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有什么?”端坐在罗榻上的顾月儿,知道自己无事之后,便垂眸细细的整了整自己的衣襟,听了采兰的话,她语气颇为随意的问道。
“陈公子今日送小姐回来没多久,便领了好些彩礼来向小姐您提亲了!”
“嗯......嗯?”听了话,顾月儿神色微微一愣,尾音不由轻扬。
瞧着顾月儿不可置信的神色,采兰笑着回道,“小姐,是真的,奴婢亲自瞧见了,陈公子他遣了咱当地有名的媒人来府上求亲,而且还带来好些彩礼。”
听了话,顾月儿将整理自己衣襟的纤手缓缓放下,眸色浅浅一沉,开始细细思索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
尽管她在鹤颐楼之时,已经很是注意,但最终,她还是着了苏姨娘的道,再次上了当。
一想到这事,顾月儿便觉着满满的无力感,她原以为有着前世的记忆,便能避过前世所有劫难,但如今看来,她仿佛将老路又给走了一遍。
前世的经历,除却让她认清苏姨娘母女的为人外,这一世,似是也没了其他什么作用。
哦,也不算,她在这一世早早的认识了陈明州。
因为他,顾月儿稍稍改变了自己原有的命运路数,让她没再承受来自世人的污言秽语。
而这一回,又是因为陈明州,才让她再一次的避过了不幸遭遇。
若不是因为陈明州他恰好也在鹤颐楼......
顾月儿完全能预想她中了媚香之后,接下来,她身上将会发生怎样的事儿。
但是,让她想不明白的地方是,这场设计分明是为苏姨娘,或是顾怜所设计。
可是,到了最后,顾怜为何却自食了自己种下的恶果。
从听了采兰禀告关于顾怜的消息之后,直到现下,顾月儿便一直都在思索着这事。
渐渐地,她脑海之中,便缓缓浮现了一个陌生且熟悉的身影。
她心里隐隐觉着,顾怜想暗中害自己的事情,陈明州那人或许早就知道了。
毕竟,他是那般一个足智多谋,深谋远虑之人。
若陈明州真的有想将她归为他日后身边之人,那么,他就绝不会让任何人破坏了他的计划,苏姨娘母女而已,还不至于会将她二人放在他的心上。
陈明州那人,是一个连父兄都可以不管不顾之人,又怎么可能会在意苏姨娘母女的死活。
想到这儿,顾月儿心绪淡淡,对于陈明州的提亲,早便是她意料之中的事儿,说不上高兴,还是不高兴。
但多少应该有些庆幸的,因为陈明州这人,至少是她早已做好了选择了的。
而今日她差点儿在鹤颐楼出事,若不是因为遇上陈明州,那么今日在鹤颐楼出事和丢丑的人就不是此刻跪在祠堂的庶妹顾怜,而是她顾月儿了。
若真的出事的人是她,那么接下来等待她的,或许就不仅仅只是祠堂罚跪了,或许还是会像前世一般,将她扔到顾府的某处偏僻庄子里去。
叫她叫天天不应,唤地地不灵。
片刻之后,顾月儿只听自己轻声问道,“他现下还在府中吗?”
“半时辰前便走了,那时候小姐还在昏睡之中,大人本想让奴婢将您唤醒,但被陈公子拒绝了,说你不小心误吸了那药,对身子不好,还是多歇息歇息为好......之后,大人便也同意了。”
听了顾月儿的询问,采兰先是回想着顾煜和陈明州两人的对话,继而听她声音缓缓的回道。
“走了啊......”顾月儿听了采兰的话,她低声的嗫喏了句。
她本来还想问问他,有关于今日的一些事情,她很想知道,在她中了媚香之后事情的反转,是不是都是他一手的杰作。
可惜,此刻他人已经离开了顾府,想来最近几日应是没有机会再询问他相关事宜了。
顾月儿抬眸看着隔窗外飘落纷纷的细雪,她忍不住的轻轻叹了口气。
而就在这同一时刻,苏姨娘的次间中,冬日的傍晚,天色早早的便黯淡了下来,内室中不久前点了烛火,将屋子照的昏黄一片。
两个青衣婢女守在门外,只听从内室中不时传来妇人的哭泣和求饶声。
“蕊儿,你可知刚才是谁寻来了府上吗?”顾煜紧抿着嘴唇,语气听着十分冰冷。
陈明州离开后没多久,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客人不请自来,顾煜心里多少有些庆幸,那时陈明州已离开了顾府,要不他还真不知该怎样与此二人交流。
在陈明州离开之后,前来顾府拜访的客人,便是鹤颐楼今日的另一主角,北街胡同赵家的赵家公子赵淳。
顾煜怎么也没想到,赵淳这厮在羞辱了他小女儿之后,竟还敢寻到他跟前来。
是谁给他的这么大脸面?
