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哧~~
呼哧~~
破晓时分,一道瘦小身影沿河奔跑,虽气喘如牛,却步伐稳健,而浑身已是汗水津津。
这身影正是杨信。
张奂的嘱咐,他可一刻都没忘记。
何况,弘农杨氏的天赋点都点在智力上了,身体素质相当普通,杨信想要成才,更得付出多倍的努力。
跑了一阵,一道身影自街角窜出,也不说话,闷头跟在杨信身后。
来人同样是个幼童,满脸青涩和稚嫩。
他是张奂的幼子,名叫张猛。
张猛还比杨信小一岁,却足足高出他大半个脑袋,且身量粗壮,孔武有力,有长成虎背熊腰的潜质。
张奂有三子,张芝,张昶,张猛。
不过,若将张猛和两个兄长放在一起,恐怕会被怀疑姓王。
一则,张芝,张昶早已成年,而张猛是张奂任武威太守时所生,是老来得子,和两位兄长年纪相差甚远。
二则,张芝,张昶都是儒生,且都是书法大师,张芝被誉为“草书之祖”、“草圣”,张昶也号称“亚圣”,腹有诗书,文质彬彬。
但张猛这小子,生来膀大腰粗,体壮如牛,一看就是熊虎之将的胚子,和“文弱书生”实在半点不沾边。
杨信一向惜才,当然不愿埋没了这样一个好胚子,靠着成年人的智慧,诱骗,咳咳,引导张猛一同训练。
晨光初现时,两人已跑了足足一刻钟。
一名老者出现在前方。
……
杨信微微一怔,放缓了脚步:“俨伯,您怎么来了?平时这时候,您可不会这么早起的……”
老者名为王俨,是杨氏的家臣,相当于大管家。
“公子,赶紧回去。”王俨满脸喜色,催促道,“喜事,家主回来了!”
“我爷爷回来了?”杨信一怔。
“爷爷回来了?算算日子,也不是休沐,并无假期……难道辞官了?”杨信心念几动,点头道,“好,我马上回去。”
他才刚挪步,袖袍被身后幼童扯住。
撕拉~~
张猛年纪虽小,却是力大如牛,杨信衣袖一紧,脚下趔趄,差点被扯翻。
“阿猛,怎么了?”杨信转头,疑惑问道。
他暗暗摇头,心中无奈:这就是传说中的天赋碾压么?
自己年长足足一岁,每日拼命苦修,起得比鸡早,睡得比鸡晚,训练强度都不逊秃头披风侠了,但和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小子一比,差距却有越拉越大的趋势。
张猛瘪着嘴,满脸写着不满:“阿兄,你答应过我,跟着你跑步,就有红烧肉吃。”
“……”杨信哭笑不得。
张猛年纪太小,杨信用来诱惑他早起跑步的手段不多,晓之以情,不通;动之以理,不懂;暴之以力……咳咳,不开心的事情不要再提,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他选择了美食的诱惑。
说来惭愧,身为一名穿越者,杨信没能推进东汉的科技进程,玻璃、肥皂、火药、水泥等他都一概不通,反倒化身中华小当家,大幅拔高了弘农杨氏的饮食水平。
在他的言传,偶尔身教下,杨家厨子推出不少新菜品,无不是色香味俱全,这些日子来,把母亲袁氏的口味都养刁了许多。
“记得我家庖厨的位置吧?”杨信拍拍他的肩,低声叮嘱,“悄悄进村,打枪的不要。”
“记得记得!”张猛连连点头,喜笑颜开。
他没有丁点“有始有终”、“持之以恒”的高尚情操,显然也没听过车底歌神的那首“坚持到底”,也不继续跑步了,一转头,已不见踪影。
杨信摩挲下巴,心情有些古怪:这小子虽也算苦练,但吃得更多,又尤爱肉食,怕是要成长为那种“腰大十围,膀阔三停”的恐怖巨汉。
……
回家路上,听王俨讲述前因后果,杨信恍然大悟。
杨赐不是辞官,而是升官。
而且,还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升官,是一步登天的那种。
——帝师!
