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微微一叹:“你想干什么?”
卫染先是嘴唇翕动,没发出声音来。沈砚这样问,让她觉得自己好像真做了很过分的事情,但她还是不敢松开他的手。她只能惊慌看向他,反而紧张问:“……你要干什么?”
“我?”沈砚视线扫过她那两只还在努力抓着他不放的小手,想通了她在紧张什么,脸色更冷,“垃圾不扔难道还留着。”
“垃圾”这个字眼有点刺耳,在卫染看来,无论怎么说,毕竟这也是别人的一番心意,就算他不肯接受,也不能,也不能……
“那你也不能随地乱扔呀。”
小姑娘用一尘不染的眸子这样水汪汪望着他,语调里带着两分天真的怪责,好像真的是在谴责他,随、地、乱、扔、垃、圾的不文明行径。
沈砚一时气梗了。
他咬了下后槽牙:“我扔垃圾箱!”
“啊?”卫染往后一瞟,垃圾箱在教室后面,离得还有点远啊,他头都不回,真的能投中?
她目光中流露出的怀疑更让沈砚胸口堵得慌,他冷冷道:“你放手,我扔给你看。”
卫染差点就要答应,好在及时反应过来不对:“我的意思是,你不能就这么扔掉,被人捡到怎么办?”
根据她的猜想,这信里恐怕有联系方式,随便丢掉可能泄露别人的**,未免太不负责任了。
再说有一个信封上还写了沈砚的名字,要是被人看到,不是马上就明白这是什么东西了?
万一被别有用心的人拿来做文章,岂不糟糕?
在他们僵持的时候,正在后排笔走龙蛇疯狂补作业的边凯,突然头也不抬地说:“喂喂,前方秀恩爱的,注意点儿,老师一会儿要来了。”
沈砚:“……”
卫染:“……”
她这才发现自己就这样抓着沈砚的手,已经抓了很长时间……
而且还是在坐满人的教室里……
她就像被灼伤一样,反应先于思想,腾的一下就松了手,长长的睫毛颤了几颤,可疑的绯红色从脖子直漫到耳根。
好在她撒手之后,沈砚没有立刻再把信扔出去,而是冷眸狠瞪边凯:“舌头不会用,可以捐给有需要的人。”
边凯依旧不抬头:“我说得不对嘛?打情骂俏不也是秀恩爱的一种方式。”
打、情、骂、俏?
卫染心头一颤,自从上回偷听到沈砚和边凯的那段对话之后,她知道自己以前从前对边凯“小逃妻”的定位恐怕有误,这段时间已经努力把认知纠正了过来。
想到一切爱恨情仇都只是她自己的脑补,这些日子她再见到边凯的时候,还是会有点不好意思,甚至隐隐的小愧疚。虽然边凯本人应该什么都不知道……
不过如今看来,边少爷这脑补能力,倒是和她倒是不相上下。
那就算天道轮回,扯平了吧……
她只能这样自我安慰一番,放弃纠正边凯的措辞不当。
沈砚却出口就怼:“成语不会用可以封上嘴,不用特意跳出来彰显自己文盲。”
边凯翻了个白眼,冤屈道:“算了我不说了,好心提醒被当成驴肝肺。”但他写了两笔,又咕哝着补了一句,“倒说我文盲,我语文可还及格了呢,不然咱们比比。”
眼看沈砚已经游走在危险的爆炸边缘,卫染只能硬着头皮插进去打断他们两个斗嘴,毕竟她还有件要紧事必须速战速决。
“是……快上课了。你还是把信还给我吧。”
沈砚:“还给你?”
“反正你不要,扔了也不合适。”卫染入情入理地解释,“信是我带来的,我负责退回去。”
沈砚呵了一声,都不知道该说她天真还是愚蠢,不管是谁托她带这种信,她再给人家原样还回去,对方怎么可能乐意?
没有一个人会给带来坏消息的信使好脸色。
更何况,送出去的情书被人退回来,这可比直接石沉大海更打脸……
他不由讥讽:“你以为人家会感激你?”
不想卫染没有犹豫地认真回答:“只要我尽到自己应尽的责任,无愧于心就可以了,就算到时候要被骂一顿,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在刚才信被沈砚抢走之前,其实她已经想好了这些,这本来就是她的计划。
沈砚不防她能说出这样的话,默了片刻,审视着眼前看似柔弱稚嫩的小姑娘。
原来她也没有那么傻……
不,应该说更傻了。
明明知道讨不了好,还是坚持按照自己的原则行事,一丝不苟,一意孤行。
怎么就会有这样的人?
她要么就是从来没有遭受过真正的挫折,要么就是在遭受过太多之后,内心已经强大到不受侵染……
以卫染的身世,沈砚无法相信是前者。但面对着这么一个纤弱的少女,他也无法想象是后者。
他心头百味杂陈,先前的火气却渐渐熄了,态度在不知不觉中便软化下来。
最后他低眉叹了口气,简单地说:“不用还了,我会处理。”
卫染茫然望着他。
这意思是,他决定收下了?