只是,当顾煜听完赵淳的细细陈述和解释,知道女儿顾怜在背后做了什么好事之后,就好似一个无形的巴掌,重重的打在了他的脸面之上,叫他本就不怎么光彩的脸上,又狠狠地增添了几抹羞辱。
“大人,您别被外人的只言片语所骗,怜儿从小在我俩膝下长大,她是个怎样的人,大人心里难道不清楚吗?”
听了话,苏姨娘心内猛地一跳,顾煜刚才见了什么人,她自然知晓。
但她没有接着顾煜的问题答下去,而是很快转移了话题回道。
见顾煜冷着脸没有说话,苏姨娘又接着道:“大人,咱们怜儿定是被人给冤枉的,那赵家公子,妾身多少有些耳闻,他是什么样的人,我相信大人肯定也有几分了解......他那样的人,以咱怜儿的性子,又怎么可能会与他那样的人同流合污?”
说着说着,苏姨娘的声音又不禁开始哽咽了起来,“妾身从再遇到大人,成为大人的身边人之后,妾身心里不知有多欢喜......可若早知会遇到今日这事,妾身当初还不如没有和大人重逢,要不怜儿也不会遇到这种事。”
顾煜从一开始行至苏姨娘内室时,他心里的确愤怒至极,他感觉自己受到了大大的羞辱。
而这接二连三的羞辱,正是小女儿顾怜所给带来的,所以顾煜心中一时间愤懑不已。
但是,听了苏姨娘的话后,顾煜心里最初的恼怒,慢慢的平息了下来。
顾煜思绪着这十几年来,小女儿顾怜从牙牙学语的小女孩,出落成清丽脱俗的少女,而且一直都是听话乖巧的性子,又怎么可能会是赵淳那厮口中所说的那般模样。
或许是多年的官场生涯,叫他将所有人的心思都想得复杂和恶毒了些。
他的女儿顾怜长居内宅,苏姨娘又是这般一个性情温婉之人,又怎么可能会让女儿顾怜养成那般恶毒的性子。
这一切,或许真的都是他想多了。
“好了,蕊儿,别哭了......”苏姨娘本就生的不错,再这么伤心一落泪,她纤手轻轻抬起,指间捏着巾帕浅浅抚过,貌美妇人哭的梨花带雨,将顾煜的一颗心都哭的软和了下来。
就在顾煜轻轻出声抚慰眼前妇人之时,门外忽然走来一小厮禀告道:“大人,门外来了一位贵客,说是要拜访大人您......不知大人您要不要一见?”
“那人是谁?”听了话,顾煜想起今日发生的事情,中年男子的眉头不由稍稍蹙起,只想了一会儿,顾煜便轻声问道。
站在门口的小厮,听了顾煜的话,随后便道:“是江震江公子......他说和大人之前有过几面之缘,近来因为发现了些有趣的事情,想过来告知大人您。”
“带他去花厅吧,我稍后就去。”听了话,顾煜轻声回道。
听了顾煜的吩咐,小厮恭声回了声:“是,大人。”
今日发生的事情实在太过突然,叫自来颇为聪慧的苏姨娘也有些应接不暇,刚才她好不易才将顾煜的心情给捋顺了些,就在她想给女儿顾怜求情之时,这会儿却突然又有人来拜访顾府。
想起刚不久前,赵淳的到到来,已经他对顾煜所说的那些话,真真是打的她有些措手不及,但她还是尚还能应付。
可若这次来的这位江震江公子......
