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沉鱼吓了一跳,声音都磕巴了:“侯爷,您怎么在这?”
这又不是京城,而是与京城相隔千里的卞城。
“丰城水患,皇上派臣前往丰城治水,途经卞城,停留休整。”他清凉的嗓音,仿佛让月色更凉了,“恰逢娘娘在此,故此前来。”
原来是这样。
面对原来的主子,苏沉鱼实在没办法在对方面前充老大,她“哦”了一声,乖乖站起来:“那……那走吧。”
结果她蹲在树下蹲了太久,腿麻了,又起得急,整个人摇晃,慌忙扶住树干保持平衡,不然要是平地摔在书侯面前……多丢脸啊。
她扶着树干,想等脚上的麻意过去再走,一只手伸过来。
???
前主子要来扶她?
这这这……
当然是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啊!
苏沉鱼瞄了眼书侯那冷淡的美人脸,抻出爪子扶住书侯的手――这和她扶伺候她的太监不同,她只敢把手轻轻搭在他的手臂上。
这一搭,好家伙,书侯洁白如雪的衣服顿时印上泥印。
――她刚才蹲的时候,顺手找了根树枝在地上划圈,手指沾了泥。
“……”她默默地要将手缩回去。
书侯去反手托住她的手肘:“光线昏暗,娘娘小心脚下。”
苏沉鱼跟着他往人多的地方走,两人走了会儿,她抬头看上的那轮明月,又悄悄看身后的影子,一高一矮,交叠在一起。
她没话找话:“侯爷,您今日吃月饼了吗?”
侯爷:“……没有。”
“我倒是吃了。”苏沉鱼吐了吐舌头,“不过是五仁的,我不喜欢。”
书侯微微蹙眉:“可是宫人怠慢?”
“不是啦。”苏沉鱼脚上的麻意渐渐淡去,走路也顺畅多了,“我现在还挺得宠的,宫人不敢怠慢我,皇上喜欢五仁嘛……”
惊觉自己好像在抱怨,苏沉鱼心内猛地一跳――书侯是狗皇帝最倚重的重臣,两人亦师亦友,她这样说,万一、万一书侯告诉狗皇帝了怎么办?
虽然书侯不是会打小报告的人。
但是背后忘议狗皇帝……
苏沉鱼冷汗都下来了,她连忙补充:“我的意思是,皇上喜欢五仁,我虽然不喜欢,但为了皇上,会喜欢上的。”
应该没问题了吧。
书侯脚步突然顿住。
苏沉鱼差点撞上去。
书侯往旁边走了两步,松开扶住苏沉鱼手肘的手,他的手垂了下去,宽大雪白的袖袍亦跟着垂下,唯有袖上的那几个泥点,简直像是玷污了这件衣服。
“皇上善纳谏言,娘娘既得宠,可向皇上提一些自己的喜好。”书侯再度开口,声音又冷了些。
顿了顿,他又道:“更不必为了皇上改变自己的喜好。”
苏沉鱼心想,侯爷您说得倒是轻松,万一她提了自己的喜好,惹到狗皇帝哪里不开心呢,谁知道狗皇帝心里怎么想的,上次有位后妃养了只长毛猫,多可爱啊,她都喜欢抱。
然而,那位后妃不过说了句看到猫的眼睛,总是会想起皇上,就这么一句在苏沉鱼看来,没有毛病的话,又不是说狗皇帝长得像猫,狗皇帝居然就把那位后妃打入了冷宫。
坚定了她不能随便乱说话的心思。
哪怕在人后,也得小心谨慎,不能被摸到把柄。
至于那只白毛猫,苏沉鱼再也没看到过,它的主人都进了冷宫,想来它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所以,宫里得宠的嫔妃地养些小宠物之类的,苏沉鱼坚决不养,倒是在公共鱼池里散养了一群王八,每天和那些红鲤鱼争吃的。
偶尔嘴馋,让人捉一只清蒸。
她心里反驳书侯,嘴上却乖乖听教:“多谢侯爷教诲。”这么一来,她也缺了想和前主人闲聊的兴致。
她不说话,书侯突然又说话了,他先前一直没有越礼地直视她,此刻却直视了她:“不知娘娘,可否告诉臣稚团的做法?”