出乎意料的是,她并不觉得放心,反而莫名地恐慌……
甚至在这一刹那,她几乎有一股冲动,想马上把那几封信从沈砚手上抢下来,让他不要看……
最后,她没有动,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
既然沈砚要收下,那这就是他的东西了,只有他自己才有权处置,她再说什么也没有用。
她垂下眼睛,自以为遮住了神色中那一瞬的黯淡。
沈砚扫过她不自觉抿紧的唇,意味不明地低哼了一声,然后把手里那三封信一并拍到了后排边凯的桌子上。
卫染懵了懵,这是什么操作?
却听沈砚不咸不淡地吩咐:“和以前那些一样,用碎纸机碎掉。”
其实他经常收到这种东西,一般都会处理得干净不留痕迹,对自己对别人都好。只是刚才心烦暴躁,懒得麻烦,也就没想那么多,觉得随手丢了最解气。
“你怎么不自己买一台?”边凯抱怨着,“我家那台碎纸机吃了那么多写给你的甜言蜜语,我怀疑再这样下去,连它都要爱上你了。”
沈砚皱眉:“哪来这么多废话。”他平时大多数时间都住在酒店里不回家,又怕麻烦,自然不会多添置不必要的东西。
不过边凯嘴上是这么说,那双八卦的眼睛亮了亮,倒像是挺感兴趣的样子。一时间他作业也不赶了,拿着那几封信就端详起来。
卫染见他似乎有意要拆开看看,急忙制止:“这是写给沈砚的。”
边凯不以为然:“他不是给我了吗?以前那些我也不是没看过。我还见过有妹子用文言文写给他的呢,可惜了,那么有才华的妹子,也不想想他能不能看懂。真不知道这些妹子都对他是有什么误解……”
卫染睁圆了眼睛看他,在这一刻格外清醒地认识到,她以前真是误会他们了,这两人之间还真是,纯洁的友谊。
损友之间那种纯洁的友谊……
可是她受了别人的托付送信给沈砚,怎么说也要负责到底,就算沈砚不看,总不能让别人拆开看笑话。
她焦急无措,正想把信从边凯手里抢下来,沈砚拦住了她,同时瞪了边凯一眼,不容置疑地命令:“不准拆,直接碎。”
边凯耸了耸肩,总算作罢:“不看就不看。”
事情到此算是解决,卫染回过身,尽量专心地盯着打开的课本,开始预习功课。然而一分钟过去,她一页书都没有翻过去。
还是有点放不下心。
她把声音压得很低,确保边凯在后面听不见,小心地问沈砚:“他真的不会拆开看……?”
沈砚瞟她一眼,好笑又无奈,对别人的事倒是真上心啊。
他莫名地口快:“看就看了,说不定哪个就能发展成边少爷的第十三任前女友,也算促成一段姻缘。”
说完之后,他就发现卫染震惊地盯着他,恍如受了雷劈。
沈砚在这一刻顿生悔意,他随口diss边凯,就没想太多,后知后觉才发现,刚才自己话里透露出的讯息,不是很对劲。
毕竟在卫染心里,恐怕以为他和边凯是同一类人,也是差不多的作风……
他说话时没有像卫染那样刻意压低声线,于是旋即便听边凯在背后闲闲地一叹:“砚哥你发现没,你每次说我坏话的时候就格外容易翻车。”
沈砚暂且顾不上和他斗嘴,他见卫染还没怎么回过神来,企图补救:“我开玩笑的,边凯他爸管得严,他根本不敢谈恋爱,”他回头一瞟边凯,“是吧?”
边凯一脸无辜:“是……吗?我有那么怂吗?”
沈砚:“……”
这家伙就是来拆台的。
他干脆也不留情面了,直接揭底:“你爸可是发过话了,要是抓住你敢谈恋爱,就停了你所有卡,你不怂,你倒是试试?到时候我可不接济你。”
边凯悻悻地终于认输,继续低头赶作业,临了还吐吐舌头,意有所指似的嘀咕一句:“怂到不敢谈恋爱的可不只是我一个,大哥别说二哥吧。”
卫染还在呆呆地睁大眼睛,视线在他们两个之间来回打转,也不知道到底是信了什么。
沈砚只觉得暴躁莫名。
在这一刻他没有多想,伸手就又把刚才拍在边凯桌上的几封信夺了回来,直接塞到卫染手上。
卫染听见他居高临下的吩咐:“你自己拿去碎掉。”
“啊?”
卫染估计他大概是看她不放心边凯,才会这样说的,可是她也没有碎纸机……那是要用剪刀自己剪吗?
她心里这么想着,手上还真的已经把信给接住了,而且她出奇地发现,自己似乎不是很排斥这个想法……
这个念头让卫染莫名就觉得自己,有点坏。
但其实沈砚还没有说完,片刻后,卫染真正怔住在原地,瞳孔惊愕地放大。
因为方才的一瞬,沈砚贴近她耳边,低低地道:“碎纸机就在我房间里,进去用。”
作者有话要说:叮咚!请选择:A.去B.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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