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淳?”陈明州薄唇微微张合了下,他轻轻出声反问。
“嗯,属下私下调查了下,听闻那赵淳在河间府出了名的不正经......属下回来之前,正听他吩咐下人备马,此刻他应是在赶来鹤颐楼的路上。”
听了话,手执青瓷茶杯的青年,他没有直接回答,陈明州轻垂下眼眸,将浅饮了几口的茶杯轻轻搁置于案几之上。
似是在思索着什么,青年轻轻地闭上了眼眸,他修长有力的手掌微微屈指,仿佛下意识般在案几上轻扣了几下。
雅间内,寂静无声,唯有青年身前案几上的一瓷茶水,随着陈明州指节的扣动,而微微漾起了几丝波澜。
似是过了许久,又仿佛只是过了一瞬,年轻侍从随后便听到,锦衣青年语气漠然的声音,“这事如何,我大致已经知晓,你不用再继续调查下去。”
端坐在圈椅上的青年,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事,他轻扣案几的指节慢慢停下,只听青年声音低沉道:“接下来,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派你去办理......”
“是,属下领命。”听了吩咐,年轻侍从垂首恭声应道。
就在年轻侍从领了锦衣青年吩咐的任务,轻步退出雅间内的时候,一身形略为臃肿的富贵公子,他正一副兴奋雀跃的表情,急匆匆的往鹤颐楼内走来。
从雅间内下楼的年轻侍从,余光里瞧着从门外走来的赵淳,两人擦肩而过。
出了鹤颐楼的门,有着多年训练的年轻侍从,很快便就察觉到,现下附近正有人在紧紧的盯瞧着这边。
稍稍只花了片刻功夫,年轻侍从便查到此刻暗中监督之人,并没有伤害公子的意图......
只是,可能会影响到公子的计划。
但想到,刚才雅间内公子的吩咐,年轻侍从便没再多加干预,继而转身离去。
“哟!赵兄,你这回拿下的又是哪位美人?”
进了鹤颐楼,赵淳巧遇和他有类似志同道合的熟人,江震。
只是这人玩的比他更开,别瞧他面上一副风流儒雅的贵公子模样,私下里却荤腥不忌,男女通吃。
江震常年流连于花丛,因而,只消一眼,他便知道,赵淳接下来要去做什么。
听了话,赵淳笑着拱了拱手道:“哪有江兄厉害,听闻你又在外置办了一处,哪儿像我,家里有母老虎管着,想出来玩玩都受管制......不过,今日我来鹤颐楼,是有正事要办理,可不是来玩的,江兄可不要误会了我。”
江震这人,赵淳心里很是提防于他。
其实他二人家境都差不多,但是姓江的这厮皮相要更好看些,好些回,他看中的美人,最后都投进了这厮的怀里。
这一回,赵淳好不易才得到的顾家二小姐,他可不想,煮熟的鸭子,最后却又飞进了眼前这人的口中。
“原来如此......那小弟就不耽搁赵兄办理正事了,哪日消空,咱哥俩好好的喝上几杯。”
瞧着眼前之人似是信了他的话,又想到美人还在罗榻上等着他,赵淳连忙笑着回道,“那是自然,到时候我做东,定要喝的不醉不归......只是今日,我还有要事要去办理,就不能继续此处耽搁了,还请江兄见谅。”
说着,赵淳面上颇为不好意思的朝眼前之人拱了拱手,随后,他侧身便向鹤颐楼的楼上走去。
而原本也正朝门外走去的人,这时却止住了脚步。
“看来这回,赵淳那厮真的得了个好货......本公子倒要瞧瞧,究竟是怎样的美人,竟叫他这般提防于他。”
想到这儿,江震侧身,朝楼上他刚离开的雅间走去,没一会儿,只听他慵懒扬声道:“小二,给我再续上一壶热茶。”
“哎!好的,客官,马上就来。”
......