苏沉鱼再一次惊了。
简直比狗皇帝说出来逛街还要惊讶。
她更疑惑的是,为什么以前她还在侯府的时候不问她稚团的做法,时隔多年后,以这样的形式来询问。
内心又有一点小得意。
看来书侯是真的很喜欢稚团,到现在还恋恋不忘。
天知道她都快忘了稚团的味道。
她想起在侯府中,给明明喜欢稚团却又不想让别人发现的书侯准备稚团,他会悄悄吃下去的画面,虽然书侯性格清冷,自律到严厉的地步,连教她这个下人书法,都要考校她,不准她偷懒……但在侯府的那一年,确实是她为数不多,最轻松惬意的日子。
于是,苏沉鱼又有谈兴了,滔滔不绝地说:“侯爷,这个很简单的,先把面粉和成一团,要放置一晚上,第二天把面团揉搓成小团团放到热油里炸好,炸好等它凉了,刷上一层蜂蜜,一定要是蜂密,不能是花蜜……我之前试过用花蜜,没那么好吃……还要准备糯米皮和香春叶,用糯米皮裹住刷好蜂蜜的小丸子,包上香春叶,再蒸熟就可以了哦。”
“侯爷,这就是稚团做法。”
“臣,记下了。”
苏沉鱼露出今晚,最真心实意的一个笑。
侯爷既然问她稚团的做法,回去应该会让下人做吧……不对,以他的性子,绝不会让下人知道他想吃这样的小零食。
说不定他地偷偷自己做。
一想到半夜书侯溜进自家厨房,悄悄做稚团的画面,苏沉鱼就想笑。
不过高贵的书侯,怎么会自己做呢。
苏沉鱼也只是随意想想,反正书侯问她稚团的做法,这个举动已经让她很开心了。
一瞬间好像……她与宫外还有一点联系。
他们进入喧闹的人群,周围出现数个侍卫,将人群隔开,护送她。苏沉鱼眼力好,认出他们都是侯府的侍卫,其中一个以前她还经常找他玩,现在已经混到可以贴身保护书侯的职位了。
大家都在努力升职啊。
她想着,又回到猜花灯的地方,她停下:“侯爷,皇上命我为他猜一盏灯,我还猜到呢。”
书侯做了个手势,停下。
花灯老板显然已经知道这群人来历不凡,战战兢兢的,苏沉鱼快速将那盏龙灯猜下,及至到达她和狗皇帝下榻的客栈,狗皇帝居然在等她,不过那表情称得上风雨欲来。
苏沉鱼心中咯噔一声,以为狗皇帝在生气她“失踪”这么久才回去,连忙将龙灯献上去:“皇上,您不是喜欢这盏龙灯吗,臣妾给您猜回来了哦。”
“这次多亏书侯大人,要不是他,臣妾回不来了。”她眼圈微红,“那么多人,吓死臣妾了。”
狗皇帝淡淡地说:“我不是说了吗,微服私房期间,不要叫我皇上。”
“是。”苏沉鱼内心翻白眼,那她先前叫皇上的时候,你怎么不纠正。
“嗯?”
