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绿从浴室出来,许宿野已经走了。
她知道自己肯定睡不着,干脆放弃休息,靠坐在落地窗前往外看。
卧室没开灯,屋里很黑,可以清楚地看到外面的情形。
星辰寥落,天空黑蓝,窗外的树林黑漆漆一片,树木之间的间隙被稀薄的月光填满,淡淡的幽蓝色,有种空寂而虚幻的美。
时绿对这样的景色很熟悉,年少时,她经常坐在窗前看这样的夜色。
只是那个时候,许宿野会站在她身后,默默陪着她。
时绿以为这世间的关系是永恒不变的。
他会陪她六年,就会陪她一辈子。
可他最后还是走了。
戒指是她在四年前的暑假买的,本来打算在许宿野生日的时候送出去。
可惜,还没等到他十一月份的生日,他们就分手了。
时绿一直不愿去回想,那四年没有许宿野的日子。太孤独,太沉重。
像是只有她一个人在漆黑的隧道里前行,看不见来路,也望不到归途。
所以四年后重逢,她几乎是把许宿野当成救命稻草抓住,中间几次再怎么不满,最后也都选择了回头去找他。
直到最后那次,他那样决绝地推开她,把她一个人留在黑暗中。
她才如梦初醒。
没有永恒不变的爱,也没有永远不会离开的人。
时绿一晚上都没睡,却也不怎么清醒,脑子混混沌沌,头疼得像是被人一刀劈开,下一秒就要分裂成两半。
她僵硬地坐着,直到天边泛起青白,空气都透着干净的凉意。
时绿强撑着起来换衣服,洗漱,化妆。
正准备打开门出去,意识忽然回到体内。
这才发现,她依然在地上坐着,刚才的一切,都是假的。
时绿对这种感觉并不陌生,病情严重的时候,她总会有这种类似于“意识游离在身体之外”的感觉,仿佛暂时失去了身体的掌控权。
她一次次尝试,终于在最后一次,成功驱使身体,真正走进浴室,做好了出门前的准备。
十一月二十三号,微风,秋高气爽,空气干燥。
时绿打开门,看到门口跪着一个人,还穿着昨晚的衣服,衬衫领口凌乱。
听到开门的动静,他缓缓掀起眼睫,沉寂的目光在看到她的一瞬亮起。
“对不起。”一晚上没开口,他嗓音嘶哑得厉害。
他跪得笔直,面容憔悴,皮肤略显苍白,眼下泛起淡淡的青色,嘴唇干燥。
时绿面无表情,冰凉的视线随意扫过他,没什么波澜。
“对不起,四年前没能陪你走下去。”许宿野喉间发涩,像是被堵住,刚一开口,眼眶就泛起红,泪水无声落下。
时绿依然平静地望着他,看上去没有任何触动。
她的沉默,让许宿野心中的不安愈发扩大,几乎快将他整个人吞噬。
“姐姐,别离开我,好吗?以后你怎么对我,我都认。四年前犯的错,我这辈子都不会再犯了。”许宿野直直跪在她面前,仰起头,卑微祈求。
他小心翼翼地抓住她的指尖,但只是轻轻碰着,不敢用力。
没等到时绿的回应,许宿野的气息变得很不稳定,甚至因为紧张和害怕而轻微抽搐,声音颤得厉害,“求你,别离开我。”
从答应结婚起,时绿就做好了离开他的准备。
但离开并不是只有离婚一种方式。
还有别的方式,比离婚更狠。
时绿最终没给出正面回应,只是平静地说:“我要上班了。”
“我送你去。”许宿野立刻说,期待地看着她。
“嗯。”时绿不咸不淡地应下。
她丝毫不考虑他跪了一夜,身体能不能撑住,也没有关心他。
就好像只把他当成工具。
但是对于许宿野来说,只要时绿不离开,对他再差都没关系。
这是他应得的下场。他活该。
在冰凉坚硬的地上跪那么久,膝盖本来都已经麻木了,他忽然站起来,那些滞涩的疼痛立刻就传遍全身。
他身形踉跄了一下。
时绿在旁边,冷漠地看着。
去学校的一路上,时绿都没说话,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车子停下,许宿野转头想说些什么,时绿却直接解开安全带下车,头也不回地离开。
