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军齐发。
耿临亲自挂帅,斥候先发,接着前军徐荣开拔,随后是中军的公孙瑁,而田胜殿后,负责督民夫运送辎重。
至于张纯,他领着三百乌桓突骑巡弋北方,以防备鲜卑人的突袭。
前军疾行!
毫不意外地,徐荣承担了最繁重的任务。
作为先锋,他需逢山开路,遇水架桥,为后方大军开辟道路。
而最重大的任务,是在到达城下后,负责为三军修筑营垒。
此任务可是事关重大,且工作繁重,需挖壕沟、立栅栏、堆土墙、设鹿角,甚至,还需挖圊溷,即是“公共厕所”。
尚在路上,望平城陷落的消息已然传来。
是难民们带来的。
逃难民众携家带口,以老弱居多,青壮也有,而女子最少,显然被掳走不少。他们的状态大同小异,都是形容枯槁,面有菜色。
更让人压抑的是,他们的脸上没有一丝生气,甚至哭泣者都很少,脸上连绝望都看不到,而是漠然和麻木。
似乎,他们已经习惯了逃难生活。
杨信心情沉重。
“这些人都不知道反抗的吗?”张飞怒目圆瞪,怒其不争道,“死在战场上,好过苟且偷生!”
他还年轻,不知民间疾苦。
“我叔叔说过,小民的职责,交税纳粮;而军人的职责,才是镇守疆土。”徐牧咬牙切齿,沉声道,“鲜卑人祸害汉地,百姓流离失所,这是我等之过,怎能苛责小民?”
张飞嘴巴动了动,无言以对。
“也不必自责,要怪,也得怪辽东太守祭和,一将无能,累死三军!”赵戬插嘴,喟叹道,“若坐镇辽东郡的是卢植,咱们数郡守望相助,则绝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说到底,还是得怪上面。”杨黥微微拔高调门,他一向有些愤世嫉俗,“朝廷中小人当道,卖官鬻爵,才至于江河日下。若非朝廷卖官,祭和哪能坐这么久的辽东太守?”
“都别说了。”眼见越说越不像话,杨信挥挥手,打断道,“言多必失。”
再说,就要牵涉到龙椅上的那位了。
杨信有自己的想法。
平心而论,灵帝的确是个昏君。
他卖官鬻爵,他宠信宦官,他喜好胡物,他爱开果体派对,但他是个好皇帝……呃,这话说出来,谁信?
不过,能全怪他吗?
即便灵帝一月三十一日,天天果体派对日日当新郎,花销能有多少?真能将堂堂大汉弄到破产?
地方上,豪强兼并土地,世族垄断仕途,所谓“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这才是大汉最大的麻烦。
而这些事情,又都是谁的“功劳”?
杨信不敢,也不能继续思考了。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他抬起头,朗声道,“咱们现在是边军,就只要想一件事情:将鲜卑狗统统打回去!”
“是。”
“是。”
众人继续行军,齐声应道。
……
辽阳城下。
急行军之后,前军疲惫不堪,却根本没有休息时间,立刻着手修筑营垒。
徐荣安排着任务,一道道指令发出,有条不紊。
“这扎营地点……有学问呐!”杨信依令而行,也暗暗观察。
营垒侧靠辽阳城,北面是大辽水,南临小辽水,骑兵大部难以施展,易守难攻。而此处也是咽喉要冲,若弥加胆敢选择绕行,徐荣则可扼守小辽水的北岸,截断其后路,趁他回转时,选择半渡而击。
杨信布置营垒,却发现了另一件事情。
“这不就是却月阵?”他大感诧异,“这是……互为老师?”
整座营垒的精巧格局,和他在初遇高句丽时,灵光一现所布的却月阵大同小异,只是放大了无数倍。
杨信细细琢磨。
越琢磨,就越是心惊。
徐荣明显是吃透了却月阵,化为己用了。
他的三军营垒严丝合缝,和却月阵有八九分相似,却又有查漏补缺,有去芜存菁,该繁处繁,该简处简,尤其增加了战略纵深,形成众多层次多样的陷阱。
杨信在心中推演,不由咋舌:若敌骑若胆敢深入营垒,会陷入泥潭,被分割,被包围,继而各个击破!
不愧是王者段位的将领,不止是用兵,连修一个营垒,也有如此水平。
“今见徐荣,如同见龙啊……”杨信想到孔子问礼于老子的典故,感慨道。
当然,他也有自己的长处。
安排下任务,徐荣营中休憩一阵,就四处巡视。
来到杨信的负责区域,他双脚停下,有些怔怔出神。
“也太规整了,天衣无缝,滴水不漏啊!”良久,徐荣赞叹道。
他着实吃了一惊。
徐荣看到,杨信的营垒布置极为严整,处处斗榫合缝,偏偏效率也奇高,比别处竟还快了一大截。
简而言之,这就是床上小旋风,——快且活好。
他立刻召来杨信。
“军候大人过誉了……”杨信满脸微笑,谦虚地道,“论规整,大人去看文泰负责的营垒,那才是真的规整。”
徐荣不答话,沿着营垒边沿而行。
他发现,沟壑的深度和宽度,栅栏的长度和密度,甚至,连圊溷的长宽深,竟都是有严格标准的,儿且一丝不苟。
“杨信,你这是怎么做到的?”徐荣叹为观止,忍不住问。
“数据化,标准化,制度化。”杨信唇角含笑。
“哦?”徐荣有些茫然,道,“你细说说?”
“备好准、绳、规、矩等器件,提前规定沟壑、栅栏、乃至圊溷的标准尺寸,再划分责任,让每个人各司其职。譬如栅栏,有人专门负责伐木,有人专门负责削木条,哪一个环节出错,就向哪一个环节问责。”
徐荣听得目瞪口呆:还有这种玩法?
杨信却十分淡定。
在他看来,这不过就是简单的制度化管理和流水线生产,实在没什么出奇之处。
当然,在这个时代,这就算创举了。
等耿临、公孙瑁等中军到达时,营垒已成。
耿临盯着营垒,同样一脸惊讶。
“伯进,你这扎营的本领,却是大有长进啊……”他笑着道。
“不是我,”徐荣自然不居功,“是子誓的功劳。”
他将前后事项一一道来。
待听完徐荣的讲述,耿临神情赞赏,哈哈大笑道:“有此等方略,一定要推广全军!子誓才华盖世,前途无量啊!”
……
第二日清晨,鲜卑人到了。
盯着营垒,弥加的脸色阴晴不定。
对他来说,耿临、徐荣乃至公孙瑁,那都是老对手了。
但今天有些不一样……
这营垒,却和以往是天渊之别。往大出说,其形如偃月,其防御壁垒森严,厚重之余,又处处暗藏杀机;往小处说,则处处规整严密,甚至栅栏间隔都一致,给人一种坚不可摧之感。
“锤头,你去搦战。”弥加思忖一阵,沉声道。
他觉得无从下手,故决定搦战打开局面。
“是!”一名秃头鲜卑武士闻言,咧嘴一笑,当即策马而出。
他一人来到阵前。
“有没有有卵子的汉人,可敢与我一战?”阵前,锤头来回驰骋,满脸嚣张,狂傲道。
同样的话,他连说三遍。
“我去宰了他!”张飞勃然大怒,恨不能立马杀出去。
“冷静!”杨信沉声道,“听太守大人的指令。”
“谁去杀了他?”中军处,耿临闻言,也面有怒容。
“我有一人选。”徐荣提议。
“谁?”耿临赶忙道。
……
汉军中,一道身披铠甲的甲骑身影冒出,缓缓行向锤头。
却是高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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