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律发现她好像有点儿不开心了,然后又发现她手里的手机在震动,正准备说什么,她就借着去卫生间的幌子,转头走开了。
简一言关上卧室门,盯着停歇的手机屏幕看了几秒钟,果然又响了。
她深吸一口气,接通电话,暂时没吭声,电话那头传来断断续续的呼吸。
“恭律,”宋幂嗓音有些沙哑,“当年我也喜欢你,你可知道么?”
“暗恋真的太痛苦了,”她又说,“我一直没有结婚,都是因为忘不了你。”说着,她竟然小声地抽泣起来,“我应该跟你表白一次的,哪怕当初会被你拒绝,也比如今后悔来得好。你在听么?你能不能现在过来一趟,我们继续上次没做完的事……”
简一言倏地掐断了电话!
继续上次没做完……的事。什么事?这女人到底在说什么疯话?!
第二天一大清早,她刚醒,靠坐在床头,拿过手机点进微信,回了宋嘉尔他们的一些问题。
恭律进来时,简一言正好下床:“言言,你把她号码删了?”
“她是谁?”简一言趿上拖鞋。
“宋幂。”恭律从手机屏幕中抬头,“电话号码和QQ号码……”
“我删的。”简一言站起来,看着他说,“这么早你联系她做什么?”
“毕竟昨天晚上在我们家喝的酒。”恭律将手机装进口袋,去衣柜里找衣服。
他拿了一件家居外套出来,伺候她穿上,一颗颗地帮她扣着扣子。
“你什么时候和她联系上的?”简一言问。
“前段时间。”恭律说。
“具体呢?”简一言追问。
“医院保胎那会儿……”扣到最后一个扣子的时候恭律皱眉回忆了下,顿了顿,“QQ什么时候加的我记不太清了,和她不怎么熟。”
扣子终于扣好了,他帮她把埋在领口里的头发仔细地拨弄出来。
“不过电脑有记录,我带你去看?”恭律笑。
“谁要看?闲得慌。”简一言越过他,直接朝卫生间走去:“我不喜欢她,以后别联系了。”
在这段婚姻和感情里,其实说不好谁才是最忠诚和付出最多的那一个。
但可以保证的是,在对方心里,彼此都最重要。
错了,就包容。
爱着,就顺从。
中午时分,宋幂携礼上门道歉,简一言没有让她进屋蹭饭,但把礼物收下了。
恭律坐在餐桌旁默默吃着菜,听两人对话,脑补出昨晚电话里的好戏。
宋幂离开了。
简一言把门关上,回到餐厅坐下,脸色不太好看地盯着面前的饭碗。
“冷掉了?”恭律说:“我给你换一碗饭。”
“不吃了!”简一言在他站起来的时候说:“气都气饱了!”
“说好了以后不联系,怎么还气?”恭律哄道。
简一言看了看他,抿着嘴角没说话,倏地起身转头走掉了。
有人说:说得容易,做起来难。
这句话,在几乎所有人身上都能进行验证,但在恭律这儿不存在的。
不联系就是不联系。
简一言肚子六个月大的时候去医院做彩超,不知碰巧还是撞邪,遇见宋幂了。
恭律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她。
宋小姐也不自讨没趣,缠着简一言说话,来来回回绕着“暗恋无辜”的话恶心人。附近人听了无不投来异样的目光,怎么说呢?
就好像正宫怀孕,初恋上门表述情意似的。
鉴别了绿茶婊之后,简一言哪里会给人好脸色?
当下叫了一声“程礼!”
程礼秉持着吃瓜精神在一旁看好戏,被这声儿叫得吓了个激灵。
“宋小姐胡言乱语,烧得不轻,送她去发热部门看看吧。”简一言说完就拉着恭律走了。
程礼呆了几秒钟。
突然,后背被人重重地袭击了一巴掌。
“有病啊?”他转头道:“发烧了自己去!”
“你他妈才有病!”宋幂甩了甩打麻的手,脸上浮现几丝怒意:“满意了吧?老娘这行径和小三逼宫有什么两样?你可真他妈缺德!”
