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一出,室内都寂静了几秒。
江恋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江峰也忙连咳数声,走过来打断蒋寻这惊人之语:“那个,有点晚了,阿寻要不晚上就住这儿吧。”
蒋芷也对自己这个弟弟的脑回路感到迷惑。
自降身份的第一人。
实属不易。
好一会儿,江恋总算缓过神来,明白了蒋寻异常的原因,有些讷讷:“小舅舅……你知道了?”
蒋寻冷哼:“对,知道你这个傻蛋被那只禽兽叼走了!”
江恋:“……”
蒋芷夫妻也被他的用词惊到无语。
江恋脸色涨红:“你,你别这么说……”
蒋寻冷哼:“怎么?他不是禽兽?还是你不是傻蛋?”
江恋决定不和他讲道理了,忍气吞声:“小舅舅你别生气了……”
蒋寻勉强被顺了顺毛,泄愤的扯了下她的脸颊:“傻蛋!”
江恋继续忍。
“行了,我走了。”蒋寻看了看表,准备要走了。
江恋长长松了口气,忙颠颠的送他到门口。
蒋寻抬脚要出门时,目光一转,突然落在了女孩的耳后。
莹白的肌肤上有一抹暧昧的红痕。
蒋寻愣了几秒,反应过来那是什么后,脑子里一下炸开了。他立刻回身揪住江恋的后领,气道:“分手!和那禽兽分手!”
江恋被他吓了一条,忙往后退。
蒋寻气的要死,回头冲江峰和蒋芷嚷:“我改主意了,今天我说的那些话都不作数,当我没说,赶紧让她分手,必须分!”
江峰:“……”
蒋芷看不下去自家弟弟这么自毁形象,忙扯过他往外推,嫌弃:“行了行了,别吓唬慢慢了,赶紧走。”
大门关上,还能听见蒋寻的怒吼——
“分手!”
江峰摸了摸江恋的头:“阿寻逗你呢,别害怕。”
江恋还是惴惴不安。
蒋芷忍不住把蒋寻跑来说了一堆陈知言的好话的事告诉江恋。
江恋心中剧震,她本以为蒋寻知道后肯定要打断她的腿呢。结果竟然不但不反对,还特意来劝爸妈同意。
想到小时候有一次,她要去学跳舞,当时大家都不支持她,只有蒋寻站出来给她撑腰。
其实想想,蒋寻除了脾气差了点,爱欺负她一些,别的时候是挺好的。
江恋忍不住有些鼻头酸酸。
过了会儿,她试探的问蒋芷:“那你们会听小舅舅的话吗……”
江峰和蒋芷对视了一眼,同时暗中叹气。
江峰摸了摸她的头,说:“我们会考虑的。”
江恋还想问他们能不能别考虑太久,想了想忍住了。
她知道最大的一个障碍还是没有解决,催也没用。
这时的她,还不知道江峰和蒋芷正陷入两难的境地。
之前他们就觉得陈知言这个人品行能力都很优越,情感上已经有些动摇了。
现在,陈知言暗中帮忙的这件事,无形给他加大了砝码。
两人心中的那座天平已经不可避免的往情感这方倾斜了。
但理智依然还在挣扎。
这件事已经棘手到两人坐卧难安的地步。
时间一天天的流逝,在五月初,立夏这一天,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打破了这僵持的局面。
江心妍正式在清灵寺带发修行。
做父母的,总是没办法真正拒绝子女。
用了近一年的时间,江老爷子已经接受了她的这个决定,在她进山之前,叫她回南城来和家人们道别。
全家人一起吃完饭,江心妍主动找江峰和蒋芷进书房。
具体说了什么,江恋不清楚,但她看的出来,从书房出来后江峰和蒋芷就像卸掉了心头一块巨石,神色明显轻松起来。
她心念一动,想要趁今天这个机会,对江心妍坦白。
对上她期期艾艾的视线,江心妍主动对她招手。
“走,陪小姑去外面溜溜弯。”
从寒冬到初夏,院中的景色已经焕然一新,枯枝长出新芽,蓬勃葱郁,虫鸣声此起彼伏的叫着,似乎在宣誓存在的意义,放眼望去,到处一番欣欣向荣之景。
两人并肩走在林荫道上。
江恋犹豫着开口:“小姑姑,你除夕时说想做的事就是这个吗?”
