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常巷陌。
寻常人家。
今天的天气是阴的，风里带着冰冷的雨丝，吹得人瑟瑟发抖。
几位衣着简朴的中年妇人，坐在小板凳上，一块儿洗净了今天的餐具后，又坐回了长条椅上。
这是个还算不错的，宽敞的房间，布置成了教堂的样式。
人数不少，四五十号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论规模，在整个西区，都算是极大的教派聚会。
最前方有一方乌木讲台，配有红色幕布，墙壁上挂了个漆成白色长条的装饰，写着：
罪者救赎。
一位老者带头诵念：“感谢主的宽恕。”
信徒们则是发出勉强还算整齐的声音：“赞美我主。”
这时，这位老者目光望向侧方，一位年轻的男子。
年轻男子得到允许后，意气风发地走上讲台，声音洪亮：
“我叫陈聪，刚刚入教不久的新成员。”
话音刚落，整个屋子里的杂音都小了很多，大家开始专注的听他讲话。
陈聪似乎是被鼓舞，朗声道：“大家都知道，联邦对我们传教是很苛刻的，它打压我们，压迫我们，但我们不去责怪它。
“因为，他们的眼睛被蒙蔽了，看不到主的存在，他们是有罪的，包括我。
“但是，主没有抛弃我这个罪人，上个星期，祂降福赐给我，让我得以遇见祂的恩典。
“今天，我来到兄弟姊妹们的面前，是为了做一场见证！”
他说着，拿了垫子，跪在地上，闭着眼睛开始诉说。
态度虔诚，声音洪亮，条理清晰，一点也不像初来乍到的样子。
他很熟练。
长老看着这位叫做陈聪的新教徒，非常满意。
教会需要更多这样的人才，才能更快壮大啊。
在陈聪的故事里。
他是一位刚从学校毕业的年轻小伙，还没有找到工作。
他的女友嫌弃他的贫穷，也跟人跑了。
有一天，他失魂落魄地走在路上，遇到一个男人神色慌张跑过，紧接着是一个女人在后头追着尖叫“抓小偷。”
他仗着体术成绩不错，二话不说，追上去把小偷擒拿住，年轻女人拿回了钱包，路人纷纷围观。
他说，快报警吧。
女人看了看那小偷的样子，身强力壮，即便被按在地上，也是一脸的凶狠阴鹜，眸子里闪烁着仇恨的光。
女人怕了，说东西拿回来就好了，报警多麻烦，放他走吧；
路人也劝说，小伙子莫管闲事，以后他记恨你嘞。
他不愿意。
他相信这世上，人心里有杆秤！
没有人报警。
女人拿着钱包偷偷溜走了，围观者来了一茬又一茬。
没有人理会他报警的请求。
他和那小偷就这样僵持着，一直到巡查队路过，那小偷反咬一口，告他拦路抢劫。
最终，由于没有任何赃物，两人以寻衅滋事处理，影响较轻，当日释放。
结局似乎不算太坏，但他心中突然觉得很悲伤，很难过。
这世界这么冷漠，他曾经立志要守护的，就是这样麻木，畏缩的人吗？
他觉得自己的信仰崩塌了。（注1）
“但是！”
陈聪说到这，忽然声音加大，振奋人心：
“在我最难过，最失望的时候，主来拯救我了。
“我去拜访那位女性，用我们的教义感化了她，她最终同意和我一起去告发。
“小偷得到了应有的惩罚，那位女性也因为我的勇敢真诚而仰慕我，为我介绍了不错的，体面的工作；
“后来，她成了我的妻子，我们现在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感谢我主宽恕！指引迷路的羔羊！”
陈聪站起来，掩面而泣。
啪啪啪！
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
其中，在较为靠后排的位置，有位戴着鸭舌帽的年轻男子，嘴巴微张，目光渐渐失去焦距。
“啊这，这也能用来见证？这算是做假证了吧。”这男子惊呆了。
这不就是傍上个富婆，从此改变命运的故事吗！
就这也tm能叫见证？！
旁边，一位抱着孩子的少妇听了，抹掉眼泪道：“你看他，他多努力啊！你怎么能这样说，这位弟兄，你这样乱讲，是有罪的，会被……”
她说到一半时，看清了对方鸭舌帽下那张精致、帅气的脸，顿时觉得呼吸一滞。
怎么回事，这人什么时候加入的，长得也太好看了吧！我有个大胆的想法…
不行！主教育我们，女人要忠于自己的丈夫!
