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子抱着乔桑,乔桑也抱着他,他觉得空荡荡的胸腔被充满了,然后他很快感觉到乔桑在发抖,立刻吓得松开她,满脸紧张的看着她:“你怎么了?”然后才发现乔桑的头发是湿的,还在往下滴水,下面的裤子也是湿的,脸色发青,全身打摆子似的发抖。
“先进屋再说,我快冻死了。”乔桑的唇哆嗦着说完,往屋里走。
小太子连忙跟上去。
乔桑交代他:“殿下先去给我生盆火,我先去换衣服。”
小太子立刻转道去给乔桑生火去了。
乔桑哆哆嗦嗦的把里面的里衣换下来,棉衣也被里衣浸湿了,她就那么一件过冬的棉衣,只能整个人缩进被子里,然后让小太子把她的棉衣架在火盆上烤。
小太子用架子把棉衣撑起来烤在火盆上,又给乔桑端来一杯早就准备好的热水,乔桑捧着热水喝着,感觉冻僵的身子慢慢回暖了。
小太子担忧的看着她:“是不是路上出什么事了?”
乔桑散着头发坐在床上,本来脸上血色就不足,这么一冻更是青白交加,脸色十分难看。
乔桑摇了摇头:“没有,就是回来的路上遇上有人落水,当时边上没人会水,我跳下去救人了。”
小太子顿时皱眉,满脸的不赞同:“你自身难保,还去救人?”
“是个跟你差不多大的孩子。”乔桑看着小太子说:“如果我不在的时候你遇到危险,我也希望能有人救你。”
小太子看着她,沉默半晌,突然隔着被子抱住她,轻轻地说:“你不会不在的,对吗?”
乔桑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微微笑了:“嗯,我不会不在的,我得一直陪着你啊。”
小太子安静的抱了她一会儿,然后有些羞涩的松开她,很奇怪,他并不是喜欢撒娇的孩子,可是在她面前,却总容易露出软弱的一面,他不喜欢,他希望他也是能让她依靠的,而不是她来保护他。
“你见着你哥哥了吗?”
乔桑喝了口热水,点头说:“见到了,我跟他约好,明天再去找他。”
小太子闻言顿时脸色一变:“明天你还要去?”
“他今天没带银子在身上。”乔桑安慰道:“你给的路线很安全,我今天已经记熟了,而且我跟哥哥已经约好了,不用担心。”
小太子看着她,眼睛里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恐惧:“我们不吃肉不行吗?再过不久就是年关,到那时,我们会吃到肉的。春天很快就要来了,到时也不需要烤火了,我们可以多砍些柴,这样明年冬天就有的用了。不一定要靠乔子策我们才能活下去的。”
她离开的几个时辰里,他没有一刻不在后悔,他不该让她去的。如果她被抓住了怎么办?她那么瘦,才刚刚死里逃生,能不能挨得过一顿板子?就算挨过了,她也会和他分开。
他从未如此害怕恐惧。如果从未得到过,他就不惧失去,因为他已经没什么可以失去的了,最怕的是得到又失去,光是想着,都觉得难以承受。
有她在,好像挨饿受冻也不是什么难捱的事情,漫长孤寂的日子,因为她,仿佛也变得充实又快乐。
他可以不吃肉,也可以挨饿受冻,可他不能失去她。
乔桑把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握住他小小暖暖却很瘦的手,认真的说:“我们不仅要活下去,而是要好好活下去。”
小太子看着乔桑眼睛里的光,泛白的嘴唇微微抿了起来。
“不会有事的。”乔桑用力握了握他的手说。
***
“太妃,陛下来看您来了。”宫人从外头小跑着进来。
正在染指甲的舒太妃讶异的一扬眉:“小皇帝?他来我这里做什么?”
虽说是太妃,可是她的年纪却也只有三十五岁,因为保养得当,看着只有二十七八岁,湖青色的裙将她衬的肤白胜雪,风华卓越。
宫人说道:“许是许久没瞧见太妃您了,过来瞧瞧您。”
舒太妃了然一笑,显然是对宫人这说法并不信服,那小皇帝是在宫外长大的,和她并不亲近,只怕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还愣着做什么?准备茶水点心。”
旁边给她染指甲的宫人拿了小扇子往手指甲上扇,舒太妃抬手拨弄了一下发髻,然后站起身,看着进门的小皇帝扬唇笑道:“皇帝今天怎么有空到我这儿来了?”