同一时刻的顾府之中。
“碧霜,还是没有消息传来吗?”从那日之后,苏姨娘已经好些时日,都没能与徐远山取得联系。
“回禀姨娘,没有。”
十八九年前,她还只是某小镇上的布商之女,虽与大富大贵人家无法比拟,但在当地,条件已是十分不错。
少时,父亲曾让她学过些字,读了些书,因而她比小镇上的大多姑娘,眼光放得更高些,在那些女子听从父母媒妁之言,寻个门当户对男子之时。
苏蕊儿却将目标早早的放在了,还未秀才功名在身的顾煜身上。
才将将二十出头,只一门心思沉浸学业的书生,她只稍稍的,仿佛不经意间的撩拨几下,很快,顾煜便对她动了心思。
当顾煜通过县试,有着秀才功名在身之后,顾煜便如苏蕊儿所预料中那般,欲将提亲于她父亲。
却没料到,江南绸缎商徐家会从中横加干预,最后她与顾煜的那料子事就不了了之了。
后来一年,小镇遇上水患,当地一切都被那场大水冲毁,很多人都在那次水患中丢了性命,她父亲也是。
没多久后,她遇上了和她类似不幸遭遇的徐远山,为了活命,两人相互合作,几年之间,他们骗取了不少人的钱财,其间也害的些许人为此丢了性命。
不过,他们都觉着这并没什么不对......只能怪那些人太蠢笨,才会这般轻易的受骗。
就在苏蕊儿以为一辈子就这样过去的时候,徐远山却突然离开,只留下一信,说他不想继续这般下去,苏蕊儿早知他这人心肠冰冷,野心勃勃。
但没想到,他会冷情至此,就连和她个告别都没。
这个世上,并不是谁离了谁,就不能活了一般,四五年的时间里,她骗人手段已是炉火纯青,徐远山离开之后,苏蕊儿她依旧【操】着旧业。
那一回,也是最后一回,她失手了,被带去见官,却没想到,重逢了几年未见的顾煜。
几年过去,顾煜心思虽已不像过去那般少年青涩。
但她这几年来,也称的上是经过专业的训练,只稍稍使出些手段,顾煜便将她带回了顾府,成了他的宠妾。
十几年已经过去,仿佛只是南柯一梦,苏蕊儿却在几个月前,再遇了如今成了如意赌坊掌柜的徐远山。
他们俩人还是同过去一般,只要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可以穷极方法,乃至不择手段。
如意赌坊虽在河间府已有多年,但长时间以来一直呈亏损状态,而这样一个烫手山芋,徐远山却将之接了过来。
他告知苏蕊儿,觉着这是一次机会,想叫苏蕊儿投入一部分银钱,只消数月,便可以连本带利,全部归还于她。
苏蕊儿也曾陷入过犹豫......
但想到,从她接手徐氏的田庄和铺子之后,因管理不善,账册出了不小的纰漏。
顾煜虽宠爱于她,但更是看中顾府方方面面的章程,徐氏之前虽身子不好,但将府中管理的井井有条,总不能她一接手,才几月而已,就将府中各种事务弄得混乱不堪。
也是如此,苏蕊儿最后才终于决定放手赌上一把。
从她第一次投入钱财之后,事后的确得到不少收益,这才叫她后来胆子越发变大,数日之前,她又投入许多银钱给了如意赌坊。
亦是那次,无意间被顾月儿发现她与如意赌坊......隐隐存着关系。
她与徐远山皆害怕留下隐患,便决定了对其出手,叫顾月儿永不会将她的事情给捅破出来。
只是,从她那日使了些手段,令顾月儿被匪徒抓走。
但也从那时候开始,她与徐远山的联系,彻底断开。
已经好些天过去,却还是没那人一丁点儿的消息。
若是那笔银钱再不及时回到账面,到时,顾煜定会察觉到问题所在。
还有现下的顾月儿,苏蕊儿隐隐觉着,若想再要对付于她,就真的要好好的,认真部署一番了。
想起那日清晨,守门小厮传来镇北侯府四公子将欲求亲顾月儿的消息,说实话,苏蕊儿当时真的被惊诧到了。
若是顾月儿离开河间府之前,她们不想法子毁掉她,或是毁掉她的亲事,日后要是再想对她动手,那就真的要难上加难!
