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全程冷漠脸,内心诸多腹诽难以倾诉出口,其余小阿哥见他毫无反应,还总是冷着脸,不敢凑近半分。

    胤祚撇撇嘴,下意识离胤秅远了一些。

    就像他总是与德妃抱怨的那样:四哥总是冷冰冰的像块硬石头,没一点人的感情,儿子都不敢找他玩,每次找他,就过问学习,太没意思了。

    三阿哥胤祉戳戳胤禛,示意他:你怎么回事?

    胤礽也带上了胤禛,笑着问他:“四弟怎么一句话不说?”

    胤禛碍于太傅们在场,边上几位弟弟的目光若有似无地落在自己身上,清脆答道:“臣弟愚钝,才反应过来太子二哥教授的内容,至今还未回味南北极相吸,同极相斥。”

    汗阿玛说他愚钝,那就愚钝一些,愚钝一些不是坏事,待长大了反而益处多多,何必去争第一呢?

    也就只有意气用事的幼稚小娃娃,会上太子的当,去做什么刷题挑战。

    胤祉闻言,悄悄伸出脚踩在了胤禛脚上,瞪他好几眼:你又装傻,太子二哥那么喜欢你,你还装傻。

    胤禛僵了僵,反过来就是一脚踩回去,踩得胤祉一抖,怒意更甚。

    他不想和老三一般见识,偏偏这老三坚定以为自己比他聪颖,这给了胤禛想要避开麻烦的行为增添了不少阻碍。

    问题出在哪儿?还不是都怪太子总是没事来找他,忽视了老三!

    胤祚不与胤禛亲近,倒是与其他两位小阿哥关系好,他性子活泼顽皮,最受不得束缚,只要是愿意与他玩的,他都乐意与人分享,无论是五阿哥还是七阿哥,他都能处到一块儿去。

    就连学习上遇到问题,那也是去问胤祉,不会主动来找胤禛,可见他有多么不待见胤禛了。

    胤禛觉得,自己重生一回,一点用都没有,全给太子做陪衬了。

    可要他一个做过皇帝的成年人,本性又较真严肃的放开去哄弟弟,陪弟弟们玩堆积木,吸铁石,他做不到。

    胤礽的课堂还在继续,他心满意足地将爪子撸过胤禛的头顶,算是每一位弟弟都撸到了,嘴上还将每一位弟弟都夸了个遍。

    “三弟已经有兄长的样子了,越来越成熟稳重,懂得分析推理,很棒!”

    “五弟的母语虽是蒙文,汉文功底比孤想象中好多了,可见你平时非常努力在跟课,以后也要加油,争取将几族语言融会贯通,孤当初学习语言的时候也总是搞错,没事的,静下心来,一点一点积累,时间会给你最好的回馈,量变会产生质变的。”

    “六弟动手能力很强,孤初次见你,还以为是直爽又粗心的孩子,没想到你的粗中带细,做悬浮试验时孤就看出来了,也是你照顾小七最多,可见以后会是温柔细心的好孩子。”说着,胤礽又撸了一把胤祚。

    六弟弟给他说得满面红光,羞红了耳朵,显然是很少被人这么直白的夸奖,红扑扑的小脸上出现了一丝腼腆之色。

    “七弟弟年纪是最小的,孤今日教授的内容实则适合五岁以上的孩子学,于你而言理解还是有些困难了,却没想到你都学习透彻了,是个聪颖有悟性的孩子,孤觉得以你的资质,一定能挑战成功考试刷题拿到孤为你们准备的小礼物的!”

    所有弟弟都夸过了,轮到面瘫着脸的胤禛,胤礽笑呵呵地捏了捏他的脸,没有夸他,而是对他说道:“孤最喜欢四弟弟了,四弟弟别伤心,愚钝也没事,孤会为你好好‘补课’的。”

    他将“补课”二字咬得极重,说话以后,胤禛只觉得如坐针毡,从老三到老七,都在用奇怪的眼神看他。

    胤祉:我就知道会有这一出。

    胤祚:原来如此,原来竟是这样。

    胤祺:啊,啊这……四哥好深的心机。

    胤禛一下子就给顶上了小豆丁们的风口浪尖,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太子按在他肩上的手犹如千金之重,那瞅他的眼神威胁中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下一次不帮着一起哄弟弟,孤就再给你推一把风口浪尖,让你尝尝弟弟们讨厌你的感觉。

    胤禛额头青筋跳了跳,暗暗磨牙:你别以为我就怕你,泥人还有三分火气呢!

    胤礽一挑眉:那你咬我啊?你咬我啊?

