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窗外的雪,纷纷扬扬的下个不停,不久前,府里小厮才清扫过的庭院小径,现下又覆上一层薄薄的细雪。
出门时候,采兰担忧顾月儿受凉,就从榻旁衣柜中取出了件宝蓝色的羽缎斗篷,欲将披到眼前少女的瘦削肩上。
立在窗前的那姝色少女微微垂眸,也不知怎的了,只见她瞧着她手上托着的斗篷。少女神色间若有所思,片刻之后,才听她轻轻出声道:“换成雪青的吧......”
听了话,婢女采兰这才恍然大悟。
以前夫人曾说过,小姐她穿雪青色衣衫最为好看......
不过,这已经是好些年前的事情了,只是没想到,小姐她还记得。
听了顾月儿的话,采兰轻轻应道,“是,小姐。”
她双手托着宝蓝羽缎斗篷,转身回了衣柜前,采兰抬手拿了件雪青色的羽缎斗篷,轻轻披在姝色少女的肩上。
顾月儿行至菱花铜镜前,看着光滑精致的镜面前,少女一袭月白长衫,她削瘦肩上披着件雪青色的羽缎斗篷。
镜里女子微微浸湿的乌发,轻轻垂在腰侧,衬得少女身姿窈窕,如琬似花。
顾月儿静静打量着铜镜里的少女,端是世上少见的美人儿,只是少女面色冷淡,瞧不出一分豆蔻年华之人该有的活力和张扬。
其实,以前的她并不这般,但却不知从何时开始,渐渐变成了现下这般模样。
屋外倏然起了一阵寒风,吹拂着紫檀案几上的几本书册扉页,“哗哗”响起,采兰见着,忙行至隔窗前,将支开的隔窗给轻轻落上。
听着屋外寒风呼啸的声响,顾月儿纤嫩的手指举起,她细细拢紧了些身上的衣衫。
没一会儿,姝色少女便从坐凳上起身,她缓缓行至门前,抬手轻轻推开槅门,屋外的飘雪卷席着寒风向屋内吹落了进来。
采兰见了,她抬手从墙角拾起一油纸伞,跟着顾月儿一道出了屋子。
檐下冰棱,犬牙交错,廊下石阶,细雪堆积。
瞧着顾月儿提步下了覆满细雪的石阶,采兰轻轻支开油纸伞,她抬手将伞面遮于俩人的头上。
此刻的顾府很是安静,耳畔边只能听到细雪落于伞面,发出“沙沙”的细小声响。
顾月儿主仆二人,沿着庭院小径,她们一步步的行至府里的祠堂之处。
到了门口,顾月儿并未直接进去,她抬眸瞧着祠堂前那株碗口粗细的紫藤树,有关母亲的那段回忆,似潮水般猛烈涌来。
在那春意盎然,微风和煦的春日里,祠堂门外的这株紫藤树,一串串的紫色小花缀满枝头,芳香馥郁。
这株紫藤树,是母亲生平最爱的花树,那时,母亲时常会带着她来此处,欣赏紫藤花开的美景。
瞧那一朵朵,一串串的紫色小花微风中轻摇,还有母亲眉眼间虽浅浅,但却很是欢喜的笑意,直至现下,那幅说不出美好的画面,还印记于她的脑海之中。
但不知从何时开始,祠堂外的这株紫藤树,就再也没有开过花。
而母亲,仿佛也从那之后,身子情况每况愈下,感情方面也变得极为淡漠。
所有和母亲相关的温情记忆,似乎也随着这株不再开花的紫藤树戛然而止。
顾月儿曾也很在意母亲的情绪,只是后来,苏姨娘的温柔呵护弥补了她那缺失的母爱,渐渐地,她也越来越喜欢与苏姨娘,还有庶妹顾怜待一起。
再后来,她邂逅了沈昀卿,从此整颗心,她都扑在了那人的身上。
而对于长居内宅,诵佛读经的母亲,除了必要的请安行礼外,顾月儿竟不知该要与她说些什么了。
半年前,那时候才入秋不久,只记得庭院里的金菊盛开的特别鲜艳漂亮,母亲却突然逝去。
彼时,她满心满眼的人都是沈昀卿,她倾尽一切方法,想讨得沈昀卿的在意和欢喜。
知道沈昀卿睡眠不好,她为他苦寻秘方,亲自采摘小野菊给他制作药枕,为此她一双纤纤玉手,被荆棘刺伤了几道伤痕。
知道他喜欢前首辅张千的真迹,她逛遍整个河间府的书坊,为他寻求,最后求得江南外祖父,辗转几番,终于得之。
只是,那人不喜欢她,就是不喜欢她,不管她做了多少事,沈昀卿依旧对她不甚欢喜。