苏沉鱼温顺低头:“是,夫君。”
“难得你还记得为夫喜欢这盏龙灯。”狗皇帝笑出声,伸手扶她起来,接过她手中的龙灯放在桌在,将她揽入怀中,“为夫,心中甚悦。”
苏沉鱼身体微僵,主要是现场除了侍卫宫人,还有一个书侯。
“子初,你替我找回爱妃,想要什么奖赏?”狗皇帝眉梢轻挑,看向静立在旁的书侯,悠悠道。
书侯执礼回:“此乃臣分内之事。”
“别见外嘛。”狗皇帝笑意盈盈道,“我知你喜净,可这中秋节身边没个人陪伴,好好的团圆日,一个人待着太冷清了,还是找个暖床的陪陪你。”
书侯声音低沉:“臣不喜这些。”
“你呀,就是太固执了,不懂暖香在怀的惬意。”狗皇帝高声道,“来人,让墨姑娘过来。”
不一会儿,一位清丽美人踏着莲步进来,徐徐拜倒。
“民女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她娇柔开口,声音碗如灵雀,接着又拜转向,“见过愉嫔娘娘,书侯大人。”
狗皇帝:“抬起头来。”
这位墨姑娘眉目温婉,然而眼波流转间,带着媚而不妖的诱惑,是一位不可多见的美人,苏沉鱼和狗皇帝来到卞城不过三日,她都不知道这位墨姑娘什么时候出现的……
狗皇帝这速度……不过皇帝微服私访,地方官员献上美人相伴,实乃常事。
“子初,这位墨姑娘乃卞城徐大儒次女,精通书画,你去丰城治水,就让她随侍你左右,帮你解解忧吧。”狗皇帝笑嘻嘻的,化身亲切红娘,“墨姑娘可是卞城第一美人哦,子初莫要拒绝。”
苏沉鱼这才反应过来,狗皇帝不是要把这位墨姑娘纳为己有,而是要赐给书侯。
呃……
他居然这么大方?
他不是看到美人就纳一个的吗。
直觉告诉苏沉鱼,书侯要拒绝,哪怕狗皇帝明确让他不要拒绝。
书侯不近女色的传闻早在京都传开了。
她在后宫也有耳闻,皇帝几次作媒赐婚,书侯皆拒之。
“皇上,臣明日便会启程前往丰城,舟车劳顿,恐墨姑娘不适。且丰城水患告急,臣替皇上分忧之余,无力再顾及其他。”书侯跪下,“臣,谢皇上好意。”
这是明确地拒绝了。
狗皇帝看了一眼墨姑娘,可惜道:“看来,墨姑娘此等容貌,还是无法入子初的眼啊。”
墨姑娘俏脸一白,慌忙跪下,身体轻抖,想说什么却又不敢。
“是臣无福。”简略的四个字,表达了书侯的决心。
苏沉鱼悄悄打量狗皇帝,心里一沉,她天天为了自己的小命琢磨狗皇帝的微表情,他虽然嘴角含笑,然而眼中却是丝毫笑意也无。
他生气了。
因为书侯的拒绝,或者说,他把书侯的拒绝当成顶撞,即使书侯没有丝毫不礼之举。
苏沉鱼手心冒汗,心想她得做点什么,书侯要是这样刚下去,狗皇帝肯定要罚他。她太清楚狗皇帝这表情了。
但是――
狗皇帝多疑,他知道她是从书侯府出来的,书侯是她的前主子,刚才书侯接她回来,这会儿她若是替书侯求情,谁知道狗皇帝会想到什么方面去。
说不定她的求情,反而会加重狗皇帝的怒火,更加迁怒于书侯。
明明书侯不止一次拒绝狗皇帝的做媒,为什么这次狗皇帝会这么生气?
苏沉鱼心中思绪电转,却愣是短时间内没办法想到好方法,这时,狗皇帝已经轻笑着说:“子初,如果朕今晚,非要你纳下墨姑娘,你待如何?”
他的自称由“我”转成了“朕”。
书侯声音没有丝毫起伏,脊背挺得笔直,他即使跪着,依旧跪得顶天立地,如寒霜中屹立不倒的雪松。
“请皇上收回成命。”
“书侯,你今晚偏要和朕对着干?”狗皇帝提高声音,面无表情地盯着地上那人。
“夫君息怒。”苏沉鱼内心狠狠骂了一句,面上却露出惊吓的表情,她小心翼翼道,“今晚是中秋团圆夜,您早些时辰还说,幼时您得书侯大人陪伴,两人一起在中秋分食月饼,那是您吃过最好吃的月饼呢……不像我,幼时连饱餐一顿都难,连月饼是什么都不知道。”
说着说着,眼中盈了泪。
狗皇帝脸上的怒容收敛了些,疼惜道:“你这丫头,专挑软的来刺我,要是我幼时便识得你,一定早把你接进身边,当宝贝养起来。”
呵呵哒。
狗皇帝的嘴,鬼才信。
不过她心中也是松了口气,看样子狗皇帝气已经散了,下一秒,狗皇帝揉了揉眉心:“小鱼儿,你去替我劝劝子初,我要他收下墨姑娘是心疼他,丰城水患,朕信得过的人只有子初,可水患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治好的,有个人照顾他,朕也安心。”
他对苏沉鱼说的这些,轻描淡写地将刚才发怒转化成是对书侯的心疼。
苏沉鱼:“……”
让她去劝?
