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雪谷内,秦湛做了最后的安排。
她送走一剑江寒,对他道:“知非否便拜托你了。”
一剑颔首:“我明白,不会负你所托。”
秦湛看向一剑江寒,黑衣的剑修一如既往。他站立着,正如同永不可摧倒的昆仑山脉,昆仑或许会亡,昆仑山却会永在。
一剑江寒握起了拳头,递在秦湛眼前,对她道:“十日后,祁连山见。”
绮澜尘与阙如言先行,纠集四宗的位置正是祁连山。
秦湛看着一剑江寒递出的拳头,也忍俊不禁。她同样握住了自己的手,与一剑江寒的拳头于空中相撞。
秦湛颔首道:“十日后,祁连山见!”
一剑江寒微微笑了笑。他笑起来的时候,脸颊有若隐若现的酒窝。
“走了。”
他对秦湛挥手作别,携剑离去,满北境的风雪也不能阻了他分毫。秦湛见着一剑江寒忍不住笑,片刻后,她握住了自己的剑,正欲回去,屋中的阿晚先跌跌撞撞的跑了出来。
随他一同的,还有朱韶。
云松已随着绮澜尘和阙如言去了祁连山,秦湛本意是觉得朔夜爵这里更为安全,希望阿晚在这里以蜃楼之力尽可能的收集信息。这些时日以来,借由蜃楼同玉凰山之力,秦湛虽然身处北境雪谷,但消息却半点也不曾错漏。
这些消息里,有凤舞一指毁云天一色,也有知非否试图再毁一次祁连山。但无论是哪个消息,阿晚递来时都未曾出过这样惊慌失措的表情。
秦湛眉头微蹙,她伸手扶住了阿晚的臂膀,轻声问:“怎么了?”
阿晚看着她长大了口,却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
还是朱韶向她行了一礼,极镇定道:“师尊要寻的半月珏出现了。正如师尊所料,从天将而降的那两位天上人手中,却有一人带着了这样东西。”
秦湛尚未来得及松口气,朱韶说出了剩下的。
“但他们似乎想要用这半月珏来运送普通修者的元神来滋养天梯。”朱韶微垂下眼,“而被他们选中的地方,是阆风。”
饶是秦湛一早就有了心里准备,在听到天上城这么快便就将目标定成了阆风时,仍是忍不住骂了一声。
朱韶道:“我已命雁摩以最快的速度去通知并支援阆风,但——”
阿晚低声补充:“因着四宗重结的缘故,阆风没有人是那两人的对手,光只是那两人便也罢了,若是道子亲至,阆风必亡不存。”
秦湛不过略想一瞬,她问阿晚:“以蜃楼之术,将我送去阆风要多久?”
阿晚道:“哪怕我用尽全力,也要得一日半,我听闻那两人是乘龙而降,以龙的速度……一日半,怕是来不及。”
这简直便像是要将秦湛迫入绝境里去。
她人在北境雪谷,哪怕拼尽了全力,也未必能救的了。
可秦湛瞧着却冷静极了,她得了阿晚的回答也不绝望,甚至转而问向朱韶道:“蜃楼赶不及,玉凰山呢?”
朱韶闻言微微抬眼,他答:“凤凰一日三千里。”
朱韶轻声,眼中灼灼:“弟子虽不才,但像在半日内从雪谷赶至南境昆仑山脉去的这样的小事——幸而尚能。”
凤凰一日三千里。
朱韶是半妖,只是世人几乎都未曾见过他的凤凰真身,以至于连阿晚都忘了,朱韶是凤凰来着。
一旦解决时间问题,剩下的就都不是问题。
北境雪谷内连绵不绝的风雪忽得停了下来,连惯常不见的太阳都从厚重的云彩后重新露出了光。
朱韶化出妖身,是只尚显青涩的朱羽凤凰,说是尚未长成,他的妖身也足有十米多长,尾羽更是灿若晚霞。阿晚立在他的身边,只觉得天地日月在这样的妖族面前都是渺小的,唯有他向秦湛低下了头,甚至允秦湛去触摸他的翎羽时,阿晚才能将这只耀目的凤凰与玉凰山瞧着有些女气的、曾经的东境皇子联系在一起。
秦湛伸手顺了顺朱韶脖颈处的朱羽,对他道了谢,握着自己的剑便翻上他的背去。
凤凰清啸,天地相迎。
眼见秦湛这便打算去了,阿晚忍不住叫了一声:“剑主!”