笑容亲厚,并不显生疏。在这个宫里,大家都是戴着面具生活的。
小皇帝被宫人伺候着在她身旁落座,声音还很稚嫩,却带着矜贵说道:“朕来看看舒太妃,舒太妃近来可好?”
小皇帝今年还只有十岁,登基那年还只是个八岁幼童,突然被捧着登上这世间至高无上的位置上,甚至还不能明白其中的意义,可仅仅只是两年,他身上已经有了皇帝的威仪,举手投足都带着天家贵气。
虽然对祁连赫不满,但也不得不承认,他将这个小皇帝教导的很好。
只可惜,这个位子,原本应该是另一个人的。
舒太妃掩下眼底的一丝遗憾,脸上不显露半分,脸上又恰到好处的露出担忧,问道:“哀家听闻上午皇帝不小心落了水,受了些惊吓,怎么不在宫里歇着,冰天雪地的,倒跑到哀家这里来了,可别冻着。底下的奴才都是怎么伺候的?要是龙体受损,他们有几个脑袋担待?”
这一番话倒显得她对小皇帝的身体极为关心似的。
小皇帝早已不是两年前刚登基时那个懵懵懂懂的孩子了,两年学到的帝王之术让他加速成熟了,他自然知道舒太妃只是表面上的关怀,所以也只是淡淡一笑,说道:“太妃不必担心,朕身子没有大碍。朕除了过来看望太妃外,也还有件事想要麻烦太妃。”
舒太妃早就知道小皇帝不会没事跑来她这里,只是淡笑问道:“皇帝只管吩咐就是。”
小皇帝也不拐弯抹角,说道:“朕上午落水之时,有一个宫女救了朕,她自称是太妃您宫里的宫人,所以朕想把她找出来好好地赏赐于她。”
舒太妃真有些惊讶:“哀家宫里的人?”
她看了一眼旁边贴身服侍的宫人,宫人微微摇头,表示并未听说。
舒太妃说道:“哀家倒是并未听说。如此,皇帝可知道那宫女叫什么名字?”
小皇帝说:“她救了朕以后,就匆匆离去,倒未曾留下姓名。不知道太妃可否将宫中宫女尽数叫出来让朕身边的宫人辨认?”
舒太妃侧头对身边的宫人使了个眼色,宫人得令离开了。
小皇帝老成的端着茶杯喝着茶,安静的等着,天子的威仪端得足足的。
大概等了一刻钟的时间,那宫人才去而复返,跟着她进来的还有舒太妃宫里,一共二十三个宫女,行过礼后,全都整齐的排成两排站在殿里,微低着头。
舒太妃说道:“都抬起头来。”
宫女们都纷纷抬起头来,因为叫她们过来的姑姑也没告诉她们是来做什么,还有小皇帝在场,神色都有些紧张。
小皇帝对着旁边的宫人骄矜的抬了抬下巴。
宫人躬身,然后走过去一一辨认。
小皇帝自己也忍不住在人群中扫视。
舒太妃一边喝着茶,一边饶有兴致的看着,倒是好奇,那个救了小皇帝的宫女是谁。
宫人认真仔细的辨认结束,走回来,对着小皇帝低声道:“回皇上,那宫女并不在其中。”
小皇帝顿时皱起眉:“你看清楚了?”
宫人确认:“奴才都看清楚了,确实不在。”
小皇帝不相信,从凳子上跳下去,自己亲自一个个的看过去,然而那队列里的确没有他要找的人,他眼神里止不住的流露出失望来,皱眉转头看向刚才出去叫人的宫人:“太妃宫中的宫女都在这儿了?”
舒太妃身边的宫人恭敬道:“回皇上,太妃宫中宫女共二十三人,皆在此处。”
她为什么要撒谎呢?