狗皇帝温柔地看着她:“我差点忘了,我家小鱼儿,进宫之前可是子初唯一的贴身侍女呢。”
苏沉鱼整个后背瞬间发麻,从脚底升起一抹凉气直冲头顶。
“你的话,子初说不定会听呢。”狗皇帝轻轻推她,“去吧,帮为夫劝他。”
苏沉鱼微咬舌尖,定了定神。
她不去劝的话,会坏事。
书侯不听她的劝,狗皇帝会继续生气,她和他,大概都得受罚。
可要是书侯真听她的劝纳了墨姑娘,更会坏事。
看起来怎么都会坏事。
苏沉鱼转身,眸光一转,正好对上书侯的视线,白衣胜雪,那盏兔月灯立在他的身旁,暖黄色的烛光似乎将他身体周围的寒意驱散了些。
他的眼神很深,却又很淡,视线只相交一瞬,书侯低下头,道:“愉嫔娘娘曾经虽是臣的侍女,但她能被皇上宠幸,乃她之福。无论是谁来劝,臣之意,已决。请皇上责罚。”
苏沉鱼那到嘴的劝话没了说出口的机会,她想的是,书侯不用跟狗皇帝对着干,先把墨姑娘带走就是,事后要不要纳墨姑娘,那是他的事。
……转念一想,以书侯的为人,如果今晚答应将墨姑娘带走,只怕要不了多久消息就会传出去,届时如果他不纳墨姑娘,一来抗旨,二来让墨姑娘如何自处。
虽然天启国民风开放,夫妻之间婚姻不和,可和离,女子亦可改嫁……但终究女子处在弱势群体,受名声而累。
一旦书侯今晚带走墨姑娘,就得对她负责。
可是书侯这话也太刚了,简直是在威胁狗皇帝。
果然――
“好,好一个书侯!容钰啊容钰,当真以为朕舍不得罚你?”狗皇帝大怒,拂袖将桌上东西扫于地上,包括苏沉鱼替他猜回来的那盏龙灯。
龙灯里的烛火倾倒,瞬间燃烧起来,苏沉鱼眼睛一亮,装作被吓到,脚下一滑,倒向那燃烧的龙灯。
“啊――”那位墨姑娘惊呼出声,“愉嫔娘娘!”
这一变故是谁都没想到的。
苏沉鱼倒下的时候,特意把手缩进大袖里,这样就算衣服被烧着,一时半会儿也被烧不穿,她为自己的机智点个赞,很快她闻到身上传来的焦糊味――她的头发!
下一秒,黑影投来,苏沉鱼身上燃起来的火裹熄后,她才发现投下来的黑影是狗皇帝的披风,狗皇帝半蹲着,差不多将她揽在怀里,她抓紧机会,眼泪啪嗒啪嗒狂掉。
“皇上,臣妾给您猜的龙、龙灯,没了。”她伤心地看着已经烧得只剩骨架的龙灯,书侯已经从地上站起来,看他站的位置,他刚才应该是把烧起来的龙灯踹开了。
狗皇帝脸上没了表情,沉沉地看着她:“没了就没了,身上可有伤着?”
“……手疼。”她泪眼汪汪地说,并颤颤巍巍伸出手,那是她发现身上火快要被熄灭,一咬牙主动去灼了下。
狗皇帝拦腰抱起她,转身去内室:“去外面跪罚,没有朕的命令,不许起来!”
