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休息的时候,季明玦提着一堆东西上医院来看宁梦,刚刚走到病房外面就正巧碰到端着饭盒出来的小姑娘,汪忻见到他,眼睛都诧异的瞪的圆溜溜——
“明玦哥?”她立马把饭盒放到一旁的公共长椅上,惊喜的过来挽住他的胳膊问:“你怎么过来啦?今天休息?”
“嗯。”季明玦点了点头,黑眸瞄了一眼病房闭的严实的门:“我来看看你母亲。”
汪忻微微一愣,顿时有些为难的看了房门一眼,瓷白的牙齿咬着殷红的嘴唇,像只纠结的小猫咪似的。季明玦看着就笑了,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把她的嘴唇从牙齿下面解救出来,低低的声音就像是自带磁场一样让汪忻安心的说:“别担心,不会怎么样的。”
他既然来了,就已经做好了十足的心理准备,无论宁梦说什么他顺着就是了。汪忻水雾似的眼睛是显而易见的左右为难,半晌后轻轻点了点头:“好吧,我们一起进去。”
虽然她不想自己家小哥哥被妈妈当面侮辱,但是......早晚是要见家长的,择日不如撞日。
然而季明玦却说:“你出去玩。”
汪忻:“???”
他轻笑了一声:“我自己进去同伯母说几句话,不会有事的。”
这怎么行啊!没有她在宁梦更没什么顾忌了,到时候说出什么难听话都没什么顾忌的。汪忻急急的扯了他袖子,摇头:“不要!”
“乖,听话。”季明玦哄她:“出去玩吧,半个小时后回来。”
虽然不知道季明玦为什么不想让她跟着一起进去面对宁梦,但是对于他汪忻实际上是无条件信任的。虽然不情不愿的担忧着,但在季明玦的坚持之下,小姑娘还是咬了咬唇点了点头:“那我妈妈说你你不要生气哦。”
季明玦:“不会。”
汪忻:“更不许伤心难过。”
“嗯。”季明玦笑着没收了她放在一旁那个已经凉掉了的盒饭,嘱咐道:“别吃这个,去吃点好的。”
汪忻弯起眼睛,一汪月牙清泉似的看的人心里暖暖的,她踮起脚尖轻轻亲了一下季明玦下颌骨的疤痕,樱花般的嘴唇带着淡淡的香气。然后再对方怔愣的眼神里,汪忻狡黠的像个小狐狸:“喜欢你,走了。”
她妈妈要是欺负季明玦,她就只能先给自家小哥哥一个甜枣了。
季明玦盯着汪忻纤细轻盈的背影看了半晌,轻轻的提了提唇角,转身敲了敲门。清脆规律的三声‘咚咚咚’过后,里面传出一道清冷的女声:“请进。”
他推门走进去的时候宁梦正靠在床头看书,汪文臣在旁边为她削苹果,两个人在看到季明玦的时候本来还算和煦的脸上立刻变的寒风凛冽,放下手中的书冷冷的看着季明玦,语气很不客气:“你来干什么?”
对于除了汪忻以外的任何人季明玦都是挤不出来半点笑容的,像是天生面部表情上缺乏‘笑’这个技能,非得小姑娘过来激发不可。所以即便眼前是汪忻的父母,他也只是尽量让面孔变的温和一些,礼貌的说:“来看看阿姨,还有叔叔。”
他没有称呼‘宁女士’而是称呼阿姨,讨好之意很明显,只不过宁梦听了也只是轻嘲一声:“你倒是会主动攀关系。”
“呵呵,别介意。”汪文臣其实经过前两天季明玦把宁梦送来医院的事情对他已经多少有点改观,虽然说不上瞬息万变,但是起码做不出来在人家面前冷嘲热讽的事情。他悄悄扯了一下宁梦,有些尴尬的对着季明玦圆场:“你坐。”
“坐什么坐。”宁梦冷冷的,声音有些闷:“我要休息了。”
这就是再明显不过的逐客令了,可是人还没来两分钟,汪文臣手上的苹果也没削完......他尴尬的只想把这苹果扔垃圾桶里不给媳妇儿吃了,硬着头皮对季明玦说:“那个,忻忻不在,不如......”
“叔叔阿姨。”季明玦果断的说:“我是来找你们的。”
这就是故意要避开汪忻的意思了,两个人都是一愣。
“既然阿姨要休息,我就长话短说。”季明玦也不打马虎眼,直接了当的从随身带来的包里拿出一份文件双手递给汪文臣,语气客客气气的:“有些东西想给叔叔阿姨看一下。”
汪文臣狐疑的接过去,和宁梦两个人头碰头的看起来。越看,两个人的神情就越凝重,到最后竟然是面如土色的惊恐了。宁梦终于第一次正视她一向瞧不起的季明玦,声音微微发颤:“这、这是......季东城他、这是真的么?!”
“东西已经上交到警务处了。”季明玦淡淡的说:“这是复印件。”
“这些东西......”汪文臣盯着他,声音有些发沉:“你给我们看是什么意思?”
都是千年的狐狸,汪文臣打眼一看就知道这些东西是找内部的人破解过的私密文件,保密程度在没出警调查之前基本上是跟高考试卷一样的级别,为什么季明玦敢给他们看?