“大人......”瞧着顾煜面色平淡的模样,苏姨娘忍不住轻轻出声道。
“怜儿的事,咱们还是待会儿再聊。”听了声,顾煜轻声回道。
苏姨娘知道现下只能这般,便也就只能低低的应道:“嗯,那,那妾身就在这儿等着大人。”
“别伤心了,怜儿的事情我有分寸,她是咱们的女儿,下人不会太过分的......”
“妾身明白。”苏姨娘一面纤手擦拭面上泪珠,一面柔声回道,“那大人,你先去花厅招待贵客吧......”
“嗯。”说罢,顾煜便随着小厮出了内室,他们沿着府中的廊庑,一道朝着花厅的方向走去。
瞧着顾煜离开了屋子,苏姨娘的脸色倏然间便冷沉了下来。
“碧霜,叫你打听的事,你都打听到了吗?”面上泪痕还未擦拭干净的苏姨娘,想起女儿顾怜今日发生的事情,只听她声音淡淡问道。
“姨娘,二小姐一开始的确将陷阱布置的很好,但后来......却不知道怎么了,奴婢怎么查也查不出问题到底出在哪儿?”听了苏姨娘的问话,碧霜屈身回道。
听了碧霜的回话,苏姨娘的面色就更加不大好看了,碧霜已经是她手中最为机灵的婢女,若连她都发现不了问题出在何处,那她就更加没有办法了。
究竟是谁,在背后给了她们这般重重一击?
苏姨娘此刻的面色,就似窗外乍起的冬风一般,阴冷冰寒。
......
而就在这同一时刻,河间府的鹤颐楼之中。
“陈公子即将喜事临门,赵某提前为你祝贺......”
“那就多谢赵公子了!”听了话,锦衣青年大笑着回道。
席间上,推杯换盏的俩人,正是先后离开顾府的陈明州和赵淳,估计谁也猜不着,他们二人怎么会‘勾结’了一起。
初来河间府的前些日子,陈明州散尽了那般钱财在各处花街柳巷,秦楼楚馆。
那些日子,他可也不仅仅只是玩耍的,也在各处散财之时,结交到了赵淳此人。
“若不是托陈公子的福,赵某今日可就真的要犯大事了......陈公子,你不知道,我赵家在河间府虽混的很开,但生意场上很多事情,与江南的徐氏皆有所交汇涉及,若今日我欺负了顾家的大小姐......到时候我赵家利益定会受到很大影响。”
赵淳想起今日这事,他随即接着又道:“我也是真没想到,顾家的那二小姐心思竟然这般深沉,竟是连我也被她玩在了手心之中,虽最后没有沾到她便宜,但最后瞧着她跌落楼梯,看的我可真是解恨......”
说着,赵淳随即起身亲自为陈明州斟了杯酒,“陈公子,今日这事记下了,若日后你在此处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要我赵某能办的到的,我定会鼎力相助。”
“既然赵公子这般慷慨,那我也就不客气了。”陈明州说着,大方应下。
“不过,赵某还是有一件事不明白,今日你叫我去顾府,去告知顾煜实情的这事,其实我一人便已足以,可陈公子你为何又叫了江震那厮,这岂不是画蛇添足嘛,我就是那当事之人,我所说的话,顾煜他难道还会有所怀疑吗?”
说话的人,他语气颇为疑惑的问道。
“赵公子,陈某这般举止,自有我的用意,是不是画蛇添足,到了以后,你就会知道了。”
陈明州说着,他话题一转道:“今日出的这事,赵公子也算是出了名,顾家的那位二小姐,你打算如何处理......”