今年年初,汉桓帝终年三十六岁。
他在世时,宫女多达五六千人,却未能留下一个子嗣,只能让河间国的解渎亭侯刘宏继位。
而这位刘宏,就是日后鼎鼎大名的汉灵帝。
天子年幼,需要学习儒术,于是下诏给太傅胡广及三公,要求他们选精通《欧阳尚书》、《桓君大小太常章句》而素有盛名的人。
三公举荐了三人,都是天下硕儒,分别为宗室刘宽,汝南张济,还有就是杨赐了。
也难怪王俨会一脸的与有荣焉。
……
堂内,端坐着一名年迈长者,虽须发皆白,却精神矍铄,一举一动温雅如玉,气质不俗。
“爷爷。”杨信规矩行礼。
他打量对方一眼,心中恍然:这么看来,我这张脸和彦祖无关,纯粹是家族遗传……只是可惜,所谓有得必有失,和重生前相较,重生后的颜值,却是断崖式下滑了。
杨赐瞥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反倒端起茶碗,慢条斯理地喝茶。
杨信双手垂下,眼观鼻鼻观心,一幅乖宝宝模样。
良久,杨赐微微点头,面露满意: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自家这长孙被羌人掳走,多经磨难,不止身体健壮不少,心性看来也大有长进。
“我听闻,你归来后,每日跑步、跳远、投石,甚至做了一座木人桩,苦练击剑。”杨赐又喝了口茶,“子正想让你学习杨氏家学,你却言‘志不在此’。那我想问问你,你志在何处?”
子正,是王俨的字。
“孙儿的志向,”杨信神情恭顺,但刚一开口,就是语不惊人死不休,“是——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
这一番话,口气极大,掷地有声。
房间陷入安静。
不止杨赐,就是王俨闻言,也是表情一僵。
杨信则神态自若。
他是故意为之。
弘农杨氏世代习儒,是经书传家的儒学望族,杨信想要弃文从武,在族人看来,绝对是离经叛道之举。
因而,为了说服家长,他早早做足了准备,要先声夺人。
“天下承平日久,哪有什么大厦将倾?”杨赐皱了皱眉,觉得这孙子,嗯,这孙儿口气太大,有点危言耸听。
“天下看似安宁,实则危若累卵。”杨信早有准备,口若悬河道,“北方,檀石槐一统鲜卑,大势已成,年年犯边;西面,西羌屡叛,抄掠三辅;南方,诸蛮难治,兵燹不止;东边,夫余那弹丸小国,竟也敢侵我疆域,虽被击退,野心犹在。这天下,何曾有过一日安宁?”
杨赐沉默,久久无言。
他没法反驳,因为杨信所说都是事实。
……
别说杨赐了,杨信自己查阅时事时,也是吓了一跳。
放眼大汉十三州,东南西北竟无一处安宁,再算上那即将崛起的太平道,这大汉真可谓内忧外患了。
末世气象,不外如是。
“爷爷,朝廷不缺儒生,缺的是将帅。”杨信声音铿锵,朗声吟诵,“——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杨赐重复一遍,良久,喟叹一声,点了点头,“子正,将那个拿出来吧……”
“那个?”杨信正说得有点口干,闻言一愣。
“喏。”王俨点头,托了个木盘,郑重地递到杨赐面前。
木盘上,是一册污迹斑斑的竹简,古朴陈旧,似乎还沾染着黑色血污。
杨赐起身,取过那竹简,一面递出,一面嘱咐道:“抄录一份,然后还回去,可别损坏了。”
杨信不明所以,接过看了一眼,竹简上是两个先秦古篆。
“霸王?”他疑惑地念出声来。
“这是一卷炼体术。”杨赐道,“来自西楚霸王项藉。”
“楚霸王?”杨信面露骇色,旋即大喜,“爷爷,此物——从何而来?”
他又惊又喜。
项藉,可就是鼎鼎大名的西楚霸王项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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