“季家并不干净,不只是季东城。”季明玦声音沉静,简单却精准的说出了重点:“假如汪家和季家有什么商业上的纠葛,我建议还是尽早撤出,我不会骗人的。”
这次他来,已经是属于违反规定的行为了,是一种超出范畴的提醒,只因为他们是汪忻的父母。在闻宿去内网通过唐满提供的资料讯息查了一下季家这些年的底,发现里面真是有的文章——不只是偷税漏税的季东胜,挪用公款贩毒的季东城,甚至还有很多利用特权的细小环节,例如往下数小辈里季明琛学术研究造假,往上数还有这次季卓海早年撞了人的事件。
上报警务处之后,这些罪证自然都会一一清清楚楚的落实,季家就是触一发而动全身......泥菩萨过江,保不住了。
宁梦看了那些资料之后,只感觉心冷手动,牙齿都不自觉的上下打颤,看着季明玦,说话的时候都‘咯吱咯吱’的:“那、那会怎么样?”
季明玦只说了四个字:“公事公办。”
法网恢恢疏而不漏,这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没有包不住火的纸,天子犯法且与庶民同罪,更不用说区区的一个季家了。在这些桩桩件件的罪证面前,财阀垄断一切的季家也只是‘区区’两个字了。
只是他给汪文臣和宁梦透了这个消息,就说明他们汪家是可以脱身的。毕竟这么多年,他们也只是和季家有一些小生意上的往来,受过不少帮忙,但到底是规矩的生意人的。
二人半晌后才平静下来,抬眼看向季明玦。
“你是不是......”宁梦看着她这么多年都在贬低,反对,看轻的少年,哦不,现在已经是青年了。她看着季明玦,心底莫名生了积分愧疚和羞耻,轻声问:“这么多年都在等着这一刻?”
季明玦背井离乡,进了特战学校,进了特种大队,这些年来的苦是不是......都是为了今时今日?这得是如何坚韧不拔的心性,才能一个人这么多年对抗着那个山一样的大家族,大多数人怕是只要看一眼就觉得乌云压顶了才对。
宁梦忽然觉得之前的自己很可笑——□□裸的现实摆在这里,她之前居然以为季明玦真的是一条丧家之犬,充其量也不过是偶尔会咬一口人的狗罢了。那成想,他是一批真正的狼。
她之前居然以为这样的人护不住汪忻,她难道不天真不可笑么?
然而季明玦的回答却出人意料:“不是,我有事情要拜托叔叔阿姨。”
“大概几天后,警务处就要派人了,季家人犯事的只是一部分人,并非所有,所以......”季明玦恍惚中眼神里似乎是闪过一丝痛楚,顿了一下才继续说下去:“所以我想让叔叔阿姨,帮我劝劝忻忻。”
二人一怔。
“如果上面保不住我,请她放弃我。”
在小姑娘面前,有些残忍的真相不忍心说,但总要面对,总要有人为这场结局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季明玦知道这份证据交上去后,没有落网的季家人势必不会放过他,大概就是一个鱼死网破罢了,他付出一切换得季家倾颓,他求仁得仁,无所畏惧。
只是汪忻不能跟着他一起受苦,他不舍得......小姑娘为他哭。
“请说我去出任务了吧,任务有的时候会出很久的,她知道。”季明玦竟然浅浅的笑了一下,笑容里是难得的释然,然后他在汪文臣和宁梦的震惊中沉默半晌,又说:“但如果有百分之一的几率我活着,渡过这次难关,请叔叔阿姨......放心把忻忻交给我。”
“我能让她这辈子平安喜乐,衣食无忧,比谁都开心。”
这大概是季明玦对着这辈子对着汪忻以外的人,说过最多话的一天了。男人的一字一句,都是诚恳的仿佛刻在石头上的痕迹一样用力深邃,让人灵魂发颤。季明玦在二十六岁这年,用自己的命做一个赌局,就赌一个活下来的希望,赌一个未来的喜乐安稳。
他当然也可以一直这样继续下去,只不过如果他怂了,不把资料交上去混个现世苟活,季明玦觉得他这辈子也就白活了,他对郑玉芝的誓言也就白立了。其实本来就不该纠结的,一条烂命而而,和季家玉石俱焚当然是不会犹豫,只是尘世间毕竟有舍不得的一抹柔软。
他的小姑娘。
在昨天交上去资料之前,他居然还可耻的犹豫了片刻。季明玦在想,这次动荡后哪怕是他活下来,小姑娘还会爱他么?
“我明白你们的顾虑。”季明玦声音低低的,带着一丝平时绝对不会表露出来的,但此时压抑不住的难得的苦涩,诚实的对汪忻的父母说:“但我爱她。”
汪忻回来的时候,站在病房外面听到的就是季明玦最后这两句话。她眼圈一红,半晌后还是尊重了季明玦的意见没有进去打扰,而是悄悄溜到无人的走廊里拨通闻桑的电话——
“桑桑。”汪忻像是找到了一个宣泄口一样,柔软的声音里有着一丝哽咽:“我好爱他哦。”
闻桑当然知道她这莫名一句说的是谁,她愣了半晌,声音放柔尽量戏谑的安抚她:“忻忻,怎么了?干嘛又故意过来撒狗粮?”
“除了你和优优。”汪忻抿了抿唇,低低的道:“没人能说。”
季明玦现在对着她的父母说爱她,她也只是好想找个人,宣泄一下自己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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