秦湛回首,便见阿晚纠结犹豫,却仍是仰头问她:“剑主是一定要护下阆风吗?”
秦湛看了眼阿晚,对她说:“不是阆风,我也要去。”
阿晚忍不住道:“可是,剑主说要斩天梯,若是此时道子也在,与三人为敌——”
秦湛答:“阿晚,你觉得温晦为什么最后选了我,甚至为此甘于用命为我铺路?”
阿晚面露茫然:“我、我不知道——”
秦湛耐心答:“因为他知道我是个贪心的人,我从来都只想要最好的结果。他走的路我不会走,他知道我会、也能辟出一条新路来。”
秦湛看了眼前方,她淡声道:
“时至今日,牺牲已足够多了,我不想再看见有人死了。”
阿晚怔在原地,其实细数而来,首先因天梯牺牲的此世修者,就是逍遥仙和风泽。想到风泽,阿晚眼眶微湿,她低声对秦湛道:“可我也不想失去你,剑主,我不想你会和他一样。”
秦湛对待阿晚就像对待一个尚未长成的孩子,她伸手摸了摸阿晚的头,对她温柔道:“我一早说过了,我不是风泽,也不是逍遥仙。我会活着。”
阿晚心中天人交战,最终,她还是伸手拉住了秦湛。
在秦湛略微惊讶的眼神下,阿晚一字一顿道:“剑主有件事,我需要你记着。对越鸣砚而言,你是世上最重要之人,甚至重愈他命。”
“若是到了难以力胜之际,剑主不妨试试对道子叫一声‘小越’。”
秦湛皱眉:“……什么意思?”
阿晚犹豫一刻,咬牙道:“越鸣砚他喜欢你,敬爱你,超过一切,而这份感情,道子丢不去、抹不掉。”
“如果我没猜错,他之所以认定自己是越鸣砚,便是因为不愿意放弃这份情绪。”
“小越曾经存在的二十多年,使得道子也无法对您漠视,甚至——使得道子对您也有恋慕。”
秦湛起先还有些不明白,但阿晚说的如此直白后,她只要不是傻子,也就都明白了。
她低声道:“你是要我利用小越的感情?”
阿晚眉目微利:“是。”
秦湛沉默了,半晌后她道:“你说的这些,我都不知道。我偶尔也觉得小越似乎心忧愁苦,但我问他,他也总说无事。他说无事,我便也当做无事了……这么看来,作为师父,在这十年多里,我原是失职。”
“既已失职,至少——也不该再轻贱他的感情。”
阿晚低声道:“剑主……”
“我还记得他说过,若是日后得了什么,都定要分我一半。”秦湛微微笑了,“小越做我徒弟十年,惯来尊师重道,从不愿使我有片刻烦心。”
“你也说了,为越鸣砚二十五载,他存在过,甚至连道子也抹不去。”秦湛淡声道,“既然如此,你便更不用担心了。”
“他不会让我死。”
阿晚立在原地,凤凰的振翅几乎要吹进这北境的雪来。
阿晚被这风吹得几要睁不开眼来,她立在原地,等风略弱了一些,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北境雪谷里已再没了秦湛与朱韶的身影了。
风雪与厚重的云层又渐渐聚拢在这处,阿晚立在风雪里,头一次忍不住握住了手不知向谁祷告。
朔夜爵平静瞧着这风云变幻的天气,握着手炉的表情倒是没什么变化。
他立了一会儿,便又回去了。
丹炉里正练着一颗丹,一颗或许将决定最后命运的丹药。
与此同时,昆仑山脉阆风派。
所有的阆风弟子于山门前严阵以待,雁摩率领着一整支的玉凰山精英,配合阆风山门大阵而立,只等敌人来袭!