想到这儿,倚靠于窗前贵妃榻上的妇人,她只觉得头好像更疼了些许,苏蕊儿纤手抬起,轻轻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就在这时,她右眼皮蓦地挑动了几下,难受的紧,没多一会儿,她【胸】口处莫名的开始心慌起来。
“左跳财,右跳灾......”,苏姨娘似是意识到什么般,她提起了声问道:“二小姐呢,她现在在府上吗?”
“怜儿小姐她半时辰前出了门。”听了话,在一旁侍候的婢女碧霜如实回道。
听了话,她又接着问道:“她近来少与我请安,碧霜你可知她近来都在做些什么?”
“奴婢不知,只是......”婢女碧霜说到一半,又觉着自己这般举止似是不好,若叫顾怜小姐知道,肯定要恼怒于她,索性便没再继续说下去。
“只是什么,碧霜,把你知道的,全都说出来。”
“是!姨娘,怜儿小姐这几日常会出府,而且在外会待上许久......”
“这孩子......如今真是越发不让人省心。”听了碧霜的禀告,苏姨娘在心中轻轻一叹。
没多久,却见眼前美艳妇人眸色微微一深,她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般,苏姨娘又开口问道:“......那大小姐呢?”
“大小姐此刻也不在府上,奴婢给姨娘在庭院折梅之时,恰看到了大小姐出了府,奴婢瞧大小姐的脸色,似是遇到了很焦急的事儿......”
“她最近,我还真是......越来越有些看不懂她了,有空时候,碧霜你要多和她院里婢女多联络联络,别时间长了,生疏了姐妹之间的感情。”
“是,姨娘”瞧着躺着贵妃榻上的苏姨娘,碧霜轻轻垂眸回道。
碧霜的话音刚落,女儿顾怜院里的一婢女从外缓缓走了进来,“姨娘,这是小姐让奴婢转交给你的,小姐说姨娘一收到这信,就即刻展开来看。”婢女垂着眸子,她屈身禀告道。
碧霜见了,她提步上前几步,从婢女的手里接过信卷,随后转身,她将手中所执信卷,抬手轻轻地递到苏姨娘的手掌心上。
随着信卷在美艳妇人的手掌心上慢慢摊开,字迹渐渐跃然于纸上。
目光瞧着纸上内容的苏姨娘,此刻,她面上神色微微一僵,轻执信卷的一双纤手不知觉间慢慢握紧。
“怜儿她真是被我给宠坏了,如今行事这般胆大妄为......在我跟前,竟还学会了先斩后奏!”瞧了信上内容的苏姨娘,她心中不由愤愤道。
只是,事情现下已经发展成如今这般模样,她便只能想法子助顾怜一臂之力。
不然这丫头指不定会弄出什么纰漏,以致给她惹来大麻烦。
仔细想想,现下这时候除掉顾月儿正好。
那镇北侯府的四公子陈明州,虽说了要求亲顾月儿的言辞,但据她所知,那陈明州在华京是出了名儿的纨绔。
说不得,人家那只是看中顾月儿的美色,随口一言,根本当不得真。
若是顾月儿人都没了,那镇北侯府的四公子还不隔两天,就会忘了这人,再重新去寻别的美人儿。
无论如何,他绝不可能会为了只见过几面的顾月儿,而放弃掉日后会出现他身边的所有美人。
但若此刻,她们不想法子将顾月儿除去,那小妮子,说不定还真能以她的那副姿色,讨得陈明州的欢喜。
陈明州此人,虽然方方面面都不咋地,但人出身簪缨世家的镇北侯府,可不是她们这种身份地位的人,能够惹得起的。
若是日后,陈明州当真听得了顾月儿吹得枕头风,真真是能够她们母女喝上一壶的。
因此,不管怎样,在顾月儿嫁入镇北侯府之前,她都要想法子将其除去,否则,那小妮子迟早会碍了她们的好事。
......