    他瞅了瞅胤秅空荡荡的门牙。

    胤秅:“……”

    太傅们还看着呢!胤礽未免太傅们发现异样,清了清嗓子,接着说道:“世间万物,都有相斥相吸的影子,正如俗语中说的‘一山不容二虎’,其实后边还能再加一句‘除非一公一母’。”

    他难得顽皮一下,还眨眨眼,引来弟弟们嘻嘻哈哈的哄笑。

    “当然,治国也可以用这样的道理来解释,如果一件大事派了两位有主见又能力强的大臣们去做,他们各执己见,那非得打起来不可,可若是派一位善于调任的大臣主外,善于理政辅佐的大臣主内,那这事就在他们的合作之下完成了。”

    “其实我们人,活着就像是一块磁铁,有的事物与我们相斥,有的事物与我们相吸,这其中的相斥与相吸的道理,非常耐人寻味,当然它也并不是绝对,因为孤爱学习,三弟弟也爱学习,我们两个就是相吸的,对不对?”

    胤祉给他撩拨一下,顿时红了脸,点头也不是,不点头也不是:反正只要是太子二哥说的,就都是对的。

    “现在,孤要给弟弟们布置课后作业了,大家来找一找生活之中还有哪些同极相斥,异极相吸的现象,它与我们所说的阴阳与八卦是否也有所联系,他们之间又存在怎着怎样的奥妙呢?大家可以思考一下。纸面作业,孤希望大家可以将阴阳五行的相生相克抄写下来,并且背诵,若是不懂这一些,可以去找汤斌师傅,问一问儒学经典对相吸与相克的解读,去找熊赐履师傅,问一问他《周易》的学问。”

    胤礽留的作业很简单,抄写并背诵五行八卦,这对于已经开始背诵《诗经》的小阿哥们来说并不难,难却难在他引诱大家主动去找太傅们学习,培养他们的好奇心,让他们不再被动着学,而是自己去翻阅,去问学问。

    汤斌抚摸胡须赞叹道:“殿下此抛砖引玉,做的好!”

    不仅提起了小阿哥对“科学”的兴趣,还不忘让他们主动来学儒学经义,来研究周易。

    瞧小阿哥们兴致勃勃的样子,哪里还有平日里被迫背诵课文时的苦样。

    张英若有所思:“这种授课方式,倒是很适合性子跳脱又难以集中精神的孩子。”

    “也许殿下当初就是这样过来的,他在引导弟弟们来向我们提问,翻阅书籍。”

    “若是字还未学全,为了找到问题的答案,他们自己就会将这字给学会。”

    几位太傅面面相视,似乎有些感悟到了太子授课为何会这么“热火朝天”,会“大受欢迎”的根源。

    给小阿哥上课,光念书,与他们讲道理是不够的,还需要生动有趣。

    而能不能将课堂上得生动有趣,有代入感,是每一位给孩子启蒙,教授幼年孩子的师长需要磨砺的能力!

    “听太子殿下一堂课,倒是让我受益匪浅,难怪我家中孙儿总不喜欢与我一同看书写字。”

    “唯有孩子最懂得孩子,我们都老了,早已经忘记当初刚启蒙时的感觉。”

    李光地回忆起自己幼年时的经历,记忆中的影子都已经模糊在了岁月里,那些曾经的师长们都已经化作一捧黄土,而他自己,也已经白发苍苍,连孙儿都有了。

    胤礽下课堂后,让弟弟们自己以小组为单位玩耍磁铁,他给了弟弟们各种小长方形磁铁,让他们可以像搭积木一样玩耍,按照同性相斥的理论,甚至还能小心翼翼地搭出两层、三层的悬浮铁来。

    他来到了太傅们的身边,询问太傅们对自己这一堂课有课看法。

    汤斌颔首道:“殿下之课,生动有趣,适合孩童启蒙,只是殿下一直以来似乎都对‘科学’一课尤为重视。”

    胤礽答道:“‘科学’也是一门学问,一门可以‘经世致用’的学问,与我们所学的格物致知有异曲同工之处,其目地在于阐明对世间万物的理解,懂得科学,就可以利用科学,可以长见识,开眼界,驱除蒙昧,推崇理性看待万物规律,这是于学子有利,于国家有利的学问。若是可以推行开这一门学问,又是一门可以用以教化的好学问。”

    提起教化,汤斌是亲自体会过教化困难的人,他思虑良久,主动问胤礽道:“殿下可否更详细一些来告知臣,科学是什么?”