她也是个很爱面子的人,却为了沈昀卿一次次降低自己的底线,而沈昀卿的冷情,却又一次次狠狠地伤了她的心。
不只一次,顾月儿想要放弃,但不知因何支撑着她,让她却一次次的坚持下来。
她生来便是官吏之女,父亲地方官员,母亲江南富商之女,而她又是顾家唯一嫡女,再加上苏姨娘一直面上疼爱娇惯,实则却是捧杀的举止,将她性子养的更是娇蛮。
不过,那娇蛮大多也只是对着家人而已。
其实,也称不上娇蛮吧,顶多算是撒娇而已。
只是后来,不知为何,河间府市井之中,就有顾家嫡女性子嚣张跋扈的谣言流传,对于这些以讹传讹,顾月儿心里一直不甚在意。
她在意的,只有沈昀卿一人罢了。
而她有没有做过讹传中的那些事,顾月儿她自己十分清楚。
这么些年来,她从未对任何人与事发过脾气,仅唯一一次,是两年多前,她在街上遇到了个让她特别愤怒之事......
那是她第一次,以自己官吏之女的身份镇压于人,令那人俯首乖觉听从。
对于那一次,顾月儿从未后悔过自己用了最为霸道强硬的手段,若是时光重返,她还是会那样做的。
那时候的顾月儿,只一心挂念着她喜欢的沈昀卿,一时间,她对母亲的关心更是减少,除却必要的请安问好,顾月儿自来很少去她那儿。
豆蔻年华时候的她,喜欢的是花香怡人的雅致清香,而不是母亲房里,一年到头都不会断了的诵佛读经的檀香,或是日日进食的药香。
这些香,这些味道,只会让她不禁心生压抑之感,让人想要逃离......
就在她因得不到沈昀卿欢喜,暗自悲伤之时,母亲却突然病逝,听到这消息时,顾月儿无法置信。
之后,顾煜给母亲办了盛大的葬礼,三日后入棺下葬,接着她瞧着母亲的牌位被搬进了祠堂。
就这般一个生活在她身旁活生生的人,此刻却变成了一块冰冰冷的牌位,整场葬礼下来,她一直都是很懵很懵的状态,耳畔边哭声哀嚎,但她眸中却没有一滴泪水。
顾月儿心底总觉着,母亲其实一直都在她身边,并未离开。
参加葬礼之人瞧着她从始至终,都未落下一滴眼泪,皆觉着她很是不孝,而前世,她后来会身败名裂,与葬礼之上她的平淡反应,有着逃不了的关系。
比之她的漠然反应,她的庶妹顾怜却是哭的梨花带雨,一双眼眶尽是通红,惹人生怜。
仿佛,她才是那个逝去之人的亲生女儿一般......
顾月儿从回忆中清醒过来,她侧过身,对身后的采兰淡淡道:“你找处避风的地方先待着,我想一个人进去,单独和母亲说会儿话。”
听了话,婢女采兰点了点头,轻轻应了声,“好,奴婢就在外面候着,若是小姐有什么事情,可以随时唤我。”
“嗯,也好。”顾月儿淡淡回了话之后,便转身进了祠堂之中。
......
而就在这同一时刻,身处河间府某处深巷中的顾怜,却突然遇到了些麻烦。
现下接近年关,百姓们都在纷纷抢购年货。一时间,河间府临街之处,车水马龙,喧嚣热闹。
而在这河间府的某处深巷中,此处却寂静的不见一个人影。
顾怜原是一路跟踪着苏姨娘的,但不知怎的,跟踪到这条巷道之后,苏姨娘却突然不见了踪迹,意识到自己跟丢之后,顾怜忙吩咐车夫调转车头。
却没想到,她会在此处遇到赵淳此人。
这姓赵的,是河间府这街道上出了名的好色之徒。
他仗着家中万贯家财,终日流连于各色美人之中,若不是家中有个似若母老虎般的夫人坐镇,约莫府里早有了数不清的貌美小妾。
“哟,这不是顾府二小姐吗?你怎么会在这儿......说起来,咱们还真是有些缘分呢。”顾怜瞧着眼前男子,只觉着他这人可还真是不要脸。
但立在车前的赵淳,却笑着从袖中掏出折扇,仿若文人模样,他将手中折扇轻轻展开。
如今冬日,他却手执一把折扇。
若说他样貌俊秀,五官端正,便也罢了。
但他一副略为臃肿的身形,还有也不知是不是床笫之事过于频繁缘故,男子眼底一抹青黑,叫顾怜觉着,就连附庸风雅四字配予他,都是玷污了这词儿。
缘分......