他只好把所有话咽下,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才重新启动车子离开。
走进公司大楼,一路上看到他的人,表情都很奇怪。
直到进入位于顶层的办公室,许宿野才突然想到,他忘记换衣服了,怪不得别人都那么看他。
他就那么穿着脏衣服工作了一天,只在下午去接时绿之前,迅速赶回家里换上干净衣服。
连着好几天,时绿都不怎么跟许宿野说话。
他们之间的交流,仅仅局限于,他接送她上下班,以及帮她做饭,和帮她发泄过剩的精力。
做最亲密的事情的时候,恰恰是许宿野最痛苦的时候。
因为他完全感受不到她对他的爱,哪怕一点点。
身体的欢-愉和精神上的痛苦完全割裂开,像是把他分成了两个人。
可再怎么难受,他也不敢要求更多。
只要能留在她身边就好。
元旦前一天,云三冬主动提议来时绿家涮火锅。
时绿没拒绝。
她跟许宿野提前说了,让他元旦那天不要出现。
许宿野知道,她不想让别人知道他们的关系。所以虽然心里难受,表面上却还是若无其事地答应。
元旦那天,云三冬姐弟俩,还有池越都来了。
平时稍显冷清的家里,顿时有了生气,也显得没那么空荡。
看到鞋柜里摆着的男士拖鞋,池越问了句:“怎么有双男士拖鞋?”
云三冬拿了新的男式拖鞋,放在弟弟和池越面前,压低声音说道:“有点眼色行不行啊哥哥?不该问的别问。”
时绿有洁癖,所以她跟他们三个“涮火锅”的方式是:他们三个人一个锅,她自己一个小锅。
她也不怎么说话,默默听他们说。
跟人相处的过程中,时绿总是显得格格不入,但云三冬一点都不介意,还跟她这样奇怪的人,当了四年的好朋友。
吃完饭,时绿去厨房榨果汁,云六寒进来帮忙切水果。
云三冬发现有个抽屉的螺丝松了,想帮忙拧紧,就问时绿有没有螺丝刀。
时绿告诉她工具都放在旁边的储物间里,让她自己去拿。
云三冬推开储物间的门,哼着歌去里面找。
没过多久,那边就传来了云三冬惊讶的声音。
“帽帽!你家里怎么这么多奇怪的东西?”
时绿动作一顿,这才想起来自己在储物间都放了些什么。
“怎么了?”云六寒问道。
时绿摇摇头,把切好的水果丢进榨汁机里,按下开关,“没事。”
“什么奇怪的东西?”池越听到动静,放下电视遥控器,跟着走进储物间。
云三冬站在一个柜子前面,眼睛瞪圆,张大嘴巴,一副被惊到的模样。
他好奇地走过去,发现柜子里放着一个箱子,里面放满了各种各样的工具。
电锯,斧头,凿子,很粗的麻绳……都是很不常见的工具,放了一箱。
“帽帽,你是不是在开发做木工的爱好啊?”云三冬在短暂的震惊过后,很快就自己找到了合理的解释。
时绿没回答,而是问:“找到螺丝刀了吗?”
“啊,我忘了,我现在找。”云三冬将这个小插曲抛在脑后,继续在屋里寻找螺丝刀。
池越看着那箱工具,眸光微闪。
他走上前查看,发现东西都很新,应该是最近才买的。
只是这么多工具,不知道用处是什么。
趁着云三冬不注意,池越拍了张工具的照片,发给许宿野。
池越:【时绿家里有这些东西,你知道吗?】
许宿野:【知道。】
池越:【你小心点,我会尽快劝她去医院。】
许宿野:【别逼她。】
池越:【?你是不是以为我在跟你开玩笑?我说真的。】
许宿野:【你别逼她。】
池越:【不要命了?】
这次许宿野没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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