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斯感觉何修可能是这个澡堂里最大的毒瘤,毒瘤一走,他整个人就会清醒,从头到脚散发着冷静自持理性淡定的光辉。
但他也同时发现保持以上状态的前提是不能想刚才发生的事,尤其不能想何修,这两个字儿一出现在脑海里就十分不妙。
想和脑子里不断钻出来的知觉抗衡很难,他越不想想何修,脑子里就越噼里啪啦往外蹦那两个字儿。直到叶斯猛踢一脚水管,吼道:“蒜头王八!”
空荡荡但结构迂回复杂的澡堂回荡着这声怒吼,叶斯瞪着空气两秒,而后气得乐了出来,感觉绷着的那根神经终于松回去。
“什么乱七八糟的。”他有些生硬地嘟囔了一句。
头发都没太擦干,就那么湿哒哒还滴着水地出来了。叶斯一边下楼一边给宋义发消息:在哪?
宋义:刚吃完饭,打算去操场遛弯,你来吗?
叶斯:回宿舍找我,有急事。
宋义:啊?
叶斯:急事,速回。
宋义:好好好,你别急,我马上回去。
“洗完了?”何修站在底下看他,顺手把王小吉递了过来。
叶斯揣起手机,“你可乐呢?”
“喝完了。”何修说,“太渴了,几口就没了。”
叶斯哦了声,单手挑了拉环仰头一口气全灌进肚子,凉茶的味道他不怎么喜欢,还没有气儿,但这会大概他正需要。
“回去放东西吧,还有半个来小时。”何修说,“还来得及去食堂侧面买点炒面关东煮什么的。”
叶斯却随手拿起他放在旁边的洗澡的东西,“我帮你拿回去吧。”
“嗯?”何修看着他,“那我去干什么?”
“你去校门外给我买个手抓饼,行吗?”叶斯吧唧了一下嘴,“饿死了,想吃手抓饼加肉松加火腿加蛋加烧烤酱,再来一杯手抓饼隔壁的酸奶。”
何修一下子笑了出来,“从这去手抓饼店得十五分钟,还要买东西,再回来上自习,你怎么不让我跑死算了。”
叶斯厚着脸皮立刻接道:“可我给你加油加了一……”
“我没说不去。”何修勾勾嘴角,“那你把东西拿回去吧,回教室等我,给我留一下后门。”
“好啊。”叶斯连忙点头。
叶斯拿着两个人的东西往回走,站在宿舍门口等何修消失在视线范围内才回去。
进屋没两分钟,楼道就响起一个奔命似的脚步声,咚咚咚一路扫过来,宋义一把推开门,“要干谁?!”
“不干谁。”叶斯叹口气,招招手,“你过来,我有事要麻烦你。”
“啊?不打架啊。”宋义喘了两口粗气,“我以为球赛刚打完,哪个班的火气大要来干架呢。不是,你这么客气干嘛啊,有事就说呗。”
叶斯有些心不在焉地嗯啊了两声,坐在自己凳子上把他从头到脚扫了一遍,“你能转过去一下吗?”
“什么事啊,神神叨叨的。”宋义拧过了身子,“咋了啊?”
“把衣服裤子脱了。”叶斯说。
“哦……啊?”宋义手刚揪在领子上就猛地回过头,“干什么啊?”
叶斯皱眉思索了一阵,“快着点,我今天……洗澡的时候发现自己身上有块骨头特别歪,吓我一跳,我跟你的比比。”
“哦。”宋义点点头,“哪块啊?我用脱裤子吗?”
“挺长一块,是那种长条的骨头。”叶斯想了想,“从后背一直顺到屁股沟。”
“那叫脊椎。”宋义说,一把脱了上衣,又挺不客气地把两个大拇指插进裤腰直接把外裤连带内裤全都撸下去了。
“我骨头直吗?”宋义嘚瑟地晃了晃,“我的臀大肌健美吗?”