她一颗芳心好像要从胸膛跳出来了，不安地夹紧了双腿。
勉强调整心态后，她看了眼台上，发现长老走上去了，趁机拉了拉对方的手，提醒道：“快点，要念祷文了！”
说完，她闭上眼睛，和其他人一起，开始念念有词；
“红尘如狱，众生皆恶；轮回不止，罪孽不休。”
“怜我世人，有神天降；无生老母，真空家乡。”
这词朗朗上口，令人念完后，心神平和。
鸭舌帽男子听了，却是眼前一亮。
这祷文，是从无生老母改过来的吧？
这罪者救赎教会，是源自罗教？
还是他们从一些古籍上看到了罗教的教义，就此引用过来？
大灾变后，很多文明断层了，也有很多交融在一起，真真假假，难以分辨。
而且这教会，要比大多数的光明教、本能教胆子大。
起码一点，他们敢公开让不认识的人进来“听讲”，这就别人做不到。
那老头看着一副老迈样子，其实深藏不露，是个凝意境的武夫…
罪者救赎的水很深啊……
鸭舌帽男子不动声色，仿佛自己就是一位刚好路过、被吸引进来听讲的潜在信徒。
接着，他跟着大家，一起分享了圣餐。
那是一种特制的糖糕，由很多水果干、芝麻、玉米等等压实在一起做成。
它味道一般，但很厚实、
饱满
少妇的心，显然没在长老或是自己的孩子身上了。
她露出笑容，关心问道：“第一次来吗，感觉怎么样？”
“还不错，但作为饭后甜点来说，它的缺点很明显，有点过于管饱了。”
鸭舌帽男子礼貌回答，并且吮了吮食指上残留的糖渍。
“……”
这让那位少妇差点当场心都化了，脸上飞起两朵红霞，姿势怪异地坐到了旁边。
她早就把孩子哄睡着，放在了后面的小房间里。
这时，有位戴着眼镜，手捧书本的中年男性，走到了老者身边，压低声音道：“长老，那位治安官给我带话，说最近查得严，可能……”
老者呵呵笑了笑：“知道了，给他再加一成的税奉吧。”
“好。还有一事。”中年男子欲言又止。
“说吧。”
“这些日子，有个西城夜魔的传闻十分迅猛，听说光明教和本能教那边，最近都不怎么敢露头了，有好几个传道人都无故失踪，更不要说一些小教派了。”
他顿了顿，察言观色道：“长老，您看我们这边，是不是也做些准备？”
“呵呵，区区异教徒，他们被打掉也是情理之中。”
“可是长老，数量实在是，有些太多了。”
中年男子说着，拿出一张纸，缓缓摊开。
本来，他不该在这里提及其他的教会，那都是异教徒。
但事关重大，中年男子不敢怠慢。
那纸上的消息，是通过特殊渠道，重金买来的。
写的是近期西城区被彻底打击掉的各个教派窝点名单。
在中年男子看来，窝点这词，不太好听，但也只能接受。
一眼看去，不少于三十个。
数据每天都在更新。
过了今天，怕是又要多好几个名额。
没人知道是谁干的，只是偶尔有小道消息，谈及此事，说是什么，西城夜魔。
一来二去，整个西区的“地下”势力，都有点惶惶不安。
这摆明了有人在针对。
以往是他们在暗、敌人在明。
这次来了个比他们都暗的对手，大家都有些措手不及了。
长老沉默了一下，转头看了一圈自己这边的教众，叹息道：“今天来不及了，以后开始每次早点散会。”
……
……
注1:取材自某网传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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