“哎,提起这事,我头就痛,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我就不该去招惹,省得给自己召来这般多的麻烦。”听到陈明州的问话,赵淳手按揉着太阳穴深叹了口气道。
“那顾家的二小姐,虽不是出自高门府邸,但好歹也是官家之女,可不能再像往常那般潇洒过的女子一般,随意待之......”陈明州抬手端起案几上的酒杯,语气颇为调侃的问道。
“就是知道这事,我才觉着头更痛了,陈公子你是不知道,我家里还有位更厉害的......好了,咱们别提这事,喝酒,喝酒。”听着对面之人调侃的语气,他摆了摆手回道。
“好,那咱们就不提此事了。”
顾府的花厅之中。
顾煜远远的便瞧见有一人端坐于厅内,此刻已是夜幕低垂,屋外落雪沙沙,厅内烛火摇曳。
今日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已是让他满身疲惫,顾煜本不想让小厮将此人带进来的。
但就是因为现下天色不早,江震却这会儿前来拜访,他心里隐隐觉着,江震要告知于他的事儿,或许是与今日鹤颐楼的事情相关。
因为今日在鹤颐楼之时,江震恰好也出现在那儿,或许他真的知道些什么。
比起赵淳那厮,江震这人所说言语,会更值得信任一些。
站在门外,不知怎的,顾煜想起不久前苏姨娘对他说的话,还有脑海里那个听话乖巧的女孩身影,他不由垂下了些眼眸,藏在袖中的手掌也下意识的捏紧了些。
但愿,他一直以来觉着冰雪可爱,聪慧漂亮的女儿顾怜,可千万别这时候让他失望。
对于大女儿顾月儿,他投入的感情不多,若是她出了事儿,他会很生气,毕竟她是顾家的嫡女,代表的是顾家的脸面。
但小女儿顾怜,他却是放了不少心思在她身上,若是她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
那么,顾煜心里便就不仅仅只是愤怒了,也还会有满满的失望,他不想自己十多年的心思,就这般毁于一旦。
而他的小女儿到底如何,只要他顾煜走进了眼前的花厅内,他隐隐觉着就能知道这一切了。
“江某见过顾大人。”见到顾煜从落雪的门外走来,原本端坐于一侧圈椅上的青年,他先是轻轻放下手中的茶杯,随后缓缓站起身来,接着朝他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江公子不必多礼,坐。”顾煜客气的伸手虚虚一请。
“多谢顾大人。”听了话,江震颇为有礼的回道,随后他便抬手一撩衣摆,缓缓地坐了下去。
屋子里侍候的婢女,见着顾煜来了,便徐徐上前几步,给屋子里的两人各自添上了些茶水。
又有婢女双手托着紫檀托盘,于两人手旁的小几上备上些许糕点儿。
“不知江公子这时辰来我府上,是又何要事要告知于我吗?”
顾煜手摸了摸小几上的茶水,微微烫热,他浅浅蹙了下眉头,只思绪了一小会儿,他就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
“是的,大人......江某也是思索了许久,想着还是告知大人为好......”夜色深沉,隔窗外的天色仿若如墨晕染一般浓黑,只清清浅浅纷扬着细细白雪。
端坐于花厅上首位置的中年男人,在细细听了江震所说言语之后,只见他的嘴唇越抿越紧,脸色也是越来越难看了起来。
顾煜原以为江震此次来,是想告知他关于小女儿顾怜之事。
却没想到竟会牵扯出这般多的事情来,而更可笑的是,他之前竟然从未有过丝毫察觉。
不知不觉间,已是过去了小半炷香的时间。
“江公子,你此刻告知于我的这些事情都属实么?”花厅内,男子的声音醇厚冷淡。
“江某不敢有任何欺瞒。”说着,青年起身拱手回道,语气端正平稳,不见一丝促狭。
听了话,顾煜轻轻点了点头,道:“这些事我已经知道了......此时时辰已经不早,待会儿我会派府中马车送江公子回去。”
