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过感情相关的话题,竹言蹊起初是藏着掖着不让自己笑得太明显。
等这顿早饭吃到尾声,他意识到一个摆在眼前的新问题,又不大能笑的出来了。
肠粉铺开在生活街,目标顾客主要是江大的学生。
店里的早点生意虽然不如夜宵红火,不过客流量还是比较稳定的。
进店吃饭的学生里有认出谈容的,临走前出于礼貌,绕经他们桌边,道上一句“老师再见”,或者“谈教授拜拜”。
竹言蹊被再见和拜拜涮了几次耳朵,慢慢反应过来,谈容是来学校上课的。
上的还不是别的课,正是陈嘉尧重修的战略管理学。
他夹断一块煎蛋,沾了沾肠粉的酱汁,咬进嘴里,眼神逐渐凝重。
身为假的陈嘉尧,他等等不会被谈教授……直接提溜进教室去吧。
竹言蹊的睫毛黑密且长,一耷眼皮,能把眼神遮个大半。
他以为自己凝重得挺有技巧,对座的谈容却瞧着他连嚼煎蛋七八口,瞧的笑了。
谈容没再开口同他闲聊,稍稍加快自己吃饭的速度。
吃完了优雅淡定地放下筷子,视线静静投向竹言蹊,故意摆出“我等你”的架势。
竹言蹊见状果然说道:“谈教授,你先走吧。我吃饭很慢的,你不用特意等我。”
谈容听了抬起左手,扫一眼腕上表盘,点头道:“那我先走一步,我课前还要去行政楼一趟。”
“好,谈教授再见。”竹言蹊笑吟吟地向男人摆摆手,目送对方离开,坐直的上身顿时软塌下来。
免了被提溜进教室,但也免不了纠结要不要主动进教室。
半个小时前刚跟谈容吃过早饭,相谈融洽。半个小时后人没了,课也翘了。
换作他是老师,他得对这学生彻底没脾气了。
竹言蹊正纠结着,罪魁祸首偏偏还挑这时候给他发微信,找他诉苦。
陈嘉尧:[卧槽,哥你绝对想象不到谈教授有多恐怖。]
陈嘉尧:[我去讲台放完作业,隔壁桌一哥们跟我说,他们上周交的作业双休前就返下来了,谈教授几乎给每个人都做了批注,指了一堆毛病。他们周末改了一遍,这周交上去的版本才能算进平时分里。]
陈嘉尧:[那我怕是凉了吧,我赶作业只花了半天工夫,谈教授不会给我批八百字声讨小作文吧?]
竹言蹊单手拿手机,吃饭也不耽搁他打字:[你放心,他不会的。]
陈嘉尧没料到他回复这么快,发来一个企盼安慰的熊宝宝表情。
竹言蹊:[就你网上东拼西凑那作业,您不配。]
陈嘉尧:[熊熊自杀.gif]
两人的塑料“父子情”再次巩固了一轮,竹言蹊剩下的一小半餐点也解决得差不多了。
他点开扫一扫,走去收银台结账。
老板娘忙里偷闲,边拌配菜边对他说:“你不用扫码,你老师走的时候连你那份一起付了,已经结清啦。”
竹言蹊一愣,再看看收银台后专门负责收钱的服务生。
“真给了,赚钱的事还能骗你不成?”对方理着抽屉里的零钱,脸上挂着笑,“你跟那个老师关系一定很好吧,看他对你多照顾啊。”
竹言蹊收起手机,含糊应道:“嗯,他跟我哥是老同学。”
服务生长长“哦”了声,没说类似“把你当弟弟看”的话,只重复道:“他对你挺照顾的。”
被特别照顾了的竹言蹊收回手机,走出肠粉铺,长舒一口气,更拿不准自己要不要“逃课”了。
他提了提单肩挂住的包带,进了校门,揣在兜里的手一握紧,老头踱步换成了快步小跑,迎着风跑进综合楼大厅,站到了排队等电梯的学生后面。
竹言蹊平复呼吸,吹了吹乱翘的刘海,心说也就是换个地方看书而已,他照样坐在后排,混满两节课,在谈容心里打个卡,再把阵地转移到自习室去。
反正他已经算谈教授的老熟人了,多去一次和少去一次没什么区别,去了或许还能加点印象分,好歹也是个热爱学习、不无故旷课的好学生。
竹言蹊等了约莫五分钟,总算艰难挤进了电梯间。
他这次没有踩着铃声赶课,找教室也找得不慌不忙。
推开后门,入眼便是乌泱泱的一大片人头,比上周的学生数量明显增加了很多。
竹言蹊退后半步,二次确认教室门牌。
C栋503,他确实没有走错。
“哥?你怎么过来了?”陈嘉尧坐在后门边上的最后一排,率先看见他,主动凑上前,“你有事找我?”
“大清早的,我能有什么事找你。”竹言蹊同他擦肩走进去,别别扭扭地排列字词组合,“……我在校外碰见你们教授了,他现在记我特别清楚,我怕我不来,他以为你这周翘课了。”
陈嘉尧捂捂小心脏,又奇怪道:“他记性这么好?你们都将近一周没见了,他还能把你认出来。”
“一言难尽,我三两句跟你讲不清楚。“竹言蹊哪好意思细说咖啡馆的奇遇,胡乱敷衍,“今天教室怎么这么多人?是不是都坐满了?”