应龙便是在一呼吸间出现的。
它甫一出现,便张开血盆大口,引得山风横肆、树木皆倾!
然而出乎凤鸣意料之外的是——总是应龙一呼如飓风过境,阆风内竟无一人退,也无一人受此影响。
阆风派难道已经强到派中弟子皆有一面应龙之力了吗?
凤鸣略想了一刻,眼睛先看见了阆风后山中巍巍立起的一座无名黑塔。
他似乎找到原因了。
凤鸣立在应龙额上,宋濂见到了他,他浮尘一挥面色凝重,喝道:“对敌!”
阆风弟子在一瞬间皆祭出了武器。阆风原来便是昆仑八派中继承昔年昆仑诸道最完成的门派,如今除却剑阁,其余四个皆以昔年昆仑阵法而立。筑阁升黑塔,起大阵。五行术者各执武器,借由衍阁之器,眨眼间竟凝出了一道连应龙都突不破的屏障来!药阁弟子虽是丹修,但他们却因大多从医道,而对诸道都略知一二。他们分出了一部分,补上了剑阁的位置。
五阁承昆仑。
五阁立昆仑。
随着宋濂浮尘再一扬——
凤鸣眼中只见一道立芒自五阁震中凝出,向他直刺而来!这光像极了剑阁破势,却又像雷电迅猛,明明是连应龙利爪也扯不破的屏障,这光却能从内突出——
凤鸣微微眯起了眼。他张开了手。
宋濂大喝一声:“破!”
这剑光准确无碍的击中在了应龙的下颚上!
应龙吃痛嚎叫,它甚至顾不得其上的凤鸣,直接将他从头上甩了下来!
凤鸣跃于空中,见他带来的那条龙下颚鳞片直接被撕裂,露出血淋淋的皮肉来。应龙见到了他,呜鸣了一声。
凤鸣见到了受伤的应龙,染红阆风山门前的血。
他冷下了面容,却笑道:“阆风。”
宋濂毫不停顿,他再道:“破!”
光芒又起,凤鸣这次却不等了。他伸出一指,径自与着剑光对上!他不闪不避,剑芒也毫不留情!
轰的一声!
宋濂的心直提在了嗓子口。
刺目的剑芒散去。凤鸣由天缓步而下。
他竟是无事!
乌发仙人眸光冰冷,唇角却带着笑意。他一步步走上了阆风山门,手掌覆在了阆风大阵凝出的屏障上,就像捏着一块水晶一般,一寸寸施力。
噼啪一声。
透明的屏障上裂出一道细纹。
宋濂一口血直接吐出,他丝毫不等,转身便对面色苍白的徐启明喝到:“筑阁!”
徐启明即刻结印开黑塔,他指挥所有的弟子,高声道:“听我命令,所有人,即刻避入黑塔!”
“筑阁引路,正法阁断尾!药阁先入!”
凤鸣隔着一道屏障,似笑非笑地瞧着其中的阆风弟子急退,他也不急,甚至有兴趣问了一声守在最前方的雁摩:“你们不去吗?”
雁摩道:“有约在先,便要履约。我们和正道签的协约上说了会帮他们,就一定会帮他们。”
“玉凰山,一诺千金!”
随着雁摩的那队卫士眼露死志,他们随着将军寸步不退,同称道:“一诺千金!”
凤鸣觉得有趣极了。
他从未如此仔细地看过这些下界的造物们,此刻却倒是一一瞧了。
他捏紧了手,阆风的屏障乍破!
应龙咆哮,眼见便要冲进这山门里,凤鸣双手交叠,眼里这次倒是带了点不一样的东西,他语气郑重,少有的对拦在他面前的宋濂、雁摩及阆风一众长老做了次自我介绍。
他笑道:“我叫凤鸣,今日特来取你们的性命。虽有些对不住,还请各位不要再愚昧抵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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