“谢谢顾大人美意,江某来时便是乘坐自家车马来的,这会儿江某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信与不信都是大人的家务事,今日多谢顾大人的款待,那江某便就此告辞了。”
“嗯,一路好走,仔细雪天路滑。”瞧着江震起身行礼告辞,顾煜也随之起身回道。
“知道了,顾大人。”说罢,江震转身便离开了花厅。
瞧着江震离开了花厅,“你们也都下去吧,让我一人静一静。”片刻之后,端坐在圈椅上的顾煜冷声说道。
“是,大人。”听了吩咐后,花厅内众人依次慢慢的退了出来。
瞧的出来顾煜情绪不好,在场众人都深深地屏住了气息,不敢做出一分让顾煜生气愤怒之事。
就在众人退出屋子没有多久,花厅内猛地传出“砰”的一声,有瓷器砸到地面发出的破碎声响。
似是砸在众人的心上一般,让每一个听到这声音的人的心皆猛地提起。
仿若是过了许久,又像只是过了一会儿,“来人!”守在门口的两个婢女,耳畔边听到从花厅里,传来顾煜的冷声吩咐。
“奴婢在,请问大人有何事情吩咐?”听了声,守在门口的两个婢女连忙推门,进了花厅,她们皆屈身恭敬问道。
“要想查看府中的账册,除却苏姨娘手里一把钥匙之外,是否还有其他备用的?”听了顾煜的话,两个婢女一时间都有些懵,她们不知道顾煜为何突然会问出这般的话来。
“问你们话呢......到底是有,还是没有?”见两个婢女呆呆愣愣的模样,顾煜不由提起了些声道。
瞧着顾煜隐隐处于发怒的边缘,两小婢女不由吓得有些腿软了。
反应稍微机灵些的那婢女,她随后立即回道:“先夫人在时,咱府上原是有备用钥匙的,自大人将府中中馈交由苏姨娘负责之后,咱们府上账房,便只有苏姨娘手上的一把钥匙了。”
“......今日我问你们的这事,我不想从府中任何人的口中再听到,你们明白我的意思了吗?”说着,顾煜闭上眼眸抬手捏了捏自己的鼻梁道。
听了话,两小婢女忙应声回道:“是,大人,奴婢们都明白。”
“好了,你们下出去吧。”顾煜抬起一手,对着她们摆了摆手。
见了顾煜的动作,俩小婢女微微侧身看了对方一眼,随后缓缓退出了花厅,又只留下顾煜一人待于花厅之中。
退出门前,一婢女眼底余光从地面轻轻扫过,只见地面落了一地破碎的瓷器,还有片片茶叶浮于清水之上,一地狼藉。
.......
此刻的华京城,也是雪落纷纷,冰封千里。
因着接近年关,华京城各个街道巷闾的屋檐下,皆挂上了一排排的红绉纱灯笼,细细飘落的白雪映衬之下,即将过年的气氛愈加浓烈了许多。
白日里的华京城已是热闹非常,到了夜间之时,那屋檐下悬挂的红色灯笼,都一一的点上了烛火,寒冷微凉的夜风吹拂下,那一排排的红绉纱灯笼随之轻轻起伏摇晃。
京城的春风满月楼。
“沈伯父如今得到圣上重任,官复原职,真是恭喜贺喜清远啊!”清远是沈昀卿的字。
“是啊,是啊,我们都已经有三年没有联系,这些年里,也没见他写几封信回来,今日我们定要将清远灌醉,不然,我们绝不放他离开......”
今夜聚在春风满月楼雅间中人,皆是沈昀卿往昔在京城中的好友。
三年未见,此次一回到京城,他便立马四处下了请帖给各个好友,一方面他是想早些与他们保持联系,另一方面也是想早些适应下京城中的生活。
毕竟已有三年时光未在京城,与之前那些朋友不曾经常保持联系,感情便也淡了。
若他这一辈子只能留在地方,不与京城的这些好友加强联系,也无关紧要。
但现下,他已经回到京城,那他便不能坐以待毙。
他必须要积极主动些,与那些好友拾起彼此间的交情,这般才能让他早些融入到他们的圈子中去。
听了话,沈昀卿笑着举起手中酒杯,浅饮几口,淡淡笑道:“你们这些人,明明知道我酒量小,还要将我给灌醉,你们还是不是我朋友了......”
说着,沈昀卿放下手中的酒杯,又接着道:“你们还好意思说我没写信给你们,那......那你们好像又有多勤快似的,我在河间府这些年,也没见你们寄来几封信给我啊!”