    “科学是探索自然规律之学,其分类极多,包括自然科学,如数术、天文地理等,又有社会科学,如为政之学,财富之学,历史之学,律法之学等,还有思维之学,如我们所学的理学,哲学等都属于科学,这是一门大学问,可以将我们所学习的所有内容都包含其中。”

    胤礽说起形成了自己庞大世界观的大学问时,兴致勃勃,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个传火的,看到谁就想要传一传“教”。

    散课后,太傅们叫来先生,分别将小阿哥们领走继续其他课程,这四人围绕着太子,一路随他去了毓庆宫,听太子殿下游说再给上书房增添一门“科学”课程。

    “孤已经给三弟与四弟教了科学,他们涉猎最多的还是化学与物理,当然也教一些数术,三弟与四弟能学习,孤对其他弟弟们当然也一视同仁,兄弟们学的好,一个个都有才学,就能帮汗阿玛分担,对大清也有利。”

    太傅们没有觉得太子殿下的话说得有什么不对,高风亮节的汤斌做人光明磊落,教出来这样优秀又无私的学生,自是觉得无比自豪。

    倒是张英,心中暗暗担忧:太子不防备着弟弟们,反而期待着兄弟们一个个都优秀,就不怕兄弟们越过了他去,成为他的威胁,从而储君之位不保吗?

    他不仅不怕,还为弟弟们的教育操碎了心呢!

    胤礽原还以为自己要说服太傅们增开一门学问给皇子们会是很困难的事,没曾想竟水到渠成,因为他想要撸弟弟的一堂课而出现了新的机会。

    其余太傅或许还好说话一些,汗阿玛指定来培养太子性情的“教导主任”汤斌,这一关要过起来却有一些难。

    尽管心里知道汤斌很喜欢自己,胤礽面对师长严肃的脸心中还是有些打鼓。

    汤斌轻笑道:“老臣有一些话,想要单独与太子殿下说。”

    其余三位听罢,自觉告辞离去,唯有留下汤斌请示胤礽,打算与他回到毓庆宫中详谈。

    胤礽一听是私底下谈话,眉头顿时一松:私底下好啊,私底下谈话,孤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因为没有其他人的时候,太傅是最放松也最亲近自己的。

    只见汤斌静下心来,与胤礽面对面坐,细细地说起了自己的过去。

    “殿下或许不知,老臣在受到皇上诏令来京城教导您之前,曾经做过江苏巡抚,在老臣之前的江苏巡抚,名为余国柱。”

    汤斌低沉的话语令胤礽微微睁大了眼眸:“余国柱?”

    “余国柱办事能力不错,却品德有碍,”汤斌道:“老臣接任江苏巡抚时,那儿正盛行着奢靡之风,妇女上街穿金戴银,互相攀比,权贵生活铺张浪费,而百姓生活困苦,想来殿下也猜到了。余国柱在任职江苏巡抚期间,贪污受贿,徇私舞弊了数年,微臣花下大力气去整顿,才逐渐收拢了民心。许是微臣在文人之间名声响亮,皇上提拔了微臣入京城就职。”

    胤礽最喜欢的就是听太傅讲故事了,他正襟危坐听汤斌回忆往昔。

    “当地的百姓信奉五通神,女子生病,招摇撞骗之人言明是五通神要召其做娘子,还都有人相信了。”

    胤礽不由伸长了脖子:“然后呢?太傅可是教化了当地百姓,让他们不再相信五通神?”

    汤斌轻叹道:“我砸毁了五通神庙,严厉禁止信奉五通神,又修建学堂去教化他们,即便如此,要推行下来,也足足花了近五年的时间,这一段时间里,衙门公堂之上几乎天天有人上门诉说冤情,老臣都不能独自一人上路,因为一旦被人发现,就会被用菜叶子与石头砸,他们咒骂我毁了他们的神明,诅咒我会遭报应。而富豪权贵,见难以通过贿赂我获得好处,皆道我不识抬举,处处与我为难。”

    “那太傅能在任职期间将江苏治理井井有条,是您的能力绝佳。”

    汤斌摇头道:“哪里敢当得这一句夸赞?皇上将老臣入了京,江苏那一片地方才刚收拾出了样子,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我一离开,倒是给之后的人留了个烂摊子,若那人清正廉洁,他会比老臣更加劳苦,若他也有坏心,恐怕老臣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将是白费。”

    “江苏巡抚丁思孔,”胤礽目光灼灼:“他没有辜负太傅的期望,他将江苏治理得更好了。”

    “可丁思孔,却因修建学校劳民伤财而受到了朝中弹劾,”汤斌道:“江苏已经算是风气开放的地方了,整顿旧俗还花了前前后后两任巡抚,近十年,您觉得,您想要在大清推行科学,普及教化,又将耗费多少年?”