叶斯一脸难以忍受。
宋义晃了一会看叶斯没说什么别的,就弯腰把裤子从脚踝那拎了起来,“行了吧?怪变态的,我穿上了啊……”
“等会等会。”叶斯脑子里有点乱,“先别穿,咱俩再去盥洗室看看。”
“操,你有毒吧?”宋义猛地扭过头,“盥洗室明窗啊,外头就是小操场。”
“有窗帘。”叶斯站起来拽了一把他的胳膊,头脑迷糊地哄道:“我就是对着镜子有个对比,要不看不清,哎求你了求你了。”
“等会儿!”宋义差点让他拽一跟头,瞪着眼说,“那我也得穿上裤子去啊,到了再脱!你他妈还让我光着腚跑过去啊?”
“啊。”叶斯皱皱眉,“那快点。”
宋义一路上骂骂咧咧,到了盥洗室先把窗帘拉上了,又开了灯,四处探查一圈。
“这会哪有人在宿舍。”叶斯催道:“快点,脱啊,是不是个爷们。”
“爷们也是有自尊的。”宋义骂了句,“别催!想看人脱衣服还不耐心点儿等着!”
“靠。”叶斯被他逗乐了,但随即眉头又皱起来。
宋义脱光了背对过去,过了两秒没听见叶斯说话,正要张嘴问你看完没呢,就听后面哗一声,吓他一跳,猛地回头,“你他妈干什么呢?”
叶斯掰开了水龙头,眉头紧锁地盯着他,“啊……看见水龙头就想洗手。”
“我日你大爷。”宋义骂道:“能不能尊重我一点?”
“对不起。”叶斯说,“你再转过去一次行吗?就最后一次。”
等宋义骂骂咧咧转过去了,他深吸一口气,又猛地掰开了水龙头。
哗——
没有,什么都没有。
奇怪了,其实宋义严格来说身材也不算差,他别说没有那种想法了,多看几眼都觉得闹眼睛。
这说明他不喜欢男人,刚才可能……是神经官能紊乱了?能这么解释吗?
“我穿衣服了。”宋义骂了一句,两下把裤子提了,“跟你没法玩儿,一天天的就知道搞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他妈爱上我了呢。”
叶斯一个激灵,“你他妈瞎说什么!”
“操,你喊什么?”宋义回头吼回来,“我都让你给糟蹋了!”
叶斯跟他对瞪半天,两人都在喘粗气,过了一会叶斯又笑了,他无奈地摁了摁脑门,“怪我怪我,我就是尾骨还没好,有点心烦,对不住了兄弟,晚上我请我们队的人吃烧烤带上你。”
“本来也得带我。”宋义嘟囔着,又回头跟他站一起,理了理衣服,“走啊,回教学楼吧?我周末回趟家让我妈给你搞个三七糊糊来,我小时候滑旱冰摔倒糊了两天那玩意,好像有点用。”
叶斯胡乱点了点头。
三七糊糊个屁啊,他现在满脑子都是糊糊。
何修是踩着晚自习铃进来的,屁股刚落到凳子上,老马就从前门进来,还往后门看了一眼。
何修回了一个歉意的眼神,把手里拎着的东西放在叶斯腿上。
一个塑料袋里分着两个小袋,是两套饼。酸奶是用小布兜单拎的,没让手抓饼蹭热,跑了一路还有点凉丝丝的。
“吃吧。”何修低声说,“火腿没了,我让他少刷了点酱,正好没什么味,可以自习吃。”
叶斯嗯了声,抬头看眼老马,老马有些无奈地点头,于是叶斯掏出一个饼把袋子解开。
手抓饼挺好吃的,肉松很香很香,还掺着点脆脆的海苔碎。但叶斯吃着吃着就忍不住留意到旁边去。何修拿了另一个,一边翻开漫画一边咬了一口。
漫画皮和瓤都换了,皮变成了数学竞赛题库,瓤变成了海贼王。
情怀党啊,专挑这些古早级作品看。
叶斯挺感慨地叹了口气,匆匆几口把饼咽了,酸奶两口刮完,然后胡乱掏出卷子开始写。
写卷子的时候他又忍不住想,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叶斯放下算到一半的题,不动声色地往后靠,靠到椅子背上,然后瞄着何修的后背。