“哈哈......是吗?”听了沈昀卿的话,众人佯装糊涂道。
雅间里,沈昀卿与身旁的三四锦衣少年,相互说道这些年里,他们在京城和河间府各自遇到了什么稀奇好玩的事情,与在场的各位好友相互分享着各自的有趣之事。
渐渐地,雅间中的各个少年,在彼此之间的推心置腹的谈话聊天中,知道了对方的事情,几杯小酒一喝,少年人们相互的感情便也建立了起来。
“清远,你如今也有十六七了,你刚才告诉我们的事情中,可没有透露一丝有没有女子喜欢你的消息哦......”其间,有一身着深蓝圆领锦袍的少年好奇开口问道。
“是啊,是啊,要不是小韩提及,我们都差点儿被你给糊弄了过去,这件事儿,你可不能瞒着我们,我们几人可都给你交了底了。”其余几个锦衣少年也跟着一起起哄道。
“几年不见,你们还真是让我刮目相看,那时你们不是只一心专注于学业之中吗,怎么三年未见,你们都变成这般了?”
“清远,你可别告诉我们,这三年,你一直只专注于课堂学业之中......”
“那要不然呢,每日功课那般繁重,我哪里还有心思去想有的没的。”
“哎,算了,今日就放过你了,要是别人说这话,我们还真不信,三年没见,清远你还真是一点儿都没变。”
席间众人又侃天侃地的谈聊了一会儿,直到一人提醒时辰不早了,聚在雅间的众人,这才慢慢散去。
只留下一道身着圆领浅青暗纹锦袍的少年,他静静地站在隔窗前,目光看向楼下纷繁街景。
雪夜之下,夹着细雪的璀璨灯火,落在长身玉立的少年人身上,却不知此刻的他,在想着什么。
“公子,咱们该回去了。”站在一侧的侍从,他小声的提醒着道。
负手站在隔窗前的少年,却仿若什么都没有听见般,目光还是愣愣的看着楼下街景。
片刻之后,见沈昀卿还是没有动作,站在一旁的侍从提起了些声音,再次唤了一声道:“公子......咱们真的该要离开了,再不走,晚上路上积雪堆积就更不好走了。”
听了声,沈昀卿终于从思绪中清醒过来,只是他原本平淡的面上,此刻变得更加的冰冷了几分。
见着转身过来的沈昀卿面色难看的样子,侍从还以为自己哪里说了眼前人不爱听的话,暗自反思。
但想了许久,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错在何处?
瞧着沈昀卿提步离开了雅间,侍从不再多想,连忙提步跟上沈昀卿的脚步。
至于沈昀卿因何而生气,约莫只有他自己知晓了。
......
而在此刻的河间府,苏姨娘的次间里还亮着灯火,说好谈完话之后回来的顾煜,直到此刻都还未归来。
苏姨娘心里隐隐觉着出事了,她站在屋里徘徊了半炷香的时间,最后还是决定将在正在书院读书的儿子顾亦亭,暂时唤回家来。
她希望顾煜能看着儿子的面上,能帮助女儿顾怜度过这次危机。
睡在榻上的顾月儿此刻也还未睡着,今日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令她一直无法安眠。
似乎不弄清楚今日发生的事情,她就无法安睡一般。
想了一想,顾月儿还是起身来,她纤手拿过一旁的银红羽缎斗篷,轻轻地披在自己的肩上,随后便从榻上轻轻起身。
她纤细手指缓缓掀开纱幔,从罗榻之中悄悄走出,案几上只亮着一盏烛火,屋子里的光线瞧着略为黯淡,但也能看清整个屋子里的陈设。
她的贴身婢女采兰,裹着被褥正睡在她的床榻边。
顾月儿从纱幔中走出后,她轻轻提步小心绕过采兰,行至海棠屏风前的案几前,她纤手抬起悄悄揭开灯罩,接着又拿起细剪,小心剪去灯芯。
寂静的深夜中,只听“噼啪”一小小细碎声响,烛火变得要比之前更亮了许多,顾月儿随后将灯罩,又套回了烛火之上。
觉着无聊,顾月儿起身行至门前,她侧身看了眼睡的很香的采兰。
她纤手抬起轻轻推开门,外面的寒风一缕缕的从缝隙中蹿了进来,少女侧身很快走出门外,随后又将门给轻轻落上。
“杏儿姐,你觉着大人他今日问的那话,是什么意思啊?他为什么要问我们府上有没有账房的备用钥匙,大人他要是想看,直接问苏姨娘要,不就可以了吗?”