“这大庭广众的,咋呼什么呢。”程礼嬉皮笑脸地搂住她的肩膀,“走,带你去瞧病。”
“滚你妈的!”宋幂拿胳膊肘捣了他一下。
程礼“嘶”了一声:“逗你的逗你的!你还想不想结尾款了?”
等这两人消失在走廊尽头,简一言才和恭律从转角的墙壁后收回视线。
“他们果然认识……”简一言沉思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早了。”恭律说。
“年夜饭还是医院保胎那会儿?”简一言问。
恭律默了几秒:“都不是。”
简一言不说话了,赌气似的加快脚步,走到彩超室门口,突然停下转身:“你们还在哪儿见过?你背着我和她见过几次面?!”
路过的小护士:“……”
恭律不自然地轻“咳”了声,张了张正要把话说明白,她却白眼一翻再不理他:“你别进来了!”
宝宝很健康,并且非常活跃。
简一言胖了20斤。
午睡的时候,他在动;吃饭的时候,他在动;而在夜深人静时,他也动得很频繁。
经常扰得简一言睡不着觉。
快九个月的时候,有一次她做了个噩梦,梦里头她独自走在马路上,大概有点儿中暑了,头晕眼花地倒在地上,羊水也破了,附近只站了一个身材瘦瘦小小的清洁阿姨,阿姨没有手机,大喊救命。
宝宝生出来的那一刻,风卷残云,天地失色。
宝宝第一声啼哭时,世界暗了。
在黑暗中出现了玫瑰金色的光,有一个人自光中向她走来,停在她面前。
她大汗淋漓,仰头望他,看不清昏暗中被金光围绕着的面容。
问他是谁。
他只大手一挥,光芒刺目,她再睁开眼睛时,宝宝已经在他怀里了。
“谢谢。”他嗓音耳熟,轻如呢喃:“这是我们第一个孩子。”
-
简一言猛地睁开眼,适应了好一会儿,才看清周围的环境。
第三次噩梦了。
和第一次的梦境内容一模一样。
她突然痛“嘶”了一声,捂住左手腕背面隐隐有些灼痛的“律”字,过了会儿,灼痛缓和些了,才挺着圆滚滚的大肚子下了床。
自第一次梦境开始,梦醒时“律”字都会痛。
说不上哪里奇怪。
不过只要一想到上一个时空的最后,她就莫名地生出一种“即将离开”的错觉。
简一言给自己倒了杯白开水,但是太烫了,一时半会儿冷不了,便又剥了个橘子吃。
只有她一个人在家,恭律上午九点钟出的门,去4S店提车了。
14时:26分,她剥了第二个橘子。
其实今天不太饿,早餐半碗粥就吃不下去了,中午的时候他打过电话回来,说是提车晚点儿,问她有没有饿了,可能要等到傍晚才回去。
她不仅不饿,还在吃完了两个橘子后,感觉小家伙异常活跃。
门铃响了。
简一言一手捧着肚子,长呼了一口气,一手撑在沙发上站起来。
恭律有钥匙,回来不会按门铃,所以不是他。
凑近看了看门眼,简一言眉头微拧,开了门。
来者是简父和他的助理,前者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她肚子上,后者颔首:“三小姐。”
“大驾光临有事儿啊?”简一言让人进了屋,转头就往客厅去:“喝什么自己来。”
助理看了一眼自家老总,去了厨房。
简知明来到客厅,看她坐下时都异常困难:“多久预产期?”
“快了。”简一言说。
“他人呢?”简知明皱了眉,没见到恭律,下意识以为在写小说。
“有事出去了。”简一言仰头望着天花板,慢慢地吐出一口气。
“快临产了留你一个人在家?”简知明显然对这种做法不太满意,问助理:“程礼在哪?”
助理把茶水放到茶几上:“我联系一下。”
“不用了。”简一言来来回回吁着气:“前两天我骂了他,看着心烦,你让他以后别来了。”
简知明暂时没说话,看了她两秒:“不舒服?”
“你,有事儿说事儿。”简一言眉心打结,额头冷汗都冒出来了。
“简总……”助理瞧着不对劲儿。
“你的情况不对,应该是要生了。”简知明说话间已经扶住了她:“我们去医院。”
简一言点了一下头,想到了噩梦里的一幕,身上冷汗更甚。
“婴儿用品在书房,”她咬了咬牙站起来,“给恭律打电话!”
