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国第一天,盛夏几乎是怀着感激去看原本视若无睹习以为常的东西。
宽阔的马路,24小时便利店,街头尽职尽责的交警大哥,校门口会拦着任何可疑人员去查学生证的门卫大叔……
这些城市微末的线条,为每个人编织了紧密的安全感。
不必担心猝不及防的枪声,不必处在恐惧惊厥当中,可以大摇大摆地走在大马路上,吃想吃的,穿漂亮的衣服,生病了可以去看医生,努力工作可以换来报酬,被欺负了可以报警,有法律,有规则……
比起坎博隆,这里简直是天堂。
被都市的霓虹缠绕,被生活的爱恨情仇包裹……
这尘世,突然变得绚烂起来。
盛夏去学校见了教务处的老师,说明情况后,主任允许她延迟毕业。
和下一届的学弟学妹们一起学习,一起毕业考试。
盛夏连声说着“谢谢!”。
报社那边也叫她过去,问了她一些坎博隆的现状,盛夏把知道的都说了,费教授他们还没有回国,战争打起来的时候,他们在前线,冒着炮火播报最新的战况,后来形势太复杂,他们和报社失去了联系。
“不用担心,已经联系到人了,他们跟船去了马拉瑞拉。马拉军商勾结,大发战争财,行径十分恶劣。而且他们找到线索,几乎可以肯定,跨国人口贩卖,和马拉脱不了干系。”
至于更详细的,盛夏就不清楚了。
她参与的不多,费教授带她过去主要是让她能得到一些实战经验,一个记者,她的眼界和看世界的方式对今后职业发展是至关重要的。
主编问她,“交篇稿子,可以吗?”报社外派的记者,都去跟马拉的线了,因为战乱的缘故,虽然解除了警报,一时很难再选派人过去。
对于亲身经历过的盛夏,倒是可以快速提供一些素材。
盛夏点点头,“可以。”她的确有很多话想说,如果能给她一个平台和窗口,那再好不过了。
其实主编也没报太多希望,毕竟盛夏还是个学生,没有多少经验,心理素质相对也会弱很多,在那种环境里,让她克服心理障碍去关注战争本身,实在是太难了。
交出来的稿子,很难有多深刻。
从报社出来,沈纪年靠在一楼的栏杆处在等她。看见她,转过身来,看着她一步一步走向他,眼里慢慢染上一些温度,等她到身边的时候,握住她的手,偏头问她,“去吃饭?”
七月份,Z市的日光还很烈,今天晴天,天蓝云白日头毒,盛夏从空调房里出来就是一身的汗,反观他,一身清爽,反人类得很,盛夏从包里拿出来小风扇给自己吹着,又对准他吹了吹,“去吃冰饭吧!这天气,吃什么都没有胃口。”
他摇了摇头,“算了,回家吧!我做给你吃。”
早上出门的时候,他先带她去了医院做了全身体检,又去找中医把了脉。
没有什么大毛病,就是营养不良,加上体质虚弱,让养着。
盛夏咬着唇角窃笑,抱着他的胳膊说:“你最好了。我好爱你。”
他揉了把她的头发,无奈地笑。
“就当提前演习了,等你以后怀孕了,我照顾你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盛夏“额”了声,想象了一下自己挺着大肚子对他“指手画脚”的画面,还挺好玩的。
叫了车,坐上去的时候,盛夏问他,“你今天不用上班吗?”
“我请了一周的假,陪你。”
盛夏“哦”了声,“三江不是号称Z市四大律师事务所之首吗?很清闲?竟然舍得放你这么久的假。”他在春季招聘会的时候就签了三江律师事务所,那时候盛夏刚到坎博隆没多久,和他还有联系……
沈纪年看着她,微笑说:“我说我女朋友身体不好,我要回去照顾她,老板问我要几天假,我说一个月吧,他说不可以,最多给我一周时间,然后我说,一周就一周吧!”
盛夏想起鲁迅先生那个折中理论。
忍不住笑了。
“你故意的哦?”