江心妍笑:“是呀,是不是很意外。”
江恋老实的点头。
江心妍摸了摸她的头,说:“还要谢谢我们慢慢的支持呢。”
江恋想到除夕那晚她是说过一定会支持她的话,一时有些讷然。
犹豫好一会儿,她才问出口:“小姑姑,你为什么要去修行啊?”
江心妍看着前方:“和你说那些高深的你也不能理解,你就记住,小姑去修行是因为喜欢。”
虽然和江恋猜想的一致,但她还是想确认,她的这个选择,和陈知言到底有没有关系。
像是看出了她的心理,江心妍笑起来:“不会连你也以为我去修行是因为受了情伤?”
江恋讷讷的说不出话。
江心妍叹气,拉她坐在路边的长椅上,说:“你看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固有而刻板,一个人去出家,别人只会觉得她受了情伤才看破红尘,可事实上呢,很多人选择研究佛法,只是因为喜爱。”
江恋听的懵懵懂懂。
江心妍笑了笑,进入正题。
“你和陈知言在一起的事,我知道了。”
江恋瞬间瞪大的眼睛,紧张的手心冒汗。
江心妍笑:“这么紧张?是怕我生气吗?”
江恋慌乱的点头。
她一直记得,那个夏日暴雨的午后,江心妍捂脸哭泣的画面。
江心妍屈指弹了下她的脑门:“小姑姑是很生气!”
江恋忍不住眼圈一红。
“气你竟然不主动告诉我,还要我从那个老男人口中得知。”江心妍捏住她的脸颊。
“啊?”江恋没听懂。
江心妍这才告诉她,半个月前陈知言就联系了她,和她说了他和江恋在一起的事。
江恋磕巴:“我,我不知道……”
陈知言根本没告诉过她。
江心妍:“哎,你个傻丫头,一看就被他吃的死死的。”
江恋羞窘异常:“小姑姑,对不起……我一直不敢告诉你,我怕你……你……”
江心妍看她涨红的脸,接过话:“怕我还喜欢他?”
江恋羞愧的低下头。
江心妍长长的叹了口气:“为什么都会这么想!!我看起来像情圣吗?我和陈知言连恋爱都没谈过,只是有过一场无疾而终的暗恋而已,怎么一个个都搞的我非他不嫁似的。”
“啊?”江恋顿时懵了。
高中时,陈知言是附中的风云人物,学霸加校草的光环,引南城无数女生倾心。江心妍当时读一中,当然听过他的光辉事迹,也曾和女同学一起偷偷跑去附中看他打篮球。
后来得知两人之间有婚约,少女春心萌动,不免就期待起来,所以后来陈知言退婚,她才一时不能接受,情绪崩溃哭了一场。
听完后,江恋呆滞了好一会儿,说:“可,可是你之后一直都没谈过恋爱……”
江心妍挑眉:“谁说我一直没谈恋爱的?”
江恋惊了:“不是吗?”
江心妍:“当然不是,我谈过好几个呢。”
江恋:“那怎么从没听你说过?”
江心妍:“谈一个就得让我带回来看,我哪能吃得消?”
江恋:“……”
所以,折磨她这么多年的心结竟然是这样的。
江恋一时间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
江心妍冲江恋眨眨眼:“不过啊,他当年无情退婚这个仇,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江恋紧张,“那你要怎么样?”