顾月儿不知不觉间走到了顾府的厨房边,瞧着里头亮着灯火,她转身刚想离开,却听到屋子里传出小婢女们低低的聊天声。
她没有探听别人私密的习惯,但她们谈论的话题却是她的父亲顾煜,正要转身离开的少女,她慢慢的止住了脚步。
随后,顾月儿回身,她一步步的朝着厨房边慢慢走近。
“大人不是告诫咱们说,叫我们不要往外说,要是叫别人知道了,咱们俩可就吃不了兜着走!”
“我又没有说过要说与别人听......那现在不是只有咱们两人吗?杏儿姐,难道你就一点儿都不好奇吗?”
“你还是不要有那么多的好奇心了,临走前,你没瞧见地上摔碎的茶杯,大人他今日心情肯定很差......要是叫他知道咱们私自议论这事,咱们可就真的没有好果子了。”
“哎,杏儿姐,你就是警惕心太强了,这大冬日,深更半夜的,其他人不知在被窝里睡得多香,怎么可能知道咱俩的谈话......”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好好好,不说,就不说了呗!”
听着厨房中两婢女的谈论声停止了下来,顾月儿瞧着片片落在自己身上的细雪,她纤手抬起轻轻掸了掸身上的细雪,随后提步离开了此处。
少女走在廊庑之下,她一面慢慢的走着,一面细细思绪着刚才她听到的那些话。
就像其中一个婢女所说的那般,顾煜与苏姨娘的感情一贯很是亲密,那他为何突然会向婢女询问那样的问题。
账房,账房......
徐氏去世没多久之后,顾煜就将府中的账务管理之事,交到了苏姨娘的手中,这几个月来,苏姨娘的确很多方面做的不如徐氏,但也没有出现什么大的差错。
难道,是府中的账务出现了什么问题吗?
从前世,到现下,顾月儿没有接触过一点儿关于账务上的事情。
她只知道,她的生母徐氏因是商贾之家出身,因此在账务管理方面较有天赋。
徐氏虽与顾煜的感情不佳,身子也不是太好,但府上中馈管理之事,她从未出现过任何差错,而且那时她听人说,母亲陪嫁而来的田产和铺子,也都被她经营的绘声绘色。
顾月儿记得,徐氏曾想教她一些关于管理和经营方面的事情。
但那时候的她,只一门心思只知道追求沈昀卿,却从未花过一点儿时间在这上面,故而对于中馈管理方面,她真真是一窍不通。
顾月儿想到这儿,她心里突然间,却生出了件让她更为好奇的事。
她记得前世之时,顾怜没有遭遇今日的意外,而顾煜与苏姨娘间也没出现任何隔阂。
但这一世,历史却慢慢的发生着改变。
而这一切,都是在她与陈明州认识和交易之后,那么,顾府今时今日所发生的一切,会不会全部都掌控在那人的手中。
凭借着那人惊人的谋略,顾月儿觉着陈明州他完全可以做到。
前世之时,顾月儿便就觉着陈明州这人十分厉害,能从一小小的不受家人重视的庶出公子,却在几年之后走到那般的高度,说不惊叹那是不可能的。
只是,那时候她心里的惊叹,纯属于对于强者的惊叹,而此刻身处陈明州布局之中的顾月儿,却觉着那人有些聪慧的可怕。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她与那人现在是属于同一阵营,要不以她的这脑子与他相争,那还不早死千八百回了。
至于今晚她从那俩婢女听来的消息,或许早已都在陈明州的掌控之下,想到这儿,顾月儿渐渐地放下了些心来。
一阵寒风从庭院深处吹来,吹拂着顾月儿的柔软长发随之起舞。思绪之间,顾月儿忽的觉着又冷又困,她纤手抬起拢了拢斗篷,随后便向自己次间的方向走去。
就这般过了好几日,终于到了除夕。
也就在这一日,不知是谁给顾煜寄来一封匿名账册。
不过这一本账册,却与苏姨娘手上的那份账册无关,而是官府从如意赌坊中搜查而来。