从脖子往下瞄,刚瞄到腰,突然感觉心里又一阵慌。
操。
他立刻趴回桌子上,拔开笔帽唰唰唰把剩下半道题算完,才算是平静下来。
虽然刚才没有怎么着,但那一瞬间的危机感还是很强烈的,就是那种再多看一眼就要完蛋的感觉,不会错。
沙雕突然飘上线,“我听说一件事。”
“什么。”叶斯心烦意乱地问道。
“我听说,有个上高三还天天想七想八心神不宁的小朋友,可能快活不过高考了。”
叶斯反应了两秒才明白过来是这家伙又在吓唬自己,顿时咬牙骂了一句,“靠,滚啊。”
这声没控制在意念里,他骂完才意识到自己骂出声了。
前面正收拾书桌堂的宋许有些诧异地回头看了眼,何修手动了下,但没问什么。
教室里安静一会之后,何修才在脑海里平静地问道:“叶斯刚才是在和他的系统说话吗?”
bb半天都没上线,何修知道她不大情愿被套话,于是叹口气说,“你可以别理我,但你要是认识叶斯的系统,就跟那个系统说一声,别总惹叶斯生气。”
bb似乎憋了好半天终于没憋住,“不管叶斯到底有没有系统,你管得也太多了吧。”
“是我同桌啊。”何修说着,突然想起什么,“如果我们泄露天机就会死,但如果是被人猜到了呢,承认也会死吗?”
“如果猜到的人很笃定,就算否认也阻止不了,那就不会死吧。”bb叹气,“别问我,我是一个傻子系统。”
“大家把手上东西放一放。”老马说道。
何修便停下和bb的对话,叶斯也正好算完最后一道数学填空,抬起头。
“今天的球赛我听说了,打得挺漂亮的,班群里发的那些照片我都看见了。”老马笑着叹口气,“有点遗憾没跟你们一起,下一场我肯定去。”
罗翰举起手,“下一场六进三我就能上了!老师你可以当我拉拉队后援会长!”
齐玥立刻回头笑骂了一句不要脸,老马乐道:“行,就这么定了。”
“我下一场不用上了。”何修低声说,“突然觉得参加球赛也挺好。”
“是吧。”叶斯看他一眼,勾起嘴角,“我就说,你之前还不信。”
“没不信。”何修伸手摸了摸放在他桌子和墙中间的加油牌,“就是比想象中更好。”
老马继续说道:“六进三放在周五下午五点半,之后两场决赛在礼拜天返校前的下午。占用一些大家的周末休息时间,但希望大家能理解。”
“能理解。”辣条说,“其实有球赛就好了,就是打个放松高兴,本来也不是为了逃课。”
大家纷纷附和,老马松口气,又说道:“今天去市里统一调研了,目前咱们英中高三的复习进度是最快的,最快意味着你们也比别的学校学生累一点,希望大家挺住。月底二十八、二十九两天期中考试,希望大家忙活球赛的同时也适度紧张起来。”
老马说完事,大家继续上自习。叶斯在草稿纸上写了下日历。
二十九号是礼拜五,考完第二天就是何修生日,礼物还没准备好呢,甚至连送什么都没想好。
他摁了下手机开关,屏幕亮起,壁纸还是何修特别喜欢那张游戏截屏。
“大翰拉群了。”何修低声说,“你看一眼。”
叶斯点开群,群名是“小组赛后小酒小猪小牛小羊肉”,约等会放学后去撸串。
叶斯没什么意见,随手回了个要去,何修紧跟他回了ok的表情。叶斯对着两个对话框看了一会,轻轻叹口气,把手机揣了起来。
事情有点多,距离期中考试还有一周多点,给何修的生日礼物还没想好,脑子里还有乱七八糟的东西。
“又要考试。”何修突然皱皱眉,“我好像又一个月没学习了。”
叶斯本来有点心不静,一下子乐了,“你还知道啊,你看了一个月灌篮高手,看完了都。”
“明天开始再补救一下吧。”何修说,“你还陪我吗?”