江心妍狡黠一笑:“你猜。”
她没有告诉江恋,她是怎么从陈知言身上赚了五年的香火钱。
立夏之后,一场雷雨正式揭开了盛夏的序幕。
在江恋脱下春装,重新穿起小短裙的时候,江峰和蒋芷终于提出,请陈知言来家里做客。
江恋把这个邀请告诉陈知言时,正值一场雨后的傍晚,灿灿金乌斜挂在天边,天空像是打翻了的调色盘,金黄粉紫渐次在云层渲染开来,漂亮的让人想要落泪。
男人静默片刻,张开手臂,把女孩拥入怀中,毛绒绒的大脑袋埋在她的肩颈,许久都没抬起头。
这一天,终于等到了。
正式登门的那天,阳光明媚。
陈知言穿的很正式,两手拎满了礼品,敲门。
等了等,房门从里面打开,陈知言还看清里面,一道熟悉的身影就撞了上来,他几乎是本能的就把人接住。
江恋双手搂住他的脖子,往上跳,陈知言忙将手里的礼品放下,托起她的臀,动作十分熟练默契。
抱了几秒,陈知言注意到房门还半开着,里面的人只要靠近一点就能看到他们。
他忙低声对江恋说:“先下来。”
江恋顿时把头摇的像拨浪鼓,趴在他耳边撒娇:“不下来,就不下来。”
这时,客厅里响起了江峰的声音:“慢慢?是不是知言来了?”
陈知言手臂一紧,忙要把江恋放下,可江恋像是一只树袋熊,双手搂着他脖子,双腿紧紧夹着他的腰。
陈知言手心都冒了汗,低声:“别闹了,快下来,叔叔要看到了!”
难得见他紧张,江恋故意逗他:“不要,看到就看到呗,你怕什么呀……叔叔!”
她故意把最后两个字咬的很重,调侃的目的不言而喻。
陈知言又气又想笑。
有一段时间江恋都不叫他叔叔了,可自从有一次他叫了江峰一声叔叔后,小姑娘就玩上瘾了,故意又叔叔长叔叔短的叫起来。
他警告性的在圆滚滚的小屁股上拍了两下:“听话。”
今天江恋是存了心要逗他,非但不听话,反而在听到门内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后,突然低头,吻住男人的薄唇。
陈知言浑身肌肉瞬间就绷紧了,门内江峰的脚步声清晰可闻,可他却和人家女儿在门外接吻。
一股莫名的刺激感沿着脊椎骨蔓延全身,让他欲罢不能。诱人的水蜜桃清香直往他鼻腔和唇齿间钻,逼的他神经拉成一条线,呼吸发沉,用力回吻。
他沉溺在这折磨人的甜软中。
就在江峰的身形出现在门口时,江恋咬了下他的唇,从他身上跳下来。
她刚站稳,江峰就探出身体,看到两人面对面站着,有些疑惑的笑问:“慢慢,怎么不叫知言不进屋啊?”
江恋笑眯眯的拎起地上的礼品,说:“他带的东西太多啦,正准备帮他拿一些。”
江峰伸手接过来,笑道:“怎么带这么多东西,破费了,下次来吃饭不许带礼物了,快进来吧。”
陈知言已经恢复了镇定,笑着跟在江恋身后进了门。
蒋芷正端着一盘水果从厨房走出来,看到陈知言,笑着招呼他随意坐,然后想把水果递给江恋,说:“慢慢,陪知言坐会儿,午饭马上就好了。”
江恋“噢”了一声,伸手想去接,陈知言比她快了一步,从蒋芷手中接过果盘,说:“谢谢蒋姨。”
蒋芷目光更加柔和,笑道:“别客气,就当在自己家一样。”
陈知言点头说好。
她又交代江恋招待陈知言,才和江峰一起进了厨房。
两人一走,陈知言才稍稍放松下来。
江恋捏起一颗樱桃递到陈知言的嘴边,笑:“叔叔,张嘴。”
陈知言飞快的瞥了眼厨房方向,拉下她的手腕,低声:“别闹。”
江恋撅嘴:“妈妈让我招待你的。”
陈知言没辙,只好飞快的咬下她递过来的樱桃。
江恋又捏起一颗葡萄递过来,一脸无辜。
陈知言一边警惕着厨房的动静,一边陪她玩,没多久,额角就冒了一层汗。
好在不多时,蒋芷就喊他们去吃饭。
围着餐桌坐下之后,江峰说了几句话,众人开始动筷。
今天没让阿姨来做饭,所有的菜都是江峰和蒋芷亲自做的。
看着没有平时有食欲,江恋从桌子底下低了张纸巾给陈知言,小声说:“要是不好吃,你就偷偷吐出来。”
陈知言稍稍用力捏了下她的手,示意她别捣乱。
其实味道还行,没有江恋说的那么夸张,陈知言尝了每道菜,吃的很认真。
“味道怎么样?”蒋芷期待的问。
不等陈知言回答,江恋就拆台:“妈妈,你这么问,人家只能说挺好的,难道还会说难吃吗?”