听了赵淳的话,顾怜心底冷冷一笑。
“......赵公子,还请你休要胡说,我与你能有何缘分?”顾怜神色不解的说道,但少女语气中带着几分说不出的恼意。
“若没有缘分,那咱们又怎会在此处偶遇?”仿若察觉不出顾怜声音中的冷意一般,赵淳仍旧笑嘻嘻的说道。
而听了此话的顾怜,她垂下眼眸,神色登时便冷了下来,她握紧袖中的拳头,好一会儿之后,她才抬眸,朝着眼前男子盈盈一行礼,声音淡淡道:“赵公子,还请你......不要拿我与你那些美人比较。”
紧接着,顾怜又继续道:“我虽是庶女,身份卑微,但好歹也是官家女儿,容不得你这般羞辱。”
“羞辱?”听了话,赵淳轻轻反问出两字,继而,便瞧着他一双眼眸轻笑袭来,“在下最是怜爱美人,又怎会羞辱于你,顾小姐定是误会了在下的意思。”
瞧着赵淳依旧纠缠不休的模样,顾怜心中厌恶不已。
她轻撇开自己的眼眸,不再瞧向眼前之人,片刻之后,顾怜听到自己柔着声音道:“好,或许真的是小女误会了赵公子的意思......瞧着赵公子刚才也是急匆匆的模样,该是有要紧的事情要去处理吧,那小女就不耽搁公子的时间了。”
她的一举一动,都是一派为他人着想的善解人意的样子,既能解决掉自己眼前这麻烦,又能让人心里对她颇生好感。
她明事理之后的这些年里,皆是这般行为举止,每一次,她都能顺利通过,而又不会丝毫影响自己在众人心中的美好形象。
就在顾怜以为眼前之人会接着她的话,说自己的确有事要离开,但她却听赵淳轻笑着道:“有什么要紧的事,能比得上与顾二小姐亲近关系重要。”
说着,他人眼神颇为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
瞧着他意味不明的目光,顾怜心底蓦的一寒,这般的眼神,她曾在这人的身上见过。
约莫两个月之前,她在街上遇到赵淳一直跟随着某位貌美少女,他仆从手中拎着大小礼物,都是讨那少女欢喜买下的......
后来,她与家人去参加某位官员的生辰寿礼,却误入一处寂静偏院,就在那偏院不远处的丛林之中,她隐约听到女子似是欢愉,又似是痛哭的低吟之声,她寻声而去,却瞧见了那样的一幕。
少女被男子压于身下,衣衫破碎凌乱......最初,她只觉羞涩,感叹于那两人胆子真大,竟在主人家生辰之礼时,【情】爱于此。
但后来,她却认出了那男子便是赵淳,而那被压在身下的少女,竟是不久前街上遇到的那姑娘,此刻她身边不远处一袭桃粉衣衫,显然是府中侍女着装。
那时候,她心中只觉惊讶,但没太多情绪,毕竟与她无关。
但此时,瞧着赵淳投向于她的眼神,像极了当初他看那侍女的样子,想到于此,顾怜心中不禁一阵恶心。
“赵公子,你说话请注意些分寸。”顾怜抿了抿唇,只听她一字一句的道。
“哈哈......顾二小姐还真是冰雪聪明,竟这么快就看出了在下的心思,我对顾怜小姐早就青睐许久,若你答应成为我的红颜知己,我日后定不会亏待于你。”
瞧着顾怜突然冷下的面色,赵淳知道眼前之人已经瞧出他心思,于是,他就不再隐瞒,直接说出了自己的心思。
顾怜听了,轻哼一笑,低低的道:“你凭什么觉着,我会看上你。”见赵淳直接道出自己的心思,顾怜也不再装模作样,她说的这话,带着几分说不出的嘲意。
赵淳这人,若不是他生来万贯家财,又舍得给各个美人儿散尽银钱,就以他这副模样,真不知道到底还有哪些个姑娘,能看中的他这般的人。
而她眼下又不缺钱,也不知赵淳这人,他究竟是以怎样的底气来与她说这话的,以为她与那些贪财的女子一般吗,真是可笑。
对于此,顾怜心中颇为不屑。
随后,顾怜便听着眼前之人慢慢出声,果然和她之前想的一般。
“在下虽不才,但名下家财万贯,可足够顾二小姐享用一生......想必,顾怜小姐对在下说出的这个,应该会有好些自己的见解。”
顾怜原是一副敷衍悠然的姿态听着赵淳的话,只是话说到最后,却见顾怜眉头几不可见的蹙了一下。
少女神色仿若不解的看向眼前之人,轻声回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顾二小姐腕间的碧玺石手串甚是不错,这么些年,我送给各色美人的首饰也不少了,像成色这般好的手串,还真是少见......”