小皇帝不明白。
她救了他啊,虽然她掐了他一把,回去换衣服的时候都青了,还冲着他吼了,但是他也不是恩将仇报的人,知道那时她那样做只是为了救他,自然不会怪罪她,还会重重的赏赐她。谁知道她说她是舒太妃宫里的宫人,都是骗他的。
舒太妃说道:“想来是那个宫女胆子小,生怕惹祸上身,才谎称是哀家宫里的人。”
没找到人,小皇帝顿时兴致缺缺,脸上难掩失望,坐了一会儿就告辞走了。
舒太妃看着小皇帝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
而此时的乔桑,却正在床上昏睡。
她走了一上午的路,又下水受了寒,中午吃完饭,下午就昏昏沉沉睡了。
小太子不放心,搬着凳子在乔桑的床边坐着看书守着她,每隔一刻钟就起身摸摸她的额头,生怕她发起热来,渐渐地,他看不进书了,只想看着她,明明是同样一张脸,可是里面换了魂魄,原本那张面目可憎的脸也变得可亲起来。
他常常被噩梦惊醒,梦里乔桑又变回了原来的那个“乔桑”,那几乎是他现在所能想象的,最让他害怕的事情了,他惊醒以后就会摸黑到床边来看看她,偷偷摸摸她的头发,摸摸她的手,很害怕第二天醒来,乔桑就从这具身体里消失了。
他又想起乔桑说的那个被她救起来的人,她说那人和他年纪差不多,在这宫里,能在那个时间段在那个地方落水又和他年纪相仿的人……他幽黑的眸子又深了一层,隐隐有些不安。
乔桑没有发烧,睡了一觉醒来,天已经黑了。
粥在火盆上热着,小太子靠着床沿睡着了。
在宫里,什么都有份例,蜡烛也不例外,为了省蜡烛在关键的时候用,屋里没有点蜡烛,只有火盆里的木炭蒙蒙照亮了房间里一小圈的地方。
乔桑没有起身,看着小太子趴在床沿上睡着的睡颜,他两道小小的剑眉微微皱着,好像就连梦里也不轻松,乔桑忍不住伸手想要把小太子紧皱的眉头抚平,刚碰上,他就醒了,对上乔桑的眼睛他微微一怔,然后直起身子,揉了揉眼睛问:“姑姑,你醒啦,饿不饿?”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来摸她的额头,温度依旧正常,他松了口气:“我去给你盛碗粥。”他起身熟练的走到火盆边,拿着布包着小锅从火盆里提出来,给乔桑盛了一碗粥,细心的吹了吹,一转身,却看到乔桑正在穿衣服,他心里一跳,顿时慌忙转过身去,低着头看着碗里的粥,脸颊似乎被粥散发出来的热气给烫的一阵阵发热,连耳根都微微泛起红。
乔桑好笑的看他一眼,在她眼里,他还只是个孩子,她实在没办法把一个孩子当成她的攻略对象。更何况她又不是没穿衣服,只是没有穿棉衣而已,包的严严实实的什么都看不到,大概是在这个年代,男女之防十分严苛,所以他才这样大惊小怪。
乔桑穿好衣服,又穿上烤干的鞋,说:“我好了。”
小太子发红的耳根隐藏在昏暗的光线中,他有些不敢抬头看乔桑,微微垂着眸把粥递过去。
“你吃了吗?”乔桑问。
小太子说:“我吃过了。”
乔桑没什么胃口,但还是把一碗粥给喝完了,粥是没有味道的,但煮的还算浓稠,坐在火盆边上把滚烫的一碗粥喝下去,鼻尖上微微冒出细汗,脸颊也被火一烤微微透着红色,眼睛明亮,好看极了。
小太子偷偷看着她,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很温暖,还莫名有些丝丝的甜。
乔桑长出一口气,感觉整个人都放松了。
随即用水壶在外面屋檐下面的水缸里打了一壶水回来放在火盆上烧着,然后他们走到院子里去散步,院子里的雪都已经被清理干净,堆到了角落里,小太子却总忍不住偷偷看乔桑的手,他喜欢院子里有雪的时候,那样她就会牵着他,现在却没有了牵她手的理由。
***
第二天一早,小太子把改了半夜的地图又交给她。
乔桑说:“我已经记熟路了,我记性很好,不用地图了。”昨天她的地图差点被那个小世子发现,差点出了大事。
小太子把地图递给她,说:“我把原来的那条路线改了。你昨天不是救了一个人吗?我担心那人会在那里找你。”
他怕乔桑被那个人发现,他不敢冒险,只能让乔桑远远避开那条线。
乔桑觉得小太子说的很有道理,昨天看那个孩子,在宫里地位不低的样子,还是不要冒险的好,于是把地图接了过来。
“那我去了。”乔桑拎着作为掩饰的食盒说,又不放心的嘱咐:“别跟昨天一样在外面等,乖乖待在屋子里,我很快就回来了。”
小太子站在那里,看着乔桑提着食盒远走越远,心里又变得空荡荡的。
***
乔桑按照小太子给的新路线,一路顺利到了国子学,多用了点时间,远远地就看到乔子策玉树临风的站在树底下等,也不知道等了多久。
她小跑过去:“哥哥。”
乔子策看到她,顿时松了口气,见她迟迟不来,以为她在路上出了什么事。
乔桑满脸歉意的走过来:“对不起,哥哥,我今天换了条路线,所以多用了点时间。你等很久了吧?”