蒋芷瞪她:“又没问你。”
陈知言忙从桌下踢了踢她的脚尖,对蒋芷笑道:“挺好吃的。”
江恋一脸“你看吧”的表情,把蒋芷气的用力瞪她好几眼。
席间,有江恋的插科打诨,气氛轻松愉快,没有第一次吃饭时的尴尬沉闷。
桌上有一盘白灼虾,不用江恋说话,桌上两个男人不约而同的开始剥虾。
江峰先剥完了,递给女儿,江恋懒得用筷子夹,想让江峰直接喂她嘴里。她刚要张嘴,突然想到了什么,用筷子把虾夹了过来吃掉。
陈知言默不作声,把剥好的几只虾放进她的餐盘中。
江峰一见有人给女儿剥虾,就收了手,起身要去厨房洗手。蒋芷也跟着起身,说去盛汤。
两人一转身,江恋立刻指了指盘里的虾,又指着自己的嘴巴,说:“你喂我吃。”
陈知言:“……别闹。”
江恋瞪大眼睛威胁:“你喂不喂我?”
她今天花样百出,陈知言已经不意外了,趁着没人,迅速用筷子夹起虾要喂给她。
可江恋不张嘴,指着他的手指,示意他捏着虾喂她。
陈知言担心江峰夫妻回来,只好顺着她,捏了一只虾递到她嘴边。
江恋张嘴,把虾咬过的时候,故意用牙尖咬了下他的手指。
酥麻和刺痛感同时窜上脊椎,陈知言登时绷紧了身体。
江恋心满意足,趁爸妈还没回来,小声道:“你忘了吗?刚认识的时候你就这么喂我的……”
陈知言被她勾的,回想起第一次喂她吃虾的情景,不由喉结快速滚了几滚。
……
吃完饭,江峰和蒋芷在厨房收拾,陈知言想过去帮忙,被蒋芷赶出去,让江恋带他在家里逛逛。
江恋索性把他带到自己的卧室里。
“我今天早起特意收拾过啦,怎么样,干净吧?”
她刚要求表扬,突然听到身后传来门锁拧动的声音。
“咔”的一声,门被锁上。
江恋疑惑的回头看站在门边的陈知言:“锁门干嘛?”
背抵房门的男人蓦然抬眼,狭长黑眸眯起,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之前男人身上的温润谦逊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成熟且具有攻击性的雄性气息。
被他视线捕捉的这一刻,江恋突然察觉到一丝危险的气息。
她不由后退了一步,磕巴起来:“你,你这么看我干嘛?”
她一动,男人也跟着动了起来。
长腿一迈,高大的身躯一步步的逼近,强大的压迫感也随之而来。
江恋本能的往后退,小腿撞到床边,跌坐下去。
熟悉又陌生的炙热气息随之从上方笼罩下来,陈知言缓缓俯身,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深不见底的黑眸牢牢锁着她,其中有什么东西不断翻滚着,试图喷薄而出,但又被死死压抑住。
“怕什么?”
男人漫不经心的低哼,用目光一寸寸的扫过她的额头,眉眼,鼻尖,唇瓣,然后继续不断向下,落在凹陷的一道阴影中。
眸色渐深,他像是在看一只束手就擒的小兽,有意逗弄,“之前不是玩的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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