账册之上,记录着许多隐秘之事,很多人的名单皆被送来之人暗中抹去,但苏姨娘苏蕊儿的名字却赫然列于其中。
这本账册若是继续向上呈递,那他整个顾府可能都会因此而湮灭。
顾府的花厅之中,灯火通明,下人们来来往往给席间备上精美菜肴,茶点小食,瞧着一片喧嗔热闹。
苏姨娘精心打扮过,浅碧色对襟革丝外套,搭配雪色的挑线裙子,衬得身形娉婷,妩媚妖娆。
而顾府的书房内,顾煜从收到这本匿名账册之后,便一直端坐于案前,细细的看着账册上的名单,自看到苏姨娘苏蕊儿的名字也在其中之后,顾煜神色似是呆滞了般,他视线久久的停留在那一名字上,没有动作。
许久之后,只见端坐于案前紧闭双眸的男子,似是终于下定了某个决心一般,他缓缓地睁开了双眼,但细细看着男子的眼神,却只能看到一片冷厉。
“大人,他在忙什么呢,怎么还不见来?”苏姨娘目光凝视着花厅外的方向,迟迟没见顾煜的身影。
从女儿顾怜出事之后,这几日以来,顾煜都未进过她的屋子,虽她将儿子顾亦亭叫回来之后,家里氛围稍微缓解了一些,但苏姨娘隐隐觉着还是有些不太对。
只是,她却一直找不出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难道是府中账务?
想到这儿,苏姨娘在心里轻轻否定,这不可能,如今府中的账房钥匙握于她的手中,而且从如意赌坊徐远山出事之后,她便将那把钥匙一直贴身保管。
顾煜他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到那些有问题的账册。
苏姨娘思绪之间,花厅外渐渐地响起了脚步声,顾煜提步缓缓从门外走来。
“大人,您怎么才来,今日除夕,您应该好生歇息歇息才是。”瞧着顾煜从门外走来,苏姨娘起身盈盈行至他跟前,和往日一般,她纤手接过顾煜解下的披风。
顾煜也和往昔一般,淡淡浅笑着,只是这笑意却未达男人的眼底,但双手接过披风的苏姨娘,这时候却没有一丝察觉。
就在众人要落座之时,花厅外忽然来了小厮禀告。
“大人,陈公子来了。”
听了话,顾煜连忙起身,道:“他人呢?还不快快有请!”
“哈哈,顾大人,我已经到了,打扰了您的除夕晚宴,真是有些不好意思。”
“这有什么的,来人,还不快给陈公子添上一副碗筷!”
“顾大人无须这般,在下今日来,是有些事情想与顾大人商议......不知大人可否移步?”陈明州虚手一请,淡笑着问道。
“那自然可以。”
说罢,顾煜便随着陈明州一道移步于花厅一侧的暖室之中,落上槅门,顾煜随后便疑惑问道:“不知陈公子是有何事要找顾某商议?”
“京城那边来了急信儿,要我明日就要启程离开河间府,我这次回去,想带上顾家大小姐一道同去......”
“这......陈公子虽与我家小女定下亲事,只是这般举止,是否太过不合规矩了。”听了话,顾煜眉头微微蹙起,在同意这门亲事之前,他便已经知道陈明州的性子如何。
但没想到的是,在亲事这么大的事情上,他也能这般举止,对于陈明州的这种做法,顾煜心中很不欢喜。
“顾大人,不知今日我给您带来的礼物如何?”
陈明州这次来,只是想过来通知他一声,但瞧着顾煜一副不大情愿的模样,陈明州不想再浪费一丁点儿的时间。
“礼物,什么礼......”
听了话,顾煜神色颇为不解,蓦然间,他想起书房中那本匿名账册,顾煜登时睁大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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