“没有,我也才刚到。”乔子策温和说道,然后递过来一个小包裹。
乔桑接过来,只觉得沉甸甸的,看起来有不少银子。
乔子策解释道:“我担心太重了你拿着走那么远的路不方便,所以只拿了七十两碎银,用完了你再来国子学找我。”
乔桑把小包裹放进食盒里,正好。
乔子策又递过来一个包裹:“这里有双鞋,是我在宫外买的,是牛皮的,能防水,适合你在雪地里行走。我也不知道你的鞋码,只是昨天目测了一下,也不知道你能不能穿,你先试一试,若是不合适,我再拿回去换。”
乔桑有些惊讶的看着他,然后惊喜的接过他手里的鞋,满怀感动的道谢:“谢谢哥哥。”
他不仅善良,而且还很细心体贴。
乔子策看着乔桑脸上的惊喜和感动,心里酸酸涩涩的,他的妹妹在家里锦衣玉食,因为母亲不给她买一件首饰就使性子不肯吃饭,另外两个妹妹虽然不如大妹妹,但也都在各自母亲的膝下娇养着,虽说这是她自己选的路,但他见她这样,还是忍不住为她感到难过,他脸上的神色很温柔:“试试吧。”
乔桑对他笑了笑。
乔子策觉得三妹妹开朗了许多,以前在家中见到,她总十分内敛羞怯的模样,现在却出落的落落大方,带着顽强的味道。
乔桑也没想太多,就直接把鞋脱了,顺带把里面湿掉的袜子也脱了,大源的女子不需要裹足,但她的脚生的小巧,再加上从未见过阳光,雪白雪白的。
乔子策没想到乔桑居然会直接把袜子也脱了,在大源,女子的脚只能被夫君看到,他长到那么大,也是第一次见到女子的小脚,只见一片雪白晃人眼,呆了一下,反应过来,脸上顿时一热,仓皇侧过身去。
乔桑毫不知情,把脚穿进新鞋里,尺寸居然正好,而且里面有很厚的毛,鞋底也很厚,她满是欣喜的感谢道:“鞋码正好,谢谢哥哥。”
“合穿就好。”
乔桑一抬头,却见乔子策正侧着身子,脸朝着另外一边。
于是立刻想到,在这里,只怕女子的脚不能轻易展露人前,于是连忙把另外一只脚的鞋袜脱了,穿进新鞋子里,舒服柔软的让她想叹气。
又把湿鞋和袜子塞进装新鞋的包裹里,站起身对乔子策说道:“我穿好了。”
乔子策这才把身子摆正过来,脸上的神色还不大自然,眼神却诚恳道:“以后有什么困难,只尽管来找我。”
乔桑笑了笑说:“以后还真有要麻烦哥哥的地方。”
乔子策温柔的看着她说道:“我们是兄妹,虽不是一母同胞,却也流着相同的血脉。不要觉得是麻烦我,只管来找我,只要我能办到的,一定会尽量帮你。”
乔桑不知怎么的,眼眶居然有些湿润了,大概是在这困境之中忽然遇到愿意伸手帮她的人,觉得格外可贵,她眼睛里闪着莹莹泪光,嘴角却挂着笑:“嗯。我知道了。”
乔子策看见她这笑,心中也有些酸楚,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
乔桑却已经转了话题:“府里人都还好吗?”
乔子策温和的说:“府里人都很好,三姨娘也很好。你不用担心。”
“那就好。”乔桑说:“太子还在宫里等着我,那我就先回去了。”
“三妹妹慎言。”乔子策忽然表情有些严肃的说道:“那位,已经不是太子了。”
乔桑立刻反应过来,说道:“安王。”
这是小太子的封号。
安王。
像是在提醒他安分守己。
乔子策点了点头:“祸从口出,三妹妹在宫中行走,凡事当小心。”
乔桑一脸受教的表情,说:“我知道了。”
乔子策神色又温和下来:“好了,你回去吧。一路小心。”
“哥哥多保重。我走了。”乔桑说着,拎起食盒和鞋子,转身走了,走出不远,回头一望,乔子策还站在树下目送她,见她回望,还冲她微微一笑。她心中一暖,也对他回以一笑,然后提着食盒头也不回的走了。
乔桑正有些庆幸今天一路都十分顺利之时,旁边假山就突然跳出一个人来,还一惊一乍的大喝一声,吓得乔桑抓紧手上的食盒警惕的退后两步。
只见昨天那个抢她地图的小世子正趾高气昂的站在那里,堵住了她的路:“好哇!你今天居然还敢来国子学!被本世子逮到了吧!”