“陪。”叶斯点点头,“肯定要陪的,我基础知识也不扎实,一起吧。”
何修笑笑,“太好了。”
叶斯没再说话,低头写题,可心里还在琢磨着。
其实真要让他掏心窝子说——不比感情深厚度,就说最近一段时间——跟宋义和吴兴比起来,他确实更愿意跟何修呆一块。
一开始是新朋友愿意多了解,后来就能一起学习了,而且重要的是何修人好,又总是莫名跟他的需求合上拍,一来二去,就真成了好基友。
一定是这样的,不会错。
就是,老子他妈宇宙钛合金钢铁大直男,怎么可能喜欢上个男的。
就算是长成何修那样,性格像何修那么好的男的,也不行。
晚上去吃烧烤的不止球队的,还有好几个替补队员,宋义吴兴,以及四五个女生。
烧烤摊被一伙人包圆了,凳子都不够坐,叶斯又去书铺找实哥借了几个出来。他一进一出也就几分钟,那边一群野兽已经把老板家塑料膜下盖着所有的肉都捧到炉子上去了,老板唉声叹气地赶人,“都起来起来,烤不下!得分拨!”
没人听他说话,大家嘻嘻哈哈地不知道在说什么,到处都是段子,哈哈声此起彼伏。
黑灯瞎火的,围着烧烤摊那几个黄光的小电灯泡,那么一大群学生。
叶斯一眼就看见了何修,何修站的位置离大家有点远,神情依旧淡淡的,没太多笑意,看他出来才扬起嘴角挥了挥手。
叶斯抡起手上的塑料凳子回挥手。
“全是灰!你是不是脑残!”宋义跑过来一把抢过了凳子,“大爷你快坐着去吧,让你干点活能把大家都害死。”
“你滚。”叶斯推了他一下,“我帮老板烤串去,你们吃。”
“你不吃啊?”宋义愣了愣。
“我边烤边吃。”叶斯笑,“吃最热乎的一批。”
大概是人多太闹,老板把烤炉往旁边挪了挪,四个灯牵了三个到人堆儿那头,就只剩下一个瓦数最小的在炉子上。
“串哥也跟大家唠会嗑去吧。”叶斯走过来随手抓了把孜然烧烤什么的往炉子上撒了撒,舒口气,“今天大家可高兴了,你也别光傻站着给我们烤,去和大家喝两杯。”
“你们是不是球赛赢了?”老板笑说,“赢了也不能瞎叫,说了一万遍我姓陈,不姓串儿。”
“知道了串哥,去吧。”叶斯搬了一张小凳子一屁股坐在烤架前,“哦对了,给我拎一提酒,要冰的。”
“泡沫箱里的现在都不怎么冰了。”老板说,“我给你上小卖店拿去。”
叶斯点头,“行。”
叶斯把另一个塑料凳放在自己身边,也没招呼旁边站着的某人,就那么默默用夹子翻着烤炉上的小猪小牛小羊肉们。
滋啦啦滋啦啦,烫得都哭出油来啦。
何修过来在他旁边坐下,“你怎么了。”
“嗯?”叶斯笑着看他,“没怎么啊,帮大家服务一把,犒劳犒劳打球的功臣,还有那些陪我画牌子的大好人。”
何修松口气,“我还以为你有心事呢,今天晚上回来好像就有点不正常。”
“没有。”叶斯笑笑,拿起一根烤好的牛肉串递给何修,小声说,“快点偷着先吃,别让他们看见叶神给你开小灶。”
“哦。”何修配合地压低声音,“那叶神能先撒点盐吗?你还没撒盐呢。”
叶斯差点笑破功,“靠。”拿着盐罐来回扬了几把,又拿给何修,“好吃吗?”
