诚恐。
“老夫人怎么样了?
醒来没有?”
魏延沉着脸问道。
“还没有。”
有人颤声回了一句。
“什么时候才能醒?”
“这……”
不知道啊,一个装晕的人什么时候醒,那全看她自己啊!
大夫觉得郁闷极了,有些话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魏延也觉得老夫人可能是装的,但又怕她真的出事,此刻听着大夫模棱两可不清不楚的话,就有些不耐烦。
正想再说什么,却听楚瑶道:“君上,不如让儿媳的婢女青青给老夫人看看吧。”
魏延皱眉,还未说话,舒宁宫的赵妈妈就先不乐意了,故作担忧的道:“这怎么可以?
老夫人金尊玉贵,怎可让一个婢女给她看诊?”
楚瑶对她的突然插话也不恼,笑道:“青青在大燕时有幸得周老先生指点过几年,医术不敢说冠绝天下,但寻常的头疼脑热还是不在话下的。”
“周老先生?”
几位大夫纷纷抬头,眼冒金光。
“公主说的可是周伯庸周老先生?”
在大燕行医能被称一句先生的,除了周伯庸他们再想不出第二人了。
“正是。”
这回不用楚瑶回答,青青自己便答道。
“周老先生与徐公乃是好友,当初公主跟随徐公读书,周老先生无事,便教了奴婢一些医术打发时间。
如此这般,奴婢在周老先生身边断断续续的学了几年,但因学艺不精,所以不敢称先生一句师父,免得坠了先生名号。”
能跟随周老先生学医多年而不被嫌弃,怎么可能真的是学艺不精?
不过是周老先生早年间便已放出话来说不再收徒,所以不受这师徒名分罢了。
但有没有名分又有什么打紧?
只要能得周老先生指点一二,那也是终身受用不尽的啊!
魏延见几位大夫对这周老先生都多有推崇,便准了青青去为魏老夫人看诊。
左右他们都在这里,这婢女也不敢当着他们的面把老夫人怎么样。
赵妈妈想要阻拦却又找不到借口,只得眼巴巴的看着青青走了进去,还把她挡在了门外。
片刻之后,房中传来魏老夫人的一声尖叫,紧接着是难听的咒骂声,听着声音中气十足,哪像是晕厥过去刚刚醒来的人。
魏延面色一黑,确定了老夫人确实是装的,更为烦躁了。
但家丑不可外扬,还是先将几位大夫以及闲杂人等屏退了,才进入房中仔细询问老夫人怎么回事。
房中青青将一根金针收起来放入了发簪中,魏老夫人咬牙愤愤的瞪了她一眼,被拆穿了却还硬要装作一副刚醒过来的样子,靠在郭婷身上埋怨着楚瑶的不是,说她如何言语顶撞她,又如何不肯给她读经书还甩袖而去。
楚瑶始终浅笑着不言不语,倒是魏夫人听到读经书这几个字后脸色变了变。
魏延不是偏听偏信之人,即便说话的人是他的母亲。
他转头看向楚瑶,希望她能解释解释,楚瑶这才开口,将魏老夫人说舒宁宫没有多余的蒲团,让她跪在地上读经书的事情说了。
末了又道:“儿媳早年间在燕国时曾受过伤,膝盖是受不得寒的,不然一到冬日或是阴雨天气,两条腿就会疼痛难忍,故而才与老夫人说看能不能让宫中下人匀个垫子给我,我读完了经书就把垫子还回去。”
“老夫人却以为儿媳是借着腿疾为由故意推脱,让人将我赶走了,所以……”
“你说谎!”
魏老夫人竖眉道:“你刚刚根本就没跟我说过你有什么腿疾!”
赵妈妈等人也跟着作证:“是啊,公主根本就没说过,不然我们怎么会不给您准备个蒲团呢!”
言语中却是承认了之前真的没给楚瑶准备蒲团。
楚瑶垂眸,抿了抿唇:“那便当儿媳没说过吧。”
这模样看上去却怎么都像是委曲求全,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样子。
又来了!
魏祁心里说了一句。
老夫人这厢还在说着什么不用蒲团是为了表示诚心,只有身体直接触地才能表达对佛祖的敬意,婷婷也经常给她这样念经书诸如此类。
一直沉默的魏延却忽然间怒火冲天,两只眼睛死死的盯着躺在床上的魏老夫人。
“当年我不在宫里的时候,您是不是也是这样让梅梅给您读经书的?”