顾月儿如约到了信上所说之处。
但雅间内,此时却空无一人,唯有一壶备好的茶水搁置于案几之上,壶口之处一缕缕白烟缭绕。
雅间内设着炭火,用的是顾月儿最喜欢的松木炭,淡淡的松木香,其间似还夹着一两分浅浅的果甜香气,很是好闻。
顾月儿行至黄花梨木案几前,却瞧倒置的青瓷茶杯下,镇着一张窄短纸条。
“遇事耽搁片刻,还请小姐先品用茶水,在下随后就来。”几句简单解释,现于纸上。
采兰知道自家小姐习惯,便提步行至隔窗前,她一面疑惑问道,一面抬手想将隔窗支开,只是此处雅间的隔窗不知出了什么问题,却是怎么也打不开。
“这鹤颐楼......店内茶水定价定那般高,隔窗却不好好修缮下,真是不良商家。”见隔窗始终都打不开,采兰没好气的嗫喏了几声道。
见隔窗推不开,采兰便不再浪费功夫,她回身行至案几旁,抬眸瞧着眼前少女目光正盯着纸上的内容发呆。
“小姐,你口渴了么?”步入雅间片刻,采兰微微觉着有些渴意。
听了话,顾月儿视线从案几的纸上收回,忽也觉着渴意明显,她垂下眼眸瞥看了眼案几上的茶壶,想也没想便道:“采兰,你去楼下重新点一壶茶水上来。”
“好的,小姐。”顾月儿此种做法,采兰心里也很是赞同,案几上的那壶茶水来路不明,她们还是当心些更好。
应下顾月儿的话,婢女采兰便垂眸缓步退下,伴随着“吱呀”一声,留在雅间里的姝色少女,便只瞧一抹纤细身影走了出去。
槅门又“吱呀”一声,被轻轻地落上,顾月儿莫名觉着渴意更甚了些,她只以为隔窗没开,雅间内太过干燥的缘故,因而......没想的过于深入。
夹着果甜香味的炭火,在一旁静静地燃烧,间或着细碎的“噼啪”声响,空气中的甜香味似乎又更浓了几许。
但是,待屋内太久的顾月儿,此刻却什么都察觉不到。
她只身上觉着有些热,少女鼻尖不知何时浸出细细的汗珠,她纤嫩的手指缓缓抬起,将身前的系带解开,随后将披在肩上的银红羽缎斗篷搁在一旁。
若此刻她的婢女采兰能及时进来,便能发现雅间内的少女,她面上现下坨红一片。
顾月儿两侧脸颊好似染上了两朵红霞般,少女一双微醉眼眸动如秋水,平日里那素极了的樱唇此刻也变得分外诱人。
顾月儿一开始也不知怎么了,脑袋开始变得晕晕沉沉,身子却热如火炉。
很快,顾月儿便反应过来,自己这回肯定又是中了苏姨娘母女的计策。
但她心里很疑惑,分明这一回,她行事举止已经很是小心翼翼了,为何最后却还是没有逃开她们的算计。
顾月儿意识到不对的那一刻,她忙起身想要离开此处,但腿脚却十分酸软无力,刚离了紫檀圈椅,姝色少女便“砰”的一声,重重摔倒在地。
仍是和几日前那次一样,出去了许久的采兰,迟迟都还未归来。
顾月儿意识渐渐涣散开来.....最后,她陷入了昏迷之中。
没过多久,她耳畔边,便隐约传来槅门被推开的吱呀声响,接着,屋外之人一步一步的行至她身旁停下。
那一步一步踏在地面发出的低沉声响,仿佛如同踏在她的心上一般,这一回,顾月儿她是真的害怕了。
松华山的那一回,她虽被掳至匪窝之中,但因有着前世经历,她知道自己不会出事,所以心中早已做好了准备。
但这一次......
顾月儿她却是什么都不知道了。
从屋外缓缓走入雅间内的青年,他侧眸看向一旁燃烧正旺的炭火。
青年举手提起案几上的茶壶,他几步行至炭炉前停下,只稍稍停顿了一瞬,青年手中茶壶倾斜而下,壶中之水曰曰流出,没一会儿便扑灭了所有炭火。
青年脚步慢慢行至顾月儿身前,垂下眼眸,他静静打量着昏迷于地上的姝色少女,俊美青年不知想到什么,只见他勾唇轻轻一笑。
“还以为是多厉害的大小姐呢,却原来,竟是个小呆瓜啊!”意识昏迷中的顾月儿,隐约间仿佛听到了男子低声呢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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