何修咬一口,“巨咸。”
叶斯乐得拍了拍大腿,“吃你的得了,哪那么多讲究!”
何修没再说话,低头吃得挺来劲的。老板刚好买了酒出来,用脚踢着一个整箱的去人堆儿那边,又拎了一提到叶斯这边。
何修给叶斯开了一罐,“你也吃。”
“我不急。”叶斯喝了几大口,“先吹着晚风喝一会小酒。”
“别又喝多了。”何修说,“上次跳河还行,这回要是指着烤炉要赴火焰山,我真不陪你了。”
“滚啊。”叶斯笑着咳嗽了几声,“我抓着你陪我赴,敢不赴。”
那边越来越热闹,沈霏跟罗翰划拳输了两次,简明泽撸起袖子替沈霏上阵。宋义跟吴兴搂在一起灌酒,老板刚才来收了一波烤好的串送过去,几秒钟就被大家拿空,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盘子,宋义就傻了吧唧的用铁钎敲盘子,还拉着许杉月非说敲架子鼓给她听。
好好一个安静的夜晚,整条街都被这帮玩意给闹坏了,天地间只剩下那几股混在一起的张扬放肆的声音,以及近处烤炉里发出的嘶嘶的白噪音。
挺闹的,但又挺让人心静。
叶斯看一会远处,不知不觉酒就喝完了,他低头又捞一瓶,趁机偏过头看何修。
何修最近打游戏好像遇到一个难关,哦,好像不是,是这个地图出现了这个游戏里最至高无上的一件材料,叫什么勇者之心,是个炼顶级武器必备的材料。
反正不管是干什么的,疯狂肝就是了。
晚风热乎乎的,从烤炉旁边吹过,叶斯觉得自己眼睛被热气熏得都有点模糊,整个人发软。他喝了第二罐酒,又开一罐,发现何修专心致志打游戏,于是就放心大胆地继续盯着人瞅。
何修是特别帅,这他老早就知道了,就高一刚入学的时候,他听说女生在贴吧纠结新晋校草该选他还是该选一个叫何修的中考全市第一的家伙。结果进了随机分配的班级后一看名单,一个班。
叶斯还记得那天因为老爸执意陪他报道,但又要紧接着飞走谈生意,所以他被迫无奈提前了三个小时去报道。进教室的时候一个人都没有,一头扎进去走了两步才发现不是没人,靠窗户组第一排坐了个人,不过穿着白衣服,坐在白亮的日光里就他妈神奇地隐形了似的。
他还记得何修回头来平静淡漠地看他第一眼,那一眼,他就觉得这家伙确实是个大帅逼,和自己不相上下的那种大帅逼,不算女生们没见过世面。
……
咫尺之间那对安静沉着的眉眼和记忆中渐渐重合,叶斯弯腰又捞了一罐酒。
所以,两年前……哦不,三年前,三年前他第一次见何修,说话了么?
哦,说了,他当时看见大帅逼还是挺惊喜的,十分热情地“嘿!”了一句。
而且那时候他拎着书包,本来想等大帅逼热情回应一声就走过去和他坐同桌,或者拉他到最后一排一起混,结果那人看他一眼,又很快把视线移开,挺闷地说了句,“嗯。”
然后叶斯就茫然地独自跑到最后一排去了。
再之后就有了上辈子连续三年的井水不犯河水,一个高冷逼神,一个火爆逼神,在各自擅长的领域纵马驰骋,无数次见面里,也还是第一次见面那老一套。
“嘿!”“嘿!!”“嘿!!!”
