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张谦修再次回家,今天和葛青山聊过以后,他觉得自己是应该做出一些改变,确实应该和父亲好好的谈谈。
张谦修远远的就看到家人在门口乘凉,母亲还是在纳鞋底,父亲还是在抽烟,姐姐依然在挑米里的小石子,明天煮饭用的。
“爸!”张谦修走到父亲身边,就地坐下。
胡金娥和张兰梅看到张谦修就紧张起来。
张爱兵还是一如既往的发火:“滚,我不是你爸,我就没你这样的儿子。”
看到父亲那怒气冲冲的样子,张谦修没有生气,心里琢磨着应该怎么开口,沉默了半响,说道:“爸,我们好好聊聊吧!我们都别针锋相对了。”
张爱兵看了儿子一眼,抽了一口烟,语气稍微缓和了些:“你很厉害,没什么好聊的。”
张谦修自顾自的说道:“我知道一家人都在为了我好,就算到了现在,你们还想着送我去读书。”
胡金娥听到张谦修这话,顿时就开始抹眼泪。
昏暗中,张爱兵的脸色也稍微缓和了一些,嘴角微微跳动,似乎想说话,又没说出口。
张谦修又说道:“爸,姐姐的问题,我知道你有你的顾虑,你要考虑风俗、别人的看法。”
张爱兵终于开口说道,微微叹息说道:“你还年轻,不知道那些流言有多厉害,死的他能说成活的。你姐姐的事情,不能改。”
“今天我们去准备了一些东西,明天韩家的人就会过来商量,看有多少客人过来,都要开始准备了。”
订婚宴是在女方家里摆的,只有亲戚,最多就是来往密切的几个好友,不会做的太大。
饭菜由女方准备,南方则会带喜糖、肉之类的过来,在订婚宴上,也会给彩礼,不过张爱兵已经收了彩礼,所以张兰梅的订婚宴上,只会意思一下,或者再给一次,张兰梅嫁过去的时候,顺便也带过去了。
说到姐姐的婚事,张谦修心里难免有些烦闷,沉默着掏出烟,递给父亲一根:“爸,韩长生打人,他上一个媳妇就是受不了,被打走的,姐姐去了,怕是不好过。”
张爱兵手颤抖了一下,接过儿子递的烟:“少抽烟,对身体不好。”
张谦修“嗯”了一声,却又点上了烟。
张爱兵也续上一根烟,说道:“你姐姐嫁过去,只要做好了,韩家人也不是铁石心肠,也会护着她的,那韩长生终究只是一个傻子,等他父母老了以后,持家的还是你姐姐。”
张谦修从来不知道父亲居然是这样的想法。
可这只是最理想的想法,有些人是帮亲不帮理的,哪怕他们的亲人是一个傻子。
上一世,姐姐嫁过去以后,韩家根本就是只盼着她生个一儿半女,把姐姐当成了生育的机器,根本就没有考虑姐姐的感受。
张谦修苦笑一声,没有继续说姐姐的事,现在说了,父亲很有可能会发火,转而说道:“爸,我不打算读书了,我想自己学。”
张爱兵惊讶的看了儿子一眼,有些慌了:“你成绩这么好,怎么能不读书呢?你老师说了,你只要保持住,考大学不成问题的,钱你不用担心,只要你考上大学,不管多少钱,我和你妈就算卖血也会送你去读。”
张谦修丝毫不怀疑父母对自己的爱,父母爱自己,为了自己可以去卖血,但父母身上同样有着传统思想的糟粕。
不是说传统不好,葛青山就学国学的,国学也是传统,也是传承,但他同时也尊重、接受现代的文化和思想。
而父亲没有学到传统的精髓,反而把传统思想里的男尊女卑、重文轻技的糟粕给刻入了骨子里。
说到底,父母其实还是觉得读书比学技术好,吃公家饭比做生意好,儿子比女儿好。
但现在是新时代,技术学的好的,一样可以有一番作为;做生意一样可以大展拳脚,为国为民;女儿也能给父母养老,虽然比较少,但并非不可能。
张谦修说道:“爸,我只是不去学校读书,并不代表我不学习,我想自己学。”
张爱兵急的都快跳起来了:“你糊涂啊!你……你这真是糊涂,你自己学能有老师教的好?全都自己学了,还要老师做什么?”
张谦修解释说道:“其实要学的东西都在书上,从根本上来说,老师只是一个辅助和引导,好的老师能很好的辅助引导,让学习事半功倍。可说到底,主要还是得看学生自己。”
张爱兵觉得儿子得了臆想症,学生学的东西不都是老师教的吗?
张爱兵急的直搓手,觉得儿子说的是错的,又不知道怎么反驳。
张谦修又说道:“爸,我还是会继续学习,我绝对不会比任何一个大学生差的。”
“狗屁!”张爱兵急的又爆粗口了。
张谦修没有吭声。
胡金娥也满脸急切的看着儿子,她也着急,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去规劝儿子。
张爱兵只能坚定的说道:“读书,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由不得你。”
若换了以前,张谦修已经不想跟父亲说了,今天听了葛青山的话以后,他耐着性子说道:“爸,这个时代变了,而且你对读书有误解,读书是为了学知识,让人能接受一个系统的教育。只要我能天天看有用的书,天天学,我一样是个有文化的人。”
张爱兵深深吸了一口烟:“你没有那个文凭,谁承认你?”
“如果我要去吃公家饭,要去打工,或许要文凭。但我想做生意,做生意是一个看能力的地方,我知道我要做什么。”张谦修停顿了一下,又说道:“而且,你为了让我读书,把姐姐嫁给韩长生,我是打心底里不同意的。”
张爱兵心里又开始发怒了,只是儿子今天心平气和的跟自己说话,想起这些日子家里的情况,张爱兵也不想闹的太过,又压了下来,痛心疾首的说道:“你怎么就不能理解我们的苦心呢?”
“爸,那你怎么不想想姐姐嫁给韩长生会有多苦呢?”张谦修反问。
“能有多苦?”张爱兵气急的说道:“还能有我们那时候苦?还有吃大锅饭苦?那时候都能饿死人,她嫁过去,再苦再累,还能饿死她?”
“时代不一样了,我们不能拿以前的日子来跟现在比。”张谦修说道:“就算姐姐留在家里,也不可能饿死啊!”
这是两种观念的碰撞,父亲坚守传统思想,儿子接受新的改变。
思想的改变,不可能一蹴而就,只能随着时间潜移默化。
这终究是一场没有结果的争论,张谦修父子二人都选择了压制,没有吵起来。
张谦修和父亲争论一个多小时,没有任何的结果,父亲的观点没有任何的改变。
洗过澡,张谦修上床休息,借着昏黄的灯光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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