这话是对书侯说。
“臣,遵命。”
苏沉鱼心里那口气终于松了,只是罚书侯跪下,这事儿了了。
但她的事还没了,狗皇帝的气还没消,而且……她能感觉到,这气是冲她自己的。
大概是气自己这一摔,坏了他的事――他本来想借题发挥,重罚书侯。
他的宠妃受伤,还是因他受伤,他多多少少要顾忌。
“皇上。”苏沉鱼含着泪,怯怯出声,“都怪臣妾,没有护好龙灯。”
“哦?”
“臣妾应该在您甩袖的时候,迅速把龙灯拿开的。”她难过地说,“臣妾可是猜了多次,才将这龙灯猜回来给您呢。”
“我不是说了吗,该叫我什么。”
苏沉鱼羞红脸,软软地说:“夫君。”
“我看你刚才怎么叫得不情不愿。”“有外人在……我、我害羞呀。”她将脑袋埋在他怀里,内心继续为自己的演技点赞。
这句话取悦了狗皇帝,他大笑出声,他是真的开心,苏沉鱼能感觉到他胸腔传来的愉悦震动,所有的怒气全部消失了,狗皇帝恢复成温柔多情的模样。
“是为夫不好,吓到你了。”
他将她放在床榻,执起她烫伤的手,心疼不已,宣来随行太医,太医拿出烫伤药膏,他亲自替她上药。
“你呀,摔哪不好,偏往火堆上摔。”
苏沉鱼好不容易平静下去的小心脏因为他这句话又狂跳起来。
“胆子这么小,可怎生是好。”
他好像只是随意这么一说,并没有其他意思,苏沉鱼稍稍放下心来。
“我的头发……”她转移话题,伤心地看着自己被烧了一截的秀发,眼泪再次决堤。
狗皇帝见她这样,却再次大笑起来:“无妨,为夫不嫌弃你。”
“真的吗?”苏沉鱼哽咽道,“我们才到这里三天,您就找了个美人儿,我一点都不知道……现在手受伤了,头发也不漂亮了,您肯定会嫌弃我。”
狗皇帝十分享受她的“撒娇”和“无理取闹”,心情明显更愉悦了:“那美人可不是我给自己准备的……容子初这头倔驴,这可是我让人物色许久,专门给子初准备的,真真是气煞我也。”
“您这么说……难不成想将那位墨姑娘收下?”她故意歪曲他的意思,更加伤心了,“墨姑娘容色倾城,又精通书画……我、我……”
“好了好了,别哭鼻子了,我有夫人一人足矣,怎会再惜其他野花。”
……
后半夜,苏沉鱼忽然惊醒,雷声轰鸣,不用看都知道外面暴雨狂至――中秋月圆之夜,却下如此大雨。
狗皇帝没在旁边。
苏沉鱼转了个身,用被子蒙住头,欲隔绝雷声,昏昏欲睡时,一个念头蹿进来――书侯是不是还跪在外面?跪在哪里的?
屋檐内,还是屋檐外?
苏沉鱼翻身坐起。
有宫人询问:“娘娘可要起身?”
“皇上呢?”
宫人答:“太守大人求见,皇上担心吵到娘娘,在天字三号房间与太守大人会谈。”
苏沉鱼披衣下床:“反正也醒了,暂时睡不着,我等皇上回来……”
她状似无意地说:“书侯可回去了?”
宫人:“书侯大人还跪在外面,已淋了两个时辰的雨。”
苏沉鱼:“!”
宫人又道:“奴婢听闻,书侯大人前些日子被刺客所伤,一直这样淋下去,恐旧伤复发。”
“你如何得知这么清楚?”她轻轻地说。
“娘娘恕罪,只是奴婢与书侯大人身边一位侍卫自幼相识,所以知道一二。”那宫人吓得立刻跪在地上。
苏沉鱼:“我知道了。”
“随本宫去厨房,夜晚寒凉,皇上与太守大人会谈,理应进些热食。”
“是。”
去往厨房的途中,透过客栈回廊的窗口,她看到书侯跪在客栈门口屋檐之下,倾盆大雨之下,他的脊背,依旧笔挺如松。
白衣染上了墨点。
脊背却不曾弯曲。
那场中秋会面,那是他映在她眼中,最后的面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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