“嗯。”
挺泄气的,也不甘心,大概算是上辈子高考前猝死之外最遗憾最不甘心的事了。
所以,那算是什么?除了不甘心之外还有没有别的?有没有一些……他妈的活了三年都没察觉到的别的东西?
叶斯猛地打了个哆嗦,感觉自己思路剑走偏锋越来越危险,连忙灌了几口酒吹着风冷静了一下。
“你慢点喝啊,别真喝多。”何修一边专注地盯着屏幕一边说,“我听你这么会功夫砰砰砰开了好几个了,明天还上课呢。”
叶斯看着他,“你真关心我啊。”
“因为你是我的好同桌啊,我们是皮卡丘和蒜头王八。”何修百忙之中抬头飞快对他笑笑,又低头继续看游戏机了。
叶斯干涩地扯了扯嘴角。
是啊,我们是好朋友,是皮卡丘和蒜头王八。
皮卡丘对着蒜头王八突然产生了放大招前的尾巴僵硬状态,蒜头王八知道吗哈哈哈哈哈……
叶斯猛灌一口酒,简直想哇一声哭出来。
烧烤局散伙时都半夜一点多了,一大帮人或多或少都喝了点酒,大家就那么明目张胆地集体跑到围墙外,再一个一个互相帮助翻进去。
几个女生里许杉月最灵巧,托着齐玥沈霏他们过去,最后自己有点艰难。她被上面的人拉着手到一半脚下踩空了,挂在半空中喊道:“谁在我下一个,往上推我一把。”
宋义红着脸僵硬地握住她的腿往上举了举,勉勉强强把人弄上去了。
然后就是男生们,翻墙就像下饺子似的,一个个身手敏捷,扑通扑通就翻过去。
叶斯喝得有点晕,踉踉跄跄地,翻了半天也没过去,最后就剩下他跟何修两个人在墙这边,宋义小声喊:“你俩行不行啊?叶斯是不是喝得脚都软了?”
叶斯确实有点迷糊,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喝了多少,就知道书铺的厕所借用了四五次,串哥拿过来的酒全都没了,但何修就喝了一开始的半罐,剩下的半罐都是他喝的。
叶斯喘了两口粗气,搭着何修的肩膀努力维持着站着,“你——先过去。”
何修为难地看着他,“我先托你上去吧,你已经站不稳了。”
“少废话!”叶斯抬手就在何修肩膀上抽了一巴掌,没使劲,自我感觉手底下有数着呢,“让你先过就先过,你过去之后看我给你们表演一出天外飞仙。”
宋义在围墙另一头乐,“你快过来吧,让他表演,我们都想看。”
叶斯勾勾嘴角,“去!”
何修无奈,只好踩着墙上的两块破砖利落地翻了过去,他翻过去后正要喊叶斯别动,他去看看能不能跟保安说一声开下门算了,就听墙那边的家伙一蹦,然后两只手扒上墙头,下一秒,脑袋还真探过来了。
“牛逼啊。”吴兴啧啧感慨,“喝蒙了的叶神依然是叶神。”
何修也松了口气,正想说赶紧回宿舍,然而却见已经翻到墙上的叶斯没有要下来的意思,而是腿一跨骑在了墙上,还调整了一下姿势,就那么笑呵呵地看着底下。
两个黑眼仁干净得都泛着水光,满脸都是天真无邪的笑容。
和那天说掉河里喊人来救的时候一模一样。
何修心里咯噔一声。
身后十几个同学还没来得及走呢,就见叶斯骑在墙上指着何修大喊了一句。
“你!新来的!”
大家不约而同停住脚步。
何修,“……”
叶斯瞪了瞪眼睛,指着人群里最帅的那张脸,“给你一次机会,我说嘿!你说哈!你听到没有?!”