赵淳垂眸,目光从眼前少女腕间的手串轻瞥而过,随后语气慵懒随意的说道。
从赵淳开口谈论起少女腕间的碧玺石手串起,顾怜的脸色微微就变得有些不自然了,她下意识的摸了摸腕上的手串,突然有种想要将之藏起的冲动。
顾怜很想赵淳能止住这个话题,但眼前之人却依旧继续着道:“不是在下看不起你们顾家,而是以你父亲那点子的俸禄,若不是有先夫人的田产和铺子支撑,就连维持整个顾府应该都有些捉襟见肘,又怎么可能买得起这般贵重的碧玺石手串送予你。”
“若在下没有猜错的话,这手串应该是从江南徐家那边送来的吧......而且,这手串的主人,应该也不是你顾二......”
赵淳的话音未落,“闭嘴!”就听眼前少女突然出声打断。
顾怜衣袖遮住腕间手串,她纤手渐渐的握紧了些那一颗颗穿成手串的碧玺石玉珠。
想起当初这碧玺石手串从江南初初送来之时,用一件十分精致的珊瑚匣子装裹着,匣子里刻着祝贺顾月儿十五岁生辰欢乐的字句。
这是顾月儿远在江南的外祖父,亲自为顾月儿定制的十五岁生辰之礼。
从徐氏去世后,府中的管家职权暂时移交到了姨娘手里,府里所有迎来送往的礼品都要经由姨娘之手。
偶然间,她瞧见了那匣子里的碧玺石手串,心生欢喜,便暗自取走。
心道这十多年来,顾月儿不知得了多少珍贵稀奇的首饰宝贝,不过就是少了她手串这一件罢了,也没什么大不了。
“其实,在下也不知这手串原本属于谁,刚才那些话不过就是随口而说,但瞧顾怜小姐的表现,似乎事实还真就如此。”瞧着顾怜有些紧咬嘴唇的模样,赵淳轻轻一笑道。
“你......是与不是,和你又有何关系?”听了话,顾怜从回忆中抽身出来,她不由恼羞成怒道。
“嗯,的确,此事是与我没关系,可谁叫我对顾怜小姐心生爱意呢......那我自然是要,多为顾怜小姐考虑考虑了。”
瞧着赵淳恬不知耻的模样,顾怜心中恼怒至极,但身前之人却还接着道:“我劝顾怜小姐别忘了件事,徐氏如今已经没了,若再过些年,顾家大小姐嫁了人家,江南富商与你们顾家的关系可就更疏远了......到时候,你要想再得到碧玺石手串这般的宝贝,那可就难了。”
“顾怜小姐,在下再说句你不爱听的,你父亲的官职其实也并不是很高,若没了江南徐家的贴补,你们顾家生活水平肯定大不如前,可你若要成了我的人,日后你要是想要什么,我定会全都送到你眼前来。”
“但若你拒绝的话,再想找到像我这般条件的人,可就不简单了,说到底,你其实不过也一庶出女儿,又不是什么名门闺秀,以你父亲的性子,定会给你寻个书香门第之家,家里富裕他可能并不大看中,只要学业勤勉即可......以你身份,约莫会配个学业颇好的秀才,更好些的或是个举人的身份,以你顾二小姐的眼光,在下想......你定是瞧不上眼的。”
顾怜静静听着赵淳的言语,虽听着心里难受,但不得不说,眼前之人说的极是有理。
若她与姨娘不横加干预,赵淳心中所说之事,很有可能会在不久之后发生。
顾煜一直以为她清雅孤高,不甚在意钱财,那不过是在她完全不需为钱财发愁之时。
但从苏姨娘接手府中中馈,顾怜见识了江南徐家是怎样富贵滔天之后,她心里便更是在意钱财之事了。
想起以前,她时常在顾月儿的梳妆匣子中,瞧到各种精致饰品,分明都是一样的珍珠耳坠儿,但顾月儿的却格外圆润漂亮,将原本就颜色颇好的少女,更是衬得明艳好看。
每每瞧着她腕间,耳垂,或是鬓发间,戴着簪着各种好看的饰品,顾怜心中皆羡慕不已,很想占为己有,但那时徐氏还在,苏姨娘叫她小心行事,不可做出让父亲不喜之事来。