梅梅就是指魏夫人梅氏,这昵称还是魏延自己给她取的,私下里一直这么叫她。
魏老夫人怔了怔,不知道他在气什么,还梗着脖子道:“是啊,若不是我一直让梅氏诵读经书,她这些年怎么会过的平平安安顺顺遂遂的?
当年她小产的时候性命都差点儿没了,最后却好端端的活了下来,过几年还又生下了阿祐,这都多亏了……”
“够了!当年梅梅小产就是因为腿疾犯了!走在路上没能站稳,所以才会从台阶上跌下去!”
“我先前一直不知道她好端端的为什么会患上腿疾!今日才知道……原来竟是母亲你为了表达向佛祖的诚心,让我的梅梅整日跪在地上念什么经书!”
“您的诚心难道就是将我的妻子和我的孩子奉上去吗?
佛祖若是要如此才能感受到诚心,那和吸血的恶鬼又有何区别?”
“从今日起您也不要供奉什么佛像了!这舒宁宫的佛堂全部拆掉!不然我怕再供奉下去,我的妻儿就不知还要遭什么罪了!”
说完猛地站起身来,扫了一眼周围。
“舒宁宫里的蒲团既然无用,也不用留那么多了,留下两个就够了,其余的全都撤掉。”
之后不顾众人的脸色,亲自将魏夫人扶了起来,拉着她向外走去。
魏祁楚瑶等人自然跟上,转眼间原本在宫中的人就走了大半。
魏老夫人看着众人离去的背影,想着魏延刚刚说的那些话,急喘几声,两眼一翻,这回是真的晕过去了。
……
长乐宫中,魏延扶着魏夫人回来后脸色仍旧不好。
“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不在宫里的时候你受了那么多苦,为什么不告诉我?”
魏夫人低着头没有说话,魏延却知道她为何不说。
他倒也不是真的要得到她的回答,拥着她许久没有出声。
子不言父之过,这句话不仅适用于父子之间,于婆媳之间亦是如此。
大部分的儿媳都不会去说自己婆婆的不是,即便这个婆婆再怎么刁蛮不讲理,作为晚辈的儿媳也大多会选择隐忍,不然难免落个忤逆不孝,或是挑拨婆婆与丈夫之间母子关系的罪名。
况且那个时候魏延还在外征战,魏夫人即便派人告诉了他,除了让他徒增担忧之外,也没什么用处。
而魏老夫人那时之所以那么张狂,主要是因为魏延的大哥刚刚过世没多久,魏延成了新一任的国主,梅氏则成了新一任的国主夫人。
她怕梅氏不像郭氏那样好掌控,所以才趁着魏延还没有赶回来之前,一而再再而三的针对梅氏,想杀一杀她的风头,让她知道在内宫当家作主的到底是谁。
但梅氏显然与郭氏的性格不同,不过半年便掌握了内宫,只留了舒宁宫这一个小小的地方还可以供魏老夫人当家作主。
魏老夫人骨子里是有些欺软怕硬的,见自己压不过梅氏了,也就不敢太过分了。
而她今日敢这么对楚瑶,无非也是因为楚瑶刚嫁来,根基还不稳,所以觉得她软弱可欺罢了。
谁知楚瑶却是个比梅氏还硬的骨头,这一口没啃好,她自己碎了满嘴的牙不说,还没伤着人家分毫。
魏夫人想到刚才魏老夫人那惊愕的神情,就觉得整个人神清气爽。
这个儿媳妇娶的,真是太好了!
不仅能帮她气他儿子,还能帮她气她那个蛮不讲理的婆婆,真是个宝贝!