何修满脸都画着问号,但他还没来得及想明白这是什么神奇的指令,就见叶斯竟然踉踉跄跄地在墙上站起来了。
围墙确实挺宽的,有二十多公分厚,站稳了没问题。但问题是叶斯现在站不稳,来回晃。
“老子就一个残念!”叶斯指着他,“我喊一声嘿,你敢不敢回一句哈?啊?!敢不敢!”
何修整个人是懵的,“为什么要回哈?”
“江湖规矩!”叶斯在墙上跺脚,“江湖规矩!懂不懂!”
十几个同学一个都不吭声,大家好像都被震惊得脑子没了,就那么傻张着嘴看看叶斯,又看看何修。
何修无奈说道:“我不懂江湖规矩,什么嘿哈的……但你如果坚持,我可以配合。”
“真的?”叶斯努力瞪大眼睛,指着他,“嘿!”
“哈!”何修大声叫了一嗓子,挺不含糊的,又立刻说道:“下来吧,我接着你。”
叶斯拳头在空中挥舞,“嘿!哈!嘿!哈!嘿!”
“哈!”何修实在无奈,“叶卡丘,叶神,嘿哈大将,下来吧,你要把保安都叫来了。”
叶斯打了个嗝,“满足!”他低头看了看,晕乎乎的一时难以丈量自己和地面的真实距离,就只看见何修站在旁边张着手,于是就放心地直接往空中一踩,“走”了下来。
何修下意识张开双手,那个家伙像个炮弹一样砸过来,撞得他肩膀特别疼。他内心狂跳,但还是下意识伸手托住叶斯的两个胳肢窝,没让他落地的时候直接栽到地上。
几个女生笑得都站不住了,许杉月抹了把眼泪,“叶斯也太逗了吧。”
“别说出去。”何修叹气,“要面子的,千万别说出去。”
十几个同学说着话走在前面,何修被叶斯勾着肩膀跟在后面。
叶斯压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自以为勾住了何修的肩膀,但其实脚下一直在跟着何修走。
走了两步,叶斯突然又挺直胸膛,“嘿!”
“哈!”何修简直服了,感觉自己像个傻子。
叶斯不像,毕竟喝多了,智商上总是会被给与包容。
只有他自己像傻子。夜空中最亮的那个傻子。
“新来的!”叶斯紧紧地勾住何修的脖子,“对了这个暗号,以后三年老大就罩你了,知道不?”
何修愣了愣,有些惊讶地偏头看了叶斯一眼。
以后三年?
他突然想起刚入学的时候。叶斯穿着件红t恤,一脸没睡醒的样子晃进教室,一开始似乎并没有发现他,他就得以明目张胆地盯着叶斯看。结果叶斯突然回头了,跟他嘿了一声,吓了他一跳。
他不知道该回什么,没交过太多朋友,也不知道该怎么友好地回复一声难得不想忽略的招呼。
所以他嗯了一声。
“新来的,你听到老大说话了没有!”叶斯有点不满,箍着他脖子的手紧了紧,何修连忙说,“听到了,暗号是嘿和哈,以后你罩着我。”
“嗯,这就对了。”叶斯终于满意地勾了勾嘴角,走了两步彻底走不动了,索性停下脚步,就那么挂着何修的脖子,然后低头压在他肩膀上。
“老大走不动了,带老大回去睡觉。”叶斯打着哈欠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我昨晚做梦了。惨蛋挂着两个黑眼圈出现在键盘旁边。
作者冷淡地看他一眼,被我敲键盘吵的吗?
不是,哎。惨蛋叹气,你不要那么记仇,我是真的做噩梦了。
梦到什么?作者问。
我梦到佛蛋亲了我一小口,惨蛋红着蛋壳说道。
作者愣了愣,啊?那怎么办?
惨蛋回头看了眼蛋窝,拉住作者的袖子:我吓坏了,只好回亲了他一口大的。
作者:……
惨蛋叹气,蹲在键盘旁边托住了自己的脸庞,我已经不是曾经那个天真无邪的蛋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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