“我这就去拿!”助理掏出手机。
“站住。”简知明沉着脸:“如果连这种事情都做不好,他也不配让孩子跟他姓!”
-
恭律抵达医院时,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之后了。
“恭先生来了!”助理帮忙接过他手中大包小包婴儿用品:“三小姐刚进产房。”
“能不能陪产?”恭律喘着气说。
“这个……”助理看向了那边坐在休息椅上一言不发的简总。
恭律跟着看了眼简父,抿了抿唇,走到门口,隔着正方形的小窗户往里面张望。
“看不到的。”助理在他身后说:“这是换衣服的地方,里面才是产房。”
“谁签的字?”恭律说。
“当然是简总。”助理低了低声:“恭先生,您今天干什么去了呀?”
恭律没回答助理掺着阴阳怪气儿的质问。
过了一小会儿,一名护士出来了。
“她怎么样了?”恭律想进去。
“唉唉唉不能进的!”小护士拦住他:“你是产妇老公是吧?”
“我是!”恭律退后一步。
小护士见他不再闯了,挑着拿了助理怀里的一些东西说:“耐心等着吧,快了啊。”
门关上了。
助理看了看简总,又看了看恭律,小声说“我去洗手间”匆匆跑开。
恭律回头看了简父一眼,继续张望小窗户。
想到之前,他正开车在回去的路上,有显示P城的陌生号码来电。
当时他断定了是简家人打过来的,所以没有接。
很快回到小区,他下了车第一时间便回拨了这个电话号码,电话那头正是简父的助理。
恭律懊恼死了。
真的是第一次干出如此幼稚又愚蠢的事情……
“当年你对我承诺了什么?”简知明忽然问道。
恭律暂时收起自责,转过身看着他:“爱她护她尊重她,婚姻内外以她为主;不得婚内出轨,也不得在外头乱搞;违背任何一条,我净身出户。”
“你做得不错。”简知明评价说:“但有一点你没做到。”
“哪点?”恭律眉头皱了下。
简知明淡道:“你若待她够好,她又怎会扔下你跑出去搞三搞四,搞了个不是你的种回来?”
恭律倏地捏紧了拳头,眸子冷了:“简总,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我既然说出来,就一定有证据。”简知明两手搭在膝盖上,十指交握:“包括这三年来,你们大大小小的事,有哪一桩是我不知道的?”
“谁?”恭律挤出了一个字。
“呵,信了就好,省得我浪费口舌了。”简知明活动了一下指关节。
“我问你那个人是谁?”恭律重复。
“明天我会让人起草离婚协议,”简知明只顾着说自己的,“倒也不用你净身出户了,不过一言和你之间,必须再不往来。”
“简总,”恭律笑了下,“我在问他是谁?”
简知明想了想,做了一个理所应当的耸肩:“还会有谁?”
“看来您也不知道。”恭律松了拳头。
但凡两方博弈,必有一胜一负,根本不存在两败俱伤和打成平手。——这是顶端商人的准则。
“告诉你又怎么样?”简知明笑道:“你还能让他消失么?”
“简总,您完全不必这样,毁掉我们的婚姻有很多种办法,逼我主动离开这种是最蠢的。”恭律转过身面对产房门,缓缓抬起手贴在小窗口上,满眼憧憬地望着里面:“好比我母亲,利用你们之间的私情逼迫你离婚,您不也果断地回绝了她么?”
“所以你承认拐走言言是为了报复我?!”简知明情绪激动了。
“谁会拿自己的一辈子开玩笑?”恭律轻描淡写地回忆道:“三年前我说过,言言要什么,我就努力给她什么。她想要我,所以我一直想尽办法劝说母亲和你断了关系。虽过程坎坷,但结果如愿。”
“让你母亲自杀是结果?”简知明冷笑。
“不,是我的意料之外。”恭律偏了头,“但对简夫人来说……却是意料之中。”
简知明倏地起身,面色巨变:“胡说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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