正想着,宫人回禀说公主来了,还带来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魏夫人理了理衣襟,整了整发髻,让人将楚瑶迎了进来。
楚瑶向两人行了礼,让人将自己带来的东西搬了过来。
这些东西魏延与魏夫人以前从未见过,不免有些好奇,不解的看着楚瑶。
楚瑶解释道:“儿媳也是今日才知道母亲竟有腿疾,想了想便将这些东西给母亲送来了。”
“这是交椅,从胡人那边传来的一种坐具,因为咱们汉人习惯跽坐于席,所以不常用,也很少流到咱们这边来。”
“儿媳先前在大燕受伤时,不便跽坐,便有人给我寻来了这种东西,那段时间我便是靠着这种坐具过来的。”
“不瞒父亲母亲说,其实在楚国时,我的公主府里也有不少这样的坐具,平日里腿疾发作,或是在蒲团上坐累了的时候,就坐在这交椅上,比跽坐在蒲团上要舒服多了,也不会损伤膝盖,母亲哪日若是觉得腿脚不舒服了,可以试试。”
魏夫人对这交椅感到十分新奇,但却有些犹豫。
毕竟时人仍旧习惯跽坐,坐在这样的东西上……于理不合,让人知道了还以为她这个魏国夫人不懂礼节。
魏延却是眸光一亮,一听说不损伤膝盖就来了兴趣,让人将那交椅放在殿中,非要扶着魏夫人坐上去试一试,试过之后直接做主将这两把交椅留了下来。
“摆在内室,没人的时候你自己坐一会儿又没人看见,不碍事的。”
他温声说道。
魏夫人笑了笑,便也没再推拒,收了这两把椅子,回赠给楚瑶一对儿镯子表示谢意。
“两把交椅而已,不当谢的,母亲若是喜欢,儿媳的嫁妆里还有不少这类家具,改日都搬来您这里您试一试。
若是得用,咱们还可以请木匠照着打新的,左右这些东西也不是非要从胡人那里买才可以,找到合适的木匠要多少可以打多少。”
魏夫人还没开口,魏延先点了点头:“好,你有心了。”
说完又对魏夫人道:“你看上了什么就直接让宫人找木匠照着做,不用再来问过我,这种小事你自己做主就可以了。”
楚瑶看着魏延对魏夫人关切的神情,垂眸笑了笑。
原以为自己要讨好三个长辈,现在看来只要讨好一个就可以了,倒是轻松不少。
……
永福宫,婢女雨彤不知犯了什么错,被世子魏祁罚奉半年,在院中跪了三个时辰。
魏祁虽然看上去性子冷,不容易亲近,但回国后也从来没有为难过下人,轻易更不会惩处,今日这般倒是前所未见。
有人偷偷去问与雨彤同为世子贴身婢女的袭风,雨彤究竟如何触怒了世子,让世子动了怒。
袭风看着只穿着一件单衣跪在院中的雨彤,嗤笑道:“因为说错了话。”
说错话?
说错什么话?
几人不解,袭风却也没有详细的说明,而是趁机教导他们:“咱们既然在永福宫,那就是永福宫的奴婢,事事要将世子与公主放在首位。”
“世子与公主问咱们什么,咱们便老老实实的答什么,不要答非所问,更不要有意隐瞒,不然……”
她冲着院子里的雨彤抬了抬下巴。
“喏,那就是下场。”
清早世子习武回来,问了句公主去哪儿了。
当时原本是袭风近身伺候,正准备告诉他公主被老夫人派人叫去请安了,雨彤却抢着答了一句:“公主去给老夫人请安了。”
袭风当时愣了一下,觉得不妥,但世子已经嗯了一声抬脚走了。
她碍于面子,也不好再说什么,想着左右都是去给老夫人请安,也没多大差别,便将这件事放下了。
谁知道,世子一回来,雨彤就被罚了。
可见虽然只是几字之差,但差别还是挺大的。
还好世子没有因此迁怒于她,不然她也要因为雨彤倒霉了。
以后可得离雨彤远点儿,免得祸从天降。
……
宫里这一次的动静闹得不小,许多人虽然不知道细节,但还是隐约知道了一些事情。
比如舒宁宫里的佛堂被拆了,魏老夫人身边的下人全都受了罚。
萧谨言啧啧两声:“这珍月公主……真是厉害啊!”
魏老夫人在她手底下这才走了一回合,便彻底宣告惨败,而且是败的爬都爬不起来的那种。
不过这也是魏老夫人手段太差,战斗力太低的缘故,换了别人,不一定输的这么快。
魏祁则是喝了杯茶,神色有些罕见的凝重。
“还好她是我祖母,不然今天可能就闹出人命来了。”
萧谨言一惊:“不至于吧?
这么严重?”
魏祁却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看向他的眼神像无底的深潭。
“你不了解她,不知道有些事是决不能在她面前做的,有些话是决不能在她面前说的。”
“……什么事?”
“诋毁楚家,贬损楚国。”
“……”
“上一个这么做的人,是燕国的七皇子和他身边的贴身小厮,你知道这两人最终什么下场吗?”
萧谨言倒吸了一口凉气,有些不可置信。
“七皇子……是公主杀的?”
魏祁勾了勾唇角:“是,燕七皇子与珍月公主向来不合,所以也格外不喜楚国人,不止一次在公主面前说楚国是一块弹丸之地,于大燕而言可有可无。”
“原本这一句也不会让珍月动怒,但怪就怪他有一次急怒之下说了更过分的话。”
“他说楚国百姓皆是畜类,楚国国主是万畜之首,国主夫人孟氏只配被畜生骑在身下……”
话音落,萧谨言再次吸了一口凉气。
“这……这话也太难听了!他好歹也是一国皇子,受过徐公教导读过圣贤书的!怎么能……怎么能说得出口!”