“嗯。”沈纪年摩挲着她的手,“很忙,但我想抽出来一些时间陪陪你。”
盛夏握了握他的手,冲他笑。
沈姨和沈叔叔赶着来看盛夏。
沈姨开门看见她,眼眶先红了,狠狠地拥抱了她,“可担心死妈妈了。”
盛夏讷讷地叫了声,“妈……爸……”
沈叔叔拍着她的背,“没事就好。”
沈姨说想要留下来照顾盛夏,被沈叔叔拍了下胳膊,“留什么留,阿年请了一周的假陪夏夏,你就别打搅人家了。夏夏也没什么事,让阿年好好照顾着,我们就不要瞎操心了。”
沈姨看了看沈纪年,又看了看盛夏,了然地点点头,拍着脑门说:“看我!老了真是。”
然后留下来吃饭,盛夏要去厨房帮忙,被沈姨拉出来了,“让他自己弄,我们母女俩说说话。”
拉着她坐在沙发上聊天,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就问她身体状况,问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问她想不想去哪里玩玩散散心。
谁也没有说什么责备的话,也没有发表什么以后不要从事这么危险的工作的话,如果这样说了,盛夏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去回,以后会不会到危险的地方工作?说实话,她不确定。
而沈姨显然也知道她的性子,不说让她为难纠结的话。
盛夏真的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觉得自己很幸运,遇见爱情容易,不容易的是遇见理解和包容,无论是沈纪年,还是沈姨沈叔叔,都给了盛夏最大程度的宽容和理解,让她能自由生长。
中途的时候,盛夏借着去卫生间的间隙,还是去看了一眼沈纪年。
他正在熬汤,边儿上的平板上开着的网页上,是大大的一行“孕妇滋补虫草花煲鸡汤”。
虫草是刚刚沈姨拿来的。
鸡是回来的时候买的。
只是滋补就滋补,还孕妇……
盛夏真的有种自己要坐月子的错觉。
戳着他的腰问他,“哎,你打算一周内把我养成猪崽吗?”
他“嗯”了声,冲水洗菜的空隙里侧头看她,竟还认认真真地点了头,“有这个想法。”
盛夏笑了声,垫着脚趴在他耳朵上说:“等我怀孕了你千万不要这样喂我,身材走形很丑的。”
他侧头亲了下他脸颊,“没关系,我陪你一起运动。”
“不要。”盛夏摇头,“太枯燥太累了。”
他含义不明地笑了声,“是吗?多谢花样就好了。
盛夏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运动,掐着他的腰“啊”了声,“你怎么这么不正经!”盛夏被他闹得有些脸红,不理他,出去了。
沈姨和沈叔叔在客厅看盛夏洗出来的照片,那张大火吞噬小孩瞬间的照片也在,还有很多情状极其残忍血腥的照片,就算是做纪实报道很多都是要筛掉的。她忙过去把照片收了,抿了抿唇说:“可能会引起不适,还是别看了。”
沈姨手里捏着一张照片,问她,“这孩子……已经死了吧!”
她做了这么多年医生,对死亡早就见怪不怪了,摸过尸体,看过无数的病人在她面前咽气,可就这么几张照片,竟然让她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那张照片里,是一个中年妇女,怀里抱着一个四五岁的孩子,她似乎在哄孩子睡觉,脸色温柔又沉静。
但是那孩子,的确是死了很久了。
“大概,有好几天了,身上已经有味道了。”盛夏想起了那时候的画面,浑身忍不住起了战栗,“他们遇到空袭,还有暴徒屠城,忙着往防空洞里躲,孩子的爸爸被炸没了,她一个人抱着孩子跟着人群躲在一个废弃的地下室里,很黑,她很害怕,也怕孩子哭会引来人,就死命把孩子往怀里抱……孩子是捂死的。然后她精神就不正常了。”
盛夏把照片收起来,塞进文件袋里,对着沈姨勉强扯了个轻松的笑,“不看这些了,我看饭差不多好了,我去端饭。”
沈姨沉默地点了点头。
一周一转眼就过去了,沈纪年又恢复了上班时间。
盛夏原本觉得一周好长,忽然又感慨一周好短。
她有很多课都免修,学校那边很少去,闲下来一直窝在家里,她已经预感到有多无聊了。
沈纪年看她一脸怨念的样子,问了她一句,“所里有个兼职,很轻松,但是比较枯燥,要不要我推荐你过去?”
其实私心里只是想如果她能去,在他眼皮子底下,他比较放心,但其实工作没什么技术含量,也没指望她愿意去,只是例行问她一句。
盛夏倒是有点儿兴致,问他,“都做什么?工作多久?”
“翻译和校对,事务所里资料库改造,很多以前的档案要重新核对整理,每天工作时间不限,大概一两个月左右就能做完,不过很枯燥。”
文书工作,盛夏倒是很擅长,“有学历要求吗?”
沈纪年看她跃跃欲试,笑了,“有,不过你去,肯定没问题,对英文水平要求比较高,不过这是你强项,没什么大问题。”
“我去。”
于是他上班第一天,盛夏就去面试了。
她养了这么几天,气色好多了,只是颜值还是大大掉线,化了很久的妆的才敢出门,为了不给他丢脸,坚决告诉他,“如果我面试成功了,你一定一定不要暴露我是你老婆的事实,我怕我不能专心工作。”
她瞎掰着。
沈纪年挑眉,不知道她肚子里在琢磨什么,但还是点了头,“行吧!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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