乔桑镇定的屈膝行礼:“见过世子。”
少年抬高了下巴,俊美的脸上是一脸的骄矜,倨傲的看着她:“哼!少跟本世子来这套,夫子给你什么了?让本世子瞧瞧!”
乔桑握紧了食盒,微垂着眼,做出十足恭顺的姿态:“回世子,只是家中娘亲思念,嘱托哥哥带给我的姑娘家用的东西。”
少年却不那么好糊弄:“哦?那我倒要好好问问你,昨天那副地图怎么解释了?”
乔桑心中微惊,没想到还是被他看见了,她把头低的更低,语气没有一丝慌乱:“那只是因为奴才是个路痴,所以特地叫人帮我绘的图,免得在宫里迷路,冲撞了贵人。”
合情合理的解释。
可宇文世子却本能的感觉到乔桑在撒谎,她做出这副恭敬的样子就是为了骗过他,要不是昨天见了她的真实面目,他还真就被她骗过去了。
他故意板着脸恐吓道:“你知道私自绘制宫中地图是多大的罪吗?!谁敢给你画这地图?要不要我现在就去告发你?你这小身板,怕是经不起几板子。你是哪个宫的?”
乔桑回道:“奴才是舒太妃宫里的。”
却不料宇文世子嗤笑一声:“你这宫女真是满嘴谎话!舒太妃那儿的宫女我个个都认得,倒从不知道有你这号人!”
乔桑只觉得心里发苦,要是在现代,她早就出手教训这死熊孩子了,偏偏这里是宫廷,她只是一个地位低下的小宫女,对方确是身份高贵的世子,她只能做小伏低。
乔桑深吸一口气,然后抬起头来看着少年,定定的盯着他。
少年被乔桑盯得莫名后背发麻,一脸怪异的盯着她:“你瞪着本世子干嘛?”
乔桑在分辨他到底只是单纯的恶作剧还是本性就坏,少年无疑有着一张俊美的脸,眼尾微微有些上挑,漂亮的眼眸很干净,似乎从来没有被人这么盯着看过,还很不习惯的眨了眨眼,发怒的样子看起来也有些色厉内荏。
她心里有了底,没有再低着头,而是直勾勾的盯着他说道:“奴才其实是紫月宫的。来找哥哥,是因为实在活不下去了,才来找他求救。”
她说着,没有看到少年听到紫月宫时的表情变化,蹲下去把食盒打开又把小包袱解开,看到上面用纸皮包起来的糕点她自己也愣了一下,随即把那包糕点拿开,露出里面的碎银:“这是哥哥给我的碎银,我要用它来打点内务府,才能让安王殿下吃一顿饱饭,也不用受冻。我骗世子,是因为怕世子告发我是紫月宫人,会连累安王殿下,但是我刚刚看世子面相,并不是那种心肠狠毒之人,这才放心的和盘托出。只希望世子大人不记小人过,放我一马。”
她一双眼殷切的看着他,仿佛在跟他说,不要辜负她对他的期望。
然而少年却表情复杂的看着她问:“你说你是紫月宫的人?太、安王他好吗?”
乔桑一看小世子脸上的表情,心里更稳了,却没有说太多,只是看着他轻轻摇了摇头。
宇文世子顿时揪心极了。
刚才听她说,祁熠居然要靠一个小宫女自己拿钱去内务府打点,才能吃饱穿暖,这过的是什么日子?
“你说的都是真的?”这个满嘴谎话的宫女,该不会是骗他的吧?
乔桑说道:“世子大可去问奴才的哥哥,他是知道我在哪里当差的。”她说完了一顿,小心翼翼的说道:“世子能不能先让我回去?安王殿下还在等我。”
宇文世子表情复杂的看了她一眼,突然从腰间摸出几片金叶子,往她面前一递:“喏。”
乔桑故意不接,只是惶惑的看着他。
宇文世子又递:“拿着呀!”