“是啊,正常人都说不出这样的话,可他偏偏就说了。
所以……他死了。”
“死前被去三指,剜一眼,去势,然后与他的小厮一起被扔到了关着发情的野兽的山洞中,被畜类骑于身下,被发现的时候几乎尸骨无存。”
萧谨言听着魏祁的讲述,久久回不过神来,半晌才问了一句:“公主那个时候多大?”
“十二岁。”
“……”
一个十二岁的女孩子,竟然能做出这种事!
“可是……她就不怕被人发现吗?”
魏祁再次笑了笑:“珍月心思缜密,远非你所能想象,她既然敢做,就是有绝不会被人发现的把握。”
萧谨言:你不是不喜欢她吗?
这种有些赞赏又有些炫耀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不对啊,既然没人发现,你怎么知道的?”
“……我那时刚巧在附近一棵树上睡觉。”
萧谨言:“那还真是……巧啊,公主没发现你吗?”
“发现了。”
“那她竟然没杀人灭口?”
“……”
“公主真是好心胸!换我一定会杀人灭口的!”
“……”
“看来公主很信任你啊!”
“嗤,”魏祁这回终于不再沉默了,“你想多了,她不杀我只是因为没做好杀我的准备,多杀我一个的话之前的事就难以周全,不杀我的话即便我去拆穿她,也没有人会信我的话,甚至因为我在场,会让人以为人是我杀的。
也就是说,于她而言,我只是个意外,但并没有威胁。”
“……世子,你很了解给公主啊!”
“……”
魏祁再次沉默了。
萧谨言是不太明白魏祁跟楚瑶这种明明互相了解赞赏却又互相排斥的行为的,更让他不解的是:“楚家人待公主并不好啊。”
排挤她,针对她,抢夺她的嫁妆,甚至刺杀她。
“她为什么还要帮他们呢?”
在大燕时为了楚国怒杀皇子,在魏国时为了楚国顶撞老夫人。
“因为楚国再不好,也是她的母国。”
魏祁答道。
萧谨言眼尾扫了过去:“你又知道了?”
“……换我我也会这么做,身为国主之子,本就应该维护自己国家的利益。”
萧谨言却摇了摇头。
“公主被送去做质子时只有六岁,家国观念应该并不深厚。”
魏祁却不以为意:“我们哪个质子被送去的时候不是只有五六岁?
回国后不都照样心向自己的国家。”
“那怎么能一样?
你与其他质子在大燕时都受尽苦楚,自然思念对自己更好的母国。
而珍月公主却是备受宠爱,回国后反倒过得还没有在大燕好,按理说她不会对楚国有这么深的感情才是。”
一个能够一怒之下火烧旧时住处的人,感情该是浓烈而又极端的。
绝不会是因为简单的一句家国大义,就会为母国奉献牺牲一切的人。
“或许……还是有什么让她牵挂的人和事在楚国吧?
不然就凭楚国近来对她做的那些事,她不与楚国断绝关系才怪。”
魏祁:“你又知道了?”
萧谨言:“……”
……
魏祁直到傍晚才回宫,进屋后却愣了一下,仿佛有些认不出来自己的屋子了。
那根与地板颜色差不多的绳子还躺在地上,他那边的一应陈设也都没有变,楚瑶那边却全部换了全新的家具,且还都是些奇奇怪怪的样式。
若非确定自己来时没有走错路,他几乎要以为自己走错地方了。
楚瑶正坐在一把交椅上看书,见他进来,抬起了头。
“世子,我们先前既然说好这屋子各用一半,那我更改一下这半边的布置,你应该不介意吧?”
“……”
我介意又如何?
你不是已经改了吗?