而现下,她却可以任意挑选其中她的欢喜之物。
顾怜握着手中的碧玺石玉珠,原本该是顾月儿的十五岁生辰之礼,但如今却是戴在了她的手上。
有时候,顾怜只觉上天真不公平,同是顾煜的女儿,凭什么她顾月儿生来嫡出,还有家境那么富裕的外祖父,想要什么东西,皆是应有尽有。
而她顾怜,却是身份低她的庶出姑娘。
甚至,就连她的父亲,原本嘱意她姨娘,却也为了徐氏家中的万贯家财,让她的姨娘成了他的小妾。
妻与妾虽一字之差,但她与顾月儿的身份却是天差地别。
想起今早从婢女那儿听来的消息,说是镇北侯府四公子求亲于嫡姐顾月儿,镇北侯陈修远,官拜正三品的朝廷大臣,嫡子陈明礼小小年纪之时,便也是在战场之上,建有功业。
镇北侯一家戎马沙场,手握军权,颇受当今太后重用。
四公子陈明州虽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但那也是出自簪缨世家的俊美公子,哪里是一个学业颇好的秀才,或是举人身份所能比拟的。
就陈明州夫人的身份,就足以顾月儿日后能在华京立稳脚跟,成为位高权重的侯府儿媳。
而她顾怜,却最多只能嫁个举人身份的男子,即使最后能成功高中,那也得从朝廷最低一级,慢慢往上爬。
只要一想到此处,顾怜便忍不住心中恼意,觉着上天待她真不公平。
凭什么她顾月儿生来便什么都有,而她却只能永远活在她的下面,她不甘心。
顾怜从思绪中清醒过来,瞧着眼前的男子还在不停地劝说着自己,蓦然间,少女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只见她双眸微微眯了一眯。
片刻之后,她笑道:“赵公子说的的确有些道理,但我还是要好生思虑一番,毕竟事关我终身大事,总要多给我写时间,让我思索思索......”
“赵公子,你觉得我说的对吗?”顾怜听着自己柔声笑道。
“......当然,我赵淳从不喜欢勉强于人,你若想清楚了,随时可以来鹤颐楼找我,到时候告知掌柜的‘谆谆教导’,他自然就明白你的意思了。”
赵淳原本以为眼前之人不会轻易答应,但他只要好好诱导于她,多少还是有机会能成功的,只却没想到的是,顾怜竟然会应答的这般爽快。
听了话,顾怜淡笑着点了点头,“但我若是没去,那时你可不许找我麻烦,你也知道,我是很爱面子的。”
“那自然,我这人虽无赖,但对女人都是很大方的......这些,你不用担心。”
“怪不得那般多女子能看中于你,你这张嘴可真是太能言善道!”顾怜听了,忍不住轻哼一笑。
男人的话,她自来都是不信的,在骗到手之前,怎样的甜言蜜语,花言巧语都毫不吝啬,待到得手之后,最后也只有女子伤心后悔了。
而她之所以还跟赵淳周旋,不过是还有些用处罢了。
......
两日后,华京。
沈府一行人于风雪之中,经过长途跋涉,终于在两日后抵达华京。
彼时,才将将过了午时,同样也是雪落了千里的华京城,却有着胜于河间府数十倍的喧嚣热闹。
沈昀卿看着眼前繁华如斯的华京,还跟他离开时一模一样,仿若这离开的三年,只是一场梦般。
而现下,这场梦终于醒来。
华京,他回来了。
而就在他们一行人下了行舟渡口之时,另一条官道之上,一身手颇为矫健的年轻男子,他手执缰绳,往华京的城楼方向策马疾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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