    “无论耗费多少年,无论有多么大的阻力,这条路是正确的,孤不走,日后后人也回来走,孤走了,则是提前积累,减少变革损失,”胤礽笑道:“太傅问孤此事,想来是已经在心里答应了孤在上书房给弟弟们增加科学课。”

    汤斌不置可否,他提醒胤礽:“殿下还年轻气盛,您走您所认为正确的道路,一条道路走下去,却忽视了路上的荆棘与危险,诚然您的路也许是对的,可您并未增添保护自己的东西,如此对于危险毫无对抗之力。”

    “就像是臣最初以雷厉风行的手段毁去五通神像一样,若是臣耐下心去劝说愚钝之民,也许早就被人刺杀,死无葬身之地了。”

    “殿下无论要做什么事,光靠别人可不行,您自己手中的力量得要足够,您要做什么,首先要想到这件事是否有危险,又有没有能力保护好自己的安危。若是连自己的安危都不能确保,又何谈心中志向,未来光景呢?”

    汤斌说的话道理很浅显,他在提醒胤礽:您的拳头一定要硬,才能有能力面对风雨。光靠皇上的宠爱是不够的,皇上会有顾及不到您的那一天。

    此番谈话,与胤礽想要推行科学课堂之事无关,只是汤斌发现了问题,提前来给胤礽敲响警钟。

    胤礽给他说得小心脏漏跳一拍:一向正直的汤太傅,也会来劝说孤收揽权势?

    【咳咳,其实五通神祠是一处风月之地,权贵们在神祠之中借着神明的名义骗取良家女子花天酒地玩一些不和谐的东西,在汤斌去之前,江苏到处都是小黄书。结果汤斌一去,他就整顿风俗,还扫黄打非,他还没有保护伞,大朋友,您可以想象一下他当初面临了多少危险。】胤礽:“……”

    别以为他年纪小不知道小黄书是什么!正是因为知道了小黄书的含义,害小美又被雷劈成了黑焦虎。

    胤礽看汤斌的神色顿时就不同起来:“那么,太傅又是如何做到保护自己的呢?”

    在前任巡抚经营出来的乌烟瘴气环境中扫黄打非,肃清风气,这得冒着多么大的生命危险啊!

    汤斌细数道:“臣是巡抚,可以在职权范围内训练衙吏,也可上书皇上,获得批准寻求附近的武将帮助。拉拢部分权贵,借力打力等,老臣当初孤身一人,举步维艰,而殿下如今却有皇上的宠信,有索相的帮助。”

    一点不经营自己的人脉那当然是不行的,大阿哥都懂得如何拉拢人来为他做事了,国之储君,岂能风光霁月到纤尘不染,这要是成了不染尘埃的仙人,那皇上非得愁死。

    太子殿下也不需要做什么,他只要主动去接受索额图为他经营的人脉,去掌管皇上送到他手中的人就可以了。

    胤礽眨眨眼,总觉得在汤师傅的身后看到了一双推手,那双推动汤师傅来与他详谈,劝说他感悟。

    他能够想象的出那双推手是什么模样,它们修长而白净,唯有拿着毛笔的地方有老茧的痕迹。

    “太傅所言极是,您点到即止即可,孤都明白的,”胤礽也不蠢,汤斌稍稍一说,他就悟了这一回太傅想要教导他做什么。

    “孤只是觉得有汗阿玛在没有这个必要。”

    汤斌不再多说,只含笑摇了摇头。

    小美幸灾乐祸。

    【可是大朋友的爸爸希望您快点断奶。】

    说出来都是辛酸泪,一说出来,小美就又要为胤礽拉二胡了。

    汗阿玛开始嫌弃他幼稚,粘人,不成熟稳重了……

    “既然如此,那么孤就成熟稳重给他看。”胤礽嘀嘀咕咕,开始酝酿大招。

    汤斌走后,胤礽拿来纸笔,刷刷刷地在案前奋笔疾书,写成一篇文章《大清雅克萨之战名为大胜,实则大败》。他不仅在文章中批判了大清有功将领处理边境事宜犯了大错,斥责朝中大臣对敌国掉以轻心,还指责汗阿玛优柔寡断,在边境之事上认怂!

    文章中提及如今八旗军制的弊端,直白地揭露八旗上三旗与下五旗之间的地位差距,从未直指中心:军队需要改革。

    内容胆大包天至极,这要是别人写出来,非得牵扯又一桩文字狱来。可是由胤礽写出来……

    【大朋友要做好挨一顿胖揍的准备哦!小美预警,劝您提前准备好屁股开花的药与预防中风的药。您的叛逆期到啦!】不过小美虽然想要夸奖大朋友一句“干得漂亮”,却也要给胤礽提个醒。

    万一康熙一气之下中风,太子就得被迫继位,这也不是小美乐意看到的。

    作者有话要说:汤斌:孩子,你渴望力量吗?

    胤礽:我渴望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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