乔桑只能伸手去接,小世子却突然一缩手,瞪着她说:“这可不是给你的,是给你主子的。要是让本世子知道你私吞了,看我不狠狠地责罚你!我身上只有这么多了……要是不够,你下次再来国子学找我。”
说完了,才把金叶子又递了过来。
乔桑双手接过,郑重的看着他道:“奴才替安王殿下谢谢世子。”
宇文世子眉毛皱起来,别扭的说:“你别告诉他你遇着我了。”
以前在国子学的时候,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总看小太子不惯,借着长他半岁,常常欺负他,小太子脾气好,也不生他气,每次见了他总规规矩矩的叫他宇文哥哥。他之后想起来,常常觉得后悔,要早知道他后来会那样,他那时就不欺负他了。
乔桑把地上的食盒整理好,拎起来说道:“奴才知道了。那奴才就先走了。”
乔桑对于自称奴才,倒是接受的很快,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最多就只当这是在演戏。
“走吧走吧!”宇文世子想到以前的事,烦闷的冲她挥了挥手。
乔桑说道:“还请世子您让一让。”
世子才发现自己挡着乔桑的路了,悻悻的往边上一让。
乔桑冲他行了一礼,然后提着食盒从他身边走过,脚步飞快的走了。
小世子扭头看走的飞快的乔桑,纳闷道:“跑那么快干嘛,跟有鬼在追似的。”
说罢又觉得很不对劲,明明是来找她报仇的,结果仇没报到,反而还给了她几片金叶子——
乔桑自己也没想到会有这样一笔意外之财,提着食盒健步如飞,生怕那世子反悔追上来。
食盒里装满了银子,怀里还揣着几片金叶子,拎着近十斤的东西,乔桑半点也不觉得累,反而觉得身轻如燕,全身都冒着喜悦的泡泡,恨不得立刻飞回去回到宫里去跟小太子分享这喜讯。
宇文世子站在原地想了想,突然决定去看看祁熠是不是真的跟这个狡猾的宫女说的一样过得那么惨。
他远远跟着乔桑,好几次都差点跟丢,暗自腹诽,乔桑跑那么快,就跟赶着去投胎似的。
最后终于远远瞧见了紫月宫,宇文世子藏在墙后,看到那个脾气好,但是小小年纪却已经有了天子威仪,从不轻易与人亲近的太子从宫门飞奔出来,抱住了那个宫女。
世子有些震惊的看着这一幕。
然后看到那宫女笑着跟他说着什么,他听不到她说的什么,只看到小太子也笑了。
他不喜欢小太子的一点,就是因为他年纪小小,就已经学会戴着大人的面具,就连笑,也透着假,可是此时此刻,他看到小太子脸上的笑,却远比他当太子时还要快乐。
他看到那个宫女把食盒从地上提起来,祁熠则很自然的帮她提着另外一个包裹,两人手牵着手进门去了。
他确定了。
祁熠的确过的很惨。
连身上穿的衣服都十分陈旧,他还记得祁熠以前的模样,粉雕玉琢的样子,走到哪里都是浩浩荡荡的围满了伺候的人,都说他长得像他那早逝的母妃,大齐公主,以美貌闻世。可他刚才看见祁熠,却是干干瘦瘦的样子,甚至和他最后一次见他时的个子没什么差别,让他想起在宫外见到的街边的小乞儿。
可他为什么还会笑的那么欢喜?好像拥有着什么最珍贵的宝贝似的。
是因为那个宫女吗?
小世子没有出现在小太子面前,而是带着满满的疑惑走了。
***
乔桑把今天的收获都摆在床上展示给小太子看,笑的格外满足:“看。我们有钱了!”
她从未觉得钱这样重要,现在看到钱,她的眼睛都在放光。
小太子并不在意那些银子,而是看着她问道:“那你是不是就不用出去了?”
乔桑点点头:“短时间之内是不用出去了。”每出去一次就像是一次冒险,今天是她运气好,要是碰到的是别人,未必就能那么好运气,不到万不得已,她也不想再出去了,好在,这笔钱够他们用好长一阵了。
小太子脸上才绽放出笑容来。
乔桑有钱了,说话也有底气了,对着小太子说道:“我一定要把殿下你养的白白胖胖的。”
小太子十分捧场的露了个笑。
他看着乔桑明媚的笑脸,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总会有那么一天,他要把这世上最好的东西都捧到她面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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