魏祁看着她在奇怪的坐具上的奇怪坐姿,说了句“随你”,便坐到了自己的小塌上。
这坐具他之前在大燕见过,是从胡人那边传来的,但在汉人这边应用并不广泛。
楚瑶忽然换上了这样的家具,估计是今日听说了他母亲有腿疾,所以先给母亲送了一套。
为了让母亲不觉得只有她自己一个人特殊,不好意思用,便自己也换上了。
她向来这样,做事做全套,只要有心讨好谁,总能让人感到如沐春风般的舒适。
魏祁已经能想象到母亲对她越来越喜爱的情景了。
若是他们夫妻二人也能琴瑟和鸣,这个家倒算得上温馨美满。
不过可惜,他与珍月注定不可能举案齐眉,能像现在这样井水不犯河水谁也不打扰谁就不错了。
嗯,就这样也挺好,最起码表面风平浪静。
……
魏老夫人佛堂被拆那天,魏延就做主免了楚瑶今后每日给魏老夫人晨昏定省,只要初一十五的时候跟魏祁一起去一趟就是了。
魏夫人也说让她不用每日都去长乐宫,但楚瑶却仍旧坚持前往,没有一天懈怠。
这日她像往常一般给魏夫人请了安,陪她一起用了饭,要离开的时候说自己想去宫外转一转,她嫁来这么些日子,还没有欣赏过魏国的风土人情呢。
魏夫人笑道:“你嫁过来那日宫中不就给你准备了令牌吗?
想出去的时候直接去就是了,不用特地跟我报备,只要按时在宫门落钥前回来就好。”
楚瑶却道:“虽然是可以随意出去,但还是跟母亲打声招呼的好,不然母亲不知道我去了哪里,找不到我担心我怎么办?”
魏夫人没养过女儿,却也知道她是在故意撒娇。
偏偏这女孩儿不仅长得漂亮,还懂事乖巧又聪明伶俐,换到谁家不喜欢?
“好好好,还是瑶瑶懂事,不像祁儿这臭小子,每次都是说走就走,从来不知道跟我打招呼,也不管我但不担心。”
魏祁:这才几天您就一口一个瑶瑶叫上了?
还有你们说话关我什么事?
拉上我做什么?
楚瑶笑着与魏夫人道了别,跟魏祁一起离开了长乐宫。
魏祁此时也正要出宫,便与她一道向外走去。
两人一路无话,看上去一点儿也不像是夫妻,更不像是新婚不久的夫妻。
但魏祁已经习惯了这种沉默的状态,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楚瑶若是忽然开口跟他说话那才是奇怪呢!
可今日楚瑶还真就奇怪了。
“世子,那是什么?”
走着走着,楚瑶忽然凑了过来,看着魏祁左侧的方向问道。
声音极轻,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在身后的宫人看来就像是夫妻俩在说什么悄悄话。
魏祁没有跟楚瑶这么近距离的接触过,下意识的往旁边躲了躲,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却什么都没看到。
“你说什么?”
“就是那个啊,红色的,挂在墙头上的。”
楚瑶再度靠近,面颊几乎贴上他的肩膀。
魏祁眉头紧蹙,觉得右半边身子有些僵硬。
什么挂在墙上的红色的东西?
哪有?
正想着,身边的人却没再靠近他,而是弯下了腰。
紧接着,一颗石子啪的一声打在了魏祁脸上。
周围的宫人吓坏了,惊呼着围到两人身边,仿佛附近有刺客似的。
楚瑶此时才直起了身,捡起掉在地上的帕子,似有不解的道:“怎么了?
发生了什么事?”
魏祁这回不仅右半边身子僵硬了,整个身体都绷的笔直,用力的咬了咬后槽牙,看向石子射来的方向。
“阿祐!给我下来!”
众人寻着他的目光看去,这才发现不远处的一棵树上,魏祐正惊慌失措的想往下爬。
奈何还没爬下去,就被魏祁发现,一嗓子吼得他差点儿从树上掉下去。
片刻之后,年仅六岁的孩童被宫人带着走了过来,手上还拿着一个小弹弓,刚刚那石子就是用这弹弓打过来的。
“为什么要用弹弓打人!之前不是跟你说过不许用弹弓对着人吗?”
魏祁在几个弟弟面前向来是严厉的,魏礼魏祐都是对他又敬又怕。
魏祐缩了缩脖子,把弹弓藏到身后:“我……我不小心的,刚才有鸟飞过去了。”
有个鬼鸟!
他分明就是想打珍月,珍月躲过去了,这石子就打在了他头上。
魏祁转头又看了一眼楚瑶,后槽牙咬得更紧。
这个女人刚刚明明发现阿祐在树上了,却借故与他说话分散他的注意力,让他没有察觉,最后还代她挨了这一下。
她若是说一声,他们两人明明都可以躲过去的!
楚瑶却似乎没看到他的目光,反而在旁温声劝道:“四弟还小呢,一时顽皮罢了,你不要发这么大脾气,吓到他了。”
说着还往他脸上扫了一眼:“那石子不大,也不尖,连个伤口都没留下,你就不要生气了。”
魏祁:你这失望的眼神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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