上周后排还有空缺,这周的学生连前三排都没放过。
“我也不知道,我还以为这门课人数本来就多呢。”陈嘉尧用背抵门关上。
倒是和他同坐一排的男生自行接腔:“因为这周开始有人过来蹭课了。之前他们不清楚谈教授讲课怎么样,现在看了课表评价,全三五成堆的赶来占座了。”
还有一个原因是,大家在周一上午基本都有课,开学前三周,很多老师考勤查得紧,有些人想蹭课但不敢逃课,只能拖到这一周了。
竹言蹊和陈嘉尧先后点头,接着转头对视。
“那我坐哪?”竹言蹊灵魂发问。
陈嘉尧嘴没张开,身体先动,一屁股歪座位上:“前排应该还有位置吧。”
竹言蹊朝前仔细看一圈,有是有,不过只剩中间第一排还有两个空位。
两人再次默然。
不出三秒,陈嘉尧扒住桌角,压上前身重量,竹言蹊箍他胳膊,使劲往后拉拽。
“起开,你前边儿坐去。”竹言蹊催促。
“我不!我害怕!”陈嘉尧誓死不从,“我作业还在讲桌上呢,我哪敢这时候离他那么近啊!”
竹言蹊不撒手:“你怕个锤子?他现在把我当成你,你作业写成一坨狗屎他也不会看你。反而是我坐前面比较危险。”
“不行不行不行,我刚跟这几个哥们聊过,谈教授高冷得一批,看起来还凶,我怕他指我回答问题!”陈嘉尧语速狂飙,嘴都快瓢了。
“你他妈一个本专业的学生,还怕回答问题???”竹言蹊想照着他后脑勺来一巴掌,“我是文科生你晓不晓得?我要是被提问了,那才是玩完了!”
陈嘉尧肌肉结实,个头没竹言蹊高,吨位却比竹言蹊重。
竹言蹊抠不动他,好言相劝:“我跟你说,你们谈教授今天心情特别好,他绝对不会凶你的。”
“你怎么知道?”陈嘉尧问。
“我早上和他一起吃的饭!”竹言蹊豁出去了,“他还跟我聊了很多,态度非常温柔,比上次带我们坐电梯还温柔。”
“那你更该坐前面了,你都说他温柔了,你俩更适合近距离接触!”陈嘉尧贴在桌上。
竹言蹊这下真想揍他了。
他想说“搞成这样到底是谁惹起来的”,然而话没出口,教室的前门先开了。
谈容手执教材,一只脚刚迈进来,班上热热闹闹、七零八落的学生瞬间肉身归位,只剩竹言蹊一个人杵在最后,遗世而独立。
不出意外的,隔着满教室的人头,两人的眼睛再次交接上了。
谈容眼神微怔,短暂地停了停脚步。
他故意和竹言蹊错开时间,提前离店,本意就是给对方一个“逃课”的机会。没想到他提前走了,小学生自己送上门了。
谈容低低笑了声,踏上讲台,插好设备卡,将这节课要用的PPT调出来。
后排没有竹言蹊的容身之地。
竹言蹊没办法,改掐陈嘉尧胳膊下的软肉,掐了两把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向前挪,坐到中间第一排……离谈容两米不到的座位。
简直令人窒息。
竹言蹊拉开背包拉链,手在包里扒拉几下。
教资考试的砖头书太醒目,不能当着谈容的面放上桌,扒来翻去,只能抽出B4大小的笔记本,外加一支碳素笔。
摆好这点可怜的家当,竹言蹊折了页笔记本的纸角,瞄了瞄前面的谈容。
谈容手握鼠标,眼底映出电脑屏幕的方形光块,看起来犹如一款运作完美的仿真机械人,五官的每一道轮廓都在无声彰显着他的优良特质。
那种似乎永远不会出错的一丝不苟。
竹言蹊指尖一用力,将那张纸捏出一条很深的短痕。
谈容设置好多媒体,抬起那双映着光的眼睛。
他没看别处,目光不躲不闪地望去竹言蹊所在的位置。
竹言蹊心头一跳。
谈容顺带扫一眼他手上的小动作,眼尾透出一丝笑意。
竹言蹊松开手指,把那道折痕抚平。
他桌上只有纸笔,正想着谈容是不是发现自己没有课本了,后背突然被人小心碰了碰。
竹言蹊回头,是后桌的女生在戳他。
“你是不是没有课本看呀?”女生腼腆笑着,误以为他也是蹭课的,推了推自己的课本,“我的借给你吧,我可以和我朋友看一本。”
邻座也是位女生,听罢点点头,把书往两人中间移了移。
竹言蹊刚看清她推书的动作,又见对方视线升高,擦过他头顶,闭紧了嘴看他身后。
竹言蹊怔了下,再把头扭回头。
谈容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讲台下来,无声无息地站到他桌前。
男人将用作教材的课本按在他桌上,在准时响起急促铃声中静视全班。
由于距离实在太近,竹言蹊更加清楚地闻到对方身上的疏淡冷香。
谈容的手轻盖在书上,而那本书仅仅挨在竹言蹊手边。
在日光灯冷冷的光晕下,两人的手间隙极短,仿佛这时稍一触碰,就足以十指相扣。
作者有话要说:
剧本:握上去,听我的,在小说届,只有我一个人说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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